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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潘多拉之盒

第八章 潘多拉之盒

我以為看走眼了,仔細對照了那組手機號碼,那就是唐二爺的,一字都不差。奇怪的是,機主的名字竟然不是唐二爺,而且也不姓唐,這事絕對出乎意料。再一看,機主的名字是胡嘉桁,就是我們那位可敬可愛的胡隊長。
我心中疑問滿堆,可又不能跑出來問胡隊長,只好假裝不知道。當聽到老楊和胡隊長聊完了,他們正要走出來,我就急忙溜出去,拉著唐紫月跑出了診所。同時,我們身後傳來中年婦女的喊聲,以為我們腦子有毛病,醫生還沒見著就跑了。唐紫月跟我逃出了巷子,忙問到底怎麼了,聽我把來由說了一遍,她就陷入了沉思。
我答不上來,無奈地道:「那你說怎麼辦?現在好不容易知道了斷臂水神的來由,對這些事都沒有幫助嗎?」
這時候,顧瑩瑩去學校食堂吃晚飯了,馬阿姨要和另外一個管理員做交接班,我們不得不把進出記錄還回去。我和唐紫月離開圖書館時,太陽正掛在西頭的山頂上,熱浪從地面上騰起,每走一步就能流出一層汗。我熱得難受,想去江邊游泳,唐紫月卻叫我到教職工食堂去吃飯,順便見一見阿修。
我點了點頭,轉身要走出學校,這時胡隊長剛好進來,嚇得我又躲回學校的林子里。上一次,我和岳鳴飛撞見過,胡隊長夜裡到學校的桃花林密會,但不知是見什麼人。我當機立斷地跟了上去,想看一看胡隊長見的人是誰,沒準就是殺死唐二爺的幫凶。只見,胡隊長又朝桃花林走去,我現在是一個人,不必像上次那樣忌諱和岳鳴飛一起進去,於是就大步地跟進桃花林。
「怕什麼,來都來了。他如果不肯說的話,這正好說明那件事有問題,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會有收穫的。」唐紫月堅持道。
根據阿修打聽到的消息,王小花是80年代在人民醫院進行手術的,當時會診的有神經外科主任醫師、骨科醫師以及遺傳學研究所主任醫師。儘管有許多醫師出謀劃策,但手術還是失敗了,王小花在手術過後兩天,因脊膜神經爆裂並感染而身亡。為此,參加手術的醫師都被調任到外省,就像是有人要把知情人都藏起來一樣。
難道,這就是唐二爺要曝光的機密?三臂嬰兒的事情過去那麼久了,就算現在被揪出來,也沒人會有興趣了吧?為什麼唐二爺會因此被害死?既然怪嬰與日本人無關,那麼病源是什麼?縣政府表面上是為了申請升為縣級市,將村民從山裡遷出來,會不會他們擔心病源沒有消除,唯恐還會發生慘劇?
「你肯定逞強了,跟渡場的人裝作沒受傷的樣子!我勸你好好休息,這段時間不能下水了,傷口已經感染了。」老楊勸道。
「當然沒有了。你忘了,我以前在武漢的律師事務所待過,有的刑事辯護律師去診所收集材料,發現這種情況很普遍,沒什麼稀奇的。」唐紫月解釋。
我恍然大悟,岳鳴飛這段時間不是單純地找女人,而是想彌補上次扔掉內存卡的過錯,他竟然一直記著這件事。我以為手機的線索就此中斷,錄音已經沉入江底,怎料柳暗花明又一村。可要查手機定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要辦複雜的手續,還要去行動電話運營商的機房,不是一個營業廳就能辦到的。
一年後,彝江附近的村子開始有三臂嬰兒出現,而且越來越多。經過有關人員檢測,最後才知道水源被污染了,大家這時就想起了那個曾被打撈上來的金屬柜子,裏面可能是日本人研究的細菌武器。孕婦因接觸過那些水源,或吃過被污染的江魚,胎兒受到影響,所以才會有三隻手的怪嬰出現。那些怪嬰的父母作過思想掙扎,紛紛掐死了怪嬰,他們無力承擔日後的醫藥費以及世人的眼光。
「你這麼了解?你也留過嗎?」我奇道。
我被岳鳴飛推進門時,坐在櫃檯的女孩子朝我笑了笑,叫我快點過去看,她不能拖太久。岳鳴飛並沒有把實情跟女孩子說明,女孩子什麼都不知道,比純凈水還單純,甚至沒有問查號碼是為了什麼。我慢慢繞過櫃檯後面,懶洋洋地掃了一眼,可注意力立馬就被吸引過去了,岳鳴飛果然有大發現!
