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十三章 從睢陽到靈寶——敗仗改變唐朝

第十三章 從睢陽到靈寶——敗仗改變唐朝

可這一次,睢陽原本可以逃命。安史之亂,叛亂燒遍江北。盛唐的燦爛文明彷彿脆弱的雞蛋被打碎,皇上跑了,政府軍完了,位居高位的大人物都降了,睢陽太守許遠卻說,我不降。睢陽之戰的指揮者張巡也可以逃命,他是真源的縣令,安史亂起后,他先守雍丘,抗住了數萬叛軍的進攻,睢陽告急,許遠派人求救,高官厚祿手握重兵的節度使都不管,張巡說,我管,帶著3000人奔了睢陽,書生出身的許遠高興了:睢陽交給你了,張巡卻一臉平靜,他知道,這不是官位,是責任。
哥舒翰本人當然更不用動員,叛亂以前安祿山就和他是死對頭——現在讓我在戰場上碰著了,滅你沒商量。
因為當唐玄宗實在找不到「良將」,不得不把偏癱的哥舒翰拉出來當「良將」的時候,兩個之前籍籍無名的將領——李光弼、郭子儀,已然在安祿山的後方——河北戰場,發動了瘋狂猛烈的反擊戰。井徑關收復,常山收復,河北14個郡縣重新收復,李光弼和郭子儀會師常山,正綢繆著一次絕叛軍後路的戰役:重兵打擊安祿山老窩范陽,端了他的老家!
我相信,那一刻所有接到這個命令的軍人,心裏都在哭。不僅僅是一個完美殲敵計劃的毀滅,更是一次無可選擇的死亡的到來。他們要整軍出戰,打一場必死必敗卻毫無意義的仗。這就是軍人最大的悲傷,明知荒唐,卻只有無條件地服從。
與靈寶同樣悲壯的地方,是河南睢陽。
作為後人我補充一句:我們這個民族,有亂嚼舌頭的人,有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有無聊的人,他們是民族的渣滓。
不打的後果,哥舒翰的老領導王忠嗣嘗過,他還能怎麼辦呢?
然後又做了那個相同的暗示:你不打,就打你。
長安的老百姓是這麼想的,滿朝文武是這麼想的,唐玄宗本人是這麼想的,哥舒翰本人也是這麼想的,最最重要的是,跟隨哥舒翰出征的20萬大軍,也是這麼想的。
既然有鼻子有眼,唐玄宗當然聽見了,聽見了就難免犯嘀咕,要嘀咕就要找個可信的人來商量,都說自家人可信,可太子跟自己一直隔著一層,乾兒子安祿山扯旗造反了,數來數去只有找大舅子楊國忠來商量了,偏巧楊國忠和哥舒翰是死對頭,所以藉機給哥舒翰下點葯也是正常的。
這個暗示,是從長安,扔給安祿山叛軍的一個餡餅。
可以想象那將是一場犬牙交錯的爭奪戰。安祿山的軍隊,都是經過無數次沙場錘鍊的邊鎮猛將,戰鬥經驗豐富戰鬥力強悍,自己這邊人看著多,沒打過仗的或打過敗仗的同樣多,拼戰鬥力肯定不是一個層次,不過潼關有天險,又有哥舒翰這樣久經戰陣的統帥調度,頂住,有戲。

和張巡一起來的,還有猛將南霽雲,他不是張巡的部將,聽說張巡去睢陽,二話不說跟來了。那一天,13萬安史叛軍壓城,睢陽,躲不過這個命了,或者說,根本沒想躲。
廢人總比沒人強,行,就是他了。
慘烈的攻城戰在正月打響了,以邊境蠻族雇傭軍為班底的安史叛軍張開了恐怖的血盆大口,惡狠狠地咬向柔弱的小城,卻一次又一次地被崩掉了門牙。突厥兵、契丹兵、騎兵、步兵、戰車兵,紅著眼睛往城頭上沖,不是被密集的箭雨打了回來,就是被勇敢的守軍擒殺。叛軍寸步難行,被生擒的將校卻有80多人。攻!夜以繼日地攻,前赴後繼地攻,幾十萬大軍輪番上陣打車輪戰,睢陽,依舊巋然不動。read.99csw.com尹子奇的眼睛充了血:睢陽這是怎麼了!
