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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七 再見,加德滿都·江南

之七 再見,加德滿都·江南

「對!」蔡駿再次一拍大腿,「英雄所見略同,石康老師就是研究《七龍珠》得出的結果,說這天下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不過憑著那一行鱉爬般的字,我想我知道這個七喜是誰了,「七喜」是個化名,這個人我認識。
這一天老路寫了封信給我,邀我去他新買的貝榕山莊度假。
世界對於每個人都是一個原點,和無數個可能的終結,當你知道世界很大的時候,你一定會離開那個原點,無論為了什麼。
滄月丫頭識趣的把眼睛瞅往一邊去了。
那個瞬間我想到加德滿都獨木廟前的太陽,碩大的,升起在土路的騰騰灰塵后。我和一群旅遊少女們坐在古老廟宇前的石階上,燦爛微笑,像是一個攝像機正對著我們拍攝那樣,一口一口雪白燦爛的牙齒。
這類事情我清楚,因為我一個姓吳的校友在做一個叫做起點的網站,他那裡整天都是各種人在穿越,有的從現代到古代,有的從中國到羅馬,上次聽說有個傢伙在從地球穿越到仙女座星雲的路上被一個黑洞卡住了,我的校友不得不安排一個太空穿越特搜警察去救他,整個營救工作一共花費了三萬多字,工程很浩大。雖然最後特搜警察成功把黑洞的公主泡到手了,但是依然不能彌補旅途中消耗的大量能源。
「這跟中國文壇有啥關係?我還沒加入作協呢。」我們的處|女神滄月說,我還以為她已經忘記作協這回事了。
衰貓,你知不知道貪吃害死人啊?
這是經理人的天賦。我一個兄弟自辦企業,意氣風發,曾經和老婆一起非常投入的觀看央視的一擋節目。節目是揭露販毒產業內幕的,深刻的揭露了販毒的危害和從業人員的瘋狂,發人深省,引人痛恨。此兄看得認真,全情投入,看完之後無比深沉的對老婆說:「我以前還以為販毒的回報率和搶銀行一樣高,現在算起來單個環節不過30%出頭,其實也就屬於一般的高利潤行業了。」
孫睿大師把他的苦修僧袍脫了下來,處|女神滄月走下了她的閨閣,養象人蔡駿拉出了他的大象。我把我的玻璃茶几留給了跟我搶生意的那幫小姑娘,也許沒有什麼用,不過這東西很大,她們看到它就會想起曾有一個來歷不明長得不很好看而且行為舉止很像男人的少女和她們並肩坐在那道石階上。
我是在穿越之後十分鐘遇見孫睿的,那時候我茫然無措,孫和尚則正好從哈努曼神廟修行出來上街買個炒麵吃。孫睿老師如今已經很像一個地道的尼泊爾人了,但是他還沒有放棄一個藝術工作者對於攝影的愛好,所以脖子上掛著他的尼康單反相機,我憑著這個從人群里找出了他,彷彿找到了親人。
煞:煞南
據我所知,作為一個出版商的老路原來也比較有錢,但絕不會說閑錢多到要對尼泊爾進行投資。那麼,他現在有山莊了,他一夜暴富了。
我用歸國的例子並非炫耀我海外求學的壯志,而是說我覺得就算揭開我層層掩飾,我這一生的秘密也無非安徽臭鱖魚和四川滿江紅火鍋那麼一點點,這個邀請我的七喜焉能知道我一生中「最大」的秘密是什麼?
