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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迴光返照 2.新政

一、迴光返照

2.新政

大家要問了,昭宗為何也和僖宗一樣,剛剛即位就找李克用的麻煩?難道朝廷事前沒有對陳敬瑄和李克用用兵做出統籌考慮嗎?為什麼打著打著陳敬瑄,又忽然打起來李克用啦?這都是儒臣忽悠的。一幫嘴尖皮厚腹中空、搖頭晃腦不被重用的書獃子或者投機分子,一天到晚圍在昭宗身邊,陳述討伐李克用的重要性與必要性。
文德元年(公元888年)十二月,昭宗派出開府儀同三司、守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上柱國、扶陽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韋昭度檢校司徒、門下侍郎、平章事、兼成都尹、充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兼兩川招撫制置使、行營招討使,統兵十萬出征西川,討伐陳敬瑄與田令孜。好傢夥,諸位,有誰能夠一口氣將這位韋昭度韋大人的頭銜全說下來?此人頭銜之多可能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一看就知道韋昭度是權傾朝野的重量級人物。可見昭宗對韋昭度的倚重程度。在派出韋昭度為統帥的同時,朝廷還沒忘了給他儘可能多地提供統一戰線的支持。以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為行營招討副使,東川節度使顧彥朗為行軍司馬。割出邛、蜀、黎、雅等州單設了永平軍,以王建為節度使,治府在邛州,讓王建擔任行營諸軍都指揮使。削去陳敬瑄一切官爵。在朝廷的發動下,各路大軍浩浩蕩蕩殺奔成都。
就在王建與田令孜僵持之際,顧彥朗派弟弟顧彥暉領兵來助王建攻成都。其實顧彥朗助陣為虛,火上澆油是實,故意推波助瀾將事情搞大。成都畢竟是西南重鎮,又經過高駢的完善修治,城高塹深,不是王建這些人馬可以輕易攻取的。幾次衝鋒失敗之後,王建暫時放棄了對成都的攻擊,轉而剽掠周圍州府。
李唐朝廷之所以在臨門一腳的時候停止征討陳敬瑄,從四川撤回韋昭度,不僅僅是對伐陳敬瑄準備不足,選帥失當,還有一個緣故,後方又發生了意外事件。說意外是假,因為此事的發動是百分百的「意內」事件,朝廷經過密謀策劃后與李克用開仗了。說意外是真,因為征伐李克用的進程還不如征伐陳敬瑄順利。左邊是李克用,右邊是陳敬瑄,雙線作戰,疲弱的朝廷哪裡吃得消。更要命的是,朝廷沒想到后發動的討伐李克用之戰,形勢發展反倒比早期的入川之戰更快,這個快不是向著好的方向快,而是糟糕的更快。無奈之下,朝廷撤回了韋昭度,放棄了對川戰爭。
王建一路破關斬將,連續攻下鹿頭關、綿竹、漢州、德陽,一口氣打到成都城下。這時候,陳敬瑄真緊張了,慌了手腳,趕忙將田令孜推向了前台。田令孜伏在成都城頭的垛口上,倚老賣老地責難道:「王建你這是為何?怎麼打起自己人來啦?」王建看到田令孜出面了,感到事情有些棘手。不過這個局面難不倒王建,他決定先君子后小人,先禮後兵。王建帶領眾將披頭散髮跪在清遠橋上,仰頭對田令孜答道:「當初乾爹你召我前來,可是現在陳太師對我心存芥蒂,將我拒之門外。如果我就此回去,顧彥朗也會對我的清白產生懷疑。與其進退不得,還不如繼續做賊!」田令孜聽王建這麼說,一下子卡殼了,啞口無言。田令孜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有氣還沒地方抱怨。