所謂打敗叛軍的目標,所謂守住潼關的任務,所謂渴望勝利的決心,所謂哥舒翰和安祿山之間的私仇,至此統統完蛋。
都正常?那這不正常而死的20萬人,該怪誰?
他們的成分不同,有久經沙場的老兵,有臨時招募的新兵,對於那些修理過突厥吐蕃的老兵來說,打仗就是他們的工作,南征北戰是他們的人生,建功立業是他們的追求,打敗叛軍平定叛亂,將在他們輝煌的征戰履歷中寫下最驕傲的一筆。而對於那些臨時招募的新兵來說,關中是他們的家園,身後是他們的父母親人,叛軍則是一群燒殺搶掠的惡賊,保家衛國,就是在保衛自己。所以雖然大家籍貫不同,民族不同,口音不同,出身不同,有一點卻相同:打叛軍,不用動員。
縮在城裡不出頭也就算了,睢陽人居然敢以劣勢的兵力出城反攻!在圍城3個月以後,張巡親自率領敢死隊兩次出城奇襲。大將南霽雲匹馬當先,率領守軍衝擊叛軍大營,在這些衣衫襤褸的睢陽守軍的衝擊下,身經百戰的安史叛軍居然全線崩潰。南霽雲彎弓射箭,直飛叛軍主將尹子奇而去,這下尹子奇的一隻眼也用不著充血了,被射瞎了。
能跑的不跑,能降的不降,與己無關還來摻和,這比戰爭本身更讓現代人瞠目結舌:睢陽,你圖什麼?
哥舒翰卻不急,潼關現在我守著,天險我佔著,不愁吃不愁喝,有本事你就來攻,我大刀長矛來招呼,想讓我帶兵出來和你打,沒門。
哥舒翰一道帶走的,是唐王朝的20萬大軍。這20萬人來自五湖四海,有中原潰敗下來的敗軍,有安西都護府增援來的西北精銳,還有臨時抓來的連槍都沒摸過的壯丁,精銳雜牌菜鳥魚龍混雜,也只能湊合著用了。因為,這是唐王朝最後一點家底兒了。
問題是,誰逼他們這樣去送死的?
三軍集合,整軍,出關,與叛軍主力決戰。20萬唐軍,像羊群一樣洶湧而出了,他們面前,是在潼關外面匍匐了數月,飢腸轆轆的狼群。然後在河南靈寶縣西原,叛軍設下伏兵,一場惡戰,20萬唐軍全軍覆沒。哥舒翰被俘,潼關門戶大開。
那麼軍人的悲傷呢,是不是可以寫成:這世界上最悲傷的事,不是戰死沙場,而是明明預言了失敗的結局,卻無從逃避,無從選擇,唯有赴死,卻毫無價值。
當然不是世外桃源,安祿山大將崔乾佑的10萬精銳就在潼關外虎視眈眈呢,每天都來叫陣罵街,連祖宗八代都罵上了,就是要攛掇你出去打,對此,哥舒翰統統回答:不打。
睢陽的戰略地位太重要了:南接江南平原,若失,則富庶的江南半壁難保,兵家必爭,玉石俱焚,這是睢陽的命。
當然說到敗仗,有人說哥舒翰輕敵冒進,中了敵人的埋伏,可問題是,不冒進又能怎麼辦,正兒八經地面對面開練,肯定不是人家的對手,一鼓作氣猛衝一番,興許還有生機。無奈敵人實力實在太強,這是一場必敗的仗,懸念不過是死多少人的問題。
是的,睢陽城破了,彷彿一個孤軍奮戰的勇士,終於氣力不支,發出一聲虎吼般的號叫后,悲壯地倒下了。
他們現在只知道一件事——想錯了。之前所做的所有關於死守潼關的戰術準備,所有浴血搏殺的心理準備,此時彷彿統統錯了,沒有進攻,敵人只是駐紮在外面,卻沒有進攻。
傳來傳去,下藥來下藥去,唐玄宗心裏的嘀咕一天比一天厲害,哥舒翰熬盡心血寫的戰場形勢分析https://read.99csw.com報告,在他眼裡成了廢紙一張。到了天寶十五年(公元756年)五月,在潼關唐軍與叛軍主力對峙長達數月後,唐玄宗終於拍案而起:哥舒翰你搞什麼鬼,我派你去潼關不是曬太陽的,給我打!