好象每個人都有特彆氣味
「韓寒現在是個在旅遊景點開車的司機,石康在那個旅遊景點開了個小旅館,當老闆呢,蔡智恆是個養牛的。韓寒開車好,心眼兒多,發現自己穿越了就四周留心,把他們幾個都找到了。石康說他琢磨著這事兒是陰謀,是老路搞得鬼!」養象人蔡駿堅決的說。
「老實說我也沒有,我最近趕拍一個作業呢。」孫睿大師比較坦蕩。
從我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我就絕對相信自己的嗅覺,那時候我背著書包從樓道上匆匆跑過,能夠從每家窗口飄出的油煙里聞出他家今天的餐桌上會出現什麼。長大后我成了一個搞商務的經理,我便能從每個企業最近花錢的手筆嗅出他們是將要飛黃騰達了還是即將摘牌倒閉了。
一道光出現到了另個世界
「老路搞什麼鬼?他不是我的出版商么?」滄月說,「我可不信,他還等著我新作出版呢。」
貝榕山莊,這是一座山莊啊!我不認識房地產的大佬,不知道山莊這種樓盤在他們那裡賣幾錢一個,想來是比聯排別墅貴很多的,而且還在尼泊爾,算是海外產權。我心裏給這山莊定了個價格,想來沒有幾億不可能買一座來玩。而老路和我們一樣都做圖書業,這圖書業無比辛苦,上要伺候一幫成名的作者,永遠表露出天使般的笑容和善意,以及無微不至的關懷,下要跟印刷廠和紙廠猛拖賬期,不到那些兄弟求告上門揣破了辦公室的前臉,斷然不能輕易給他結款的,一年到地算下來還沒幾個利潤。
江兄:
平靜的心拒絕再有浪潮
我忽然有點留戀,不知為什麼。其實我在這裏沒有什麼,不像滄月有她的小說,也不像孫睿有他的信仰。我在這裏只有井蓋上睡覺的懶散時光。
「有!石康老師有研究,石老師說只要我們八個人湊齊在一起,就可以召喚出神龍,神龍就能送我們回家!」蔡駿說。
照片翻了過來,露出背後書寫的一行字:「紅色會打開你的門,通向你最大的秘密。」
所以我一直看好read.99csw.com老路,我覺得他有富貴之相,因為他很有文化。
「這是一個試圖剿滅中國文壇新生一代的陰謀!」蔡駿低聲說著,環顧左右。
P.S.你一生中最大的秘密將在這裏揭曉。
「這情節有點像《七龍珠》啊。」我說。
等我從走神中恢復過來的時候,我才發現那個高大英俊的尼泊爾郵差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在玻璃茶几上留下了一個方形的古舊銅盒,我打開銅盒,裏面滿是滿滿一盒的紅色顏料。銅盒邊是一張照片,照片上一個女孩在烏黑的木質窗格上對外微笑著,額頭用鮮艷的紅色點著硃砂痣般的一點。
最後一句話引起了我的注意,也讓我有點茫然。我不知道什麼是我一生中最大的秘密,對於我媽媽而言是我什麼時候結婚,對於我女朋友而言是我是不是愛她,對於我那遠在美國的博士導師來說是我到底是不是個中國人……這位學術界的老前輩曾經非常真誠的對我說:「Richard,我注意到你從來不加班做實驗,你看起來非常不像一個中國人。」
一個會念經的和尚孫睿,一個有筆記本的處|女神滄月,一隻小貓,還有我自己和獨木廟,這就是我在尼泊爾的生活,我還沒弄清楚這個故事是從何開始的,也不太清楚它會如何結束。也許其實我們並不需要一個結束,這就像我如果繼續生活在北京,那麼也是一個結束而已。
滄月不哭了,她也蠻喜歡她現在的生活,現在她每天有很多時間寫書,因為處|女神每月只能有一次走出她的屋子去和世俗接觸,所以她有時間想很多很多的故事,她是坐在筆記本前打字的時候被紅色顏料撲中的,所以她帶著她的筆記本穿越了,這樣她可以很方便的在筆記本前把她想到的故事寫下來。
