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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大西南

第二十七章 大西南

一個作惡太多的人,報應遲早會有的。
殺妻后,他以愛江山勝愛美人的政治胸懷,衝破世俗觀念的束縛,迎娶了比他大十幾歲的阿迷州土司普名的遺孀萬氏,成功地將王弄、阿迷州合二為一。
中箭后的他,並無英雄之態,亦如凡人一般翻落在地,痛苦嚎叫,掙扎而亡。
此箭,如有神佑,不偏不倚正中張獻忠的心口。
他們聯名向全軍莊嚴宣告:自今以後,所過之地,愛護百姓,秋毫無犯,除在戰場上執行戰鬥任務外,一律不得擅自殺人,違者軍法從事!
接著,他又免費為大家,作了一場「雲南目前政治及軍事形勢」的專題講座。
也許,在他的心裏,「旺」僅表達一家一戶、發家致富的夢想,「望」才能寄託他達濟天下、青史留名的理想!
在政治工作告一段落後,統一雲南的軍事工作,再次提上孫可望的行動日程。
因沐天波的主要軍隊,已經調到滇川邊境上防範大西軍去了,所以,有備而反的吾必奎叛軍,便趁虛而入,先後攻下大姚、定遠、姚安,全滇震動。
出於這種妒嫉心理,他與李自成發生了多次的不愉快,後來還導致了大規模的「火併」。
今日試問,當年四川的劫難之源,可單單歸結于張獻忠一人之上嗎?
在明清易代的戰爭中,四川,是一個「參与」較晚,但卻「受傷」最重的省份。
貪慾如同一個鎖在族人心間的惡鬼,制度的缺失為他解鎖,信仰的漏項給他鬆綁,當他翻騰而出時,荼毒將禍害天下。
當殺得四野山川,如同月球一片寂靜的時候,行軍途中的他,發現自己儲備的軍糧,越來越少,且根本無法得到新的補充。
在我國十大風景區之一的黃果樹瀑布,現仍存他的題字,筆鋒蒼勁有力,內容大氣磅礴,足見其雄厚的文化底蘊。
聖旨一下,全川99%的讀書人在一個月內,齊聚成都,準備應考。
於是,在我國歷史中,產生了一個新的專用詞彙——「湖廣填四川」。
驟升為「一號」首長的孫可旺,並無一絲的喜悅,相反,他更顯得憂心沖沖、坐立不安。
戰後,成為全國穩定執政者的清政府,便從人口較多的湖南、湖北、廣東等省,遷移了大批人口,去四川「開荒種地」。
因為飽受李自成「建國稱帝」的刺|激,有樣學樣的張獻忠,終於在四川成都,圓了自已做了多年的皇帝夢!
這不僅因為他是張獻忠的「長子」,在大西軍軍中地位高,威信足外,還因為他讀過幾年私塾,文化程度在文盲半文盲充斥的大西軍中,鶴立雞群。
一路上,大西軍嚴格執行群眾路線,不擅入百姓房屋、不踐踏百姓莊稼、不拿百姓一針一線,公買公賣,所過之地,民皆安堵,全軍形象取得極大改觀!
