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沉默許久，她對他說。「不是。」

當亞倫刮鬍子割傷臉頰時，他告訴自己這隻是昨晚喝的烈酒在作祟，告訴自己這不祥的感覺是強烈飢餓感和史汪的接連意外所引起的。

他頭痛得厲害，喉嚨又乾澀，但同時驚訝地發現，他已經不像第一次那麼難受了。這讓他產生一絲不安和疑惑。難道已經被那天殺的玩意兒給控制住了嗎？莫非那東西(就像禁慾戒律中所說的)是效力逐日遞減，會讓人上癮的毒藥？

敞開的大門前站著艾利斯達·鄧肯，一身夏季風味、式樣輕佻的褐色套裝，戴著頂軟帽，提著只公事包。他正舉起手準備扣門環，試圖用肢體作解釋似的。

「不，不是的。總之不是那類麻煩。今天早上我收到一封信。亞倫，我被召回了。」

「你根本沒注意。你正對著愛爾絲芭朗誦『加拉漢爵士』。那時候是凌晨4點，雨已經停了。你知道，史汪惹得我一肚子火，然後我看見他上了路。

「是的，這是協議的一部分。」

「沒有。」

「親愛的博士，」律師把帽子和公事包擱在放著聖經的桌子上。他這句開場白彷彿是給一封信起頭似的。

「鄧肯先生，如果你去研究一下頂尖的犯罪調查機構，將會發現有件事他們都表示贊同的。再沒有什麼比判定一個人究竟是上弔，或者先被人勒死然後佯裝成上弔更困難的了。法柏斯正是屬於後面這種情況。

「不是的，」凱薩琳回答。「不是柯林，是我。」

鄧肯那高聳、半禿的額頭微微一皺。

「謝謝，」鄧肯步履輕盈地進到屋內，邊脫去帽子。他走向客廳門，往裡面探頭，發出一聲不知是快活或者懊惱的驚呼。

「兇手就是他，」菲爾博士說。

「那應該就是我們的朋友，」菲爾博士依然不改平板的語調。接著他提高嗓門大喊。「我們在客廳！過來吧！」

煙絲飄過漿硬的蕾絲窗帘朝著陽光而去。屋內這股死亡般的靜寂只維持了幾秒鐘。

「你不知道？」

她眉頭一皺。她的焦慮並非全然起源於昨晚發生的事。

「證明？怎麼證明？」

「早安！」一個聲音大喊。

「我們沒有——？」

「恐怕今晚就得走了，信上是這麼說的。」

她的聲音變成了嗚咽。

他指著力士保險公司的華特·查普曼先生。

從他們初次聽見腳步聲，到門把轉動、被打開之間大約有五六秒鐘時間，亞倫卻感覺這似乎是這輩子最冗長的等待。屋裡的每塊木板彷彿都多了條裂縫並且吱嘎地響，一切彷彿活了過來，和窗玻璃上那隻嗡嗡嗚叫的蒼蠅那般有知覺，那樣頑強。

「放心，」博士安撫他說。「屋子裡只有我們4人。這是我刻意安排的，你可以自由發言。」

亞倫益發頭疼得厲害。

他翻了個白眼，伸手去拿咖啡。

「親愛的先生，沒什麼條件交換可談的。你親口告訴過我，這案子再清楚明白不過了，警方也這麼認為。read.99csw.com今天早上我才和死因調查官麥英泰先生見過面。」

「可是——」

「等一下！當時我在哪裡？我沒有阻攔你？」

「別再——！」

「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他接著問。

菲爾博士嚴肅地點了點頭。

「不，不是你，是柯林叔父。」

「兩位先生，坎貝爾小姐，」菲爾博士往鼻腔深吸一大口煙後繼續說。「如果各位還記得，昨天下午我曾經提到百萬分之一的幾率，雖然並不寄望它真的會發生，然而在安格斯的案子里它的確發生了。我猜想它或許會在法柏斯的案子當中重演，也果真發生了。」

