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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弘治帝怎樣應對「極端天氣」

第十四章 弘治帝怎樣應對「極端天氣」

如果要評選明王朝歷史上苦命的帝王,明孝宗朱祐樘或許可位列一席。

弘治五年(公元1492年),朱祐樘又驚聞晴天霹靂:江南蘇松河河道淤塞,洪水泛濫,災情波及松江、常州、蘇州、鎮江等重鎮,這都是中國當時最重要的產糧區!
這個實驗在400多年後,也被美國物理學家史密斯嘗試過,這就是物理學著名的水箱放水實驗。著名的巴拿馬運河正是以此為理論基礎開鑿成功的。
單純的挖掘淤泥只是笨辦法。淤泥是水流衝擊形成的,如果水道流量加大,流速加快,那麼淤泥沉積的數量就會少很多,日常的清理維護也會省事。為了徹底解決問題,徐貫奏請朱祐樘批准,做了另一個件事:挖河。
壯志滿懷的白昂來到了河南,他發現,整個中原大地已經是汪洋一片,波及河南、山東、河北、江蘇等地區。他和他的治河大軍,彷彿聖經故事里的諾亞方舟。
但這群混球都是當地豪門,地方官知道此舉的危害,可誰也管不了。別人管不了,徐貫管。
但這時期的明王朝,非但沒有像崇禎時期那樣亡國,反而在朱祐樘的合理施治下浴火重生,不但抵抗住了自然災害,更開創了後人津津樂道的「弘治盛世」。後人對這一時期的讚美之詞,史料上可以查到很多。然而被忽略的,是一個鮮為人知的事實:明孝宗弘治帝登基早期的「大抗災」。
說到這場水災,就引出了第二位水利人才:劉大夏。
在今天的教科書里,黃河被尊稱為中華民族的母親河,但是翻翻漫長的中國古代史卷冊,我們不得不悲哀地發現:這位偉大的母親更像是一頭瘋狂的怪獸,無數血淚斑斑的水災記錄由此而寫成。怎麼對付這頭怪獸?黃河兩岸的地區都把修壩當做主要工作,結果要麼是堤壩被咆哮的黃河水沖毀,要麼是東家不鬧西家鬧,摁下葫蘆起來瓢。那就挖掘人工運河疏通水道吧,大禹他老人家不就是這麼做的?可開工了才明白,人工挖河的速度遠趕不上洪水暴漲的速度快。你正揮汗如雨地趕工程,卻發現已被淹沒在茫茫波濤里了。
如果按照小冰河期的標準看,晚明崇禎末世,確是一個災難頻發的時期。崇禎登基后的17年裡,幾乎每年都有破壞力巨大的自然災害發生,從陝西大旱,到河南大旱,再到山西大旱,外加河北瘟疫,山東蝗災……持續不斷的自然災害激化了國內矛盾,導致暴亂四起,外加清朝不斷入侵,內憂外患下,最終亡國。
很快他們不笑了,徐貫不僅管到他們頭上,還要騎在他們頭上。眼見命令石沉大海,徐貫調動兵馬,對各類違章建築進行強拆,先拿蘇州的幾家皇親國戚開刀。這可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有攔的,有罵的,京城這邊也不消停,官員天天上書罵徐貫,連後宮皇親們也輪番喊冤。一開始朱祐樘只裝聽不見,實在受不了了,乾脆下了一道詔書:誰敢再妄議徐貫,一律法辦。
關鍵是:怎麼救?
