第二十八章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延安的反間諜機構再厲害，也得冒險一用。你們知道不知道，通了天的大事發生了！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楊廷鶴點點頭：「在讀投降詔書，小日本投降了！八年抗戰到頭了！我們勝利了！」
忙亂中，騾馬隊的一些人拉著牲口往西奔突。立青和羅伯特在原地火力掩護。
「不要這樣，你是在和國軍第七十三集團軍上將司令在說話呢，得懂點禮貌，立青！」董建昌把立青熱情地按坐在椅子上，對一旁的高伯齡說：「一會兒吃飯，你把瞿小姐和那個美國佬叫來，一塊在這兒吃。」又故作關心地問立青，「結婚了沒有？」
立青認出了高伯齡，叫道：「是老高嗎？高伯齡？」
「我就知道你小子準會再來！」董建昌睜開眼睛，笑著看向立青。
瞿霞將立青原話翻譯給羅伯特聽，羅伯特不知道是喜還是憂，連聲地叫：「噢，上帝，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也都是為國家前途操心，你得理解。」吳融說。
湯慕禹倒出六杯酒來，擱在桌子上，對立青說：「你是校長的學生，這第一杯酒讓咱們為校長的英明大度干一杯！」
「準是立青在提防我們！」立仁惱火地。
「我問你，我們的電台呢？那些電台呢，都在哪兒？」立青不為所動。
立青實在耐不住性子，聽得煩了：「董長官，別跟我說這說那了！快告訴我，我們的騾隊裝備在哪兒？」
「怎麼是你？讓我來找美國人！你看見美國人了嗎？」高伯齡也認出了立青，對他的士兵說，「收槍吧，董長官的小舅子！」
瞿霞笑了，立青也笑了，羅伯特也傻傻地跟著笑，一片轟笑聲。
「老伴，這是日本天皇的聲音！」楊廷鶴早年在日本留過學，會點日語，能聽出日本天皇在收音機里說的什麼。而梅姨卻聽不明白。
董建昌與羅伯特話別：「中校，請轉告陳納德將軍，下次再有這樣差事，不妨也考慮考慮我董建昌，我的通信電台德國老牙貨，早該換換了。」
立青仍在穿戴：「我的三期同學吳融和湯慕禹來重慶了，兩人都是遠征軍美械師的師長，約好了在豆花庄見面。」
外面接二連三地響起鞭炮聲，不可遏制地響成一片……
董建昌笑得更厲害：「你小子就會裝蒜！」
「是原先中央黨部的那個姓董的？」瞿霞問。
「蔣介石要主席來重慶？這太危險了！」
「電台！」立青詼諧道。
立青笑笑：「說到國家前途，我同你們一樣，也很憂慮。不過，我們的黃埔教官已經去世的瞿恩有一句話說得好：大海，會有一種自我調節自我凈化的能力。我堅信這個說法！」
「你是說失蹤的電台裝備，有可能是立仁做的手腳？」瞿霞不相信地問。
瞿霞一通翻譯，羅伯特神情憂慮起來。
日軍瘋狂地向立青他們射擊，漸漸形成包圍圈。立青和羅伯特倚據樹榦，向日軍猛烈開火。瞿霞彎著腰為兩人遞送彈匣。
天下著雨，細雨蒙蒙。新四軍五師來人，帶著傘具和三頂乘轎，迎接羅伯特一行。
立仁乾瞪眼，卻又無可奈何，調頭走了。
「嘀嘀噠噠」的電訊聲。收報后的林娥讀著電報：「重慶周副主席，我部於今日凌晨在鄂城山區一帶收到美製大功率無線電台八部。據運輸人員告知，此為美方建立情報網之設備。現美方專家尚滯留于董建昌部，請予轉告，我已派人前往董部迎接。新四軍五師師長李先念。」
立青只好又同董建昌賠笑，說了一些國共合作打日本的大道理。針對當前兩黨關係微妙的現狀，暗示董建昌把眼光看遠一點，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實在對不起，是我們的錯！剛才我的一名營長報告，他們是看到了騾隊，可惜混亂中，彼此走散，未能收容。」