困,長久的困,重兵合圍,斷絕外援,就打不死你,拖也把你拖死。到了五月,睢陽的糧食吃光了。到了七月,城裡的麻雀、老鼠、樹皮、紙張,一切吃的東西都吃光了,城池的能量在時間的流逝中被一點一點地消耗。叛軍再次發動了進攻,張巡親自立在城頭與飢餓的士兵們一起戰鬥,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叛軍攻擊失敗,居然還有200多叛軍臨陣倒戈,投向了睢陽的陣地。尹子奇怒了:這個張巡真是個瘋子,他不但自己瘋,還會帶著別人一起瘋。
偏巧著小道消息也很配合,流言越演越烈。遠在前線的郭子儀和李光弼倒是明白人,連續多次寫報告,要求潼關的部隊千萬不要出動,只要守住就好,等我們抄了安祿山的老家,叛亂也就歇菜了。於是小道消息很快又配合著來了:郭子儀和李光弼多少年來被哥舒翰壓夠了,現在正好想搶功,要是哥舒翰打了勝仗,那就奪了他們的功勞了……

怪唐玄宗的糊塗嗎?要知道唐玄宗從來都是一個喜歡嘀咕的人,當年嘀咕過王忠嗣,現在當然也可以嘀咕哥舒翰,正常。怪楊國忠下藥嗎?要知道楊國忠也是一個喜歡下藥的人,連大奸臣李林甫都被他下過葯,哥舒翰這樣忠心耿耿的人當然更可以被下藥,也正常。
一支不用動員的軍隊來到了潼關,來打一場不用動員必須要贏的仗。他們看到了潼關外的叛軍營地,看到了潼關外那個叫靈寶的小縣,他們不知道,那個地方,將是數月後他們的葬身之地。
唐玄宗乃至滿朝文武心裏都嘀咕開了,全國都打成一片了,李光弼和郭子儀都爭著殺敵立功呢,中原大地更不用說,連大叔大嬸都揭竿而起打鬼子了,怎麼就你潼關靜悄悄,難不成你那裡是世外桃源?
這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悲傷:你明明預言了命運的結局,卻依然選擇了這樣的命運,也最終重複了你所預言的悲劇。在這個過程里,你曾經努力,曾經嘗試改變,卻終究徒勞無益。
三人就能成虎,一群人呢,在他們的嘴裏,忠心耿耿的哥舒翰快變成怪獸了。
來不及回答了,因為那些逼他們送死的人,接著就被砍死在叛軍的馬刀下了,叛軍揮師長安,長安淪陷,唐玄宗倉皇出逃,行至馬嵬坡發生兵變,憤怒的士兵殺死了唐玄宗的愛妃楊貴妃以及給哥舒翰下藥的楊國忠。千百年來,總有無聊的人在考證那一天楊貴妃死沒死,而比楊貴妃更重要的,20萬長眠在河南省靈寶縣的生命,卻無人過問。
滿朝文武亂作一團,前線敗報頻頻,北中國大地烽煙四起,安祿山叛軍已然佔據了半壁江山。要平亂,要滅火,可是……誰去呢?太平天子唐玄宗滿臉悲嘆:家貧思孝子,國難想良將啊!