而最重要的一條是,朱祐樘深知:南方的水患和北方的水患不一樣。
於是,波濤洶湧的蘇松河,上游被人占壩建地,下游也被人占壩建地,用趙本山的話說,「終於從一根筋變成兩頭堵」。長此以往,任你怎麼累死累活地挖淤清淤,也解決不了問題。
人禍,就是蘇松河沿岸甚至河道上的莊田。淤泥土質肥沃,自然被很多人盯上,在河道上修壩建圩,開墾良田。這樣一來,水道的行洪泄洪能力大大下降,造成嚴重的洪澇災害。這些莊田因為建在壩上所以平安無事,總之,橫豎全便宜這群混球了。
這一次,46歲的白昂接過老師的槍,他面對的是更強大的對手——黃河。
徐貫風塵僕僕地來到了江南,在考察災情后他明白:不一樣,確實不一樣。徐貫的任務只有一個——清理淤泥。工作看似簡單,實則專業技能要求更高,難度更大。
蘇松河,就是今天的蘇https://read.99csw.com州河,是太湖流域的一條支流,它的沿岸,是由蘇州至松江(上海)的中國當時最富庶的經濟帶。直到今天,太湖流域的清淤問題,依然是當地政府頭疼的大事。
別的不說,錢呢?一分錢難死英雄漢,抗災需要錢,就算朱祐樘是七十二變的孫猴子,也變不出一毛錢來。
許多熟知水患的大臣此時給了朱祐樘當頭一棒:眼下水災不過是一個開頭,更大的水災必將風雲再起,連京杭大運河都有阻斷的可能。
這個漏洞,叫山東張秋河。張秋河西接黃河,東接京杭大運河,是中國北方水路交通的樞紐,在決定治水成敗的引黃入海工程里,黃河經由山東入淮河的整條道路上,它是重要的拐點。
與之相對應的,是大大小小的攔水壩和分流運河的修築與挖掘,白昂細緻考慮到了所有的可能:在修築河堤的同時,也在河堤下面修築攔水壩緩解水勢。從河南到江蘇,從江蘇到山東,數千條大大小小的分流運河開工了,它們彷彿一根根堅韌的網線,細細密密,纏住黃河猛獸龐大的身軀。這是一項橫跨中原四省的大型水利工程,施工時間卻有限得很:必須要趕在第二年雨季到來前完成施工,否則新一輪大水風雲再起,所有的心血都將化為泡影。
具體操作方法是:沿河南陽武修築長堤,阻止黃河水北上,疏通宿州古汴河,引黃河水入汴河,再由人工開掘線路,將汴河與淮河連接起來,使黃河經由淮河入海。施工方法則完全按照徐有貞的實驗理論進行,黃河南線開挖大大小小的運河,分流入淮。
徐貫是一個心系百姓的人,一個勇敢無畏的人,與弘治盛世的許多名人比,也許他從來不是一顆明星,卻是一塊厚重的基石,沉默地托起無數幸福的誕生。
朱祐樘知道,徹底解決問題就必須修水利工程。當時中國水患的重災區有3個:河南地區、淮北地區、蘇杭地區。治水患的關鍵在於:要選擇正確的人。朱祐樘找到了3位熊貓級水利人才:白昂、徐貫、劉大夏。
因為特殊的地理緣故,所以長久以來,黃河一發脾氣,張秋河准受株連,直到公元1453年,徐有貞以其獨創性的治水方略加以整治,方才太平下來。到白昂前來視察工作的時候,中原大地汪洋一片,這裏卻太平無事。
工程大,工期急,白昂迎難而上了。他充分延續了天不怕地不怕朱元璋都不怕的傳統,工程監督一絲不苟,違紀官員逮誰辦誰,特別是在分流泄洪這一敏感問題上,白昂毫不留情,專拿富戶豪強開刀,盡量保護小民百姓家財產,直把幾省地方大員折騰得叫苦連天。
但白昂卻敏銳地發現:這個平靜,是暫時的,治水計劃的最大漏洞,正在於此。
政府改革當然也不閑著。閑職官員裁撤的裁撤,採辦之類的土匪行動一律叫停。宮廷宴會,包括接待外國使節之類的外交活動,也都一概從簡。總之四個字:能省則省。
這可是後院起火。明朝北方的糧食主要靠南方供應,南方的糧食和賦稅主要靠江南,所以民間有諺語說「蘇湖熟,天下足」。如果蘇湖不熟呢……
第一個人:戶部侍郎白昂。開工點:河南開封。鬥爭對象:黃河。
因為劉大夏知道,當務之急,是恢復南北水路交通,漕運中斷了,要想儘快恢復,必須開挖一條臨時河道,將京杭大運河重新連接起來。這麼做當然是有風險的,但是,只要其他幾條河道能夠做好分流工作,這麼做就是最快捷的辦法。同時,這條作為暫時河道的運河,還能分流入淮,起到緩解洪峰的作用。
徐有貞用這個實驗說明:在開挖運河緩解水患的問題上,與其開挖一條大運河,不如開挖若干條總流量相等的小運河(徐有貞張秋治水,或謂當浚一大溝,或謂多開支河,乃以一瓮竅方寸者一,又以一瓮竅之方分者十,並實水開竅,竅十者先竭)。