立仁放下電話，對副官說：「讓七九-九-藏-書處處長馬上到我這兒來！」副官出門后，立仁沉思地關上窗戶，把窗外慶祝抗戰勝利的喧鬧關在了窗外。
「原先去哪兒就去哪兒！」
立青吐了一口煙圈：「知道誰留在這兒的煙嗎？」
「黃埔？那是一所什麼樣的學校，你們中國的？」
董建昌和立青正說著話，高伯齡陪同瞿霞和羅伯特走了進來。寒暄客氣了幾句，坐下來吃飯。當羅伯特了解到所有的電台裝備統統不知去向，董建昌又像沒發生什麼事一樣無動於衷，氣得羅伯特對董建昌嗷嗷直叫：「在重慶我的上司就已經警告過我，他說你董建昌是一個自行其是的人，一個蔑視規章、目無指揮、不合時宜的人！」
「結了，我已是有家之人了。」立青很不情願地跟董建昌說這些。
立仁讓處長把司機叫來，今晚就出發，回去交差。
「小組成員正在努力接近消息來源，後續反應，將不斷發來。」
「咚咚咚」，有人拚命地敲著立青的房門。敲門聲驚動了隔壁的瞿霞以及羅伯特，兩人都披衣開門探看。立青的房門開了。「長官，八路軍重慶辦事處急電！」敲門的原來是董建昌部的一名軍官。
立青和羅伯特手上的衝鋒槍響了，「噠噠噠」！有的日軍栽倒，但日軍還擊的槍彈擊中了騾馬，一匹大騾馬轟然倒地。
「是的，立青負責美方人員裝備的安全。」
「楊立仁。」
「非常遺憾，據我們的七十八團報告，混亂中他們只救下了人員，沒顧得上……」
立青掏出地圖用指北針在圖上確定位置。瞿霞掏出壓縮餅乾分別遞給立青和羅伯特二人。三人大口大口地吃著。
立青大叫：「卸下箱子，趕快拉走牲口，向西！快向西！」
「那美國人如何打發？」處長問。
「我們怎麼應對？」
瞿霞用英語對羅伯特說：「走！向南！羅伯特！」
瞿霞中文重複后，董建昌感到納悶：「這老美怎麼不搭調呀？什麼德州熏肉，我不稀罕！」
「怎麼回事？」瞿霞問。
「我問你，楊立仁到你這幹嗎來了？搞陰謀詭計？阻止我們與美方合作？」立青指著董建昌凶凶地問。
梅姨怔住了：「我的天哪！」
日軍步步緊緊逼地沖了過來，連續開火，跟在後面緊追不捨。
「你們董長官會有辦法，旁門左道，他最是行家！我猜那批電台，被他賣掉了都沒準！」
一場短兵相接的遭遇戰結束。騾馬隊已往西奔突而去，剩下立青和瞿霞、羅伯特三個人在叢林中隱蔽憩息。羅伯特用英語誇立青：「噢，楊，你的戰鬥動作太漂亮了，哪個軍校畢業的，我這個西點生還跟不上你。」
「放屁！，我董建昌跟中統可不是一路人！那些個窮酸特務，哪個不是從筆杆子里爬出來的，只會寫寫揭發信，動不動就給人戴頂紅帽子。我能跟他們合謀？我董建昌護法戰爭時就是旅長，炮筒子里鑽出來的！他們那些個人，哪個能跟我董建昌比！」一句「與中統合謀」的話，把董建昌給惹火了。
吳融白了湯慕禹一眼：「你就別炫耀了，只要有一絲和平的可能，我們同學之間最好還是別在戰場上相見！」
這是一份蔣介石發給毛澤東的電報，電報上寫著：「萬急，延安。毛澤東先生勛鑒：倭寇投降，世界永久和平局面，可期實現，舉凡國際國內各種重要問題，亟待解決，特請先生擇日臨駕陪都，共同商討，事關國家大計，幸勿吝駕……」
「主席究竟來不來，由中央做決定。但雙方在此事上的心理戰，已經打響。你楊立青從現在起就得加入到這場鬥智斗勇不見硝煙的戰場上去，力爭取勝！」首長目光灼灼地看向立青。
「電文破譯了嗎？」立青一怔。
「慕禹，你這就不講理了，當年我們上山打游擊是你們剿共逼出來的，是逼上梁山。