所幸有人前來替他們打破僵局。

「事實上，」菲爾博士回答。「我想這位兇手應該就在屋子裡，隨時都可能走出來。」

菲爾博士打量著他。

鄧肯迅速環顧著屋內。

「那天晚上那片遮光簾肯定是裝在窗子上，否則家園保衛隊必然會看見屋裡的燈光。那盞提燈(如果你還記得這項證物)顯然整個晚上都亮著。然而為了某種原因，兇手必須把燈熄滅，並且拿掉遮光簾。

「怎麼說？」

「提議？」

「你不需要證明，」律師用手指關節敲打桌面。「安格斯·坎貝爾是自殺的吧？」

「老實說，並不算太嚴重，這我必須承認。本來沒事的，後來史汪念到柯林決定到塔頂過夜那一段。」

房門敞開，有個人走了進來。

他們匆匆跑向玄關。

「協議。或者說，條件交換。」

穿戴著黑色羊駝毛套裝和條紋領帶的菲爾博士端坐在沙發上，全身沐浴在溫暖金黃的陽光之中，嘴裏咬著海泡石煙斗，表情飄渺。他的神態就像正思慮著某項危險事業，不確定該何去何從。他的背心前襟隨著輕緩的呼吸起伏著；頭上一大綹灰發垂落，遮住一隻眼睛。

「還沒有結束，」菲爾博士說。

「老天，他又攻擊史汪了？可是他們是哥兒倆！他不可能再度傷害史汪的！到底怎麼回事？」

「那不重要。大家都沒事吧？」

「這提議關係到你客戶的利益。也就是說，關係著坎貝爾家族的利益，」菲爾博士再度若無其事地吹去煙斗里的煙屑。「要知道，以我的立場，我必須證明埃列克·法柏斯是遭人謀殺死亡的。」

凱薩琳驚恐地望著亞倫。

然而他心中不帶一絲愧疚，沒有罪惡感或者曾經犯下惡行的印象。他知道即使在輕鬆的場合，他的行為舉止依然像個紳士。這感覺很怪異，卻無比真實。甚至當看見凱薩琳開門進來，他也絲毫沒有心生膽怯。

菲爾博士面無表情。

鄧肯鼻子發出一陣呼嚕。

「亞倫甜心，我們必須趕緊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先是你，現在又輪到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麼邪，我真的不知道。」

「應該說是，我已經掌握埃列克·法柏斯被謀殺的真相。」

「謀殺？」律師大叫。

鄧肯把帽子和公事包丟在桌上，好像它們會燙手似ｒeaｄ.９9ｃsw•ｃｏｍ的。

「這是名正言順的行為，不是嗎？」

「亞倫，你想我會不會被逮捕？還有，不準笑！」

「然後呢？」

亞倫的呼吸順暢了些。

亞倫的腦袋劇烈陣痛起來。

相反的，這天早上滿臉罪惡和驚惶的人是凱薩琳。她端著只托盤，上面有兩杯而不是一杯黑咖啡。她把托盤擱在床頭桌上然後望著他。

「是的，釘死了，兇手不太可能辦得到，對吧？」

亞倫瞄了下右邊。透過半開的客廳門，他看見菲爾博士來回走動著，嘴裏呼嚕作響，彷彿想驅趕睡意那樣的伸長脖子。亞倫回頭看著高大、駝背的律師，他的身影被大片晶亮的湖水烘托著。

「請——請進，」凱薩琳結巴地說。

「你們，全部坐下，」菲爾博士說。

凱薩琳嘆了口氣。她走到窗邊，俯瞰著湖水。湖面無比寧靜，在陽光下粼粼輝耀。

「其實你並不熟悉。可是每當你記不得的時候，你會停下來想一下，然後『嚕嚕嚕，啦啦啦』地含糊帶過。」

「先生，」菲爾博士拿掉嘴裏的煙斗，打斷他說。「在你內心深處，你非常清楚埃列克·法柏斯是遭人謀殺的，就像你很清楚安格斯是自殺死的，不是嗎？」

「抱歉，先生，我實在無法留下來聽這些荒謬的推理。你真令我吃驚，博士，你竟然認為法柏斯是——」

這沉悶的房間里原有的油布潮霉、老舊木頭和石塊的氣味全被太陽給蒸了出來。仍然罩著黑紗的安格斯照片在壁爐架上注視著他們。陽光使陰暗處浮現俗艷色彩，在鍍金邊框的照片上灑下斑斑污痕，並照亮地毯上的磨損部位。