這是江南歷史上一次大規模的河道整治工作,徐貫開挖了數條運河,將蘇松江與附近的幾條水域連接起read.99csw.com來。為了控制水的流速和流量,他特意設計了攔水閘與蓄洪水庫。如此,蘇松河不僅水患解除,更為太湖幾條河流的分流泄洪起到作用。今天我們去江南,依然可以找到當年建設的水利工程遺址,看到這些的時候,你一定會由衷地感嘆:中國人的智慧是無窮的。
狠人徐貫還有一個特點:謹慎。他不打無把握之仗,還親筆題寫了一款墨寶「百聞不如一見」以自省。治水這種高技術含量工作,沒有這種調查研究的精神是萬萬不能的。
解決辦法只能是治水了。白昂最合適,可朱祐樘選擇了另一個人:工部侍郎徐貫。
其次他是清官,千百萬工程款從手裡過,眼皮都不眨一下,相當嚴於律己。更牛的是,他對祖宗都要嚴格要求。去鳳陽督造皇陵,眼見當地鬧災,他給中央提意見:太祖的墳咱修得寒酸點,剩下的錢全賑濟災民?這種事放在封建社會實在是大逆不道,但白昂不管,長久以來他都堅持一個信念:老百姓的饑寒比皇帝家的墳重要。
朱祐樘在位的時期,之所以被稱為「中興」,不僅僅因為抗災救災的勝利,更因為他進行的一系列大刀闊斧,幾乎改變明王朝命運的經濟改革。這些改革,離不開一個人——邱浚。
白昂毫不慌亂,黃河最終是要奔流入海,治水的關鍵在如何讓黃河以最平穩的線路入海。所以,白昂提出了治水方略:北堵南疏。
在當時,破壞力大持續時間最長的就是水災。白花花的救災銀填不平這無底洞,折騰下去,比爾·蓋茨都得破產。
這讓專家們很不理解:不是要阻止黃河北上么,怎麼還要往北挖?這不是胡鬧么?
但如果說崇禎時期是「小冰河期」的話,那麼明王朝不止經歷了一次小冰河期,至少,明朝弘治皇帝朱祐樘(公元1488年~1505年)在位的最初時段,也是一個極端天氣頻發的時段。
一個連朱元璋都不怕的人,當然不會怕洪水。所以,他最合適。
弘治八年(公元1495年),徐貫主持的江南地區水利整治工程全線完工。這是一項對大明王朝有著生命線意義的工程。占明朝財政收入大半的江南地區重現繁榮,水災肆虐的太湖流域重如魚米之鄉的盛景。若無此舉,弘治朝的盛世大局,只能是鏡花水月一般的泡影。
事實上當時明王朝的家底還是很豐厚的,關鍵在於錢用得不是地方,就像一個肥胖病人,不該長肉的地方全是肥膘。所以要解決財政問題,既得勤儉,又得捨得割肉。
看似胡鬧,其實是對的。
第三個人:徐貫。開工地點:江南。鬥爭對象:蘇松河。
劉大夏的名字,也伴隨著這個偉大的創舉,從此長留在黃河兩岸。今天蘇北地區的一些州縣,每年都要進行拜河神活動,而河神,正是劉大夏。
終於,當他來到一個地方,仔細觀察了當地水情后,他找到了這個漏洞。
這可麻煩了,要知道北京城的物資供應都是靠漕運來維持的,漕運一旦癱瘓,國計民生且不說,京城的老少爺們吃什麼。
領導撐腰,徐貫幹得更歡了。所謂地主惡霸還是軟骨頭多,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家家爭著拆違章建築。徐貫再接再厲,他選拔了一批具有專業技能的中層幹部,開始了大規模的蘇松河清淤工程。不到一年的時間,蘇松河流域的清淤工作全面完成,生產全線恢復。
然後就是割自己的肉,神仙都不養了,宮廷的日子當然也得勤儉:僅光祿寺用於做菜的牲口,由每年的10萬減到每年4萬,香料用量由原來的每年2685斤減少到每年1635斤。人員當然也縮編,皇宮的人員編製比登基前少了近一半,各類開支竟然縮減了六成。
節衣縮食一番,弘治朝初年的各類開支,竟比成化朝減少了八成。這些錢大都變成了一批批發往災區的糧食與物資,都是朱祐樘精打細算,從牙縫裡摳出來的。
功成歸京的徐貫升為工部尚書,不久退休,去世后賜謚號為康懿。這位奠定江南百年繁華的人,竟然同樣在清朝人官修的《明史》中無傳。關https://read.99csw.com於他的記錄,都是從福建、江蘇、遼寧等零碎的地方志中整理得來。但我相信,他不會因為史官的偏見而被歲月遺忘,因為他傾注了無數心血的蘇松河依舊奔騰不息,欣欣向榮的江南,是那段燃燒著熱血的歲月的見證。