這坐鐵鑄的堅城,似一根柔軟卻堅韌的繩索,套在安史叛軍的脖子上,肆虐的馬蹄將在這裏止步,蔓延的兵災將在這裏停止,安史叛軍的覆滅,將從此刻開始。
安史之亂是什麼?不是簡單的封建王朝權位爭鬥,而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文明破壞。安史的叛軍是一群徹底的破壞者,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唐王朝的繁華不復存在,若無睢陽的挺身而出,富庶的江南勢必要遭到相同的浩劫,這就是睢九九藏書陽所做的犧牲,非為李唐一家王朝,而是為中華文明的延續與復甦所付出的沉重代價。那些獻出生命的軍民們,對他們講忠義的教條,或許他們不懂,但他們卻懂得一種精神——責任!守住腳下的土地,擋住野獸般的叛軍,這是他們用生命去完成的責任,他們做到了,那些所謂的「道德家」呢,又做到了什麼?
可是你不幹,有人卻逼著你干。
他3年前洗桑拿的時候著了涼,加上洗桑拿前生活不檢點縱情好色,導致縱慾過度外加中風,已經偏癱在床,窩在長安家裡療養了。半死的廢人了,行嗎?
火燒眉毛了,確實是火燒眉毛了。
在安史之亂前,他曾是王忠嗣最欣賞的愛將,僅次於王忠嗣的第二號狠人,戎馬數十年,從小兵干到權傾朝野的節度使,在隴西戰線上屢次身先士卒建功無數,是吐蕃人最懼怕的戰神。為人也夠爺們兒,王忠嗣遭誣陷下獄的時候,是他苦苦抱著唐玄宗的大腿流淚哀求,才保下了這位將星的善終。一個有勇有謀打了一輩子勝仗的沙場統帥,一個重情義講義氣的真漢子,就是這個人之前的全部履歷。找「良將」,當然就是他了。
1300年前的河南大地上,有一坐小城在頑強地戰鬥,那裡的人們以一種堅強的信念抗爭到生命的最後一息,然後目光灼灼地離去。透過他們沉重的背影,活下去的人們驚訝地發現,歷史因為他們的犧牲悄悄地改變了。
他們怎麼死的?
所以哥舒翰大軍前腳剛離開長安,後腳前線報捷的文書就如喜鵲般一隻只飛來了,李光弼大捷,郭子儀大捷,常山大捷,好好好,唐玄宗滿臉皺紋的臉笑成了菊花:安祿山到底不成氣候啊!
糧食吃光了,張巡忍痛殺掉了自己的妻子,甚至殺掉了城中的老弱充做軍糧,這不是殘忍,而是將親人的靈魂與願望化在自己的血肉中。就這樣,睢陽堅持到了十月,城中的老幼婦孺全部死光,僅留400多殘兵,一個悲壯的深秋,叛軍終於攻破了城池。睢陽,以一坐彈丸的小城與全城的老弱,將強悍的安史精銳軍團阻擊10個月之久,他們沒有什麼可慚愧的,每個人,無論是生是死,都是英雄。這難道僅僅是某些人所批判的「愚忠」嗎?
只是……潼關呢,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動靜,哥舒翰他想幹什麼?
經過這次大敗,叛軍退兵數十里,睢陽的警報卻並未解除,經過了補充的叛軍再次重兵合圍睢陽,有了前次的教訓,尹子奇領教了張巡的厲害,他拿出了最後一招——困。
張巡不瘋,他不想無謂的犧牲,他先後派了幾路人馬向外求救。南霽雲突破層層圍困,終於找到了唐朝賀蘭進明的部隊,誰想那是個草包,不管南霽雲如何流淚哀求,賀蘭進明始終不為所動,甚至還想藉機挖牆腳,將南霽雲留在自己身邊。悲憤之下,南霽雲跺下一隻手指后離開。他知道,睢陽的命運無法挽救,本可置身事外的他,卻招募了幾千援兵趕回去,與一起生死與共的弟兄們共存亡,再次衝破封鎖線的南霽雲將求救失敗的消息帶回了城內。那一天,全城都哭了,可擦乾眼淚,依舊挺戈持矛,用灼灼的目光告訴對面的敵人,寧死不降!

確實國難了,良將在哪呢?橫掃突厥痛打吐蕃的王忠嗣,7年前就被你貶到湖北死在那裡了。被阿拉伯人稱為山地戰之神的高仙芝,才打了一個敗仗就被你宰了祭旗了。平時你比疼兒子還疼的安祿山,現在正張牙舞爪地跨馬揮刀,來奪你的皇帝https://read.99csw.com鳥位呢。「良將」這東西,沒事的時候老算計著提防著,出事了才發現,真箇比熊貓還金貴啊!