「因為我知道兇手是利用什麼方法殺害了他。」

「你該不是要說，柯林在史汪往英維勒瑞方向逃走的時候拿槍射他的屁股吧？」

「然後呢？」

「我必須中止休假。學校召我回去，有個特別研究計劃要進行。另外我也看了早上蘇格蘭的《每日快報》，看樣子真正的空襲就快開始了。」

他吹去煙鬥上一層細薄的煙屑，往椅背上一靠，把煙斗塞回嘴裏吸吮著。煙屑飄落在他的背心上，然而他沒有把它拍掉。他久久凝視著他們。亞倫的不安隱然轉變為恐懼。

亞倫·坎貝爾睜開一隻眼睛。

「我從來不知道我對丁尼生這麼熟悉。」

腳步聲遲疑著，轉彎朝著客廳門而來。

長長一陣沉默。

「亞倫·坎貝爾！」

「你明知道我愛你。」

「正是。」

「可是萬一我——？」

正從桌上拿起帽子和公事包的鄧肯兩手一甩，直起腰桿來。他回頭望著菲爾博士，臉色慘白。

「好像沒人在家的樣子，」他說。他的聲音在親切中暗藏著一絲慍怒。

「我無話可說，不管是否自由，」鄧肯斷然說。「你把我找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你的推論真是荒謬至極！」

「你不可能讓他傷得太嚴重的。距離那麼遠，又是20口徑，沒裝幾發子彈。他沒倒下吧？」

「我九_九_藏_書很欣慰，」他硬擠出一絲幽默。「聽你這麼說，至少讓我覺得很欣慰。好啦，博士！咱們就擺明了說吧，你究竟有什麼提議能對我有幫助呢？」

「本來相當平靜的，直到柯林喝下大約15杯威士忌；而史汪呢，也像他形容的，嘴碎了點，而且得意忘形地拿出他昨天寫的新聞稿來。報紙是他偷偷帶進來的，因為怕我們不高興。」

菲爾博士嘆了口氣。

「他沒有吧——？」

「不知道，我發誓！而且我——呃——對你所說的每個字我仍然保留否定的權利。兇手到底是誰？」

亞倫打量著那可憐兮兮的人兒。

鄧肯眼看就要發火。

凱薩琳把舉到唇邊的杯子放下，咖啡杯在碟子里發出喀啦的碰撞聲。

「『放你的溫柔小手在我掌心，託付予我。』」

「我立刻就換衣服。大夥都到哪裡去了？」

「可是我該怎麼做才好呢？」

「為什麼呢？這是問題所在。我也想過，為什麼兇手離開的時候不幹脆讓那盞燈繼續燃燒，讓遮光簾留在原位？乍看之下這問題似乎很難解。

「你應該可以看得到，」凱薩琳轉身離開窗口。

「那麼就沒事啦。」

「一開始，」他鼓著腮幫子回答。「是法柏斯小屋裡頭那片遮光簾——釘著塊焦油布的木框——讓我起疑。它應該被裝在窗戶上，可是並沒有。

「你所說的這項神秘的『證物』到底是什麼？這個神秘的兇手又是誰？」他的目光變得凌厲。「你知道是誰嗎？」

「最明顯的答案就是，因為兇手必須拿掉遮光簾才能逃走，而且一旦拿掉它，就再也無法把它歸回原位。各位仔細想想，這答案相當值得爭議。因為這意味著他穿過了那道金屬網，之後又將它恢複原狀。」