Richard是我的英文名字。我當時面對老闆,只有呵呵的乾笑兩聲,我想也許他是在稱讚我很像他的美國學生Chuck,Chuck是個英俊瀟洒而又豪放的美國年輕人,非常熱愛大自然,我們平時很難得見他,一星期能有一次,Chuck會賞光老闆的組會,在其他學生展示了一周的研究成果后快樂的學幾聲狗叫,老闆看著他又像是微笑又像是悲傷。這說明我很好的融入了美國社會,如果那裡的中餐做得再好一些的話,我本來會考慮在那裡再過上幾年,但是非常遺憾的,從我樓下那個姓王的台灣廚子搬走之後,美國對我而言像是進入的冬季的伊利諾伊州玉米地那樣了無生趣。我有一日登高遠望,想到張季鷹有蒓鱸之思,關雲長有掛印封金,這番邦的紅塵富貴又有何可留戀,我非聖賢,然聞弦歌知雅意,又兼想到家鄉的臭鱖魚曾飄在我牙齒之上的余香,於是誓言報國,收拾家當回了中國。
我從呱呱落地以來不曾如此鄭重的接到邀請,除了我那些已經結婚的同學送來的喜帖,我每每收到那種結婚的喜帖就不得不鄭重的坐下來,從若干年前我還年幼的時候開始回憶,回憶這個結婚的傢伙當年和我關係如何,比如他有沒有跟我在課桌中間划三八線,有沒有向老師報告我在課本上畫烏龜,有沒有考試的時候給我偷瞥一眼的方便,如果是女同學,我還會絞盡腦汁的想這個姑娘年輕時候是否有張春光燦爛的臉蛋兒,是否穿著薄薄的紗裙子在陽光里踮起腳尖跳皮筋,身體柔軟得像棵春天的小樹……
我在美國時候跟印度兄弟交好,也曾同在印度自助餐館舔著手指吃淋滿黃咖喱的雞翅,吃完后痛嚼一種用穀物、冰糖粒、香料混合而成的神奇東西漱口,所以對於印度口音頗有心得。我聽懂了他的話,意思是說我帶著一份邀請從遙遠的地方而來,給尊敬的江南先生。
世界隨著這個郵差的到來完全錯位了,我獃獃的站在那裡,照片灑了一地。
我翻轉請柬,在背後找到一張補充說明,寫在黃色的小便箋上:
看起來他不像是會去搶銀行的人,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公司上市了。
我想起在卡拉OK唱歌的時候聽孫燕姿的歌說:
那麼現在我認識的三個人都在尼泊爾了,生活得無比快樂,只是身份都有明顯的錯位。一個上海男人去了小村莊,一個北京導演去當了和尚,最古怪的是滄月這個姑娘已經二十好幾了,按照規矩早不能當選尼泊爾處|女神了,可看她在窗格後面笑得那麼燦爛舒心,好像這一切就是她的生活,不是在旅遊景點照相,不是Cosplay,更不是發夢。
眉中間有個紅點
這個人姓路,經營一家叫做貝榕的企業,我們把他叫做老路。老路是個很神奇的傢伙,他人生的前一半是個文化人,后一半是個生意人。在他還是文化人的時候他是個憂傷的青年,眼睛里晶晶發亮,在他成為商人之後他是個精明精緻的金領男,眼睛里晶晶發亮。其實很多文化青年最後都會變成商人,這樣你依舊可以保持眼睛里晶晶發亮,但是不必繼續憂傷。我有個朋友說文化人最容易成為成功的商人,因為有張朝陽、李彥宏和丁壘諸公的例子放在我們面前。我以前曾有一本書叫做《矽谷商戰》,這本書的作者名叫李彥宏,後來他是百度的總裁,這本書的編輯名叫張朝陽,後來他是搜狐的總裁。
我剛剛在喜馬拉雅山下買了個山莊,一起出去散散心吧,頭等艙、五星酒店,一切費用我包了,今天中午十二點到五道口,星巴克門口有車接。九_九_藏_書
沖:生肖屬狗
「我靠,那麼多人?」孫睿大師讚歎,「我一直為我們三個湊不起一桌麻將揪心呢!」
孫睿表示他願意和我同行,因為他對於印度教的苦修已經小有成就,不介意陪我重溫一下大唐高僧的心路歷程。順帶他覺得他還是應該回北京看望一下他美貌的女友,他向我保證這不會影響他苦修的心。
老路上市是個好事,我絕不妒忌他,甚至可以說期待已久。
首先,我不必穿那種持續站立十分鐘會讓小腿骨折的高跟鞋;當然,我也不必時刻準備拿出吸油紙在臉上擦來擦去;其次,不會有什麼客戶色迷迷的看著我的裙下,我也不必頂著那色迷迷的眼神跟他敬酒和談合作;最後,也不會有凶神惡煞的老闆對我說在外面要放開一點如盪|婦,在辦公室里加班要勤奮一點如菲佣。
「可你交稿了么?」蔡駿瞥了她一眼。
但是忽然有一天孫睿帶來了消息,孫睿說他找到了蔡駿。
不,不是「曾經真的以為」,而是就是就是和就是。當一個人朝九晚五,生物鍾已經隨著荷爾蒙分泌的下調而日趨規律,每天不吃早飯便要憂鬱,晚上打會兒遊戲便要瞌睡,出門走一公里便想著開車或者打車,襯衫洗了都懶得熨……這時候他怎麼能不變成一隻「土豆」呢?
