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我打從心底希望是這樣！倘若真是如此，而且我們能夠加以證明，那麼我將可以繼承17500鎊遺產。」

酒精在亞倫身上起了非常糟糕的作用，抵消了肌肉鬆弛的倦怠感，使得他處於一種疲乏卻又無比清醒的狀態。無數思緒在他腦子裡像鉛筆刮著石板那樣沙沙作響，就是無法靜止下來。

蠟燭的火苗在陰影中輕輕款擺，菲爾博士欲伸手拿起他的叉柄手杖，胡亂摸索了一陣子才找到。

他在玄關追上她，然而他們並沒有時間交談。餐室傳來談話聲，顯示大伙兒已開始用餐，儘管透過半敞開的房門並未瞧見柯林的身影。

「這感覺真妙，」他打量著身上的蘇格蘭裙說。「好像沒穿褲子在街上逛似的。不過，真好！想想看，我，來自多倫多的查理·史汪，竟然在一座道地的蘇格蘭城堡裏面，身穿道地的蘇格蘭裙，像本地人那樣喝著自釀陳年威士忌！我一定要寫信告訴我父親。你真是好人，留我在這裏過夜。」

「但是你也承認，殺害安格斯的那東西也可能會加害於你？」

「這時候我真想站起來，對著銀幕說：『如果你繼續唱這首蘇格蘭民謠，他們不起疑才怪。』這就像幾個英國秘密情報員喬裝成蓋世太保，卻大搖大擺沿著柏林的菩提大道高唱『英格蘭萬歲』，瞞都瞞不住。」

但是菲爾博士的沉穩聲調自有它的影響力。柯林的語氣已經低緩許多。

明亮的燈光映著小巧的餐桌。柯林、菲爾博士和查理·史汪剛剛吃完豐盛的一餐。大堆餐盤推到桌邊，中央立著一隻裝有深褐色液體的玻璃酒壺。菲爾博士和史汪兩人面前擺著空酒杯，臉上寫滿剛經歷了巨大精神滿足的表情。柯林朝他們眨眨眼。

「你在開玩笑吧？」

火把的光照亮客廳那端的壁爐，照片里的安格斯·坎貝爾瞪著他，那蒼白多肉的臉龐彷彿暗藏著秘密似的望著他。

「哎唷，我的回答應該是類似：『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去做呢？』」

「不過什麼？」

她說完便跑開了。

「我為什麼該打消在塔樓上過夜的念頭？」

「喜歡嗎？」

「既然你不記得，」她一臉無辜地說。「我也不便複述。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如果那算是回答的話。」

柯林心中頓時充滿一種晦澀的快意。

「沒錯，就是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才好。你——老實說，你認真的時候可愛多了。」她把小徑上的落葉踢走，突然咯咯笑了起來。「我想起昨晚的事。」

他的思緒不斷翻攪，像一群笨拙的山羊四處跳躍。以前的人都是在燭光下看書的，那些人沒有全部變瞎實在是奇迹；也許有部分人瞎了吧。他想起在易普威治的大白馬飯店裡的匹克威克先生，想起史考特由於在「大片瓦斯氣的火光」下工作而喪失了視力，想起——https://read.99csw.com

「羅伯？」

「噢，老天，當然！」

10點鐘過後不久，大伙兒各自回房休息，沒有一個是清醒的。

「是你老是提起這話題的。」

「愛爾絲芭姨母，」他嚴肅地說。「其實你很清楚，愛爾絲芭姨母不會下樓來喝茶了。她正躲在卧房裡狂暴又歇斯底里地生著悶氣吧。」

「我倒想見識一下那股力量哩，老天，我真想瞧瞧！」柯林急切地說。

他站起來打開房門，通過冷颼颼的走廊，來到博士的卧房。當他瞧見門底下透出一線燈光來，欣喜得差點大叫。他敲了敲門，一個讓人幾乎認不出是菲爾博士的聲音應了聲請進。

凱薩琳停步，無奈地揮揮手。

「感謝老天你來了！」菲爾博士大叫，突然活過來似的。「我正想去找你呢。」

「那麼省省吧，我不會改變主意的，」柯林熱烈掃視著周遭的臉孔。「你們今晚是怎麼了？」他咆哮。「全是死人嗎？昨天晚上有趣多了。喝吧！我向你們保證，我絕不會自殺的；喝吧，別再談這些荒誕的事了。」