read.99csw.com就像孫悟空大鬧天宮，玉皇大帝封他為弼馬溫，孫悟空不服氣，自己號稱齊天大聖，大鬧天宮。可是你們連個弼馬溫也不給我們做，我們只好自己扛槍上山了。」立青說。董建昌說知道好像有這事，但一直沒見到人影。「聽說這個小分隊中還有美國人，不曉得他們要幹嗎。」
「有貴人相助呢，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是不是，董長官？」立青故意不把話挑明。
日軍失去了追蹤目標，「嘰哩哇啦」地喊叫著，用刺刀在荊叢中搜索。看看沒有什麼結果，便收起槍，攙扶著負傷的同伴，悻悻撤回據點。
董建昌「哈哈」大笑地看著眼前的立青：「人生何處不相逢啊，立青，你我多久沒見了？我看你小子架子是越來越大了！當初在南昌的專列上，我拿繩子綁都綁不來你！」緊緊抱住立青，又猛拍他的肩膀，「你呀，叫我非~凡~論~壇說什麼好！」
「董長官，您應該清楚那些電台的用處，我們在其中並無私利，完全是出於大局，協助美國空軍的空中行動……」立青好言對董建昌說。
「你說什麼？」立青吃驚地望著高伯齡。
「怎麼樣？」立仁問。
「你也太高估我了，我算什麼，也不過是孫悟空手上的一根毫毛而已。是不是你我要在戰場見，決定權在你們的玉皇大帝手上。」立青當仁不讓地。
「瞧，立青，美國人還真的了解我！你替我說句公道話，我不過是個老實人，一個堅持以自己的方式作戰，用自己的方式揍那些狗娘養的日本鬼子的堂堂正正的中國人！」董建昌也惱了。
瞿霞敲敲門，走了進來，看到立青在抽煙，便關切地問：「你怎麼又抽煙？」
「去睡吧，立青，興許一個好覺醒來，事情就解決了，柳暗花明了！」董建昌神情含蓄地笑笑。
「立青，我和吳融也是路過重慶，約你來。原不是談政治的，只想談談過去友誼，可看你這麼執拗，我們也捏把汗呢，那就意味著你我又該在戰場上見了。」湯慕禹感到不無遺憾。
立青說：「高團長，已經很麻煩你了，你就別親自伺候了，趕緊的，把我們的騾馬裝備帶過來，兩小時后，我們繼續趕路！」
「我不相信！不相信！」立青氣得大叫。
立青掩飾地：「沒什麼，你告訴大老美，我們下午五點準時出發。」
「有機會去我的部隊看看，認識一下什麼是現代陸軍，你看可好？」湯慕禹還是那麼派頭十足。
「瞿霞，告訴中校，我們向南把日本人引開，掩護騾馬人員安全。」立青大聲叫道。
林娥長舒了一口氣。
「你承認與中統合謀了？」
「是嗎，那他怎麼不來看我？」
「好，要他們注意安全，不要輕易冒進。」立仁說罷，吩咐副官，「馬上寫一呈件，送到委座那去！」
湯慕禹也拿眼緊盯立青。
「除了他，還能是誰？」突然，立青停住說話，警覺地豎起耳朵，只聽得遠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踩動聲。羅伯特和瞿霞也都發現了這一異常。立青和羅伯特都端起了手中的衝鋒槍，瞿霞也拔出手槍，三支槍同時瞄準聲音響動的方向。
隨著日軍崗哨值班機槍的響起，一批日軍端槍衝出。狼狗掙脫皮帶躍出據點，日軍跟隨狼犬引領的方向，一路放槍奔來。
「校長既然希望國共緊密合作，那我作為一名共產黨員，當然應該為他乾杯。可你們作為國民黨員，是不是應該為我們的毛澤東主席也干一杯？」立青笑著說。
立仁一聽立青要來，慌了：「你可千萬別告訴他我在這兒！」因為立仁知道，特別小分隊裝備是美國人的，要是大老美知道中統插手此事，準會不高興。
瞿霞用英語回答：「黃埔！」
吃了一會，立青對瞿霞說：「你告訴羅伯特，我們得改變一下路線，向西與董建昌部聯