陽光一如往常的燦爛，山脈金黃深紫一片。亞倫從床側桌上拿起一包香煙，點燃其中一根，吸了一大口。儘管這讓他腦袋暈眩，他還是坐在那裡，凝望著湖水，緩緩吸著煙。

「不需要。可是一旦證明法柏斯確是死於謀殺，那麼那張遺書自然也就失去效力了吧？一張用打字機打出來的自白書，任何人都可能留下，事實上就是兇手留的。關於這點警方又會怎麼想呢？」

「起先沒有。可是當史汪跑下樓的時候，柯林說：『把燈關掉，拿掉遮光簾。他下樓以後，我要從窗口|射他。』你記得吧，他的床就靠著窗邊。」

「那道金屬網是從裏面釘死在窗戶上的？」

「你到底想對我說什麼？」

「我們忌諱什麼嗎？」

「糟糕。呃——我沒有——吧？」

席拉城堡一片死寂，只有陽光透入。每當轉開或關閉水龍頭，便有刺耳的噹啷聲傳遍整個屋子后裊裊消失。當亞倫下樓去吃早餐，他看見菲爾博士正在客廳里。

「他大概聽見窗戶打開的聲音，看見獵槍上反射的月光。因為他回頭瞄了一眼，便拔腿跑走了。周一那晚他都沒跑這麼快。我說：『柯林叔父，讓我來吧。』他說：『好九_九_藏_書吧。不過先讓他跑一段距離再射，不要傷了他。』平時我很害怕使用槍支，連穀倉門都射不準。可是喝了那種酒以後一切都改觀了。我沒頭沒腦開了槍，第二發就命中紅心。

「請坐下，」菲爾博士說。

「噢，不是的，」菲爾博士回答。「嘖，嘖！當然不是。」

「是這樣的，」她繼續說。「菲爾博士回來了。我告訴他我今晚就得走，他說他恐怕也必須離開了。我說：『可是你掌握的那些呢？』他說：『我想，這一切就讓它去吧。』可是他說話的神情很怪異，好像有什麼事即將發生似的，相當可怕的事。他是早上快天亮的時候才回來的。對了，他要見你。」

「這麼說來，我們的假期，」他說。「只是一段間奏曲。」

鄧肯站了起來。

他的魂魄從某個影像聲音俱模糊的遙遠角落，掙扎穿越許多地道，再度爬回體內。就在最後一瞬，他記起他正在看一本家族相簿，裡頭有一張臉孔盯著他瞧，他肯定在哪裡見過的，就在今天……

「那麼，」他斷然宣布，「我們不能再拖延了。我們的事必須儘早辦妥，但願能在火車上找到相通的卧鋪。反正我們在這兒也使不上力，本來能做的就不多。形式上這案子已經結束了，不過，我還是希望能看看它的真正結局，如果能結案的話。」

接著另一種感覺將他佔據——至於興奮與否，就看你如何看待這事了。

「老天！」他驚呼。「你該不會是在暗示——呃——我是兇手吧？」

「可是法柏斯是用睡袍腰帶上吊自殺啊！」

「噢，當然知道，」菲爾博士說。

「我可以進去嗎？」鄧肯禮貌地要求。

他停頓了會兒，以同樣平靜的語調補充說：

「非常抱歉，我必須指出——」

「法柏斯是被人從背後勒死的。至於用什麼工具，我不知道。也許是領帶，也許是圍巾，然後一個深諳此道的兇手巧妙布置了細緻的陷阱。只要小心安排這些細節，結果將和真正的自殺無從分辨。可惜兇手犯了一個錯誤，一個難以避免的錯誤，但卻是關鍵性的。