唐紫月毫不介意,低聲道:「你太天真了!有的人有難言之隱,不敢去醫院,他們都到這裏看病拿葯的,那些人留的就是假信息。」
我們離開食堂后,阿修依依不捨地走掉了,我就商量道:「那我們現在……」
我走在人來人往的學校主幹道上,驚訝地問:「你把報告單的事告訴阿修了?」
本來,舟橋部隊的人已經認栽了,「文革」時也沒人幫忙平反,可到了80年代,一個意外出現了——當年有一個家庭下不了毒手,將女兒偷偷養在深山中,80年代初才將女兒帶回人類社會,她就是王小花。
準備進去時,岳鳴飛就告訴我:「前段時間,我在想,唐二爺的手機如果打給你和唐紫月,會不會也打給別人了?我琢磨著,不能定位,那看看通話記錄總是可以的。和我想的一樣,通話記錄大有問題,不過那不是最大的問題,你自己進去看吧。」
「怎麼了?」我不放心地問。
偏偏九-九-藏-書不巧,該死的岳鳴飛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打了電話來,我怕驚動胡隊長,只能閃出了桃花林。接通了電話,我就生氣地問:「他媽的,你幹什麼?不去跟女人睡覺,找我有什麼事?」
「這麼做是違反規定的,要是被發現,我會吃不了兜著走,你給我什麼好處啊?」一個男的在電話那頭說。
我低眼一瞧,屏幕滿是手機號碼,很難瞧出哪個有問題。在如今的社會裡,大部分人都依賴手機的電話簿功能,很多號碼記不祝岳鳴飛熟練地劃了划滑鼠,點了幾個地方,又調出兩個機主信息出來,分別是陳十萬和余雨雨。我對比了那些號碼,發現唐二爺在4月份里給陳十萬打過很多次電話,而在4月28日那晚,唐二爺則給余雨雨打了一通電話,通話時間有10分鐘之久。
不過,前幾年,有位曾經參加過那場手術的醫師回到了彝山鎮,並開了一間私人診所。那位醫師人稱老楊,歲數60出頭,三代同堂。至於王小花和那場手術,鎮上蠻多人都知道,算不上機密。唐紫月認為,可能做手術時發生了意外,不然那群醫師不會被調去異地。
我匆匆地往回走,並答道:「那當然了。不過不用勸我了,我知道你想說,水庫那麼大,定位太模糊,去了也是白去。」
「誰玩了?我這幾天可是用生命在幫你辦事,差點搞死老子,你快跟我走。」岳鳴飛邊說邊推著我。
唐紫月聽到我笑出聲,她就奇怪地看過來,但沒問我為什麼忽然笑起來。岳鳴飛走得很快,轉眼就不見了,我們跟不上他,況且要去的地方不是旅館,而是診所。老楊的診所在街上一條巷子的盡頭,路燈已被頑皮的小孩砸壞了,很多年都沒有人來修過。我們走到巷子里時,天已經慢慢黑了,影子也越拉越長。
我看不清楚山路,每一步都生怕踩翻到江里,湍急的水聲總讓人產生幻覺,誤以為在翻騰的江面上跑著。所幸,今晚月光浩蕩,山路並非不見五指,跑了一會兒就適應了山川之中的昏暗光線。當快要跑到水庫時,我們一前一後地停了下來,唯恐嚇跑帶著手機的那個人。這邊的水聲沒了,異常安靜,但我上氣不接下氣,喘的聲音很大。岳鳴飛索性捂住我的嘴,將我拖到岸邊的一撥樹叢里,靜靜地觀察四周。
這時候,我們已經穿過了師院,準備回到渡場了,岳鳴飛接完電話,臉色變了。不用我多問,岳鳴飛當即告訴我,他打那通電話是想確認誰離開了渡場,如果有的話,那個人十有八九就是偷走唐二爺手機的人。金樂樂很愛關注別人的隱私,她跑了一圈,最後確定有一個人不在渡場,而那個人就是胡嘉桁!