劉大夏,字時雍,湖北華容縣人,天順七年進士,先被選為翰林院庶吉士,然後于成化元年被調入兵部職方司(國防總參謀部),長期從事國家軍事行動的謀划工作,在這個單位里,他一干就是23年。
理論雖然正確,並取得過治水成功,可很多人並不信。別人不信不要緊,負責治水的戶部侍郎白昂相信。
到弘治朝開始的時候,劉大夏52歲,長期被下派于地方,從廣西干到浙江。弘治五年他是浙江布政使,正在浙江懲辦貪官,追繳流失的公款,突然新任命又下來了:朝廷升你官了,快北上吧。
3個重災區的改造完成,標志著弘治朝抗災工作的全面勝利。以後的數十年,自然災害依然時有發生,但大規模自然災害基本絕跡了,重新爬坡的大明王朝,可以全面開始生產建設了。
首先因為治水就是打仗,需要調動人力,統籌指揮,會治水的人未必會帶兵,但會帶兵的人肯定會治水。中國古代相當多的水利人才,都有過沙場橫刀立馬的光榮歷史。
平安即位后的朱祐樘發現,父親留給他的,是一個十足的爛攤子。偏偏屋漏又逢連夜雨,這時期的明王朝,是極端自然災害頻發的時期。
白昂不怕洪水也是有原因的,20年前他科場登第,坐師正是徐有貞。雖然他們的師徒關係很短(徐有貞不久后就倒台),但徐有貞在治水方面的才華與思想,他學得青出於藍。
為啥難,這是個科學問題。上游水流帶來的淤泥,到了水勢平緩的地方就會沉積,形成淤積,從而引發水災。所以,清理淤泥就像在家清理魚缸一樣,是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做的必要工作。
朱祐樘不是孫猴子,他只做了一件事就解決了問題——割肉。
白昂是戶部侍郎,劉大夏是地方領導,只有徐貫是建設部副部長(工部侍郎),正經八百的搞工程出身,貌似專業最對口,但事實上,他和水利工作是最八竿子打不著的。
小冰河期,是自然科學上的一個名詞,意思是指一段時間內,一個地區乃至全球頻繁出現極端天氣的現象。放在國家發展上,就是指一個國家數年裡,水旱災害持續發生,瘟疫不斷,農業生產遭受巨大打擊,人民因天災死亡無數。對於靠天吃飯的封建王朝來說,這樣的打擊無疑是致命的。
此時劉大夏卻做了一個奇怪的決定:在黃河的決口處開挖一條向北的運河。
錢摳出來了,就該救災了。
在這個問題上,著名奸臣徐有貞(即害死於謙的那位)曾做過一個經典的實驗,操作如下:找兩個容量相等的水箱,裝滿同樣質量的水,一個箱子底部開一個大窟窿,另一個箱子底部開若干面積總和與大窟窿相同的小窟窿,開始放水,結果證明:開若干小窟窿的水箱水先放完。

於是劉大夏以右副都御史的身份出發了,這次他的任務遠比平亂艱巨。工程進展緩慢,漕運的恢復又刻不容緩,這次黃河水災是百年一遇,沒個幾年功夫根本治不完,漕運必須馬上恢復,北方一大堆人的吃飯問題就靠這個解決呢。
然而,白昂收到的中央回復是:不準!愕然的白昂反覆思考,就是不明白咋回事。
徐貫,字原一,浙江淳安人,天順元年進士,歷任兵部主事,福建右參議,遼東巡撫,主要工作成績只有一個——打仗,至於治水么,可以說是既沒吃過豬肉,也沒見過豬跑。
弘治五年春,黃河在張秋鎮、黃陵港等地決口,奪汶河入海,兩岸盡成千里澤國。更為危險的是,貫穿南北的京杭大運河也被阻斷,南方漕運完全癱瘓。
收拾好包袱,劉大夏才知道,所謂的陞官,其實是個苦差使:黃河發大水了。
於是朱祐樘火速布置,調15萬民夫修治河道。這時九_九_藏_書,前線總指揮、工部侍郎陳政積勞成疾,竟然一病不起,最後「犧牲在工作崗位」上了。人死了,活還沒幹完,派誰去呢?朱祐樘犯愁了,就在這時,一邊的王恕再次提出自己的建議:讓劉大夏去吧。
因為如此,整個治河工程進展順利,但白昂卻並未輕鬆,他隱約感到,自己這個看似完美無瑕的治河計劃里,似乎隱藏著一個巨大的漏洞。
僅僅是朱見深去世時的成化二十二年(公元1486年),陝西發生大地震,河南發生水災。朱祐樘登基后,弘治元年,山東旱災,江蘇水災。弘治二年,河南水災,華北旱災。弘治三年,浙江水災。弘治四年,陝西旱災,江西水災。弘治五年,蘇松河水災,廣西瘟疫……
北堵,就是在黃河以北的沿線地區修築堤壩,防止黃河水向北蔓延;南疏,就是在黃河南岸地區廣挖運河,分流緩解洪峰壓力,並將黃河南岸幾條水道連接起來,引導黃河水經淮河入海,一句話:把黃河水平安趕下大海,就是勝利!
