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以解足下，並以為別。嵇康白。

君子百行，殊途而同致，循性而動，各附所安。吾每讀尚子平、台孝威傳，慨然慕之，想其為人。少加孤露，母兄見驕，不涉經學。性復疏懶，筋駑肉緩，頭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不大悶癢，不能沐也。每常小便而忍不起，令胞中略轉，乃起耳。又縱逸來久，情意傲散，簡與禮相背，懶與慢相成，而為儕類見寬，不功其過。又讀《庄》《老》，重增其放。故使榮進之心日頹，任實之情轉篤。

夫人之相知，貴識其天性，因而濟之。禹不逼伯成子高，全其節也。吾頃學養生之術，方外榮華，去滋味，游心於寂寞，以無為為貴，縱無九患，尚不顧足下所好者。又有心悶疾，頃轉增篤，私意自試，不能堪其所不樂。自卜已審，若道盡途窮則已耳。足下無事冤之，令轉于溝壑也。

阮籍從來都不在別人背後嚼舌根，我常想向他學習，可就是做不到。他為人厚道，從來不安什麼壞心眼，不過一喝酒就不要命似的，真挺恐怖的。那些所謂的正人君子看他不爽，像仇人一樣恨他，想搞死他，幸虧有大將軍給他撐腰。我不像他那麼好說話，既牛X又裝X，誰都不放在眼裡；不懂隨機應變；做事情也不小心，覺得不爽就干！如果成天跟那些人在一起，估計每天都得跟人動手打架，雖然不想惹麻煩，可是我就這性格，這輩子改不了了！還有什麼君臣、父子、夫妻、兄弟、朋友之間的那一套狗屁禮法，以及國家的政策，我都想過了，但有七件事是我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的，有兩件事更是rｅａd•9９csｗ.com殺了我也控制不了的：我這人就喜歡睡懶覺，上班以後，那些孫子要叫我起床，這是第一件受不了的事情；我喜歡抱著琴到處去顯擺，或者去打打鳥、釣釣魚，上了班哪有這麼自由？這是第二件我受不了的事情；上班以後，我得人模狗樣地坐著辦公，腿腳麻木也不能起來做個廣播體操啥的，我身上餵養了很多虱子，要一直撓才覺得舒坦，還得穿得正兒八經，迎接上面的人，這是第三件我受不了的事情；我不愛寫信，但是上班以後，有一堆煩人的事情得去搞定，桌子上全是讓人暈死的信，不管吧，人家說你裝X、沒教養，如果勉強寫信，又實在扛不住，這是第四件我受不了的事情；我不喜歡去弔喪，但那些無聊的人們喜歡這個，已經有不少人因此在背後對我豎中指了，甚至有人想藉此給我穿小鞋，雖然我看到了這點，但是本性難移呀！我想委屈自己向世俗低頭，但這怎麼可能呢？我是誰呀！到最後，肯定不能像現在這樣happy，這是第五件我受不了的事情；我不喜歡俗人，但是上班以後，就得跟那些人在一起辦事應酬，一堆人亂七八糟地搞得烏煙瘴氣，還得看那些低智商的花招、噁心的伎倆，這是第六件我受不了的事情；我生來就不耐煩，上班以後那麼多破事，恐怕能把我給鬱悶死，這是第七件我受不了的事情。還有，我這人標準的憤青，看誰不順眼就得開罵，如果上了班還這麼干，早晚都會被人家知道，那我還混個毛？這是第一件殺了我也控制九九藏書不了的事情；我就是一頭倔驢，看不慣那些壞人以及他們乾的那些垃圾事，碰到這樣的事就得插手，然後就是動手，放倒了再說，這是第二件殺了我也控制不了的事情！以我這種無敵的性格，再加上上面所說的這九條，就算不被人砍死，自己也早晚嗝兒屁！

原著：［三國·魏］嵇康

吾新失母兄之歡，意常凄切。女年十三，男年八歲，未及成人，況復多病，顧此悢悢，如何可言。今但願守陋巷，教養子孫；時與親舊敘闊，陳說平生。濁酒一杯，彈琴一曲，志願畢矣。足下若嬲之不置，不過欲為官得人，以益時用耳。足下舊知吾潦倒粗疏，不切事情，自惟亦皆不如今日之賢能也。若以俗人皆喜榮華，獨能離之，以此為快；此最近之，可得言耳。然使長才廣度，無所不淹，而能不營，乃可貴耳。若吾多病困，欲離事自全，以保余年，此真所乏耳。豈可見黃門而稱貞哉！若趣欲共登王途，期于相致，共為歡益，一旦迫之，必發其狂疾。自非重怨，不至於此也。

我說這些，既是讓你真正了解我，也是跟你告別。拜拜！

康白：足下昔稱吾于潁川，吾嘗謂之知音。然經怪此，意尚未熟悉于足下，何從便得之也？前年從河東還，顯宗、阿都說足下議以吾自代；事雖不行，知足下故不知之。足下傍通，多可而少怪，吾直性狹中，多所不堪，偶與足下相知耳。間聞足下遷，惕然不喜；恐足下羞庖人之獨割，引尸祝以自助，手薦鸞刀，漫之膻腥。故具為足下陳其可否。