並且,他老沐家二百多年來積累下來的巨額財產,瞬間被沙定洲這個土匪搶劫一空。
但在應試之日,考場變成了屠場,一萬七千多名讀書人,除留了十幾名比較順眼的幼童外,全部被殺。
得手后,又分兵佔領昆明的各個城門,成功控制全城。
大頭瘟、馬眼瘟、馬蹄瘟,這三大瘟疫,在四川大地上來回遊盪,又奪去一批又一批的戰爭倖存者的生命。
當然,他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新的蒙自土司,實力遠在其他土司之上。
在這裏,他們駐紮下來,一面收容殘部,一面進行了一次意義深遠的「整軍運動」。
沐英死後,其子被加封為黯國公,在以後的二百多年裡,雖然大明各屆皇帝,對內地的「同姓王」採取弱化、分離、撤銷的政策,但對雲南的異姓黯國公,卻一直感情永恆不變,友誼天長地久。
因為這位官居金滄兵備道的楊畏知,不但是孫可望的陝西老鄉,又是雲南官紳界的傑出代表,因此馬上被孫可望列為「重點統戰對象」。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如果不是明末的全民的戰爭,張獻忠僅僅會是一個老實能幹的農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或者是個精明強悍的捕快,緝私捕盜,混吃混喝。是這場戰爭,把他稀里糊塗地卷了進去,並最終鍛造成了一個十足的殺人狂魔。
1645年9月,早就對現任黯國公沐天波鹽稅政策不滿的武定土司吾必奎,發表了「已無朱皇帝,何有沐國公」的造反宣言,公然發動了針對雲南現政府的叛亂。
在成功消滅祿氏土司后,李定國率軍,發動對沙定洲最後的一戰。
在這漫長的戰爭中,無論明清那一方的兵來,都可「理直氣壯」地按各自的目的,把日漸稀少的川人當作軍人、役夫、姦細、俘虜、「人糧」,來使用。
1645年的12月1日,蓄謀已久的沙定洲終於行動了,他以告辭為名,親自率兵攻入黔國公府。
他們一致認為,是到了改弦更張、拔亂反正的時候read.99csw.com了。
「惡果」之四:老虎成災
他封其義子沐英為西平侯,允許其世代鎮守雲南,在政冶、經濟、軍事方面,賦予了其比內地更多的特殊權力。
至於大西國號,可暫用「興朝」代替,如果以後,與南明合作成功,即作變更。現在,本朝可用干支紀年。
在做群眾安撫工作時,孫可望等大西人,已敏感地認識到一個不可辯駁的現實,雲南人民,對大明這個老政權的認同程度,要遠比大西這個新政權要高得多。
聖旨還特別附加了一個硬性規定,所有讀書人,必須來參加考試。不來的話,全家問斬,鄰居連坐。
當在黔王府中接觸到一種更為富有的生活,更具高雅的享受后,他那顆躁動的心更加不安,一個罪惡的計劃,開始在他的心中逐漸醞釀、發酵。
在眾將領公開的表決中,年僅28歲的他,被大家選舉為新的國家及軍隊領導人,開闢大西朝新時代的希望。
只要有「再起義者」從田野殺向城市時,城市人就迫不及待地裡應外合,殺死城裡的大西軍,歡迎這些「再起義者」入城。
他這樣做,並不是害怕「階級敵人」——明朝的追剿,而是擔心「階級兄弟」——李自成的迫害。
己進入顛狂狀態的他,屠刀馬上砍向二十多萬新入伍的「川軍」。
站在這塊硝煙散盡的土地上,孫可望雖涌過一絲「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豪氣,但更多的,卻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沉重。
而且,各屆民眾中都有一個強烈的願望——「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
早在谷城「就撫」期間,張獻忠就和這位龍土司義氣相投,打得火熱,並從他那裡,獲得了大批馬匹、武器。後為表達謝意,乾脆拜其為乾爹。
鑒於大西軍的「真面目」,己被雲南人民識破,大西軍暫時停止進攻,轉入地方政權建設和群眾安撫工作。
歷史就是這樣詭異,這股加盟並伴隨著大明走完最後一程的力量,就是當年以推翻明朝為已任的一支重要武裝——大西軍余部。
他耐心地向這位老鄉保證,大西軍自進入貴州后,就早已改變了其一貫「燒殺搶淫」的惡劣傳統,這一點,請楊老鄉務必一百個放心。
但這四大「惡果」,還不是四川災難的全部。
張獻忠生前,對槍杆子握得是無比的緊,除自已掌握的直屬部隊外,大西國主要的武裝力量,主要掌握在四個義子的手裡。
在隨後攻打祿氏土司的戰鬥中,定北將軍艾能奇不幸中毒箭身亡!