「操,老子想你了,要跟你開房不行嗎?」岳鳴飛胡扯道。
「謝謝你!」我悶了很久,走回去一大段路了,很久才憋出這句話。
我驚愕地想,那些三臂嬰兒真是太慘了,沒出娘胎就不明不白地被害慘了,生出來還被活活掐死。可那事既然與舟橋部隊沒關係,那麼應該為他們平反,並找出怪嬰出現的原因才對。那場手術名義上是為王小花摘除第三隻手,實際上是為了研究第三隻手的成因,王小花的父母被欺騙了。
其實,我理解顧瑩瑩,因為她那時注意力都放在唐二爺身上,所以對另外一個人沒什麼印象。而且,那個人背對著顧瑩瑩,並只現身過幾次,顧瑩瑩要是能回答得上來,那才有鬼呢!想了想,我就冷靜下來,不再多問一句話。唐紫月為人師表,比我禮貌多了,居然替我跟學生賠不是。
我打量了中年婦女一眼,心想她肯定不是老楊,阿修說老楊是個老頭子。於是,我就開門見山:「我們來找老楊……」
「怎麼沒關係?唐二爺來找過我,然後他死了,關係可大了。而且你忘了嗎?有人用唐二爺的手機給我們倆都發過一樣的簡訊,說不定後面還要耍把戲,要先發制人就得找出背後黑手。」唐紫月認真道。
唐紫月也說:「如果找到李小愛,那麼問題應該都能弄明白了。」
這時,天已經黑了,我們說話時又回了學校里,就怕被胡隊長捉祝唐紫月跟我走到一棵紫荊樹下了,她就對我說:「你的推斷站不住腳,說給警察聽,他們也不會信的。」
「就在彝山水庫那邊,最多能算出這個位置。對了,你要我查這個號碼做什麼?這麼晚了,誰會去那邊……」
老楊的診所是一間清代古屋,分為上下兩層,聽阿修說,那是楊家留下的祖屋,楊家以前就是鎮上的郎中。老楊為了保持傳統,沒有裝修,依舊讓它原汁原味。我們還沒走近,遠遠地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都是從診所里散出來的。有一個中年婦女坐在診所櫃檯前,一見有人來了,她就微笑地問我們哪裡不舒服。
「我哪記得這麼多!」顧瑩瑩生氣了,白了我一眼,數學系的女生果然不好惹。
「你是不是又去做那些事了?」老楊追問。
「說正經的,找我幹嗎?」我嚴肅道。
我們在學校里討論了半個小時,被蚊子咬了好多下,暫時得出以下結論——第一,必須弄清楚唐二爺read.99csw.com是怎麼死的,他的屍體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渡場;第二,斷臂水神事件中的病源是什麼,會不會這才是唐二爺要曝光的秘密,而不是當年打撈起來的金屬柜子;第三,胡嘉桁的傷從何而來,為什麼將傷勢保密,他近期下水所為何事;第四,李小愛貫穿在這些事件里,她起了什麼作用?李小愛既然出現在圖書館,斷臂女尼與她就不是同一個人,她到底是何方神聖?這四點是重中之中,只要搞清楚了這四點,其他問題就迎刃而解,說不定還能知道最近這段時間是誰在搞鬼。
「那阿修打聽到了嗎?」我一邊抹汗一邊問。
「找老楊看病!」唐紫月迅速將話頭接過去,並朝我使了使眼色。我會意地點了點頭,佩服地想,唐紫月真聰明,她怕嚇跑老楊,想用看病這謊言先接近對方。中年婦女沒有懷疑,叫我們先坐在椅子上等候,老楊在裏面幫人看病,還需要一些時間。接著,中年婦女要做問診記錄時,唐紫月搶先去填了資料,留了一組假信息,連手機號都是假的。
岳鳴飛知道我心急如焚,於是叫我到街道上等一下,他要犒勞小姑娘。我一聲不吭,轉身就大步跨出去,身後同時傳來啜啜的聲音,大概是岳鳴飛在和小姑娘親吻。幸虧,岳鳴飛控制住了,只是親了一下就跟了出來,沒有拖延時間。
「老楊,你就給我多開點止痛藥吧,我難受!」這是胡嘉桁的聲音!居然這麼巧,他也在這裏?