「到底是什麼——」

「可是那時候的你最可人了。你不記得你對我說了什麼嗎？」

雙腿發軟、腦袋嘶嘶作響加上強烈的不適感，都不是助眠的良藥。亞倫摸索著進入卧房。不知是因為經濟困窘還是因為沒裝遮光簾的緣故，房裡的吊燈沒有燈泡，照明全靠著一盞蠟燭。

史汪臉色一沉。

他的卧房在能夠俯瞰湖水的二樓。他登上樓梯，感覺兩腿輕飄飄的，邊和腋下夾著本雜誌，準備回自己房間(相當令人意外)的菲爾博士道晚安。

「是的。不過如果安格斯是死於謀殺，那麼殺死安格斯的那股力量也有可能要你的命。你想過這點嗎？」

亞倫找了張椅子坐下，兩手抱著頭，熱切渴望著有本書可讀。他發現席拉城堡里的書籍非常稀少，曾經提醒他這點的菲爾博士就自己帶了本鮑斯威爾的書來看。

「說什麼傻話！反正你的衣服得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幹啊。再來一杯？」

「瞎說！我花了一下午時間修理門鎖和門栓，而且把衣服都拿上去了。你該不會以為我會自殺吧？」

「說了一大篇，重點就是說，女性是充當花瓶用的。哼！」

當亞倫一眼瞥見菲爾博士的表情，立刻警覺地全身緊繃，恐懼得令他頭皮發麻。

「小姐，別迴避問題。我昨晚到底對你說了什麼？」

「不，只是好玩。可是最詭異的還是這故事的電影版本《猛探雙雄》，裡頭的亞倫·布雷克和大衛·貝佛，還有一個充當花瓶的女性角色一起躲避英國軍隊的拘捕。他們遮頭遮臉，駕乘馬車沿著駐滿英軍的道路行駛，一邊唱著『羅蒙湖畔』。亞倫·布雷克悄聲說：『總算擺脫他們了。』九-九-藏-書

「那我就不客氣了。」

在大自然中待了一下午，亞倫感受到舒暢且愉悅的倦意。穿著燈芯絨套裝和平底鞋的凱薩琳臉色紅潤，藍眼珠瑩瑩發亮。她一直沒有戴上眼鏡準備辯論，即使當對方提起她不熟悉的1752年紅狐遇刺——也就是柯林·坎貝爾遭到槍殺，兇手身份不明，但詹姆斯·斯圖亞特卻為此案在英維勒瑞法院受審的事件時，她都沒戴上。

亞倫接過火把。細瘦蒼白的火焰在他前方開路，他進入散發著股舊雨傘氣味的走廊，走下樓梯。一股寒氣侵襲他的膝蓋。他通過側廊來到客廳。

一樓。二樓，有些吃力。三樓，他喘得厲害。四樓，彷彿爬也爬不完。細小的火柱加深了這密閉空間里的寒意和幽閉恐懼。要是在這樓梯間里突然遇見個身穿高地傳統服裝、被轟掉半邊臉的男人，那可不是好玩的。

「我們的幺弟。他在許多年前闖了禍，逃到國外去了。儘管安格斯一直試圖尋找他的下落，我們始終不知道他在哪裡，只知道他結婚生子了，是我們3兄弟當中惟一結婚的。羅伯現在也該有——64歲了。比我小一歲。」