受了懲罰和責罵的李克修回到昭義駐地后,心情一落千丈,又羞又氣,心裏的疙瘩始終解不開,從此得了抑鬱症。不到半年,李克修抑鬱而死,時年三十一歲。
田令孜憑藉自己的老臉來到王建大營,向王建轉達陳敬瑄投降的意圖。王建顧及田令孜當年扶助之恩,不好直接與田令孜翻臉,還需盡量保全顏面。王建跪倒在田令孜面前,痛哭流涕,要求田令孜不要誤解和責怪他。並說他這也是無奈,奉朝廷旨意討伐不聽命的逆臣,只有遵照執行,無法因私廢公,半途而廢。王建在向田令孜一番表白之後,表示將仍然像以前那樣以乾爹的名份對待田令孜。田令孜和陳敬瑄這才放心,雖然失敗了,畢竟性命可以保全,也不錯了。陳敬瑄開城投降。王建終於佔據了成都,成為了名副其實的西川節度使。
得知朝廷採納了他的建議,派出重兵前來會剿陳敬瑄,還給他正式破格提拔加官進爵,王建立即煥發出了數倍的幹勁兒。王建對自己未來的鎮府邛州發動了猛烈攻擊,守城大將楊儒斬殺刺史毛湘出降https://read.99csw.com。繼而蜀州、嘉州、戎州陸續投降王建。韋昭度在楊守亮的先鋒開路下,也連陷數城。最後,王建與韋昭度在成都外合兵一處,韋昭度紮營于唐橋,王建紮營于東閶門外。
王建接到陳敬宣的邀請函,心中大喜,暗自慨嘆道:「這不就是我日思夜想大展宏圖的機會嗎?」王建想到此處,頭腦一轉又想起了一個人,他要聯合顧彥朗一起就勢奪取西川,畢竟自己實力還是小了些。王建火速趕到東川鎮府所在地梓州拜見顧彥朗。王建見到顧彥朗后說道:「我乾爹田令孜要召見我,我必須去看望他。藉此機會,向太師陳敬宣請求換個大一些的州鎮坐一坐,如果成功,此行目的就達到了。」顧彥朗聽出王建話裡有話,知道這小子絕不是省油的燈,此去西川必定有所圖謀。不管他怎麼圖,只要不圖我的東川就好。顧彥朗與王建心照不宣,達成了默契。王建將家眷留在梓州作為人質,親自率領精兵兩千和從老家許州帶出來的班底部將,星夜兼程趕赴西川。
韋昭度臨行時,王建還上演了一幕動人的傷別離。王建跪拜在韋昭度的馬前,泣不成聲,雙手捧酒為韋昭度送行。至此,韋昭度還很感動于王建的真誠,認為王建一心為國著想為我韋昭度著想。韋昭度前腳離開劍門關,王建後腳就派人去佔據和把守了入川的這個天險,拒絕唐兵再次入川。從此之後,唐朝失掉了對蜀川的統治。
三月,昭宗降旨加封朱全忠兼中書令,進爵東平郡王,取代時溥為東面行營總管。在與秦宗權的戰爭中,時溥的表現與朱全忠相比,差了一大截子,況且最後擒住賊首的功勞是朱全忠一人獨佔。新皇帝似乎有意樹立新榜樣,以對諸侯起到示範與威懾作用。因為皇帝要勵精圖治,離不開能幹的文臣武將,這是一種政治需要。老牌的模範青年高駢已經成為過去。在各路諸侯中既能打仗又肯為朝廷出力的,似乎只有朱全忠,至少到目前,朱全忠還沒有給朝廷惹麻煩,還沒有犯上的意思。可以推測,銳意進取的昭宗皇帝,將中興大任的相當一部分期望寄托在了朱全忠身上。從朱全忠的陞官速度上,可以推斷皇帝是有意識地儘快樹立起朱全忠公忠體國樣板形象,藉以鞭策和鼓舞其他諸侯向朝廷靠攏。因此,朝廷自然而然地渲染擴大了消滅秦宗權的重要意義。水漲船高,消滅秦宗權意義蓋過了黃巢,那麼朱全忠的功勞自然蓋過了消滅黃巢的人。所以,朱全忠後來居上,鋒頭蓋過了老牌軍閥時溥。