「我看到機主是胡隊長時,一樣覺得不可思議,可能辦手機卡時,胡隊長用自己的身份證幫唐二爺辦了——現在只能這麼解釋。至於手機是不是被胡隊長偷走了,我就說不清楚了……不過,跟唐二爺打過電話的陳十萬和余雨雨都死了,這就大有問題了,說明他們的死可能不是意外。」
我聽到這裏,心說原來如此,雷電早就被打撈上來了,難怪陳十萬找不到,還把命填上去了。那次絕對是秘密行動,乃至現在的市政府都不知情,因此前幾年也曾組織打撈雷電戰機,但卻一無所獲。不過,我記得毛貓貓說過,他們在水庫下面找到殘骸了,難道舟橋部隊沒有打撈乾凈?這可不像軍隊的作風。
「人家肯說才怪!」我不樂觀。
幾分鐘過後,我得知了大概的內容,原來斷臂水神的來由,竟跟尼姑庵有關。在「文革」以前,其實舟橋部隊曾組織過一次打撈行動,地點就在彝江下游。那場打撈是軍隊里的秘密任務,只能在夜間進行,這無疑給舟橋部隊增添了難度。讓人沒想到的是,那次並不是打撈屍體,也不是打撈江底的文物或奇珍,而是在「二戰」時墜毀在江中的雷電戰機。
唐紫月怕我激動得失態,看我又要問下去,她就拍拍我肩膀,勸道:「算了。」
我們坐下后,我就小聲地說:「你太謹慎了吧?是不是間諜片看多了?」
我不明就理,好奇地想問怎麼了,卻見到小姑娘將手機的免提功能打開,並說:「那個號碼現在能定位了嗎?太好了,你快告訴我在哪裡?」
我毛骨悚然,驚問:「28日那晚唐二爺已經死了,他怎麼還能打電話給余雨雨?」
「先別廢話,這些記錄不能隨便打出來,不然會留下操作記錄的。你仔細看,4月28日那天晚上,有人用那個手機打電話給誰了?」岳鳴飛怕我看不出問題,直接用手指了指屏幕的一處地方。
「你放心,我沒提那份醫學檢驗報告單,只是讓他打聽一下,醫院有沒有接收過那樣的病人。王小花長出三隻手,這不是普通毛病,如果真有這樣的病人,醫院不會不記得的。」唐紫月對我說。
聽了這話,我喜上眉梢,老圖書館不像新圖書館那麼先進,不是刷卡進出的,這裏的進出都要用筆和紙做記錄。如若李小愛幾次出入圖書館,那麼馬阿姨的記錄本上一定會有她的身份證號碼,或者學號。唐紫月也沒想到這一點,謝過了顧瑩瑩,我們趕緊走到出口處,問馬阿姨能不能把上個月的記錄本拿出來。馬阿姨為人親和,再加上唐紫月是學校的老師,她沒有多問,馬上就把4月份的進出記錄遞給我們,讓我們在圖書館里慢慢看。
在唐紫月的眼裡,那些話不足以判定胡嘉桁是兇手,只能說他是知情人。我卻認為,胡嘉桁既然不想曝光這個秘密,肯定對唐二爺的潛水儀器做了手腳,至於後來唐二爺的屍體怎麼回到渡場,我就沒法子解釋了。要知道,唐二爺下水打撈時,胡嘉桁一直在岸上,一刻都沒有離開過,除非他有幫手。
「為什麼?」我問,「就因為那是我偷聽到的,不算是證據?」
「你別跟我講天書,你就告訴我,那個手機現在在哪裡?」小姑娘嬌嗔道。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去!肯定要去!」岳鳴飛說完就加快了腳步,似是在表明態度。
「到底在哪裡,再說廢話,我就不理你了。」小姑娘哼道。
「我現在也想不清楚,靜觀其變吧。」唐紫月嘆道。
「那種葯我怎麼能亂開?你吃多了也不好啊!你的傷怎麼來的?我看這像是刀傷,是不是前幾天留下的?」老楊低https://read.99csw•com聲道。
「我們要不要叫警察跟去?」我遲疑了。