作為一個最後納入大明版圖的邊疆省份,明智的朱元璋因地制宜,對雲南採取了「一國兩制、土流結合、高度自治」的行政模式。
由於沐天波這一特殊人物的加盟,孫可望統一全滇的道路,一下子變得順風順水起來。
可行性就是目前雲南人民,對沙定洲的「偽政權」並不認可,如果有人帶頭振臂一呼,必然能得到雲南境內各民族的一致響應。
為實施這一計劃,在叛亂平息,各土司都帶著軍隊返回家鄉時,沙定洲卻以各種理由,依然帶著部隊在昆明長期「逗留」。
唯一與這景象不協調的,是由一群「流氓無產階級」組成的「搖黃十三家」,正在川北地區搗亂。
來得早不如來的巧,就在明軍精銳被「搖黃十三家」纏住時,張獻忠已帶著隊伍越下牢、渡三峽、克培州、取重慶、占成都,如入無防之國。
但貴州這地方太窮了,八山一水一分田,的確是這個地方最生動形象的描繪。
當殘餘的糧食、牲畜等被吃光后,「人吃人」便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人之病,可治否?
1644年初,作為大明王朝「第二殺手」的張獻忠,率領他的造反隊伍,成功地佔據了湘贛兩省的大部分地區。

四川,血浸的土地

時常以「半個讀書人」自居的他,馬上認為川人之所以造反,完全是讀書人引出的禍,於是覺得很有必要對四川的讀書人,作一次「大清冼」。
在他擺事實,講道理的鼓動下,大西軍上下通過正式決議——揮師南下,直取雲南。
自然,按輩分排下來,孫可望、李定國自然便尊龍土司為「干爺」。
就在孫可望,為大西軍下一步向何處去而苦苦思索時,冥冥上蒼,把一個闊別多年的「干爺」,送到了軍中,為他指明了下一步進軍的方向。
在完成牽敵西下后,大西軍忽然回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兵不血刃地進入昆明。
他是一名革命的英雄,但更是一個凶暴的屠夫!
為打擊沙定洲的搞「滇獨」不法行為,龍在田這才身負重任,來到大西軍中,以自已的特殊身份,勸說這支特殊的軍隊,即刻入滇、為國平叛、為民造福。
好處之一就是雲南地大物博,那裡充足的糧食read•99csw.com、豐富的銅礦、廣布的鹽池,不但足以養活大西十多萬的將士及家屬,而且還可為財政,提供不竭的動力支持。
但隆武帝在局勢不明的情況下,力主慎重,他下給雲南的批複旨令是:一、掃除沐天波;二、沐天澤繼爵。
消滅了上述的兩類人後,大西國內,各地大大小小的起義,仍然是後浪推前浪,大浪帶小浪。
心中無限懊惱的他,轉而產生了一個更大胆的設想,在雲南自立為王,脫離大明中央政府。
錢沒了,又不會按正常的社會經濟管理手段來收取賦稅,剩下的應急措施便是——搶大戶了。
由一軍領導人躍升為一省領導人的孫可望,在政權建設中,採取了「穩老納新」的政策,在將部分大西軍隊幹部「軍轉民」,從事地方建設的同時,也大量留用了原明朝的各級官員,使政權變動引起的震蕩降到最低點。
但事實證明,在這個世界上,最牢靠的是人心,最不牢靠的還是人心。
在祿豐縣獅子口,大西軍一舉打敗楊畏知率領的明軍,並活捉其本人。

雲南,希望的家園

在強弱利害對比后,孫可旺決定避實擊虛,渡過長江,先取重慶,爾後進入貴州發展。