不幸的是,惡仗基本打完了,趙犨的身體也垮掉了,難以繼續履行管轄藩鎮的職責。不過趙犨也留了一手,請求朝廷將自己的頭銜悉數轉封給弟弟趙昶。沒多久,趙犨病死。趙犨臨終在病榻上拉著弟弟的手囑咐道:「我們身家性命都是朱全忠救的,一定要對朱全忠感恩圖報。朱全忠此人志氣有王霸之資,未來前途不可限量,爾等需要忠心謹慎,凡朱全忠用得著的地方,要不遺餘力。」
那幾年,朱全忠在與秦宗權的征戰中,不僅收服了趙犨和張全義兩個得力盟友,將忠武與河陽兩大重鎮納入宣武統轄之下。還通過收留走投無路的山南東道節度使趙德讓,將荊南變為藩附;通過直接委派牙將胡真做義成留後,派部將孫從益知鄭州事,將義成和鄭州納入直管。至此,北至黃河、西至潼關、南至長江、東到淮河的廣大地盤都進入了朱全忠統轄之下,或為直接州鎮、或為盟友,都直接聽命于朱全忠。
以前的李傑變成了現在李曄,昔日的壽王也已變成了今天的皇帝。昭宗坐在龍床上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田令孜。昭宗免掉田令孜職務,另外派人任西川監軍使。沒想到田令孜依仗其哥哥陳敬瑄的勢力,不奉詔命,將皇帝派去的人拒之門外。
新官上任三把火。皇帝不是官,皇帝是管官的,因此皇帝燃起的火也比一般的官要大。昭宗雄心勃勃地要在末唐寒冷的冬夜裡,燃起幾把大火。只是,誰也沒想到,這僅僅是迴光返照的殘燼而已。
王建對投降的西川兵將照單全收,量才錄用,沒有門戶之見。王建深得宦官乾爹的真傳,採取宦官常用的擴充勢力方法,將幹練有才的年輕武官收為假子。這一路上,王建收了十來個假子,迅速呈現了軍容繁盛的氣勢。
陳敬瑄和田令孜投降王建后,初期,地位還算尊read•99csw.com崇,王建對他們禮貌有加。好景不長,不到一年,王建就向朝廷秘密上書要求殺掉陳敬瑄。朝廷此時已經見識到了王建的野心與能量,有心抑制其發展,因而沒有同意王建的奏請。王建見朝廷不予支持,乾脆又採取了拿手的特務手段。他暗地裡唆使人密告陳敬瑄圖謀作亂,然後將陳敬瑄毒死。弄死陳敬瑄后,王建將刀鋒伸向了田令孜的后脖子。還是老手法,捏了個私通鳳翔節度使李茂貞的罪名,將田令孜逮捕下獄。在監獄里,田令孜終於嘗到了比太監還難受的滋味,簡直是生不如死。沒幾天,田令孜一把本不健壯的老骨頭就被魔鬼一般的獄吏折騰散架,死於非命。
李傑無奈只得強忍疼痛與窩囊氣繼續走路,豆粒大的汗珠子從額頭吧嗒吧嗒往下掉。儘管嘴上沒再多說什麼,可是李傑心裏已經對田令孜乃至諸多宦官產生了仇恨。
還有一個插曲,有個名字叫做韓武的小校三番五次在節度使院子里騎馬,帥府侍衛上前制止他,韓武惱怒地罵侍衛:「王大帥早已許願給我等,不出幾天就能官封節度使,騎騎馬算得了什麼?」侍衛一時拿他沒辦法了,因為韓武說的是事實,王建的確說過這樣的話。幾天後,韓武再也沒有來帥府騎馬。沒有人知道韓武去了哪裡,那幾個侍衛也納悶兒,韓武為什麼不來搗亂了呢。原來是王建秘密派人將其暗殺,以絕了明患與隱患。
王建暗地裡派人將韋昭度的一名親隨逮住,誣告其盜竊軍糧,並治罪。然後派人將韋昭度的這名親隨在大帥府門口煮熟了剮分吃掉。韋昭度雖然有儒生的倔強與堅持,可面對王建赤|裸裸的特務恐怖活動,韋昭度卻被嚇壞了。懷著恐懼的心,搓著顫抖的手,韋昭度向朝廷謊稱自己得了重病,要求還朝。未等朝廷批准,韋昭度即將前敵指揮權全部交與王建,當日起程離開四川。
本來朝廷以消滅陳敬宣和田令孜為目標,正在西川大舉用兵,戰事處於膠著狀態,恰恰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朝廷里發生了一件動議,打斷了對西川的戰爭。