「小說算得了什麼?」我瞪她一眼,「你再不回國,出版圈都不認你這個人了,你寫出書也賣不掉!」
我不由得有點惶恐,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收到一份請柬,如此的鄭重,卻並不需要從我的錢包里掏出銀子去,而是邀請我去遙遠神秘的地方度假。我看了一眼那個滿含微笑的尼泊爾郵差,他眼睛里閃動的神秘告訴我不必期待從他那裡問出更多的消息來。
「我的小說還沒寫完……」滄月有點猶豫。
曾經真的以為人生就這樣了
「七喜 謹邀請 江南 先生蒞臨喜馬拉雅山貝榕山莊共度假期。」
但是相貌一般直接影響到我的收入,這樣我就很難攢夠路費回中國,我在前面說過我的地理歷史知識都嚴重不足,我不得不絞盡腦汁思考喜馬拉雅山所在的板塊的地質構造是什麼樣的,除了雅魯藏布江大峽谷外還有什麼通道可以從陸地回中國。我現在沒有護照,不能乘飛機。
貝榕公司的美女Amy說,我美麗,因為我夠努力!她這麼說的時候我不禁悲哀的看著她,覺得美女在中國混出頭也真是不容易。
「這詛咒可有禳解的辦法?」孫睿大師面露憂色。
今天終於看見這些兄弟中的一個上市了。我很激動,心裏有種衝動要去廚房裡抽出把菜刀來磨磨。我心裏盤算好了,讓老路先給我投三年六百萬廣告,再讓他跟我簽本印百八十萬的書,然後買棟房子送我,算是「重獎優秀作者」,最後在請我去迪拜那邊住一個星期的豪華酒店,頓頓都吃海鮮辣子拌飯。
2008年01月20日,黃曆上是這麼說的:
我討厭這種不給人時間準備的穿越,更討厭穿越成一個少女,最討厭我的生意不好。當我眼前那片絢爛的紅色落定,我發現自己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穿著尼泊爾民族服裝,眉心一粒紅,坐在一座古老的廟宇前,面對遊人如織的街道。我身邊的石階上坐著七八個和我一樣年紀的少女,民族服裝,黝黑明媚,偶爾有遊人過來和我們拍照,會慷慨的付尼泊爾盧比給我們,有時候他們也會支付人民幣或者日元,我個人更喜歡人民幣,因為我知道這東西正在升值,比較有賺。
信封是很古老的牛皮紙,邊角燙金的花紋,花紋由無數雙細長而曼妙的眼睛組成,眼角的花紋勾連起來,如樹藤般纏繞。收信人一欄寫著我的名字,寄信人是「尼泊爾國加德滿都市皇冠酒店」。信封里是一張格式非常正規的請柬,藏青色的紙上印著和信封上一樣的暗金色花紋,打開來,是一行打字機打出來的文字:
人的美醜就是這樣,看的時間長了你會忘記一個人是美是丑,所有的美醜漸漸都向著中性看齊。
蔡駿有錢,據說他穿越的時候恰好帶著了他的錢包,裏面有不少人民幣。蔡駿還說這次見面一定得是秘密的,因為這裏面隱藏著莫大的陰謀和危險,我們千萬不能讓人知道行蹤。
古老的情節
井蓋上曬太陽的日子真的很美好。
菩提樹葉
「饒雪漫?」孫睿大師問。
「日本集要求高,管得特嚴,新加坡那邊價碼不好,這趕集啊,還是去納斯達克!」
孫老師對於見到我很坦然,他拍著我的肩膀說蠻好的,至少同作為姑娘,我沒有像滄月那樣穿越來之後哭哭啼啼的。我不得不打斷他說我是個男人,不小心穿越成了一個姑娘。孫睿不以為意,說仁哉智勇,你如此還不哭就更加好了。