殺完這些讀書人後,仍心有餘悸的張獻忠,轉而把屠刀揮向了「僧道、醫卜、陰陽及百工技藝之流」,於是這些有一定知識含量的人,以各種名義被騙來后殺掉。
大約在1647年二月初,大西軍順利佔領貴州省會貴陽。
為此,他們採取斷然措施,逮捕及處死了仍堅持「按既定方針辦」,走張獻忠屠殺路線的大西皇后及大西宰相汪兆齡。
好處之二就是雲南人口眾多、兵源不愁,尤其是少數民族籍的士兵,更是驍勇善戰、忠於職守,是個出好男兒、好兵源的好地方。
不但平民吃平民,而且軍人也在吃軍人,「人口」在這裏變成了「人糧」。
在重慶勝利的鼓舞下,楊展等南明將領又先後佔領了川東、川南的綦江、宜賓、敘州等重鎮,逐步向成都所在的川西平原推進,各地倖存下來的四川百姓,殺死大西官員及少量駐軍,迎接明軍。
對「城裡人」的屠殺,是先從「首都」成都開始的,接著,簡陽、榮縣、洪雅等中小城市也受到了同樣的待遇。
己經家破人亡、兵少將寡的沐天波,現在主要的想法,就是先藉助孫可望報仇雪恥,因此對於這個「既好看又好用」的條件,自然無任何異議。
到1647年10月,除沙定洲和祿氏(祿萬億、祿萬兆)兩土司外,雲南的其他地區,都逐個參加了「興朝」混合政權。
歸降不久,他就自告奮勇作為聯絡人,代表孫可望,以「共扶明室,恢復江山」為條件,與沐天波舉行合作談判。
於是乎,四川的明軍精銳,被悉數徵調,去剷除這顆「化膿生瘡的毒瘤」。
一番「真情回顧」之後,龍干爺道出了此行的目的,邀請大西軍,去他的家鄉雲南平叛!
假如你是一個四百年前的川人,即使從這四大「惡果」中僥倖逃生,但也別慶幸地太早。因為在未來的歲月中,你未必能艱難地生存下來。
搶來搶去,便是在大西國內,爆發了對起義者的「再起義」。
對經營四川己經絕望的張獻忠,決定「棄川入秦」,打回陝西謀求「再次創業」。
入滇前,為減少進軍阻力,在龍在田的建議下,孫可望派出諜戰人員潛入雲南,利用黔國公的威望,散布虛假情報說,入滇的大西軍,是沐天波妻子焦氏的家族武裝,專門為屈死的焦氏報仇來了。請雲南各界人士,各個地方,屆時請自行歸順,切勿為萬惡的沙定洲盡忠守節。
沒有革命目標,沒有救世理念,沒有長遠規劃,這個組織追求的,僅是自己一時的飽滿與痛快。
但在本文中,華南虎卻是一個「揚眉吐氣」的「主角」。
「人與人的差距,昨就這麼大呢?」已經過了不惑之年的張獻忠,經常愁眉緊鎖、自怨自艾!
「惡果」之一:飢荒蔓延
后兩個條件,讓孫可望頓時感到「自慚形穢」,他再一次體會到四川大屠殺帶來的惡劣影響。
1644年的川人,大約有400萬人,到戰後1685年統計,僅剩下了9萬人。
這冰冷的五個字後面,又「填」進了多少個無辜的生命、無助的靈魂、無言的申訴……
吃了虧的沙定洲,在被迫停止攻打楚雄的同時,一方面發兵西進,擴大勢力範圍;一方面假借雲南巡撫吳兆元、在籍大學士王錫袞的名義,給遠在福建的隆武帝上了一道「沐天波無故造反、沙定洲成功平叛」的偽折,妄圖得到南明中央政府的追認,成為雲南新的統治者。
殺完了「川軍」后,為再節約糧食和甩掉包袱,他把最後的屠刀揮九*九*藏*書向了軍中的婦女及文官。
他異常清楚,現在最需要做的,是如何在這塊充滿希望的土地上,播下希望的種子!