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白公開地對唐王朝的命運做出真實的評判,對這種時局形勢下個體的奮鬥機會提出主張。以前其他人未必不清楚這一點,但沒人便於或敢於表達出來。有實力有野心的藩鎮諸侯即使認識到這一點,也只限於動手不動口,可以做不可以說。這說明唐王朝這個老帝國不僅在事實統治上千瘡百孔,而且在輿論形勢上也開始破敗。
從這幾個插曲中,王建的心計與手段可見一斑,絕非等閑藩鎮的庸碌之輩可比。
昭宗在打擊宦官的時候,對藩鎮採取了暫時的容忍與安撫策略,對天下兩個最強的藩鎮實施了加封,封授朱全忠和李克用兼侍中,與宰相同列。這既是穩住藩鎮的策略,也是有現實目的。因為東部的秦宗權還沒有完全剿滅,其他後起的小股農民起義仍然不可忽視,所以需要朱全忠繼續為朝廷賣力。南有朱全忠、北有李克用,要封就一起封,一邊加一個秤砣,不偏不倚,起到制衡作用。
陳敬宣把自己的擔心對弟弟田令孜訴說了一番。田令孜聽后哈哈大笑,說道:「你不必擔心,王建是我兒子,我對他很了解。他做流賊是因為楊守亮容不下他,這也是出於無奈。我馬上給他寫封信,他會立即來咱們這裏報到。」陳敬宣見田令孜這麼有把握,這才懷著對田令孜無比敬服的感覺將心放在肚子里。陳敬瑄立即派人給王建送信,邀請王建來西川。
李克用出氣的方式也與眾不同。他責罰李克修脫|光了上衣跪在地上,一邊用馬鞭抽打李克修的脊背,一邊罵,罵李克修目無尊長,對李克用伺候不盡心。
王建對周庠點頭表示贊同。說干就干,拿定主意后,王建糾集了地盤上所有山頭洞府村寨的部落共計八千人,沿著嘉陵江順勢東下,一夜之間就襲取了閬州。趕跑楊茂實之後,王建自稱防禦使,開始安撫百姓,召集流離失所的人口,募兵充實隊伍,實力很快壯大起來。
走了韋昭度,還有後來人。
王建佔領西川后,勤于政事,廣開言路,對有才能之人不吝惜職爵俸祿,能夠禮賢下士,聚集各路人才九_九_藏_書,在生活上崇尚節儉樸素,謙和清淡。沒多久,西川在其治理下一派繁榮景象。
例如,昭宗採取了不同的策略。
不知道各位是否還記得這個王建。他曾經在僖宗逃亡的路上披荊斬棘保護僖宗,深受僖宗喜愛。後來被田令孜收為假子(宦官的假子也不全是宦官,也有帶把兒的)。既有皇帝的喜愛,又有田令孜做後台,王建聲名鵲起,成為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天有不測風雲,田令孜失勢后,楊復恭掌權。楊復恭是田令孜的死敵,一朝大權在握,開始對田令孜的部下進行清洗,將王建等人調離禁軍,外放王建做利州刺史。
昭宗皇帝愛「名牌」,對名聲顯赫的儒臣言聽計從。
李克用獲得昭義藩鎮后,巡視潞州。在視察過程中,地方上的接待工作沒做好,吃穿用度不夠豐厚,標準不夠檔次。這令李克用十分惱火,或許是那幾天李克用心情不好,因為來潞州之前李克用剛剛打了一次敗仗。那是在征伐宿敵赫連鐸的時候,李克用不僅沒有取勝,而且損失了邢洺磁團練使大將安金俊。或許還有別的原因,反正那天李克用非常不爽,在房間內摔盆子砸碗,拍桌子瞪眼睛,指著潞州地方官的鼻子破口大罵一頓。這還不算完,罵了潞州地方官之後,李克用又把潞州的上級昭義節度使李克修叫來出氣。