我不否認穿越是件好事,通常這以為著有公主可泡有皇帝可當,幸運的一般都有三千粉黛萬人後宮,不幸的也可以是孤單英雄被後人膜拜。但是我很有自知之明,在下拳不足以斃猛虎,智不足以燒赤壁,在read.99csw.com校學的是個沒用的理科,在辦公室是個做綜合管理,非常不適合穿越。一般穿越佔便宜的要麼是些去了異域就可以一身筋肉橫掃萬人的特種兵,要麼就是一些工程師,挖個鐵礦就可以自己在異域造坦克,至不濟的也是個天文學家,被野蠻人捆上火刑架的時候會忽地仰天高喊說:「月食!」
我忽然想到了一些事,翻回第一張滄月的照片。我仔細看了她在照片里的服飾,華麗的紅色和金色,勾著極重的黑色眼線,眼角像是飛起的燕子尾羽。我想起這是什麼樣的裝束了,這是尼泊爾處|女神的衣服,我曾在一張明信片上看過。
我曾經對此發表了很多不成熟的嘲笑,但是我現在過的就是這樣生活,而且感覺還不錯,我現在可以忘記我不喜歡的那些東西了,包括地鐵、會議室、機場和電腦顯示屏。我沒有固定收入但是確定自己不會餓死,我雖然是個少女但是我不需要努力當個美女嫁給金龜婿來為我的后一半人生搞一張穩定飯卡。
我沒有筆記本,這是一個缺憾,滄月不能出門,這也讓她有點著急,所以我和孫睿每天傍晚都在遊客比較少的時候來到她的閨閣下陪她聊天。孫大師在那邊捧著一本經文不斷頻頻點頭,我就跟滄月說我剛剛想到一個新的故事說一個叫做姬野的男人他小的時候喜歡一個女孩但是他和女孩都不可避免的慢慢長大長大之後他和女孩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最後他失去了女孩他瘋掉了他奪取了世界但是世界並不足夠彌補他的心所以他又放棄了世界一個人孤獨的死掉了。
「那我們何不趕快出發?」孫睿大師說,「這樣我就不用和江南徒步從絲綢之路回去看我女朋友了。」
我想起來了,還有老路,難道老路也去了尼泊爾改名七喜?這不是他的風格,即便老路不想用真名,也可以用什麼花間盜帥楚留香人生何處不相逢李尋歡西域花郎我第一歐陽克一類的名字,顯然更加貼近他的風格。
我也有不滿意的地方。不滿意的也唯有前面說的三者,一是我沒有準備好,現在我依然不知道這個七喜送給我那份請柬和那隻銅盒是什麼意思,但是毫無疑問沒有護照和銀行卡我沒法回中國去和臭鱖魚以及滿江紅火鍋重逢,這非常糟糕;二是我現在作為一個少女,行動舉止要注意禮節,不能隨便抖腿,不能四仰八叉;第三我認為我長得還不錯,可是找我拍照的人顯然不如找其他女孩的人那麼多,我覺得我已經把我自己化妝得不錯了,可是當我用英語去詢問當地一個導遊大哥我長得怎麼樣的時候,大哥以憐憫加同情的神情拍了拍我的肩膀,用尼泊爾話跟我說了句什麼。
我非常明智的立刻一個后滾翻遠離了那隻裝滿紅色顏料的銅盒。別以為我傻,我是個寫奇幻小說的,知道這種事情的發生步驟,首先,你發現一個神秘的東西,也許是一顆寶石,也許是一個古老的羅盤,也許根本就是你家的馬桶,然後,一些暗示出現,比如寶石變得溫暖,羅盤在寂靜無人的夜裡自己開始旋轉,馬桶中映出一個中古衣裝的美少女的側影,最後,當你試圖搞清這件事的時候,「嗖」的一聲,你穿越了。
所以台灣一位出版人兄弟如此慘痛的說過:「我們腳踩在水深火熱的亞當斯密世界,臉上卻要擺出優雅高貴的微笑。」
幾個月以來我們一直沒有搞清楚整件事情的過程,但是隨著一個騎象的人跟著一隊遊客來到加德滿都,又在街頭和孫睿大師偶遇,我們的生活要開始改變了。這個騎象人是蔡駿,我們和蔡駿秘密相約在一個吃飯的地方,在最高的四樓,這裡是加德滿都最昂貴的地方只有,所有客人都坐在毯子上,漂亮的女孩子們穿著系腰的裙子,提著油燈圍繞客人們舞蹈。