在得到龍在田的保護下,沐天波暫時跑到楊畏知鎮守的楚雄安頓下來。
富人需要追求更多的財富,強民族需要擠壓弱民族的生存空間,奴隸主需要佔有更多的奴隸,社會收入的不公和民族發展的失衡,讓農民起義戰爭和民族征服戰爭,在乾旱肆虐的神州大地,同時迸發。
在張獻忠再度反水后,龍在田土司也受到牽連,被以「通賊」的罪名,調回原籍,面壁思過。
稱帝后,他給自己新建立的王朝,定國號為「大西」,定年號為「大順」(把李自成的國號作為自己的年號,心理扭曲的張獻忠,總算是佔了一次嘴上的便宜)。
明末兩大起義軍領袖——張獻忠與李自成,彷彿就是三國時周瑜與諸葛亮的「翻版」。張獻忠年紀比李自成大,出道比李自成早,生的也比李自成魁梧,可就是聚在身上的「閃光燈」,比李自成少。
1646年底,當張獻忠率軍行至西充縣鳳凰山時,對其屠殺持不同意見而降清的劉進忠,已經領著清軍,在此靜候多時。
就在大家都預測,他將直搗大明「留都」南京的時候,張獻忠卻放棄湘贛兩省的地盤,調轉槍頭,殺向四川。
當外面的世界已是「紛擾不止、干戈不息」時,動亂的颶風卻絲毫沒有越過巴山蜀水,刮進這個「天府之國」來,整個四川依舊是一片風調雨順、太平祥和的景象。
他曾出台特別聖諭——「天以萬物與人,人無一物與天,殺殺殺殺殺殺殺!」,為自己的屠殺作「無罪辯護」。
四川最後一點點的人口,也在一個個減少。
但四川即使再富裕,大戶的數量也還是有限的,過了一段時間后,大戶便被搶光了。
在各方利益都得到滿足的情況下,雲南維持著精巧的平衡,直到大明北京中央政府被推翻。
經過「整軍運動」,已初步獲得鋼鐵軍紀和政治理想的大西軍,以煥然一新的軍容軍貌向遵義(此時屬四川地界)進軍。
明末戰爭,歸根到底,源於我們族人(漢族、滿族等)沒有止境、沒有滿足的貪慾。
建國后,他很快發現自已,面臨著和李自成同樣的問題——如何管理好這個新生的王朝。
這四個義子分別是:老大平東將軍孫可旺,老二安西將軍李定國,老三撫南將軍劉文秀,老四定北將軍艾能奇。
也就是此時,孫可旺把自己的名字,由「可旺」改為「可望」。
此時,己經潰不成軍的大西軍主要將領,都把充滿期待的目光,彙集在了老大孫可旺的身上。
為表實意,他還主動派出自己的兒子,去孫可望那裡作為「質押物」。
省會成都,早在2500年前,就因「一年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而得名。但此時,在其繁榮千年後,卻只剩下了二十多戶,一百來人。
順利進入重慶的大西軍,在經過短期逗留後,轉而進入綦江地區。
更關鍵的是,昔日的大明子民,已把李自成看作了下一屆「真龍天子」的不二人選,「吃他娘,穿他娘,開了大門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的革命歌曲正響徹大江南北、黃河上下。
自然,他領導的那支軍隊,便被百姓稱為「大西軍」。
他以皇帝的名義,再次向「全國」下達了在本年度,將舉辦第二次科舉考試的聖旨。
見老巢有失,顧頭不顧腚的沙定洲,立即放棄昆明,全軍西返。
況且,把全民族的榮譽或苦難,都集結於一個人身上讚譽或責罵,本身就是毫無科學道理的。
為達到這個目的,他採取的第一個斷然措施,就是——殺妻!