君子乾的read.99csw.com事、走的路也各不相同，但都能達到目的。順著各自的本性去做，就能得到很大的滿足。每當我看尚子平和台孝威傳的時候，對他們的景仰就像滔滔江水綿綿不絕，也常想，他們才是真正的牛人。再加上我年輕時候父親就掛了，身子骨很弱，我老娘和我哥都寵著我，不讓我讀那些亂七八糟瞎扯淡的書。我這人還超級懶，笨手笨腳的，一副排骨身材。頭髮和臉經常一個月不洗，如果不是實在癢得受不了，我是懶得洗的。小便常常忍到膀胱要罷工才起來撒一泡！因為放縱太久，變得越來越孤傲，對誰都愛答不理，也沒什麼禮貌。朋友們給面子，從不跟我計較。又讀了《莊子》和《老子》，我就更屌了。因此，越來越覺得上班沒勁兒，總是想幹嗎就幹嗎，老子天下第一！

我剛失去母親和哥哥，很痛苦。我女兒才十三歲，兒子才八歲，是祖國的花朵，但是經常生病，想起這些我就煩！我現在就希望過上平靜的生活，教育子女，偶爾跟朋友聊聊天，喝喝酒，唱唱卡拉OK，這樣就算完美了！如果你非要纏著我，那不過是讓我去遭罪，你早就知道我不把誰放在眼裡，我也覺得自己各方面都比不上現在那些白領。世俗的人都把掙錢放在第一位，我就不這樣，我覺得很驕傲！這就是我，出淤泥而不染的囂張之人！如果一個人才華巨猛，啥都能擺平，就是對上班掙錢沒興趣，那才是真正的偶像！像我這樣以生病為興趣，想遠離那些破事以求多活幾年的人，只能用廢柴來形容！看見一個太監，絕對沒人誇他是純read.99csw.com爺們！如果你非要拉我去工作，一起happy，我一定會瘋掉！咱們沒有深仇大恨吧，你就放我一馬，行不行？

我跟你說：過去你經常說我不愛上班，我覺得你很了解我，是我哥們兒。但我現在覺得你是真的不了解我，相當不了解！你哪只耳朵聽到我說想上班了？前年我從河東回來，顯宗和阿都告訴我，你打算讓我接替你的職務，這事雖然沒辦成，但我已經明白，你太不了解我了！你猴精猴精的，還喜歡和稀泥。我性子很直，心胸也蠻狹窄，很多事情看不慣就得管，不好管就動手。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了居然跟你成了朋友！聽說你現在混得越來越好了，我真的很不安，生怕你覺得自己工作無聊，拉我下水，就像廚師不願意一個人屠宰，還得拉個祭師墊背。我可不想搞得一身臊。所以今兒必須跟你把話說白了！

有個臭道士說，吃術和黃精可以長壽，我覺得丫沒騙人。我又喜歡到處閑逛，釣魚賞鳥，遊山玩水，覺得這樣的生活倍兒爽。一旦上班，就過不了這麼爽的生活了！我怎麼會丟掉自己樂意乾的事，而去干那些鬱悶的破事呢？

人跟人交往，重要的是了解對方愛喝酒還是愛泡妞，愛砍人還是愛燒房子，然後幫他搞定。我最近學養生呢，什麼美味佳肴、榮華富貴，跟我沒什麼狗屁關係！我不怕寂寞，也不因碌碌無為而悔恨！就算沒上面說的那九條，我也很鄙視你喜歡的那些玩意兒！我有心悶的毛病，最近又加重了，我想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忍受那些鬧心的事！我該怎麼做，早就考慮清楚了，就算再走一條死路，那又怕https://read.99csw.com個鳥！你要是來勉強我，那就太不仗義了！

又聞道士遺言，餌術、黃精，令人久壽，意甚信之。游山澤，觀魚鳥，心甚樂之。一行作吏，此事便廢，安能舍其所樂，而從其所懼哉！

阮嗣宗口不論人過，吾每師之，而未能及。至性過人，與物無傷，唯飲酒過差耳。至為禮法之士所繩，疾之如仇，幸賴大將軍保持之耳。以不如嗣宗之賢，而有慢馳之闋；又不識人情，暗于機宜；無萬石之慎，而有好盡之累，久與事接，疵釁日興，雖欲無患，其可得乎？又人倫有禮，朝庭有法，自惟至熟，有必不堪者七，甚不可者二。卧喜晚起，而當關呼之不置，一不堪也。抱琴行吟，弋鉤草野，而吏卒守之，不得妄動，二不堪也。危坐一時，痹不得搖，性復多虱，把搔無已，而當裹以章服，揖拜上官，三不堪也。素不便書，又不喜作書，而人間多事，堆案盈機，不相酬答，則犯教傷義，欲自勉強，則不能久，四不堪也。不喜弔喪，而人道以此為重，己未見恕者所怨，至欲見中傷者；雖瞿然自責，然性不可化，欲降心順俗，則詭故不情，亦終不能獲無咎無譽，如此五不堪也。不喜俗人，而當與之共事，或賓客盈坐，鳴聲聒耳，囂塵臭處，千變百伎，在人目前，六不堪也。心不耐煩，而官事鞅掌，機務纏其心，世故繁其慮，七不堪也。又每非湯、武而薄周、孔，在人間不止此事，會顯世教所不容，此其甚不可一也。剛腸疾惡，輕肆直言，遇事而發，此甚不可二也。以促中小心之性，統此九患，不有外難，當有內病，寧可久處人間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