屋漏偏逢連夜雨,深入中原的安祿山叛軍日子很不好過,由於安祿山叛軍毫無紀律,四處殺掠,中原百姓義師四起,拿出解放區打鬼子的精神來對付叛軍,處處挨打不說,糧食也一顆都搶不到。偏偏此時河北地區又遭受打擊,物資供應成了問題,陷進中原大地的十幾萬叛軍,進不能進,退不能退,眼看著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公元757年十月一個悲傷的夜,月光滿面淚痕,沉默地流淌在滿是戰火硝煙的土地上,黑壓壓的叛軍似蝗蟲撲向睢陽的城頭,滿地是橫七豎八的屍首,斷裂的戰旗,及至接近城頭,殺聲震天的隊列卻疑惑地放慢了腳步,這個使他們付出慘重傷亡的小城,此時死一般的沉寂,隱約立起幾個面有菜色的守軍身影,吃力地拉開弓弦,搖晃了幾下又倒了下去。上城,解決殘敵,已被這座鋼鐵城市折磨得幾近瘋狂的叛軍主將尹子奇,此刻終於倚著毀棄的戰車輕輕地舒了一口氣:300天的圍城戰結束了,睢陽,破了。
玄宗雖然嘀咕,可是一時半會兒也不會相信哥舒翰會造反,於是楊國忠發揚堅持到底就是勝利的傳統,兩個月如一日地下藥:陛下您想想吧,您對安祿山好不好,他不還是扯旗造反了,哥舒翰也是胡人,現在大唐最精銳的部隊在他手裡,萬一他要有二心怎麼辦?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泰戈爾說:這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彼此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唐王朝的最後一點家底兒,乃至唐王朝以及唐玄宗等人的命運,此時都交付在了哥舒翰的手裡,大軍進發了,駐紮地是潼關,那是京城長安的門戶,關外安祿山的精銳部隊正嚴陣以待。天塌下來,也要在這裏頂住!
魯迅說:我們這個民族,有埋頭苦幹的人,有默默無聞的人,他們是民族的脊樑。
河南靈寶,這個中原小城,在公元756年,見證了這般的悲傷。
他,就是西平郡王,在王忠嗣將軍被貶后,率軍攻克石堡城,製造了「一將功成萬骨枯」威名的哥舒翰。
因為哥舒翰很知道自己的兵幾斤幾兩,殘兵敗將外加戰場菜鳥,雖然也有些經驗豐富的老兵,可綜合素質比起叛軍來實在是差,據險死守有得拼,出去砍人純粹是自殺,自殺的事,我是不會幹的。
史書上在記錄哥舒翰接到命令后的反應時,用了這樣的詞:慟哭出關。
社會在進步,今天的河南靈寶縣也已經現代化了,只希望它能成為一個見證,見證我們這個民族的渣滓越來越少。
有一群不正常的人,倒是史書上提得少,那些小道消息哪裡來的?要知道楊國忠就是長滿嘴也傳不了這麼多小道消息。要知道,歷朝歷代,每當民族危亡或者國難當頭的時刻,慷慨赴義的多,看熱鬧說閑話的也同樣多,仁人志士們拋頭顱灑下的熱血,和他們噴得滿城風雨的唾沫星子一樣多。
而今,打了一輩子勝仗的他,要以半殘的軀體,去面對他一生里的最後一場也是有最重要意義的一場戰爭,打贏,就意味著拯救了一個帝國的命運。
城破后,張巡與南霽雲被尹子奇以殘酷的剮刑殺害,至死不屈。太守許遠被押送洛陽,慘遭殺害。然而事隔多年,他們卻被演繹成一種爭論:你們要盡忠,為何拉上全城人陪葬,拿人肉當軍糧更是滅絕人倫。時至今天,多少「道德主義者」們如此這般的振振有詞。可在九_九_藏_書我看來,這是一種很無恥的說法。
不打是對的,叛軍當然急著打了,後路眼看著要斷了,中原到處有人打悶棍,眼看著糧食也快接濟不上了,不抓緊時間殺進富饒的關中大地去,老少爺們吃啥喝啥?