我有個朋友搞的是電信業,經常跑印度線。據他說他以前從新德里機場下飛機,步出機場的時候看見遠處屋檐下一排兄弟,個個皮包骨頭然而骨骼清奇,皮膚黝黑且顯得神光內斂。他一直很好奇這些人是在做什麼,有時候他覺得那些人是乞討,有時候他覺得他們是在做集體瑜伽,更大的可能是兩者同時進行,如果討到錢他們就去吃些東西,如果討不到他們就練習瑜伽,無論如何看起來都是一種不錯的生活,絕對不會餓死。
然而在尼泊爾這個地方,一切都不一樣。這裏早上十點鐘上班,下午四點鐘下班,這裏的人每天吃兩頓,早一頓晚一頓,有足夠多的時間在床上耍賴。這裏每天都是陽光明媚,在土路上騰騰的灰塵里天空中一個碩大的太陽,我們這種搞旅游業的姑娘有事做事沒事曬太陽,以前我在電腦前坐五個小時一定哈欠連天昏昏欲睡,現在我坐在寺廟前的台階五個小時跟沒事兒一樣,高興起來我就去井蓋上躺躺,太陽耀眼了我就躲在陰涼地里,髒了我就去河裡洗一洗,對我而言什麼周末戰士,什麼沙發土豆,都沒了,這裏沒周末,也沒沙發。
我的思考終於有了結果,那就是絲綢之路,既然唐玄奘能夠從那條路去印度,我也能沿著那條路會西安。
「還能哪兒去吶?納斯達克人傻錢多,聽說Web2.0一個都賣好幾億美元吶!」
「饒雪漫!《沙漏》的饒雪漫!」蔡駿說得很堅決,「她現在是一個尼泊爾國立初中上學的女生,穿著一身水手服。雪漫說她還見過韓寒、石康和蔡智恆!」https://read•99csw.com
聞了才發現那是咖喱作祟
我猜測他是跟我說相貌天生莫自棄,人生愛拼才會贏一類的。
忌:嫁娶,移徙,入宅,開光
我認識這個姑娘,這是我妹妹滄月,世人都傳聞她是個美女。但是每次我都聳聳肩說啊勒?我從她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就認識她,那個時候我可以拍著胸脯保證她還是個土土的丫頭。如今我還記得這姑娘第一次時尚起來的時候拍了張照片傳給我,對我強調她那對海盜船的耳環。很多年以後這個姑娘一把擲出無數銀兩去買某個翡翠鐲子,眼睛亮晶晶,跟我說那是神奇的玻璃種,可我覺得她還是某個21歲的土土的姑娘。
這麼想起來我女朋友也說我看起來越來越順眼了……
「嗨,兄弟,你也奔納斯卡克去啊?」
在一個陽光依舊很明媚的早晨,我們幾個離開了加德滿都,去神秘的遠方尋找其他的幾個作者,試圖召喚出神龍來對抗變成了七喜大魔王的老路。
滄月說這是一個很俗的故事啊,但是我會把它寫下來,然後滄月就從窗口縮回頭去,我於是聽見閣樓里噠噠的打字聲。
現在這個古老而爛俗的情節發生在我身上了,當然還有我那隻犯錯誤的貓。那種鮮艷的紅色顏料很顯然有種穿越時空的作用,被它灑到的東西,都會穿越到尼泊爾。所以當我出現在尼泊爾的時候,我眉心有一粒紅點,我那隻貓兒趴在我膝蓋上咬著鴨脖子,我面前還有一隻被灑上紅色顏料的玻璃茶几。但是唯獨沒有轉了我各種銀行卡信用卡的錢包以及我的護照。以我現在一付地道的尼泊爾少女的外形,我估計去中國大使館求助也沒有用。
我有許多朋友做著新興產業,揮霍著投資人的大把銀兩準備上市。中國如今是個熱門市場,上市好比趕集,我有幾十上百個兄弟,從自家後院里扯頭驢出來,有的驢叫Web2.0,有的驢叫封閉型渠道,有的驢叫電子商務輕公司,紛紛給它套上個車,車上坐幾個好兄弟,就奔納斯達克去了。一路上幾百驢車同路,還特熱鬧,一邊趕車一邊打著招呼:
就在一瞬間我們兩人眼前
「我上個月在博卡拉見到了雪漫。」養象人蔡駿低沉的說。