如果說李自成的死,標志著大順事業的衰亡;那麼,張獻忠的死,反而意昧著大西事業的新生。
前方的大西軍是屢戰屢敗,大西政權的地盤是越打越少。
因為,在其後的15年中,四川,作為明清一個反覆爭奪的戰場,成為了雙方一個提高士兵戰鬥力的訓練基地,一個「高精尖武器」的試驗場所,一個隨時獲取免費物質的供應中心。
這時,清軍又打著「出民水火」的旗號,以「解放者」的身份,從漢中向四川蠶食。
張獻忠忙派出義子劉文秀統兵攻渝,但很快被「團結起來」的重慶軍民打了個大敗而歸。
見孫可望邁出「改邪歸正」的關鍵一步,楊畏知思考片刻,欣然歸降。
這樣一來,吃飯問題還沒解決,冶安問題,轉而成為張獻忠一個十分頭痛的難點。
到1644年5月,四川除石柱地區外,已全部被納入張獻忠的控制範圍。
在這位長輩誨人不倦的「義務教育」中,孫可望知道了「干爺」的家鄉——雲南,是一塊四季如春、江河縱橫、人口眾多、銅礦廣布、物產富有的神九-九-藏-書奇土地。
也就是從這一時刻起,重歸明廷,一致抗清的政冶理念,已不知不覺在大西軍上下滋生萌發。
明軍的再次到來,讓四川人民又懷念起這個曾保護過大家生命、財產及傳統文化的政權來,於是紛紛從各地向重慶靠攏,曾英的統治的人口迅速擴大到五十萬人。
而隨著大量大西軍的歸隊,孫可望的手下,已陸續聚集了十幾萬軍人及家屬。
龍在田在做完形勢報告后,又向孫可望等人,著重指出進兵雲南的好處及可行性。
無政府狀態,對於孫可望的大西事業來說,是一個絕佳的狀態,他們兄弟四人迅速攻城掠地,得寸守寸,得尺守尺,在烽火遍地的神州大地,以貴陽為中心,建立了一個小小的「袖珍之國」。
張獻忠死了,但四川的災難並沒有隨之結束,他播下的毒種,正萌芽、生根、茁壯、成長,結出一顆顆可怕的惡果。
他這樣做,自認為是有一定資本的,因為放眼望去,除楚雄外,雲南的錦繡江山,已全部歸入他的名下。
大西軍余部,由一支「反明武裝」到「護明武裝」的轉變,包含了太多太多的複雜因素。
而在此時,清軍卻因戰線過長,糧食兵員接濟困難,被迫退回四川保寧(今閬中),作長期休整,大西軍終於獲得了一個穩定的發展期。
躲在城外的山野村民,成為他屠刀下又一批屈死的冤魂。
殺了城裡人後,張獻忠便強迫郊區農民「農轉非」,進城為大西政權服務。
惱火萬狀的張獻忠,馬上把這些不識時務的「城裡人」,確定為下一步的屠殺目標。
順利平叛后的沐天波,分外高興。為表達謝意,特地多次在昆明的黯國公府,大擺宴席,犒勞這些「勞苦功高」的土司們。
因此,他們對倖存平民的搶劫與殺戮,與大西軍相比,沒有最壞,只有更壞……
在人類自相殘殺之時,這種本來躲在深山老林中的老虎,數量卻獲得了突飛猛進的增加,時常三五成群地出現在城市鄉村間。爬樓上屋、遊街逛市、飢則食人、飽則昏睡,嚇得「萬物之靈」的人類,反而倒是無能為力,見虎即遁!
