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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十常侍

第十三章 十常侍

督郵令隨員侍立左右,擺出一副自己就是皇帝的面孔,坐在高座之上。
皇帝的臉色愈發陰沉,但卻緘默不語。
議郎張讓、議郎趙忠、議郎段珪、議郎夏惲等十人自為中心,對樞密形成約束。所謂議郎,意思就是參議的角色。任何樞密政事都要經過他們的手。皇帝尚幼,十常侍又個個老奸巨猾,陰險毒辣。所以,只要他們想做,什麼樣的惡政都能得到推行。
「……」
隨員小吏道:「這你該清楚啊。今天面見督郵,為什麼不獻上金銀綢緞做賄賂呢?對我們隨員,也得趕緊往袖子里塞點兒啊。這很重要啊。這可是最好的歡迎啊。剛才督郵不是說了嘛,如何款待就看你的心啦。」
「張郎中。你為什麼要在今天突然講這些啊?」
「聽說列了我等平日所仰慕的縣尉玄德大人二十多條罪狀呢。什麼欺壓百姓啦,榨取苛稅中飽私囊啦,太多啦!訴狀已經送往都城,等皇帝意旨一到,就要處罰玄德大人。……我等百姓視玄德大人為父母,所以大家聚到這裏,向敕使求情,結果被小吏們打了出來,縣衙大門也關上了。無奈才在這裏長跪。」
聞此番平定黃巾賊后,謊報軍功,疏通朝廷關節,妄領官爵者,或謊稱軍功、在州郡大耍淫|威者,甚眾。此邪必糾。欽此。
所謂十常侍,就是十個宦官。民間稱他們為閹官。他們把持君側之權,在後宮也有勢力。
縣裡小吏心服玄德之德,從未想過玄德有什麼過錯,嚇得一個勁兒發抖,不知如何回答。
「地方上,諸事招待不周……」
「住嘴!」玄德話音未落,督郵突然在高座上叱道,「你竟敢自稱中山靖王的後裔!?豈有此理!皇上命我等臣下巡察各地,就是因為聽說弄虛作假,謊報軍功,自稱豪傑,自封官職之輩橫行。像你這樣的卑賤之人謊稱天子宗族,君臨百姓,真乃大不敬也!我要立即上奏天子,再做發落。退下!」
九九藏書噢。十常侍亂朝政,晦辱皇上聖德,已非今日之事。憂慮者也非我一人。天下萬民皆有怨恨!」
「退下!」
倒是上任縣尉一職以來,玄德不曾把他們二人當部下使用。他們一起受窮,夜裡同眠一榻。
張飛睜開眼,問胯|下的馬。馬兒只是「嘚嘚嘚嘚」輕快地邁著蹄子。
張鈞跪拜階下,道:「相信皇上聖明,臣張鈞今日斗膽申訴令聖心不悅之事。願皇上聖心昭昭,不恥賜聞。」
做官當然不允許把很多豢養的兵丁帶到任上,而且也無必要,玄德就把手下五百余兵卒託付給王城的軍府,請求編入軍隊,自己只帶隨從二十人。
這天,劉玄德有事拜訪朱儁官邸,路過王城禁門附近。
翌日,玄德還是沒有送來任何禮物。
玄德未帶隨從,還穿著原來那身征衣,孤影悄然地走在秋寒中。郎中張鈞望著玄德的樣子心中納悶,反問玄德境遇:「你現在在哪裡?做什麼?看上去可有點瘦啦。」
「我等喜歡乾淨,飲食奢侈。鄉下嘛沒辦法,但汝等接待敕使,用什麼樣的心來款待呢?我是要看看你們的這份孝心的。」
玄德啞然,回私館去。
「實在太沒勁啦!」張飛一個勁兒地喝酒。
張鈞明明知道,但他相信敢於冒死進真言才是忠君之道。
玄德想暫且退下。這時,督郵又問:「縣尉玄德,你是本地出身,還是其他縣來此地上任的?」
玄德任職僅四個月,縣裡的政治就大有改觀。
「是!」
「是的。說是讓我們等消息,駐屯在外城門。可是冬天就要到了,我可憐部下,特來申訴。」