這個小悍婦故意在賣關子，他心想。他不甘心讓她獲得吊人胃口的快|感，刻意隱瞞內心的好奇。可是他實在忍不住。這時他們轉入距離席拉城堡只有幾碼遠的主道路。黃昏中，凱薩琳的神態突然轉為靦腆又戲謔。

「這個嘛，」菲爾博士說，「萬一你真的自殺呢？」

「來！」他對凱薩琳和亞倫吆喝。「坐下，快趁熱吃。我剛剛請我們的朋友品嘗了第一杯坎貝爾厄運。」

腳下的泥地冰冷極了，稀薄的霧氣從湖面匍匐而來。通向塔樓階梯的拱門有如黑洞，令人渾身不自在。他迅速跑上階梯，不久便因為那危險的坡度和體力耗損而慢了下來。

沒有響應。

或者從那些塔樓房間里走出這麼一個不知名的東西來，從背後觸碰他的肩膀。

他掄起拳頭來重重敲門。

「又是基於學術良知？」

「噢，沒關係，」凱薩琳說。

「哎呀！」史汪凝視著空酒杯，喃喃念著。「哎呀呀！」

「什麼？」

「我只是覺得你沒必要那麼做，」菲爾博士坦率地回答。「我希望你別那麼做。」

史汪原本極度莊重的神情被輕微的打嗝聲給破壞了。可是九九藏書他仍然保持鎮定，而且似乎正沉溺於某種深邃的體驗當中。

他的服裝也相當引人注目。他向柯林借了一件襯衫穿上，肩膀和腰身的部位太大，可是袖子卻太短。至於下半身，由於屋裡找不到適合他的長褲，他穿了件蘇格蘭短裙。花色是坎貝爾家族的深綠和藍色相間的方格，搭配黃色細條橫紋和白色十字紋。

不安的氣氛益發濃烈，就連史汪都似乎感覺到了。柯林正要提出一連串疑惑，菲爾博士制止了他。

「我想她只是想操控一切。她不會因為別人要她怎麼做就那麼做，她非當老大不可。光為了柯林堅持讓那個可憐又毫無敵意的史汪進屋子，她就可以賭氣好半天了。」

以清醒的等級來看，應該是從毫無節制猛灌那玩意兒且不勝酒力的史汪，到幾乎不受影響的菲爾博士。柯林·坎貝爾肯定是喝醉了，雖說他登上樓梯的步伐相當平穩，只從泛紅的眼睛看得出醉意，但是他已不像前一晚那樣醉得恣意笑鬧叫囂。

沒人鬧酒。這晚就像那些無趣到連香煙都發臭發酸，男人們卻還繼續放縱地猛抽最後一根，也不管是否真想抽的夜晚。凱薩琳10點鐘不到就溜走，也沒人試圖留她。

通向塔樓底層的門從裏面上了鎖。亞倫兩手顫抖著轉動鑰匙，打開那道門。

「我對天發誓，」柯林舉起手來，「這真的是麥何斯特家族的格子花。」

他用肩膀頂著門板推擠著。接著他蹲下，想從門下的細縫窺探。可是除了一抹月光以外什麼都看不見。

「原來女性只是充當花瓶，呃？」

「柯林！」他大喊，「柯林！」

「我們得趕緊叫柯林離開那個房間，」他又說。「也許不會有危險，也許吧。可是，說真的，我們擔不起這種風險！現在我可以向他解釋那股力量是什麼了，他非得冷靜地聽我說不可。是這樣的——」

「我們不需要驚動其他人。你要一直敲他的房門，直到他讓你進去。一定要堅持到底。我這裡有一支小火把，拿去。上樓時記得把火光遮住，否則你會把防空監督人員給引來。快去！」