然後他醒了過來。

「你們不妨再問問自己，關於那扇裝有鐵絲網的窗戶——」

「柯林還在睡，愛爾絲芭還有柯絲蒂都出門去了，屋裡只剩下你、我和菲爾博士。亞倫，不是因為宿醉，也不是因為史汪或者婚前緊張，我真的很害怕。拜託快點下樓去吧。」

「今天早晨，」她輕咳幾聲才說。「應該是你端咖啡給我的。可是我知道你一定很不舒服，恐怕會睡到中午。我想你大概又不記得昨晚發生什麼事了吧？」

他在記憶中搜索，依稀記得一些模糊的場景，風笛聲響徹其中，加上愛爾絲芭坐在搖椅里開心地前搖后擺的景象。

「沒事？」她睜大眼珠重複著說。「那個討人厭的史汪或許已經住進醫院了，能算沒事嗎？」

他試圖坐起，緩和腦門的陣陣刺痛。

「你不想知道我的提議是什麼嗎？」菲爾博士問。read.99csw.com他略作停頓。「這對你很有幫助的，」他又頓了一下。「對你非常有幫助。」

「沒有。後來他跑得更快了。」

「我在想，如果你聽了我的提議，」他說。「是否還會認為我的說法是荒謬的。」

亞倫和凱薩琳正在享用奶油吐司和咖啡。他們沒怎麼交談。沒人知道該怎麼辦，有點類似小學生不確定到底會不會被校長召見的感覺。

他躺回床上，瞪著天花板上的裂縫。房間里充滿陽光。

「史汪對當時的情況大概是這麼描述的。你還記得那時候他在客廳外面閑晃吧？他的新聞稿寫著：『極度虔誠的柯林·坎貝爾醫生將手擱在聖經上，發誓說除非家族幽靈不再遊盪于陰鬱的席拉城堡，否則他將永遠不再踏進教堂一步。』柯林瞪了他足足10秒鐘，然後指著大門說：『出去。』史汪還不懂怎麼回事哩。柯林氣得臉色發紫。他說：『滾出這屋子，永遠別回來。』說完抓起他的獵槍，然後——」

「召回？」

鄧肯站了起來。亞倫聽見他將手指關節壓得喀喀作響。

「你能否好心告訴我，博士，你希望我怎麼做？還有你究竟是從哪裡得來這邪惡又危險的觀點，認為埃列克·法柏斯是被謀殺的？」

「神啊，何不讓他們把我給殺了？」亞倫喃喃念著。他喝完咖啡，撐起身體坐直，強忍著陣陣暈眩。「沒關係，」他說，「我會好好勸他的。」

「我接到你的電話，」他說。「就立刻趕來了。」他做了個幽默的手勢。「可是容我提醒你，博士，我是個生意人呢。過去一周當中，為了各種不同的原因，我幾乎每天都到這裏來。儘管事態嚴重，但畢竟已經結束——」

「請進，」菲爾博士大聲招呼。「你們，請全都進來，然後把門關上。」

「那麼你願意聽我的提議了？」

「我什麼都願意聽，」律師說著朝一張椅子走去坐了下來，兩隻關節粗大的手掌緊緊交握。「只要你肯給我一點提示。兇手到底是誰？」

睜開一隻眼已經夠難受的了。但是當他睜開另一隻眼睛，一陣痛楚竄過他的腦子。他突然明白自己怎麼了，清楚意識到又犯了同樣錯誤。

客廳里十分暖和。一隻將死的蒼蠅陷在漿硬的窗帘裡頭，停在明亮的窗玻璃上嗡嗡地掙扎。在一片寂靜之中，他們清楚聽見有人沿著長廊走向前門的腳步聲。

「不，你沒有。亞倫·坎貝爾，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你更愛擺架子的人了。你只是坐在那裡盯著人看，好像國王似的。只不過你會朗誦詩句。當你開始念丁尼生的詩，我就知道不妙了。你背完整部《公主》詩劇，連《莫德》也差點全部念完。後來你竟然有臉邊念著那句詩：『放你溫柔小手在我掌心，託付予我。』還邊拍著我的手——唉，真是的！」

「沒錯。」凱薩琳說，沒回頭看。「亞倫，你真的愛我嗎？」

菲爾博士語氣里詭秘的弦外之音讓亞倫產生同樣的疑問。鄧肯用手指在寬鬆的領口內側溜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