郎中張鈞如此安慰一番,與玄德別過,速速入宮覲見皇帝去了。
話說得言外有意,玄德卻未能理解。但督郵是奉了帝王之命下來的敕使,玄德接待他懷的是一片真心的。
「怪哉此人。」
話未說完,帳后就傳來暴怒的聲音:「住口!……先把你的頭砍了懸挂在獄https://read•99csw.com門上邊!」
「是的。比如,聽說此次黃巾之亂,十常侍也多有私心行事之處。行賄之人無功也得加官晉爵,不行賄者無罪也遭貶官。已經滿城風雨。」
張飛聽罷,豎起毛蟲一樣的眉毛,怒睜雙目,瞪著緊閉的館舍大門。
「怨恨?」
由於發生了張鈞的事,十常侍也沒有反對,反倒略施表面辭令,把封賞說成自己的善政。
「什麼事啊?」
由於向皇帝所進忠諫被十常侍聽到,張鈞即使當時不是那樣死法,以後也必難活命。
「劉氏,哎,你不是劉氏嗎?」有誰招呼道。
玄德嘴唇囁嚅一下,好像想說點什麼。轉而一想,說也無益,便默默施禮退下。
張鈞大驚失色,「啊」的一聲昏倒在地。
回到私館,玄德也是一臉怏怏不樂的樣子。
督郵又加了一句,威脅道:「不寫訴狀嗎?不寫你也與他同罪。」
靈帝尚在弱年,即使注意到惡弊,也治理乏術。所以,就算被張鈞的苦諫所感動,也無法做出任何答覆,只是把目光移到宮苑中去。
受到封賞的人中也有劉備。
玄德如實道來:自己沒有官職,部下被當成私兵對待,凱旋后不準入內城,忠誠的兵卒們沒有一件暖和的軍衣過冬,分不到一丁點犒賞。今天是帶著請願書到朱儁官邸去,乞求開恩撥給暖衣和糧食的。就算站在外城當門衛,起碼也得挨過霜寒。
「比起自己的器量,張飛、關羽恐怕對眼下乾的這種小吏差事都不會服氣。不過,權且忠於職守吧。時機是急求不得的啊。」
十常侍後來也有所小心,互相提醒道:「一旦大意,就會莫名其妙地冒出假忠假義之人。」
「咳,你想去哪兒?」
不得已,縣裡的小吏按督郵所說列了莫須有的罪狀,寫了訴狀。督郵把訴狀急送都城,稱皇帝旨意一到,定將嚴懲玄德。
朝縣衙門前望去,七八十個農民和城裡百姓跪在那裡,嘴裏嚷https://read.99csw.com嚷著,往地上磕頭。
根據封賞,玄德赴中山國任安喜縣尉(今河北定州東南)之職。
張鈞看時機已到,便說:「把十常侍關進監獄,梟首南郊,與罪文一同公之於世,人心自然平安,天下……」
「把縣吏叫來!」督郵叫來縣裡小吏道,「縣尉玄德是個無禮的傢伙!不僅僭稱天子宗族,還聽到此地百姓也有種種嗟怨之聲。我要立即奏明皇帝,待旨發落。你代表縣吏,起草訴狀。」
「旅館準備好了嗎?」
「我是縣尉玄德。您遠道下鄉督察,辛苦了!」玄德拜道。
「……」
典醫搶救,開出葯湯。張鈞喝下之後,直接一覺睡死過去。
聖上臉色不好……
皇帝周圍自不必說,他們對內政外交都大加警惕。
「什麼訴狀?」
一聽到十常侍,皇帝立即把目光轉向一旁。
「噢,還以為是哪位呢,原來是張鈞閣下!」玄德施禮。
張飛下馬,大聲道:「大家這是怎麼啦?!你們在向縣衙哭訴個啥呢?」
「嗯,好吧!」過了片刻,張鈞加重語氣道,「這等事總能想象得出來。就算蕩平了地方亂賊,但只要社稷害鼠不除,就難保四海長治久安。不僅區區賞罰不公,可嘆之事實在太多。你的情況我會專門奏明聖上。也許不久你就會得到浩蕩聖恩。再等等,別灰心!」
說到縣尉,不過是偏僻鄉下一個警察署長一樣的官職,但由於是奉皇帝之命所敘,玄德深謝聖恩,攜關羽、張飛當即出發上任去了。