在你死我活的戰爭中,又誘發了良知泯滅、心理扭曲、集體變態、饑饉遍地、疾病泛濫,在沒有自然災難的外力下,族人的「內功」,卻幾乎把自身毀滅。
臨行前,已在四川呆了一年多的他,對他能控制的地域,下達了最嚴厲的屠殺令,意在將自已得不到的江山,化為一片焦土,留下一個空殼。
在大西政權統治時期,不堪忍受其殘暴統治的「暴民」,集體屠殺中逃逸的川軍,紛紛跑到「搖黃十三家」投名入夥,使這個本來就不純潔的「黑社會組織」,變得更加龐雜。
從繼承老爹沙源的職位,成為王弄土司的那一天起,這個狂傲不驁的年輕人,就有一個成為全雲南土司的偉大夢想。
眼見大勢已去、江山易主,沐天波在幾名「貼身保鏢」的護衛下,攜帶官印、世襲鐵券等物品拚死逃出。
在我國歷代農民起義領袖中,張獻忠的濫殺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讓黃巢、洪秀全等前輩後生都「自嘆不如」!
因為看多了無數平民哀怨無助的眼神,因為聽夠了眾多百姓傷感失望的嘆息,作為四個「農民的兒子」,孫李劉艾內心曾一次次對義父張獻忠的不問青紅皂白的濫殺,感到由衷的痛苦和不滿。
由於大西政府承秉「不事生產」的執政理念,在近兩年的時間里,四川的農業生產「由興變廢」,絕大多數耕地被撂荒,糧食生產連續大幅下降,積存的糧食又大部分被強制徵收。所以,在張獻忠被殺、其部離川后,四川立即出現了大面積的飢荒。
這種轉變,是從張獻忠在四川經營失敗開始的。
為迷惑沙定洲,以最小的代價輕取昆明,大西軍轉而向沙定洲的原籍阿迷州方向移動,並在路上斬獲其一千多人。
投桃報李,在佔領四川的途中,張獻忠也特別注意軍風軍紀,嚴禁燒殺搶掠,這時軍民關係,尚算融洽。
一向柔順老實、樂天認命的四川人民,紛紛組織起各式各樣、人數不一的「護糧隊」,用游擊戰來消滅一小股一小股出來「打糧」的大西軍人。
這個「見錢眼開」的土司,就是蒙自土司沙定洲,一個有理想有手段的年輕人,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年輕人。
經過二個月的征戰,沙定洲最後的堡壘佴革龍被攻破,他和比他大十幾歲的妻子萬氏,雙雙被押回昆明后處斬。
在具體的管理體制上,明朝除在雲南設立巡撫、都指揮使、布政司、按察司這些流官,代表中央政府行使權力外,對各地相當於內地州府一級的土司,則承認其現有地位,並允許其世襲罔潛、獨立建軍、自行收稅。
現如今,李自成不但佔據了陝豫鄂的大部九-九-藏-書分,而且還搶先一步,在西安稱帝建國。
這其中,有利害關係,有人心所向,有民族感情,還有個人稟性。
2007年,「華南虎照片」事件,曾把全國搞得沸沸揚揚,背後折射出來的,也有現代人一份對野外已滅絕的華南虎無奈的嘆息。
如果沒有一個政府強有力組織和救濟,「大災之後,必有大疫」,必會成為一對前赴後繼的魔鬼,降臨人間。
對於眼皮之下的這支武裝力量,胸無城府的沐天波,認為沙定洲乃世代忠良之後,斷無二心,因此就疏於防範,聽之任之。
但人頭隔肚皮,做事兩難知,他的一番好意,卻沒有換來所有土司的真心回報,在多次進出黯國公府時,沐家富可敵國的財富,引起其中一個土司的垂涎,並最終又引發了另一場更大的叛亂!
因為,他現在面臨的最緊迫任務,是如何把這支已經人心渙散的軍隊,帶出這前有明軍、後有清軍、左有長江、右有高山的險地。
人多力量大、兵多好群毆,在人數占絕對優勢的情況下,吾必奎的叛亂,在當月便一舉平息。
這個「干爺」,是一位少數民族人士,雲南石屏土司龍在田。
這不僅是明末四川的悲劇,也幾乎是兩千多年來中國掙脫不開噩夢。
「惡果」之二:「搖黃」崛起
眼見外患未至,卻起家賊,抓耳撓腮的沐天波,只得利用家族多年來,手中積攢下來的那點威信和恩德,調集石屏土司龍在田,蒙自土司沙定洲,寧洲土司祿永命手下的少數民族軍隊,前來幫助平叛。
「久別重逢話當年,執杯相勸莫相攔。額頭已把光陰記,萬語千言不勝談。」在歡迎龍干爺的宴會上,想起物是人非、漂泊不定的這些年,大家都喟然長嘆、不勝感慨!