「是的，不過——」

他跑到庭院里，繞過塔樓來到面對湖水的那一側。他愣在那兒，料想的果然沒錯。

「別再提了！」

「你知道嗎，我實在不知道該喜歡她還是殺了她。菲爾博士問她關於日記的事，她的反應竟然是惱羞成怒，尖叫著那是她的房子，說她絕不受威嚇，還說那隻狗提籠原本就在床底下——」

史汪表情緩和許多，甚至有點喜孜孜的。

「我說了什麼？」

「不行，你一定要喝！他們都喝了。你覺得我們的朋友史汪這身打扮如何？很清爽吧？我到最好的那間卧房的衣櫃里翻出來的，是麥何斯特家族的象徵格紋。」

「沒有時間解釋了，快去！」

「萬一你出了事情，」菲爾博士又說，柯林則不安地躁動著。「你該得的錢會歸誰？歸愛爾絲芭·坎貝爾嗎，還是？」

柯林一愣。九*九*藏*書

通往庭院的雙木門關著，不過掛鎖沒扣上。亞倫把門打開——木門框刮過石板地面嘎嘎地響，像箭柄那樣彎曲顫抖著。

亞倫把蠟燭擱在書桌上，微弱的燭光使得周遭的黑暗更顯深沉，映在鏡中的臉龐尤其顯得蒼白。他感覺自己有些蹣跚，覺得自己真傻，竟然再度碰那玩意兒，結果這回既沒有帶來絲毫狂喜，也沒有讓他酩酊大醉。

「等一下，這隻是假設。或者說得更明確些，假設明天早上我們在塔樓底下發現你的屍體，和安格斯同樣的死狀。呃——你介意我在你用餐的時候抽煙嗎，坎貝爾小姐？」

「呣，」菲爾博士說。「美酒當前，我向來很難抗拒。(也許該稱這酒是一種挑戰？)不過——」

菲爾博士坐在抽屜櫃前，柜子上亮著一盞蠟燭。他穿著件大如帳篷的紫色舊睡袍，海泡石煙斗垂在嘴角，身旁堆著一疊雜誌、信件和類似賬單的東西。亞倫注意到菲爾博士驚愕飄渺的眼神，微張的嘴唇幾乎含不住煙斗。

「怎麼了？」

「如果你想說服我別上塔樓過夜——」

薄暮籠罩在芬湖上方，兩人通過布滿頹倒木材的陰森樹林下山，往北邊沿著主道路走回席拉城堡。

他在殘破湮滅的記憶中搜尋，一無所獲。

「不，當然不是，這筆錢會交由家族保管，它是屬於羅伯的。如果他過世了，就歸他的子嗣所有。」

「我只是說，那位女性是原著小說里沒有的，破壞了原本就薄弱的故事性。你就不能暫時忘了兩性戰爭嗎？」

「再來一杯？你呢，亞倫？還有你，小野貓？」

「我？」

「菲爾呢？」

「我昨天爬過那段樓梯一次，非常了解那有多吃力，現在我恐怕沒辦法再爬一回。你能不能上樓去把柯林叫下來？」

「我在想，」菲爾博士有些費力地翹起腿，「在這段飲酒歌過後，你是否打算再來一段醉酒樂？說得淺白一點，你該不會想要再狂歡一夜吧？還是你已經打消在塔樓上過夜的念頭了？」

叩門的聲響加上他的呼喊，在狹窄的空間里回蕩，令人難以忍受的嘈雜震耳。他覺得這肯定會驚醒屋子裡的所有人，甚至全英維勒瑞的居民。可是他繼續敲門呼喊，依然沒人響應。

古老的房間里隱隱飄蕩著股不安氣息。

「正是如此。」

凱薩琳咬住重點。

「這個——」史汪說。

「問題是，」他們踏著沉重的步伐走下山，亞倫高聲說。「史蒂文生的精彩小說經常讓我們忘了這位『英雄』，這位出名的亞倫·布雷克實際上是什麼樣的人。我時常希望有個人能換個角度，替坎貝爾家族說說話。」