htｔｐs://ｒｅａd.99ｃｓｗ•ｃｏm絡。我原不打算跟他們打交道的，估計騾馬裝備人員進了董建昌的防區，所以，不打交道也得打了。」立青、瞿霞以及羅伯特一行，帶著美軍送給新四軍五師的電台裝備，押著騾馬隊，在山野叢林中隱蔽疾行。蹄聲、腳步聲、槍支的金屬撞擊聲，以及低低的吆喝聲，不時在夜色中響起。忽然，遠處一發照明彈升向天空，照亮騾馬隊。立青低喝一聲：「隱蔽！」可是遲了，據點內的狼狗對天「汪汪」狂吠，日軍不由分說舉起機槍，「噠噠噠」地掃射過來。彈著點落在樹上，被打斷的樹枝紛紛下落。
「是不是倉促了點，主任？潛伏小組剛剛在延安站住腳根，立刻啟動恐怕……」
原來是董建昌部七十八團團長高伯齡，領著十幾名持槍士兵搜索而來。
立仁在集團軍招待所下榻的房間內，與董建昌的情報處長說話。處長告訴他，馱電台的騾馬隊確實散失了。立仁對此仍感到懷疑。
「去哪兒？」
蔣介石給毛澤東發去電報，請他到重慶來談判。
收音機里正在播送日本裕仁天皇宣讀投降詔書的錄音。楊廷鶴聽著聽著，不由老淚縱橫。梅姨吃驚地看著楊廷鶴：「怎麼了，廷鶴？」楊廷鶴只顧著閉目抹淚，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上來。「我看你是過回去了，什麼『嘰哩咕嚕』的玩意兒，值得你這麼眼淚叭嗒？」梅姨掏出手絹，替楊廷鶴拭淚。
「立青，他小子來了？」
立青說：「不用了，我就住在這間。」瞿霞、羅伯特分別住在另外兩間。
「馬上給延安老穆發報，把情況告訴他，一定要找到潛伏在延安的地下電台。」
中統潛伏小組發給重慶的密電，沒能逃過林娥的眼睛，當晚便被截獲。林娥向立青彙報。
三個人相互掩護著，朝另一方向撤去。
「這套軍裝也不好穿，讓美國佬手把手地在印度教了一年的功課。其實，教來教去就兩個字：『火力。』現代化的步兵作戰，比較黃埔那會兒差別大多了！」吳融說罷，問立青，「哎，立青，各路風傳，你們的潤之主席要來重慶談判，有此一說嗎？」
湯慕禹愣了，吳融也不知所措。一時難堪。
瞿霞不知對羅伯特翻譯了什麼，羅伯特「啪」的向董建昌行了個標準的美軍軍禮，英語回答：「董將軍的廚子是第一流的，如果將來我們能在重慶見面，我會請您吃德州熏肉！」
董建昌轉怒為笑：「你小子就別給我上課了，好在各方還在一塊打日本鬼子，誰也離不開誰。兄弟七八個，圍著柱子坐，大家一分手，衣服就扯破，打一食物調料，知道是什麼嗎？」
董建昌握著立青的手使勁地暗示：「也就是你小子，敢這麼跟我說話。立青，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我董建昌一輩子都愛惜自家的名聲呢！」
立青接過電報看后，神情大為困惑。
「瞧，二位，從頭到腳的美國造，一個新一軍師長，一個是新六軍師長，兩張王牌呀！」立青調侃地說。
「他也在這兒？」瞿霞感到驚奇。
「立青，不要嘴硬，要知道現代條件下的陸軍作戰已經不是你我都經歷過的黃埔時代了，一個一〇五榴彈炮團，五分鐘之內，就可覆蓋五平方公里的陣地。一支湯姆式的火力控制範圍，遠遠超過兩挺歪把子機槍。我和吳融都不願意把成噸的鋼鐵扔到你立青的地面上……」湯慕禹的話，越來越帶著火藥味，吳融在一旁拿眼神制止都制止不住。
立青與羅伯特、瞿霞手拉手地在樹林中拚命奔跑。身後的槍聲稀疏漸遠。突然，立青停了下來，掏出指北針，原地端平，看了一下，叫道：「跟著我！」折向而去。羅伯特和瞿霞隨其後，緊跑跟上。