他親率軍隊,向楊畏知、沐天波據守的楚雄地區挺進。
幾十萬大西軍民、官員總不能空著肚子,為張獻忠無償服務吧。所以,大戶搶光了便搶中戶、小戶。
而此時此刻的張獻忠,卻仍然是一個「人人喊打」的流寇,名不正,言不順……
於是,在這個小的地域內,溫飽成了大西朝目前最大的奢望。
兩軍陣前,清軍統帥豪格在劉進忠的指引下,讓一名滿洲特等射手,暗地向張獻忠射了一箭。
也許是已經膩煩了明朝兩百多年的統治,也許是渴望亂世有一位強勢保護者的出現,這時的川人,對張獻忠的隊伍既不歡迎,也不反抗,而是靜靜地接受了這一現實。
1645年春天,南明將領曾英突破川東防線,進佔重慶。
1647年元月,重新聚攏在一起的大西軍,在孫可旺四兄弟的率領下,渡過長江,在重慶一舉擊敗南明總兵曾英的部隊,使曾英在撤退途中,落水而亡。
一個極不尊重他人生命的人,就終於走完了他豐富多彩、起起落落、罪惡多端的特殊人生!
1647年3月25日,大西軍佔領平彝,打通了進入雲南的前哨。28日,攻克交水,29日,進軍曲靖,殲滅沙定洲守軍五百名。
為率先垂范,他一口氣把自已身邊的三百殯妃殺得僅剩二十名,一千文官僅剩二十五名。
但他的母親陳氏、夫人焦氏卻在這次動亂中,懸樑自盡。
這一招,果然十分有效,因為沙定洲在雲南的統治,僅是一層浮在水面上的油花,雲南各地方的人民,對其是「口服心不服,敢怒不敢反」,現見「焦氏大軍」浩蕩而來,所經的各縣,都紛紛打開大門,熱烈歡迎「親人」入城。
在交談中,楊畏知提出他的合作條件是:一、孫可望領導的現政權,取消大西國號;二、不妄殺人;三、不焚廬舍、不淫|婦女。
張獻忠入川,使本來已被明軍整得奄奄一息的「搖黃十三家」,又一次起死回生,獲得了「第二次生命」。
實施搶劫犯罪后,妄圖進一步殺人滅口的沙定洲,又派兵跑到楚雄緝拿沐天波,但被仍效忠沐氏的楊畏知一頓暴打,狼狽而返。
最初,大西政府依靠沒收官府、王族和明朝官員的財產來解決吃飯問題,但不久,這些財產很快就消耗光了。
「惡果」之三:瘟疫流行
雲南,在經過又一場突如其來的戰亂后,再一次恢復了和平與秩序。
由被統冶者變為了統治者的大西人,既沒有心情去對舊的官僚機器「回收利用」,更沒有水平在短期內建立一支具有社會管理能力的幹部隊伍,因此,在四川由「流寇」變為「坐寇」后,吃飯問題便接踵而至。
二月十二日,大西軍攻克定番州,將逃到這裏的貴州布政使曾益等南明官員殺死,使貴州全省完全陷入了無政府狀態。
眼見自己辛苦搬梯子,卻幫別人摘桃子的沙定洲,由滿懷希望變為滿肚失望。
但難受歸難受,現實歸現實,掂量自己無法與風頭正盛的李自成抗衡后,張獻忠毅然決然地踏上入川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