我對這種調查遊戲實在提不起興趣,可一想到唐二爺更改了打撈任務分配,讓我免於一死,這時我又不得不堅持去查找真相。哪像岳鳴飛,他都把那些事拋諸腦後了,現在天天找女人開房,就不怕身子虛過頭,將來打撈時沒力氣爬回岸上。唐紫月也問我,為什麼岳鳴飛這幾天沒動靜了,我不好意思詆毀同行,只好騙說岳鳴飛身體不舒服,躺在宿舍里養病呢。
之後,舟橋部隊的打撈人員被追責,紛紛回家種田去了,就因為他們當時輕率地打開了柜子,而且沒有清理現常誰都沒想到,「文革」一爆發,大家在砸毀江邊的尼姑庵時,發現一間內堂供奉的不是神佛,而是一個斷臂女子。在對尼姑進行暴力審問后,他們才得知,三臂怪嬰在打撈雷電戰機前就有過了。斷臂女子又稱斷臂水神,是尼姑庵的一位尼姑,她從小就有三隻手,年輕時救過幾個溺水的小孩。可後來那位尼姑神秘遇害,三隻手都被砍斷了,尼姑庵為了安撫死者的靈魂,故而在內堂日夜焚香,洗滌凶死後留下的怨氣。超度了尼姑的亡靈后,尼姑庵認為死者已經成神佛,又因為死者生前救過溺水的小孩,所以稱之為斷臂水神,繼續供奉著。
「好,好,我耐心一點兒。」我忍道。
「媽的,你就不能耐心一點兒?」岳鳴飛跟我走進營業廳,這時門已經關起來了,只留下了一個小門。
我站在後面,想要回去拿手電筒,或者拿把刀也好,萬一對方要拚命,不至於手無寸鐵。可岳鳴飛說得對,時機不等人,再晚一點兒,那個人可能就帶著手機離開水庫了。我情急之下不再顧慮,撒開腿就跑向水庫,中途還不小心踢到了幾塊石頭,疼得眼淚都飆了。岳鳴飛不愧是曾經的游泳冠軍,跑步和游泳都很厲害,一下子就將我遠遠地甩在後面了。
顧瑩瑩被我們問得莫名其妙,像是看見瘋子一樣,她想了想就回答:「李小愛一直背對著我,沒看見,他們見過好幾次面,可我一次都沒看見李小愛的正面。」
我扭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岳鳴飛,沒敢直接把心裡話說出來,就怕嚇壞坐在電腦前的小姑娘。岳鳴飛也沒多說什麼,等我看到機主名字了,他就叫小姑娘把上個月的通話記錄調出來。我心說,機主不是唐二爺就夠令人驚訝了,莫非是通話記錄大有乾坤,打給了國家領導人不成?小姑娘技術嫻熟,轉眼就把記錄調出來,然後懂事地說自己要去衛生間,讓我和岳鳴飛能夠專心看下去。
我走在漆黑的樟樹林里,不可思議地停住腳步,雖然之前懷疑過很多次,但都沒有證據證明胡隊長與此有直接關聯。如果我們這次去水庫,找到了胡嘉桁和手機,那他真的脫不了干係。可這麼晚了,胡嘉桁不在渡場待著,又跑去彝山水庫做什麼?要和女人約會,大可以在彝山師院里,不必跑到那麼荒涼的地方。
「好吧,好吧,聽你的。」
我蠻喜歡和唐紫月在一起,即使是調查那些亂七八糟的怪事,心中也是快活的。我們走在溫熱的夕陽中,兩個人忽然沉默下來,之後就不再交談了。老楊的診所在學校後門的老街上,我們穿過學校後門,這時就看見岳鳴飛精心打扮了一番,帥得一塌糊塗,想必又要去街上泡妞了。我想跟岳鳴飛打招呼,可他一直在打電話,根本沒有發現我。
我躲在廁所里,開了一條門縫,聽到那段對話就好奇地想,原來胡隊長和老楊是認識的。可胡隊長什麼時候受的傷,他這幾天下過水嗎?看來胡隊長隱瞞了許多事。我偷聽了這麼多,怕被捉住,想要悄悄溜出去時,又聽到老楊和胡隊長繼續說了一些秘密——關於斷臂水神的秘密。