「你告訴羅伯特，騾馬裝備人員是不是脫險了還不知道呢，嘰哩哇啦個什麼？過一會兒，我們還得向西去尋找httｐs://ｒeａd.９9csｗ.ｃｏm，白天過封鎖線比夜晚難度更大，想不通他怎麼樂得起來的！」
不大一會兒，七處處長走進立仁辦公室。
立青感到奇怪：「高團長，怎麼了？」
「你哥哥是楚部長圈子裡的，委員長內廷的人，他要來，我能不讓他來？」董建昌依舊不緊不慢。
七處處長走進立仁辦公室，向立仁報告：「延安小組發來密電，報來委座邀請電在延安引起的影響。」向立仁遞上密件。
副官湊過來問一臉狡黠的董建昌：「真的丟了，那些電台？」
「非常之時，小心他們灌你酒。」林娥關切地說。
林娥轉身正要去發報，忽然看到立青神情異樣地正在整理著裝，像是又要出遠門的樣子，便停下腳步：「我這就去辦，你去哪兒？」
「立即啟動我們在延安的潛伏小組，全力收集共黨中央高層對委座邀請毛澤東來重慶的真實反應。」立仁神情嚴肅地命令。
「能怎麼樣？運輸騾隊讓七十八團弄丟了，哪兒也找不到！」
「我不要結論，就把這些送閱委座就很好，可惜只有中層以下的反應，如果能有中共高層的直接反應，就更好了。」立仁感到美中不足。
「誰？」
「董長官這個人，平素對部下愛施點小恩小惠，受到官兵擁戴，所以從各部的報告中，你都無法弄清是真是假。」
立仁前腳才離開集團軍招待所沒多久，立青一行後腳便趕到。工作人員指著一間空房告訴立青，「這是重慶來的楊主任住的，我去找人收拾一下。」
梅姨用眼睛盯向收音機：「日本天皇？」
「那你自己找地兒躲吧，我老董也不想沾你們中統，壞了我的清白名聲！」董建昌不高興地。
「看來慕禹兄有為難之處，我不強人所難，這杯敬酒免了吧。」立青又笑著把酒杯放回原處。
董建昌優哉游哉地躺在長椅上，閉目賞聽留聲機放送的京劇。副官打開門，讓進立青。
立青笑笑：「這麼大的事，我一個小小的辦事處官員哪能決定得了？」
立青縮回房間，「砰」地關上了門。
「這又何必呢？如果立青那小子不願意見我，幹嗎要強求？隨他去，那小子犟得很！」
三人在談話中雖然不免暢敘友誼，大發感慨，但是涉及到政治主見，又出現明顯的分歧。
楚材向立仁打電話布置：「你們情報部門，一定要拿到延安對校長邀請電報的確切反應，要第一手的。毛澤東不論是敢不敢來，你們都一定要提前拿到確切的情報。因為這個情報很重要，關係到校長下一步的整體戰略！」
「他們在將我們的軍，這一招，夠狠毒呢！」首長說。
放下杯子的立青感嘆：「原以為是同學之間的輕鬆聚會，想不到……」
立仁急切地看了：「噢，還很詳細呢。」
「立青……」高伯齡突然尷尬地說不上來話。
「楊主任？」立青懷疑是不是立仁來過。
「咱家老大我能不知道，那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立青一面說著，一面氣呼呼地就要找董建昌問個明白。
立仁直盯盯地看著董建昌在打電話。董建昌「嗯嗯」著，最後一句：「知道了，就這麼辦！」
從一九四四年底開始，新四軍第五師由美方指導並提供設備，先後在九江、蘄春、漢口、鄂城、天門、新堤以及大悟山地區，建立了無線情報網，不斷為盟軍轟炸機群指示地面打擊目標，中美雙方這一成功的戰略合作，沉重地打擊了華中的日本侵略軍……
瞿霞一字不漏地同聲翻譯給董建昌聽。
立仁住的房間工作人員還沒來得及打掃，立青住了進去。當他看到房間桌上留下的半盒紙煙，正是立仁常吸的牌子。「果然是他！」立青懊惱透了，抽出一支香煙叼在嘴上，在沙發上坐下。
「小組分析認為，毛澤東此時沒有來渝的可能性。」七處處長說。