當王建走到半路的時候,陳敬宣的部下提醒陳敬宣說:「王建那是什麼人啊?您請他來無異於引狼入室,到時候難以轄制可怎麼辦?」陳敬宣頓時醒悟,悔不該邀請王建來成都,趕緊又派人前去攔截王建,通知他不要來西川了,讓王建就地轉頭回閬州。王建此時憋足了勁正在興頭兒上,猶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被陳敬宣迎頭潑了一盆涼水,王建感到十分窩火。一不做二不休,王建索性與陳敬宣撕破了臉皮,由原計劃的巧取變成豪奪。
龍紀元年(公元889年)二月,朱全忠將秦宗權打入木籠囚車,械送京師。長安城內一片歡騰,到處流傳著朱全忠用兵如神的傳說。僖宗在位時消滅了黃巢,昭宗剛繼位不久就消滅了秦宗權,當然是一件值得誇耀的文治武功了,說明皇帝領導有方,威加海內,有廓清環宇的氣象。因此,昭宗皇帝本人和善於拍皇帝馬屁的一群人決定,對懲處秦宗權來個大操大辦。朝廷命人將秦宗權遊街示眾,圍著長安城內的大街小巷走了十多圈,通告文書張貼了幾千張,如果那時候有高音喇叭,肯定會大肆廣播宣傳一番。最後,在獨柳大街的廣場上將秦宗權梟首行刑。秦宗權臨死前,歪著腦袋對監斬官說:「喂,你看我哪裡像反賊?我只不過是盡忠沒盡到位而已。」秦宗權話音沒落地,圍觀的人群就爆發出了一片鬨笑。
昭宗十分痛恨宦官集團,深知其為帝國的一大禍患,暗下決心要剷除之。這個決心的種子早已播在了李曄的心裏,在他還為王子之時,這粒種子就已經發芽生長。那是僖宗皇帝被黃巢趕出長安逃往四川的路上,當時還是壽王的李傑在山谷中長途跋涉了一天一夜后,筋疲力盡,腳底起泡,小腿浮腫,以至於寸步難行。李傑停下來休息,趴在一塊大石頭上喘粗氣。這時候,田令孜從後面趕上來,見李傑癱軟無力止步不前,趕緊催促道:「壽王,趕緊起來趕路,賊兵很快就會追到。」
昭宗面臨的是更加爛的爛攤子。
扛著一大堆頭銜征伐陳敬瑄的韋昭度大失體面地從敵前跑了回來,廟堂之上是不能立足了,昭宗給他弄了個東都留守的官,打發到洛陽縮著去了。
圍在皇帝身邊的「名牌」大儒有的是。
李克修能征慣戰,是一員良將。他還有一個難能可貴的品質,不事奢華,生活十分簡樸,自律甚嚴。正是這樣一個人,他不明白接待工作乃是官場中的頭等大事,絲毫不可馬虎。更是這樣一個人,他不明白主子越是沒好臉色你越應該堆上五彩燦爛的笑臉給他。所以李克修在接待李克用的時候沒將接待標準搞好,也才在受到責罰后想不通,最終英年早夭。
李克修的死對李克用的河東勢力是個不小的打擊,李克用本人也追悔莫及。為了表示補償,李克用委任李克修的弟弟李克恭為代理昭義節度使。大家在此會疑惑,李克修的弟弟不就是李克用的弟弟嗎?稍有差別,因為李克修是李克用的堂兄弟。
但是,昭宗有幹勁兒。
田令孜眉毛一揚說道:「這荒山野嶺的,上哪兒弄馬去!https://read.99csw.com別磨磨蹭蹭的拖累隊伍!」說著田令孜用馬鞭子抵著李傑的後背,催他快走。
李傑揉著酸痛的腳脖子哀求道:「我的腳很痛,請求田公公給我弄匹馬」。
既然要用名牌,自然自己的身價也要提上去,特別是自我的感覺一定要良好才匹配。昭宗經常自我感覺良好,時常微言大義,動不動就「春秋」啊「三代」什麼的。
效果,拭目以待。
西川節度使陳敬宣原是個無能之輩,能夠鎮守西川純粹是緣自一出鬧劇。黃巢在關東聲勢浩大地向西發展,田令孜認為朝廷勢不能敵,早就打算帶領皇帝退守成都。這時候,田令孜想讓個放心的人提前去鎮守西川。他想到了他的哥哥陳敬瑄。此時的西川節度使是世家名將崔安潛。崔安潛知道陳敬瑄無德無能,不願意讓陳敬瑄出鎮西川。在僵持不下之際,僖宗李儼想出了一個絕妙的餿主意。他讓陳敬瑄、楊師立、牛勖、羅元杲為西川節度使候選人,通過比賽球技決定勝出者。於是這四個人在皇帝面前開始了點球大戰,經過一番緊張刺|激而又驚心動魄的比賽,最終陳敬瑄拔得頭籌,出任西川節度使,佔據了最肥美的西川之地。