我說到這裏,怕岳鳴飛又內疚自責,於是就嘆了一聲,不再說下去。岳鳴飛很不好意思,可並不氣餒,反倒信心十足。電腦上就這麼多信息了,雖然疑點頗多,但要拿去說服秦望,必須多找一點鐵證才行。秦望擺明了不想多事,怕結了不案,除非我先找到能偵破案子的關鍵證據,實際上他們就是這個意思。
我擺手道:「你這方法行不通的,我早跟秦望提過了,有人拿唐二爺的手機給我和唐紫月發一些奇怪的信息。你知道秦望是怎麼說的?他說那是渡場自己人偷去了,那些簡訊和電話都是惡作劇!唯一的證據是那天從火葬廠回來時,我在車上錄的那段通話,可卻被你……」
「沒打聽到會叫你一起去學校食堂嗎?」唐紫月笑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想想看,就算胡嘉桁有幫手,那他們怎麼在眾目睽睽之下,殺死唐二爺,並把他的屍體從水下弄走?你也說了,你全程在場,沒有離開過。」唐紫月一針見血。
「你想現在去水庫那邊?」岳鳴飛問道。
「真的有李小愛這個人,我還以為她早就不在這世界上了。」我意外道。
「好吧,你過來我就告訴你,絕對是正經事。我在電話里跟你講不清楚,你快點來就是了。馬上!」岳鳴飛說完就掛了電話,不給我反對的機會。
我不喜歡被蒙九九藏書在鼓裡,不配合地僵在原地,岳鳴飛看我不肯走,他就對我全招了。原來,岳鳴飛這段時間一直在追一個在移動營業廳上班的女孩子,為了俘獲對方的芳心,他什麼招都用上了,還犧牲了色相。說起來,岳鳴飛是蠻帥的,倒貼還是有女人願意的。這幾晚,岳鳴飛用盡全力討得女孩子的歡心了,他就提了一個不情之請——讓那女孩子查一查唐二爺的手機定位。
「好!那如果有新線索再聯絡,你自己小心。」唐紫月囑咐道。
「街頭有個移動廳,你跟我去那裡。」岳鳴飛指著前面。
我左顧右盼,胡隊長已經不見了,不知在哪個角落與人密會,現在我進林子里去找,一定會被當成偷窺別人親熱的變態。想了想,我就決定先去街上的佳人旅館找岳鳴飛,看看他玩什麼把戲。從學校走去佳人旅館,需要一點時間,夏夜裡我走得急了,滿身大汗,恨不得跳進江里。
我掙脫了束縛,壓住了氣息,緊張地朝外面望了望,一個鬼影都沒有。唐二爺的手機後來一直處於關機狀態,我幾乎天天打過去,沒有一次打得通,現在為什麼開機了?眼看找不到人,我就推開了岳鳴飛,拿出自己的手機,準備再給唐二爺的手機打一次電話,沒準能聽到鈴聲。本以為,那個手機已經被設置為靜音模式,我打過去只是徒勞罷了,哪知道剛打過去,安靜的水庫邊上就鈴鈴鈴地響了起來。緊接著,一個人從岸邊的草堆跳起來,瘋狂地跑向山腳下。我和岳鳴飛見狀就追上去,一步都不敢放鬆。
我有點不好意思,客氣道:「這些事其實跟你沒多大關係,你不用那麼辛苦地查來查去。」
「他肯不肯是一回事,我們總要去問他的嘛。」唐紫月和我想得不一樣。
「噓!」岳鳴飛低語一聲。
我臉一紅,答道:「你在旅館等我幹嗎?」
「我是怕你以為我騙你,先給你講清楚,基站定位是利用基站對手機距離的測算來確定手機位置的,那個手機現在的位置很偏僻,基站不多,離得也遠,我只能給出大概的位置。」男人在電話那頭解釋。
「好處少不了你的,快告訴我嘛,機房在交接班,你只有半小時的時間。」小姑娘說完就瞄了岳鳴飛一眼,原來他們還留了一手,竟然膽大包天地利用機房人來查手機定位。
「你再這樣,我就掛電話了,我有事要做……」我小聲道,同時望著摸黑進入桃花林的男女學生。
可我明白,那個人不是胡隊長,他不可能跑得那麼快!那個人究竟是誰?