他脫去衣服，摸黑穿上拖鞋和睡袍。

「我知道那隻狗提籠里裝著什麼了，」菲爾博士說。「我知道兇手玩的把戲，我知道安格斯·坎貝爾是怎麼死的了。」

柯林的脖子往肩膀中間一縮。他伸手拿威士忌酒壺，替菲爾博士、史汪、亞倫和他自己分別斟了一大杯。

「什麼意思？」

「不了ｈｔtps://rｅａd•９9ｃｓｗ.cｏｍ，」亞倫非常堅持。「我只想吃點東西。也許可以來一點那種含酒精的墨西哥辣醬，但只要一點點，而且不是現在吃。」

此刻要是手上有本鮑斯威爾的書，該有多麼令人寬慰安心呢！逐頁翻閱著，和約翰遜博士對談，直到昏昏欲睡，在這樣的夜晚不啻是極致的享受。他越想越難耐。也許菲爾博士肯把書借給他？

柯林搓著雙手。

「要知道，」他微喘著說。「假設這是樁謀殺案，我們必須找出動機來。但是我發現這不太容易，尤其是錢的方面。假設是某人為了安格斯的保險金而殺害了他，例如你(可別跳過來掐死我！)或者愛爾絲芭，還是羅伯或他的子女。然而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哪個兇手會刻意把案子設計成自殺。因為這麼一來他便無法獲得任何保險金，而這筆錢又是他犯案的目的所在。

亞倫終於到達塔頂房間外這片沒有窗戶、窒悶的樓梯平台，那扇被濕氣嚴重侵蝕的橡木房門緊閉著。亞倫試著轉動門把，發現門從裏面鎖住而且上了門栓。

菲爾博士掏出一支彎柄的海泡石大煙斗，從一隻圓滾的袋子里取出煙草來裝填然後點燃。他往椅背一靠，準備辯論似的。他透過眼鏡望著縷縷煙霧往上捲入吊燈的亮白燈罩，眼睛變得有些鬥雞。

「你相信，」他又說。「你哥哥是被人謀殺的，對嗎？」

在這種地方你逃都逃不掉。

「埃列克·法柏斯對我的怨恨不亞於對安格斯，」柯林回答說。「我時常取笑他的發明。對那些個性乖戾的人來說，最難以容忍的事莫過於被嘲笑。不過我並不討厭那傢伙。」

亞倫匆匆轉身，衝下險峻的階梯。他感覺胸口的喘息有如鋸子銼磨物品般尖刺，好幾次不得不停下腳步。他甚至連那個高地人都忘了。等他再度回到樓梯底層，大約是半個鐘頭又兩三分鐘以後的事。

他費勁站了起來，又急又喘的。

「算了。我們又趕不上喝茶時間了，愛爾絲芭姨母一定又會發脾氣的，就像昨晚那樣。」

「當然可以。」

致命的墜樓事件再度重演。

「呣，告訴我，他對你有什麼不滿沒有？」

他重新站了起來。經過一番折騰后讓他感到有些暈眩，心裏的疑惑愈來愈強烈鮮明。當然，喝了那麼多烈酒，柯林或許已經沉沉入睡了，再不然——

菲爾博士繼續抽煙沉思，目光落在吊燈上。

「於是我們又回到那個人身上。埃列克·法柏斯。安格斯有可能是他殺害的吧？」

他的手錶滴答地響。10點半。10點45分。11點。11點1刻……

「這反應，」菲爾博士一手撫著泛紅的額頭說。「早就在意料之中。」

柯林·坎貝爾——如今已成為被一套紅白條紋睡衣包裹的柯林——臉部朝下倒卧在石板地上。在他頭上60呎高的窗戶敞開著，窗玻璃反射出微弱的月光。彷彿是滯留在湖面而非從那兒升起的薄層白霧，在柯林蓬亂的頭髮上結了許多露珠。

情況不妙，他無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