高伯齡在自己的駐地招待立青、羅伯特、瞿read.99csw.com霞用餐。
「哼，那傢伙什麼時候都想著趕在你前面挖口井。」立青氣憤地。
幾個人互相看看，都站了起來，一飲而盡。
在董建昌的司令部，立仁打開皮箱，裏面整整齊齊地放著從立華那裡帶來的董建昌的襯衣，以及其他隨身用品。董建昌看了，感嘆：「你那妹妹就一張嘴狠，心裡頭細膩著呢！」又問立仁，來找他董建昌有何公幹。
「你怎麼能在共產黨那邊安家落戶呢？你應該清楚現在的國際局勢，歐戰就要結束，日本人也長不了了，你就不想想今後嗎？一旦抗戰結束，別又成匪了……」董建昌了解到立青的婚姻情況，趁機又給立青上起了邏輯十分混亂的大課，喋喋不休。
「騾馬都走散了，事後他們得知是重要通信裝備，就又回頭去找，可沒能找到。這些可惡的日本鬼子太他媽猖狂，太他媽混蛋，早晚我董建昌得收拾掉他們！」董建昌故意把話題引開。
喧鬧異常的八路軍辦事處，工作人員都在擠在走廊上激動地唱著歌。立青穿過歡慶的人群，來到首長房間。首長把桌上的電報輕輕地推到了立青面前：「你先看看這個。」
立仁晦澀一笑：「無論真假，也許這樣才是能說得過去的結局，誰也用不著負責任了。狡猾這個詞，就是為他董建昌造的！」
董建昌看向立青：「楊老爺子一直對我說，你立青是造化之人，逢凶化吉，遇難呈祥。果然是！電台也找到了，衛隊也派來了，還是你立青行！造化大！」
「你們的情報處長向我彙報，有一支重慶來的特別分隊穿越你的防區，去新四軍五師。」立仁說。
「是您在裝蒜。別忘了，你老董也是咱老楊家蒜頭裡的一瓣兒。」
「我的天哪，你立仁也信不過我？你看看你們楊家這一個個的，這腦袋瓜子都怎麼長的？我他媽按你中統的指示通知了我的部下，七十八團報告說，當時場面混亂，他們只顧著救人，沒顧得上騾馬牲口……你看著吧，一會兒立青陪美國人要來，我還不知怎麼應付呢！」董建昌一副很生氣的樣子。
「我試了，沒能辦到，密碼級別非常高。」林娥遺憾地說。
「共產黨信不過你呀，董長官！」立仁看看手錶，「估計他們還在你的防區，您現在就電令各部，如果發現他們，務必請他們到這兒來。」
「吃飯。要知道你們是在和一名上將說話！他不就是一名中校嗎，有什麼了不起？有什麼權力對一名上將呵斥！」董建昌端起上將的架子，全然不顧飯桌上所有的人都尷尬著，而是大嚼大啖，吃得山響。
見湯慕禹這種態度，回想起過去一起相處的往事，立青不由動起感情：「慕禹的話，讓我想念起我們的老班長范希亮。他悲壯戰死之前，硬要送我一批好槍好彈。我不肯要，說，你自己留著用吧。幸虧我沒有接受，否則我會更加內疚。是呀，我們在此喝酒，老范此時一人長眠于太行山下。我來重慶前，還特地去他墳前看過……我對他說，老范呀，你是我一生中見過的最好的敵人，也是我最好的同窗，最好的生死兄弟！如果這三個身份我必須選擇一個的話，我立青願意選擇你做敵人。因為太難得了，我從未見過你這麼優秀的敵人……」立青說著說著，有點哽咽了，舉起酒杯：「我提議，為我們三期六班敬愛的老班長，死在衝鋒路上的民族英豪范希亮——乾杯！」
在重慶最豪華的豆花庄酒樓。一身美式少將銜軍服的吳融和湯慕禹，出現在立青面前。
董建昌把眼睛朝副官一橫：「什麼真的假的，你懂個屁！你以為是幾部電台的事？我董建昌眼珠子再淺，也犯不上給他中統當槍使！」
「董長官，你這不是在開玩笑吧？」立仁吃驚地。
「不論怎樣，一國之內，不能有兩個武力政權。現在抗戰勝利了，共產黨是不是應該放棄武力政權？」湯慕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