我聽著聽著就心虛起來,以前從沒幹過這種事,現在居然玩起了偷聽的間諜遊戲。可胡隊長提了「斷臂水神」這四個字,我又忍不住地繼續躲在裏面,聽一聽他和老楊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岳鳴飛好心幫忙,還天天伺候小姑娘,消耗了不少體力,也算是盡心儘力了。我不想讓岳鳴飛認為自己吃力不討好,便想說幾句感謝的話,這時小姑娘就一邊打著電話,一邊走了出來。
「你先聽我說。」唐紫月心平氣和地解釋,「阿修跟人民醫院的幾個醫生有交情,我托他去那邊問過,醫院以前有沒有接收過三隻手的病人……」
「但是唐二爺真的死了,他的手機也被偷了,打電話的人應該不是他吧?一定是胡隊長,機主信息就是他!」我沒底氣地說,其實心裏一直認為這是鬼魂在作怪。
「你快點過來,我在佳人旅館等你。」岳鳴飛當真一本正經地說。
雷電戰機在「二戰」時由日本的零戰之父掘越二郎設計,它產量很小,只有938架,參戰時間也晚,但美軍飛行員對雷電戰機有深刻印象。雷電在南洋投入使用初期,捕獲迫降過多架美軍的P38與P40,但隨著美軍P51野馬的投入,雷電才失去了優勢。
男人還沒講完,小姑娘就掛斷了電話,然後朝岳鳴飛甜甜地笑了笑。我呆若木雞地站在一旁,唐二爺的手機還有電嗎,而且現在居然在水庫那邊?要知道是誰偷了手機,搞出這麼多把戲,我們必須馬上趕去水庫,否則手機很可能會移動。小姑娘能幫的忙就這麼多,再要查一次就難了,因為頻繁查這些信息會被上級注意到,只有一兩次,他們還能敷衍過去。
我想了想,仍然一個腦袋兩個大,現在陳十萬和余雨雨都死了,查到他們也沒有用埃再說了,毛貓貓前段時間在廢棄小樓被我們逮住,他提過陳十萬和一個渡場的人有聯繫,那時我就猜可能是唐二爺了。岳鳴飛見我苦著臉,又對我說,余雨雨肯定知道唐二爺死了,那晚她敢接電話超過10分鐘,足以說明余雨雨的死另有隱情,如果把這條消息交給警察,或許他們能立案。
可我們從第1頁找到第28頁,整個4月份的進出記錄都沒有「李小愛」,唐二爺倒是來過好幾次。其他進出人員全是學生或老師,沒有一個人的名字和李小愛相似,這就排除顧瑩瑩聽岔的可能性了。我不相信這個結果,再一次從頭看到尾,最後只能接受——4月份的名單沒有「李小愛」。
等了一會兒,岳鳴飛就問:「真的?你確定?那好,我晚點兒給你買夜宵回去!」
read•99csw.com聽著聽著,肚子疼了起來,倒不是因為聽唐紫月嘮叨,而是食堂的飯菜太油膩了,剛吃完就不舒服了。中年婦女聽到我要上廁所,她就指了指裏面,說廁所就在過道里。不過,最裡面是老楊看病的地方,他喜歡安靜,中年婦女叫我動作輕點。我肚子疼得冒汗了,顧不得在唐紫月面前保持優雅,轉身就跑進陰暗的過道里。過道沒裝電燈,不知老楊是不是想營造神秘感,摸進來就感覺涼風陣陣。我鑽進了廁所,一陣痛快地釋放后,洗了手剛要出來,卻聽見最裡面的診室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接著,我又聽他們提起,打撈時飛機里有個金屬柜子,撈上來后就將它炸開了。柜子裏面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研究器皿以及實驗樣本,舟橋部隊還沒來得及搞明白那是什麼,東西就被政府收上去了。在這之後,事情變得風平浪靜,可誰都沒有想到,那個金屬柜子就是潘多拉之盒,一打開就放出了許多災難。
「我又不是你們學校的老師,去那裡吃飯,不太好吧?再說,我跟阿修不熟,要去你自己去。」我拒絕道。
我心說,這就奇怪了,顧瑩瑩能說出「李小愛」,足見沒有撒謊,那為什麼記錄上沒有「李小愛」這三個字,難道她是從窗外爬進圖書館的?