先是割老爹的肉:成化朝時代留下的廟宇寺院,關門的關門,充公的充公,什麼法師方丈的,勞改的勞改,還俗的還俗,吃齋念佛管啥用,統統幹活去。
所有的治水計劃,核心都是讓黃河進入淮河。這有一個前提:黃河水進入淮河時,流量已經大為減弱。但是,如果是更大的洪水呢?一旦入淮的洪水超過了淮河的承受力,那麼淮河沿岸勢必將遭受滅頂之災,而張秋河將會率先發生決堤,成為整個淮河大水災的導火索。意識到問題嚴重的白昂急忙向朝廷寫了奏摺,建議從山東東平至青縣,開鑿12條運河,將部分黃河水引入山東大清河與小清河入海,緩解淮河的分流壓力。這是一個事半功倍的方略:既避免淮河水患,又解決山東北部旱區的用水問題,可謂是一舉奪得,萬無一失。
先是身世苦,其父明憲宗朱見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庸君」之一,其在位22年,其中有16年不上朝,首開了明朝皇帝消極怠工的「先例」。施政上他寵信宦官汪直等人,導致朝政敗壞,政府效率低下,一批能臣遭到貶罷去職,文武百官,多是庸碌混日子之人,民間有民謠諷刺說「紙糊三閣老,泥塑六尚書」。私生活上也非議頗多,專寵年長他19歲的萬貴妃,任由她禍亂後宮。朱祐樘的母親,是後宮的一名普通宮女,得朱見深寵信生朱祐樘時,就險些遭萬貴妃墮胎,後為躲避萬貴妃迫害,在深宮裡隱姓埋名6年。朱祐樘與朱見深父子相認后,朱祐樘之母遭萬貴妃迫害致死。其後,萬貴妃一直謀求廢黜朱祐樘,導致朱祐樘數年來小心翼翼,在萬貴妃的不斷刁難下生活。最後平安即位,可謂歷經磨難。
白昂的這封奏章送上去后,朝堂里就吵翻了天,幾位重臣經過討論:一致建議是不修!關鍵是錢,修水利費錢,國庫本身不富裕,現在追加投資,為的只是一個未必會出現的可能,這不是犯病嗎?山東的官員也不幹:河南發水干我鳥事,你把黃河水引到我家來,不是給我找麻煩嗎?言官們更是把白昂罵得狗血噴頭。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支持白昂意見的最重要人物竟然是劉吉,只有他苦口婆心堅持這是防患於未然的最好方法,但他正確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鋪天蓋地的反對聲里了。
修吧!九月朱祐樘下旨,命戶部侍郎白昂修治黃河,發民夫20萬,令山東、河南、北直隸三省巡撫皆受白昂節制調度,要權給權要錢給錢,只要把黃河治好了。
於是幾十萬民夫動工了,事實也確如劉大夏所料,南北漕運再次恢復,連接大明帝國的運輸線,終於又暢通無阻了。而在之後的分流工程里,黃河洪水泛濫不斷,也正是這條月河一次次緩解了洪峰的壓力,保證工程順利進行。
但這不是亂點鴛鴦譜。首先,徐貫只做狠事,在福建的時候不經領導批准把官倉的糧食分給災民,還差點宰了管倉庫的軍官。後來到遼東做巡撫,嚴辦不法軍官,將罪大惡極者脫衣遊街,給予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摧殘。遼東地方志記載,一read.99csw.com提這位大爺的名號,許多老兵油子竟嚇得哆嗦。
白昂嘆了口氣,繼續幹活了。弘治三年夏,這項連接中原四省的大型水利整治工程竣工了,從此,飽受洪澇災害的黃河中游地區,在之後半個多世紀解除了水災的困擾。白昂歸京后得到褒獎,后被提拔為刑部尚書,繼續堅持鐵面無私的工作作風。退休后,朱祐樘親筆為他題寫了「宏裕之量,明達之才」八個大字,今天立於江蘇常州白氏宗族祠堂內。弘治五年,黃河再次爆發洪災,地點成了蘇北淮河流域,如果當年聽從了白昂的意見,這一切是可以避免的。