「對頭!」蔡駿一拍巴掌,「我們幾個恰好都是一種人,跟老路籤了某本書的出版合約,沒交稿的。你們想啊,我們這拖稿拖下去,老路那邊出不出書來,多難過啊?所以韓寒說,老路一定是想了個辦法,把我們弄到尼泊爾來。這是一個詛咒,現在對於全中國暢銷書的讀者來說,我們幾個都消失了。我們原來的讀者也就不必等我們的書了,老路就可以新找人來寫書出版,甚至可以續寫我們沒寫完的書!」
信是一個真真正正的郵差送來的。我都很多年沒有見到真正的郵差了,對於這個敲門進來的綠衣服傢伙充滿了好奇。很顯然他來自一個很遙遠的地方,黝黑的皮膚,高挺的鼻樑,雙眼深邃。他說一口帶點印度口音的英語,墨綠色的呢子制服燙得筆挺,袖口上別著黃金的徽章。
我們見到蔡駿的時候,蔡駿的眉心點著一點紅,喝著燒酒。我覺得他變了,不像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上海男人,也不像是照片上那個樂呵呵的養象人。他有點憂慮,帶著一點緊張,看到我們的第一眼,透出了一股絕大的喜悅,很快,他強行按住了喜悅,面色淡然的示意我們坐在他的身邊。
只是很多時候人很難想清楚這一點,或者即便心裏隱隱約約的知道,也不願意承認。
處|女神滄月明白了事情的嚴峻,用力點了點頭。大家彼此對視,把手握在一起。
而我呢……顯然我連英國百年玫瑰戰爭發生在什麼時候都不太清楚,我那點歷史地理知識,穿越到世界的任何地方——除了我可愛的老家——都只有餓死的份兒。
而尼泊爾就是這麼個地方,其實沒啥好擔心的,其實也不就是早上十點下午四點一天兩頓晒晒太陽么?
還有第三張照片,香煙瀰漫的金頂寺廟前,一個身披黃衣的苦修僧坐在碎花上,雙手合十,身上掛滿鈴鐺和羽毛的飾品,他抬起頭,黝黑的臉上露出大喜樂的表情,整個額頭被塗紅,剃光的腦門反射陽光,有些耀眼。
但我覺得奇怪起來,我認識那個喂象的男人,那是蔡駿,據我所知這個人現在在上海,寫他的《天機》
「這叫填補市場空白!」我大聲說。我忽然想起了我熟悉的那些商業名詞。
在我后滾翻的同時,我養的貓從我腦袋上飛躍過去,在我防備不及的時候撲向我昨晚上吃剩下的鴨脖子。而鴨脖子的旁邊,就是拿著盛滿了紅色顏料的銅盒。這隻貓兒興奮的叼住了鴨脖子的同時踹翻了銅盒,一片絢爛的紅色撲向我的面門,我最後一瞬間看見的是那貓在銅盒裡面撒歡的打了個滾,沖我喵喵了兩聲。
我內心深處聽見李宗盛大哥深沉的唱歌說:
其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如今年輕人畢業找工作很難,海龜找工作也很難,不創業,沒飯吃。我們知道海龜和文化人都有一顆睥睨雲天的心,想賺很多很多的錢,可是他們都沒有體力,沒法去搶銀行。而我們說過,只有搶銀行和上市是回報率一樣高的。
我捻了捻,發現照片不只一張,下面還有。第二張是個面色略黑的男人,帶著一付眼鏡https://read.99csw.com,半仰頭看著天空,滿臉看到陽光的欣喜笑容,抱著一大捆草去喂一頭大象,額頭一點鮮艷的紅。照片的背景是一條清澈的流水,一個寧靜的村莊,白色的牛在草地上悠閑的趴著,女孩裹著紅色的裙子,袒露出後背和雙肩,在河邊淋水沐浴。看起來是個非常寧靜的尼泊爾小村落。
頭紗遮住臉
當然我的記憶經常會出錯,偶爾也會熱情的握著新郎的手說兄弟那麼多年不見想不到你真是一表人材,夫人也是如此的富態雍容,此時站在他旁邊的新娘對我怒目而視說姓江的你握誰的手呢?你是誰的同學你忘記了?你當年買巧克力冰淇淋問我借的一塊錢你快二十年沒還了!