「你的妞可真體貼,不要甩了。」我開玩笑道。
「那背影是什麼樣的?長發還是短髮?她的聲音是怎麼樣的?」我不肯罷休地問。
「岳鳴飛是不是那幾天被嚇傻了?天天上街搞女人,就算身體吃得消,他不怕得病?」我苦笑一聲,心裏無奈地想。
「好啦,不跟你開玩笑了。我在機房這邊要用移動基站來定位,一般要採用三角公式估演算法,實際的位置估演算法要考慮很多個基站,至少是三個或者三個以上,基站越多,定位越準確……」
「我幹嗎要繞過去看人家的正面?」顧瑩瑩乾笑一聲。
唐紫月沒有多心,走了沒多遠,我們就到食堂點了幾份菜,邊吃邊等阿修。我看唐紫月挺聰明的,可她這一次卻瞧不出來,阿修那麼熱心幫忙,全然是出於愛慕之情。吃飯時,阿修眼裡只有唐紫月,恨不得一腳把我踩到腳下,嫌我煞風景。那頓飯我吃得很彆扭,沒吃完就覺得肚子疼了,但也算有收穫,因為我們知道鎮上的人民醫院的確接收過一個三隻手的病患——她的名字就叫王小花。
「可是……」我有一種預感,很不好的事要發生了。
在得出了四個結論后,我看了看手機,對唐紫月說:「時間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岳鳴飛拿出手機,做出一個安靜的手勢,在車來車往的街邊撥了一個人的電話:「喂?金樂樂?你在渡場吧?我想問問,胡隊長、賈瞎子、韓嫂還有你,誰要吃夜宵,我順便給你們買回去?」
「我就是怕去醫院被問來問去的,所以才來你這裏,你別問那麼多!」胡隊長不耐煩地答。
「我們這樣去,老楊會說嗎?不太妥吧,要不要買點水果什麼的?」我猶豫道。
顧瑩瑩不想浪費時間,準備再去摘抄資料時,她又忽然轉過身,對我們說:「你們那麼想找那個叫李小愛的人嗎?這還不簡單?直接去跟馬阿姨要出入記錄看一看,這樣不就完了?」
李小愛一直只見名字,不露真身,有時我甚至懷疑沒有這個人存在。顧瑩瑩與唐二爺相交不深,知道李小愛的人也不多,她能脫口而出,想必不會說謊。我和唐紫月沒料到會得到這條線索,兩人雙眼刷亮,異口同聲地問李小愛長什麼樣,她是學生還是老師。
「現在才下午6點鐘,我們剛吃飽,不如慢慢走去老楊的診所,問他那年的手術是怎麼回事,趁熱打鐵!」唐紫月說完就看了看漸落的夕陽。
我急道:「你怎麼不繞過去看看呢?」
「別問了,快點給我開藥!」胡隊長避而不談。
「別可是了,快點兒跑去,不然那個人就溜了。」岳鳴飛說完就真的跑起來。
「你不要臨陣退縮好不好?是你自己說的,秦望不會相信我們的。」岳鳴飛說著說著就推我繼續走,路過渡場時也沒進去。
岳鳴飛看我潑冷水,他就揚揚得意地說:「定位技術有兩種,一種是基於GPS的定位,一種是基於移動運營網的基站的定位,這兩樣都要去機房,你說得沒錯,但你別忘了,營業廳的姑娘不是吃素的,她們在電腦上就能查到那個號碼的通話記錄。」
岳鳴飛真的在佳人旅館外面等著我,我一見面就說:「你玩夠了沒?」
「通話記錄有什麼問題?唐二爺打給我,這是事實,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列印我的通話記錄就行了。」我不以為然。
「更奇怪的是,余雨雨那晚接了電話之後就死了。」岳鳴飛對我說。
飛機從「二戰」到如今都是中國的弱項,雖然沒公開承認仿照別國的技術,但當年被打下的戰機殘骸都被拿去做研究了。在60年代的中國,雷電身上的技術並不算太落後,為此,舟橋部隊就受命到彝江去打撈戰機殘海經過一個月的摸索,最後舟橋部隊在彝江下游入口處找到了被泥沙沖埋在江底的殘骸。
「老子又不醜,你嫌我配不上你啊?」岳鳴飛不著邊際地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