在明朝為什麼會滅亡的問題上,現代歷史學家曾提出一個新觀點:明朝,滅亡于小冰河期。
經過白昂與劉大夏兩位重臣的治理,肆虐數年的黃河消停了,中原四省恢復了生產,可謂功德無量。但是另一位熊貓級水利專家的工作同樣至關重要,甚至可以說,沒有他的勞動,白昂與劉大夏在黃河邊做的貢獻,相當多的都是無用功。
事辦完了,可徐貫不走,他接連給朱祐樘上書,力主對蘇松河流域進行進一步整治。因為徐貫知道,清淤是一個長期工作,今天挖完了用不了多久又會堵,折騰下來又耗時又耗力,想長期解決問題,還得依照科學辦事。
漕運恢復,這隻是治理黃河的第一步,分流入淮才是重頭戲。幾十萬民工勤扒苦作,日夜趕工。為了儘快完成任務,劉大夏豁出去了,50多歲的老頭天天連軸轉,沒一天睡囫圇覺,吃住全在工地上,在工程緊急的時段里,更是親自扛著沙包上陣幹活。領導都「模範帶頭」了,底下人哪敢怠慢,上上下下擰成一股繩,終於保質保量的完成了施工任務。
但為什麼蘇松河最嚴重?原因在於:蘇松河淤積不止天災,還有人禍。
到達災區后經過考察,徐貫下令:凡是建在河道上的違章建築,限期內必須全部拆除。消息傳來,中小地主們人心惶惶,豪強大族們只是冷笑:你算什麼東西,管到我們頭上來了。
順便說一句:劉大夏的這一整套治河方略,基本上沿用了元朝治黃河的方法,外帶自己一點小創舉。但元朝治黃河,卻治得矛盾叢生,治出了一場推翻帝國統治的農民大起義。劉大夏治黃河,卻治出了國泰民安,由此可見,好方略也需要好人執行才是。
弘治二年(公元1489年)五月,黃河爆發洪害,在開封黃花崗決口,山東南部以及河南大部皆成汪洋,明朝政府先後投入5萬多人救災,折騰到八月份,災情總算緩解。
白昂,字廷儀,江蘇常州武進人。天順年進士,歷任禮科給事中、兵部侍郎、戶部侍郎等職務,主要工作經歷包括:在鳳陽督造皇陵,在江蘇沿海剿滅倭寇,縱觀其履歷,不是打仗就是修墳,貌似和水利工作沒啥關係,但之所以選擇他,是有原因的。
必須要儘快解決!
具體的治河方略,是參考元朝大臣賈魯治黃河的辦法:分流入淮。操作方法是:挖掘幾條幹道,引導黃河進入淮河,經淮河入海。總之,盡一切努力阻止黃河北上,這是一個大工程,在當時的條件下,這也是唯一正確的辦法。
但理論好未必是萬能的,哪個地方該修堤壩,哪個地方該清淤,哪個地方該泄洪,都是需要反覆斟酌的。白昂抓住了兩個關鍵的開工點:河南陽武、宿州古汴河。
經過兩年努力,黃河成功改道,由原來的經山東入渤海,變為此時的經淮河入黃海,肆虐中原數十年的黃河水患,就此平息。數十萬流民終於可以重返家園,中原大地的廣大黃泛區,也得以重新恢復生產,這是一項偉大的創舉。
除了自然災害,國家的內外部問題更多如亂麻,國庫空虛,財政幾近崩潰,朱見深在位時沉迷修道煉丹,幾乎把國家財富揮霍殆盡。政府官員混日子,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貪污腐敗日益嚴重。外患方面,蒙古韃靼,瓦剌各部持續騷擾,邊關戰火不斷。朱祐樘登基后厲行撥亂反正,罷黜昏聵官員,提拔能臣幹吏,整頓吏治腐敗,減免百姓負擔。而要勵精圖治,國家的重中之重,就是抗災救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