世上也唯有上市和搶銀行的投資回報率一樣高。
我腦袋裡一陣陣的發暈,我認識照片上這個叫做孫睿的苦修僧,但是我認識的孫睿是個學導演的作家,還在北影讀他的研究生,孫睿是個有藝術理想的傢伙,如果世界上還有事情能讓他大發禪心去當和尚,那麼唯一的可能是他失戀了。但是我也知道他有個很漂亮的女朋友,距離失戀還有天堂到地獄那麼遠。
結束本身就是結束,無所謂什麼樣的。
我懷裡揣著我的小貓,騎在蔡駿的大象背上最後一次回頭看著加德滿都沉睡的清晨,忽然想起很多年之前我為了上大學離開了家鄉,又為了出國離開了北京,又為了臭鱖魚和滿江紅火鍋離開了美國。可是我不是張季鷹我從未真正回到了我十八歲以前所住的地方。
現在我在尼泊爾了,成功穿越,我抱著一隻被顏料染得半身紅的貓兒,捏捏它的耳朵,坐在加德滿都獨木廟的門口等待遊人來跟我拍照。
所以我雖然對我土豆的生命很悲涼,但是我正在考慮買一隻更大更舒服的沙發。
我想知道這個尼泊爾郵差放一張滄月的照片在我桌上是什麼意思,色|誘我么?沒可能的,我寧願他放一張林志玲。
我懷裡的小貓喵喵的叫,這說明它餓了想要一條小魚吃,我就對孫睿說今天已經晚了我么去河邊弄條小魚給我的貓吃吧。孫大師就點點頭,帶著他的相機和經文跟我一起走。
好在我很快發現在這個世界里我是一個「旅遊少女」,起碼有個不錯的收入來源。我找不到更好的名詞來描述我現在的職業,總之我就是那種穿著民族服裝甜甜微笑的少女,從雲南麗江到這個尼泊爾古城都不罕見,遊人跟我們拍照就要付錢。雖說這看起來是個不那麼上等的活兒,不像上海高樓大廈里的Office Lady,但是做慣之後你會發現它的好處。
我心裏想原來穿越之後人的性格也會發生如此大的改變,孫睿顯然很有禪心的樣子。
宜:修飾牆,賓士道途,入殮,移柩,餘事勿取
我不能相信蔡駿會去尼泊爾生活,因為他非常喜歡K歌,而據我知道尼泊爾沒有卡拉OK,也沒有美少女可以飆華麗的高音。
「咋的不趕日本和新加坡的集吶?」
老子現在要做的事情只有兩樣,曬太陽和陪人照相,我現在的公司早上九點到班晚上六點下班,在線簽到在線簽退,如果你工作時間不夠,那個簽到網頁上的小姑娘會微微蹙眉說:「對不起你今天工作的時間還不夠不能簽退。」這樣即時我沒什麼事我也會坐在辦公室里在貓撲新浪一類的八卦站點流浪,當然,也有些時候我恨不得一天有30個小時,這樣我才能有機會去健身館執行那個我規劃了兩年的「為了長肉而鍛煉」計劃。我們公司的英語老師上課告訴我說美國人中產階級分為兩種,一種叫做Weekend Warrior,一種叫做Couch Potato,前面那種可以翻譯為「周末戰士」,是一種總在周末精神煥發,出去買東西做鍛煉野外行走的強者,後面那種就是世界聞名的「沙發土豆」,總在電視機面前消磨掉每個周末不多的閑暇。我在課程中心下悲涼,想起我就是那芸芸的沙發土豆中的一隻啊。
恆河水
根據這些回憶,我好準備從錢包里掏出多少張來放進那個讓我心痛的紅包里……
滄月住在離開我們不遠的地方,一個精緻的尼泊爾四合院樓上。她現在是處|女神,紅粉抹額紅衣金飾,每天都有很多人來看她,導遊們會在她的綉樓下呼喚她的名字,然後她就走到窗口微微對世人露一下她的圓臉。在她還沒有變成美女之前她有個外號叫做大臉貓,那時候她是個乖乖的女孩,經常寫書畫圖紙,半夜裡在網上和人瞎聊。後來她出名了就不得不去各個地方簽售或者出席各種活動,她單位里的上司也讓她多多寫書,於是她就不太像我認識的那個大臉貓了。但是現在她儼然又恢復了以前的樣子,在一個小小的閣樓里往外張望,露出一張略略有些圓的臉。
這趕集的人多了,就成了時尚。聽說要是參加上海的那種海歸同學會,一千個人有八百號人正準備上市。所以拿著一杯波爾多敬酒的時候,如果人跟你說他要上市,你就說:「Good luck to you and other 800 companies.」
我想我明白怎麼回事了,我沒有看錯人,老路富貴了,他這是邀請我去他遠在海外的山莊秘密的慶賀。
「對!」蔡駿一拍大腿,「我就說大家英雄所見略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