目標:重儒臣,廢宦官,削藩鎮,興綱紀。
陳敬宣日夜擔心東川節度使顧彥朗與日益茁壯的王建串通起來攻打西川,吃不好飯,睡不好覺,口乾舌燥上老火了。陳敬宣的擔驚受怕是有來由的。王建雖然是後起之秀,羽翼尚未豐|滿,可是誰都能感覺到此人不是池中之物,其散發出來的咄咄逼人之勢令左鄰右舍時時感到不安。與王建離得最近的是東川節度使顧彥朗,因此顧彥朗的壓力最大最直接。顧彥朗知道自己無法對抗王建,更無能力剷除王建,然而顧彥朗頗有城府,硬的不行就採取軟的辦法。顧彥朗時不時地給王建以勞軍為名送禮,一來二去,兩家走的熱絡,給人一種睦鄰友好的外像。
韋昭度走後,王建更加緊了對成都的攻勢,無所不用其極,日夜輪番攻城。在王建強大而密集的圍攻下,陳敬瑄惶惶不可終日,黔驢技窮,束手無策。絕望之際陳敬瑄只好請田令孜懷揣印信出城議和,實際是投降。
見王建勢力發展很快也較強,楊守亮知難而退,打消了剷除王建的念頭,王建的勁敵威脅暫時解除。佔據閬州后,王建的部下張虔裕、綦毋諫先後給王建出主意,讓他低調做人,不要與朝廷和周圍藩鎮為敵,先要休養生息,積蓄力量,發展隊伍,務農練兵,靜觀天下之變,伺機而動。王建對他們的建議言聽計從,一一採納,在沒人注意的暗地裡把閬州治理成了堅實的根據地。
朝廷對消滅秦宗權如此重視,對朱全忠如此大加封賞,搞得如此場面隆重,這是朱全忠沒有想到的。陞官如此之快,一時間朱全忠還覺得不太習慣。但想了想李克用早就是郡王了,朱全忠這才挺挺腰桿踏實了些。此時的朝廷對朱全忠非常倚重,而且和朱全忠沒有芥蒂,所以朱全忠的官一路高陞。跟著陞官的還有奉國節度使趙德讓,享受中書令的待遇。蔡州節度使趙犨做了同平章事兼忠武節度使。
而且,昭宗有盤算。
工作總會有人做。
楊復恭的假子楊守亮此時為山南西道節度使,利州屬於山南西道統管範圍。楊守亮一向嫉妒王建的驍勇善戰,幾次徵調王建到其帥府,意圖加害之。王建看出了楊守亮心懷叵測,不敢奉命前去。可是賴著不去也不是個辦法,更容易給楊守亮留下抗命不遵的口實。正在王建愁眉不展的時候,部下周庠向王建建議:「現在明眼人一看都明白,唐朝國運日衰,快走到頭兒了。藩鎮之間互相吞噬,征伐戰亂不絕,然而這些節度使都是割據軍閥,沒有雄才遠略,不能救濟國難。您勇武和謀略聞名遠近,又受到士卒擁護,若不建立豐功偉業,那還有誰夠資格啊!可是我們利州地處葭萌關,自古是四戰之地,難以長久安頓落腳,不是建功立業的地方。東面的閬州雖然地處偏遠,可是人口富足,是個積蓄力量的好地方。閬州的地方官楊茂實,雖然是陳敬瑄和田令孜的心腹,然而不務正業,如果我們以興師問罪的名義討伐他,可一戰而擒也。」
在攻打成都之前,為了激勵士氣,王建曾向部下宣傳說:「成都城內繁花似錦,金銀遍地,美女如雲。如果城破,可任憑爾等隨便掠取。立功陞官不在話下,弄個節度使乾乾也指日可待。」等到陳敬瑄要投降,眼看read.99csw.com入城在即。王建派出部將張勁為先遣隊,率領一千人,每人一把大砍刀,在大隊人馬之前入城維持秩序。然後,王建再對部下將官與士卒訓話:「我和你們奮戰三年,歷盡千辛萬苦才得以成功,你們別擔心升官發財的事,以後機會多得是。今天進城之後,禁止任何人剽掠搶劫。我已經派張勁入城維持秩序,有違令鬧事者,被張勁抓住,如果他送到我這裏,算被抓的人幸運,因為我會赦免他;如果張勁抓住違令者就地正法,先斬後奏,我就無能為力了。希望你們謹記!」果然,還有不少士兵違反軍令,沿街搶奪,張勁見一個抓一個,抓住之後用榔頭砸犯事兵卒的胸脯,直到砸成肉餅。一連砸死一百多人,才算靠恐怖手段建立了穩定的秩序。