因為長安現在已經是滿城風雨了,說啥的都有,有說哥舒翰想擁兵自重的,有說哥舒翰是想保存實力當軍閥的,更缺德的還編出了哥舒翰和安祿山早就串通好了平分天下的謠言,說得有鼻子有眼。
河北危急,河東危急,河南危急,中原危急,安祿山的叛軍從范陽南下,一路所向披靡,承平日久的唐朝各州縣紛紛潰敗。至公元755年十二月,安祿山大軍在洛陽會戰里重創唐軍封長清部,唐朝東都洛陽淪陷,中原大地落入叛軍之手,而都城長安,也因此被頂在了叛軍的刀口下。
倒也不能說這些流言全是為了陷害,中國人多,無聊的人就多,無聊的嘴就更多,出事了說法就相當多,大難面前幹活的多,看熱鬧傳小道消息的同樣多,有的是想投機鑽營,有的不過是隨口胡謅吸引點別人的眼球,娛樂大眾也娛樂自己。也不管有些事是不是可以隨便娛樂的,鬧地震的時候是這樣,打仗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千年前的長安是這樣,一千年後的互聯網論壇上也是這樣,要不怎麼成語說「三人成虎」呢。
不管睢陽圖什麼,敵軍大將尹子奇正躊躇滿志,打下了睢陽,也就踢開了鞏衛江南的門戶,繁華的江南平原將盡在囊中,那裡有繁華的城市,讓人陶醉的財富與美女,這些令這群窮凶極惡的匪徒們流口水。更重要的是,奪取了富饒的江南大地,就是斷了唐王朝的命根,天下,大局將定。
公元755年,是個普遍被認定為歷史拐點的年頭,范陽節度使安祿山振臂一呼,拉開了持續8年的「安史之亂」的序幕。叛亂的烈火燃遍了整個北中國。沉溺在與楊貴妃的「愛情」里的唐玄宗,在血淋淋的殺戮面前驚醒。繁榮的盛唐文化,在煙塵滾滾的馬蹄面前,彷彿精美的瓷器一般被無情地踏碎。
楊國忠譴責過了,唐玄宗譴責過了,誰來譴責這些人,這些同樣導致20萬軍人犧牲的兇手。歷史書上沒有記下這些人的名字,應該在當時有倉皇逃出長安的,也有死在叛軍馬刀下的,這對於普通民眾是災難,對於他們或許是報應。
睢陽失陷13天後,唐王朝的增援大軍終於趕來,他們打退了叛軍,收復了這坐傷痕纍纍的城市。睢陽之戰,是安史之亂的重要轉折點,唐朝保住了如生命線一般的江南地區,留下了收復河山的資本。睢陽,因為它沉重的犧牲與貢獻,即使到1000年以後的今天,依然有理由成為一塊見證中華民族傳統美德的華表,所有的人,所有的那些生命,都應被我們好好地紀念。
因為之前身在潼關外的叛軍,已經接到了安祿山的密令,如果10日內唐軍還不出擊,就回師河北增援范陽,而坐鎮潼關的哥舒翰,也正籌劃著與河北方面前後夾擊,徹底摧毀叛軍主力的大謀略,然而唐玄宗的這個命令,成了叛軍腦袋上的餡餅,救了這群潼關外走投無路的強盜,卻也是哥舒翰腦袋上的鉛球,把一切預想中的完美,砸得粉碎。
睢陽卻告訴尹子奇:你做夢。
等等,等等,有一個人,還有一個人,只是他……
如此重要,哥舒翰自然慨然受命,唐玄宗當然也恩寵有加,封官賜爵那是當然的,當場就被任命為國家總理(尚書左僕射),出手真叫大方。出征前唐玄宗親自擺酒餞行,親切慰問,哥舒翰慷慨表決心,好一幅君臣同心,團結抗戰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