王建知道韋昭度代表朝廷,是自己目前唯一的後盾,因而對待韋昭度十分恭謹有禮,事事請示彙報,三餐必定陪同,冷暖周到詢問。然而韋昭度一介文官,搖頭晃腦講經據典還行,排兵布陣實在是外行。另外,陳敬瑄知道危在旦夕,負隅頑抗,採取了一切可能的措施與唐官軍對抗對峙對壘對賭甚至對決。一晃兩年多過去,成都還是沒有攻下來。會剿殲滅戰變成了持久戰。朝廷失去了耐心,也失去了繼續供給大軍糧草的能力。無力支持巨額戰爭消耗的朝廷要韋昭度班師回朝,並赦免陳敬瑄罪責,希望前敵各自罷兵,以求得暫時的喘息休息。顯然以昭宗為首的決策集團對這次征蜀戰爭的艱巨性認識不足,既用人失當,也沒有做好充分的思想和物質準備。
王建對西川的斬關破城,已經徹底表明了王建對西川的野心。陳敬瑄無奈之下,轉頭向朝廷求援。當時,朝廷正在皇帝更替之際,無暇他顧,派出了使者前去調停敷衍,結果雙方誰也不買賬,調停以失敗告終。
王建在成都周圍到處流竄,時日一長開始有些吃不消了。畢竟兵馬都需要持續的糧草供應,需要有序的居住保障,總這麼打游擊,部隊減員很厲害。經過深思熟慮,王建得出一個結論:用兵打仗如果不藉助天子朝廷的力量,則無法收攏人心。王建的這個認識是很深刻的,他總結出了一個成功的規律性途徑。王建的這個認識也很及時,在他的這小撮人馬還沒有被自己的野心拖垮之前,王建意識到了朝廷的重要性。於是王建上疏朝廷,列舉了陳敬瑄的數條罪狀,核心目的是離間陳敬瑄與新天子的關係。昭宗左手掂量著王建的奏摺,右手掂量著陳敬瑄的書信,很快做出了決定——支持王建。王建與昭宗一拍即合,雙方意圖很快找到了共同點。
正在昭宗要決意收拾田令孜的時候,有人給昭宗送上了一個台階,請求朝廷派兵剿滅陳敬瑄。此人是王建。
朱全忠這邊發展的如火如荼,李克用那邊也是節節勝利,徹底擊敗了孟方立,將邢洺磁幾州收入囊中。李克用這人有個毛病,治軍嚴酷,脾氣暴躁。手下人見到李克用都很緊張,生怕惹李克用不高興,引禍上身。低級將校見到李克用時,都手腳發軟,語音顫抖。
朱全忠果然不辱使命,在解除了河陽的背後威脅后,集中力量對秦宗權發動了圍追堵截戰役,最後將其壓縮包圍在了蔡州城內。朱全忠派大將李唐賓、龐師古等人與趙犨環繞蔡州紮下二十八座大營,將蔡軍困死在城內。秦宗權走投無路,只能眼睜睜坐以待斃。在強大的外部壓力下,蔡軍發生了分化瓦解,內部矛盾加劇。蔡將申叢發動兵變,逮捕了秦宗權,準備與朱全忠議和。哪曉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蔡將郭璠又發動兵變殺掉申叢,將秦宗權押解到開封汴梁,向朱全忠投降。朱全忠至此以己之力,由弱到強,歷經百戰,終於全殲秦宗權,蔡賊徹底覆滅。朱全忠獲得了震驚天下的勝利。
朝廷不想繼續玩,這可把王建急壞了。朝廷如果不玩,朝廷還是朝廷。王建如果不玩下去,王建就不一定是王建了。王建取得的成果很可能全部喪失,且有覆滅之虞。因此,王建一再堅持繼續對陳敬瑄用兵。韋昭度在王建的勸說下,猶豫拿不定主意。王建嫌韋昭度戰意不堅決,在前敵只會礙手礙腳,還不如自己直接干來的痛快有效率。王建產生了逼迫韋昭度還朝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