此人跟曾經陷害盧植的黃門左豐一道當敕使,來巡察過征討戰場。那時便與玄德相識,還曾共談世事,互訴抱負。玄德略敘久違之意,道:「不曾想在此相見。看到您健康順達,甚好甚好!」
聲音未落,十常侍悉數跳將出來。他們個個怒發倒豎,裂眥瞪眼,向張鈞逼將過來。
「這還是頭一回聽說。皇甫嵩將軍因功封冀州牧,朱儁剛剛凱旋迴都,馬上當上九九藏書車騎將軍,封河南尹。就連那位孫堅,都因為有內部關係,封別部司馬。……就算再無功勞,你的功勞也不在孫堅之下。不,從某種意義上講,可以說在此次掃匪征賊之戰中,作戰最苦最為盡忠的軍隊,就是你的義軍了。可卻……」
「哦……」張鈞一臉驚訝,不禁問道,「這麼說,你還沒有得到官職,也沒有享受到賞賜咯。」
望著督郵目中無人的傲慢勁兒,關羽、張飛隱忍著,心想:「這傢伙是個拿公事壓人的主兒,不好對付。」
皇帝坐在御座上,道:「張郎中。今天你有事要與朕深談,朕已讓近臣退下。你可以暢所欲言啦。」
「噢,你就是這裏的縣尉啊。我等敕使一行到此,一路上骯髒襤褸的小民前來看熱鬧,接近車騎,指指戳戳,形容猥瑣。如此迎接敕使,成何體統?一看便知,平常管束不力。得讓他們感知皇威。」
「是。」
「回督郵的話。在下老家在涿縣,家世是中山靖王的後裔,匿跡黎民間已久。此番平定黃巾之亂,略有小功,被敘為本縣縣尉。」
「老爺,你還啥都不知道啊?敕使讓縣裡小吏寫訴狀,都送到都城去啦。」
玄德悄悄地把督郵隨員請到一個房間里見面,想打聽敕使為何不悅。
張鈞滿懷激|情,飽含熱淚,忠誠進諫,嘴都講酸了。
難得皇帝身邊無人。
「縣裡黎民百姓儘是窮人,還要向中央繳納相當的稅金,哪裡還有富餘賄賂巡察敕使和大隊隨從讓他們滿意啊?賄賂也得從百姓的民脂民膏中擠啊。其他縣的縣吏還真能辦得到!」玄德嘆息。
玄德常常這樣安慰二人。這也是安慰他自己的話。
不管怎樣,使者是奉敕令巡視地方的大官,玄德等人跪地施以最高禮節。
督郵騎在馬上,道:「這裏就是安喜縣嗎?真是窮鄉僻壤!怎麼,連個縣城都沒有嗎?縣衙在哪裡?!把縣尉叫來!今晚的旅館在哪裡?讓他帶路。先去旅館歇息。」
當年冬天在任所度九_九_藏_書過。
玄德等吏急帶關羽、張飛等隨從,到路上迎接督郵的隊伍。
經過這些,皇帝好像也注意到不少有功之臣未獲封賞,他們心懷不滿,憤憤不平。於是,皇帝特意再次調查立功情況,實施第二次封賞。
很快,玄德正衣來到督郵面前施禮。
強盜惡逆之徒銷聲匿跡,良民誠服德政,日日安享太平。
「恭請斷然行事。現在正是時候。伏請陛下決斷。」
回頭一看,是郎中張鈞。張鈞正要入宮覲見,讓隨從抬著轎子,自己坐在上面。看到玄德身影,便命隨從道:「拿鞋來!」說完,走下轎來。
消息前腳傳到縣衙,督郵後腳就下到安喜縣來。
不久,春到河北,原野嫩芽初發。這時有消息傳來:「天子的使者要來此地。」
玄德面色憂鬱。看上去,他不願因聽從朝廷之命而變成這樣。他緊咬雙唇,心中憐惜部下的遭遇更甚於可憐自己的不遇。
終於,他跪行到御座之前,拉住皇帝的龍袍哭訴起來。皇帝為難地問道:「張郎中,那你要朕怎麼辦呢?」
說著,傲慢地環視周圍。
他們壓著火,跟著隊伍來到縣衙館舍。
敕使的使命是奉詔下來。詔曰:
這個張飛,臉喝得跟熟透的柿子一樣,騎在馬上溜達。畢竟是縣上的小吏,老百姓對面走過,都會客氣地行禮。張飛卻在馬上打盹兒,那姿勢好像就要從馬背上掉下來一樣。
「你是何人?」督郵明知故問,從座上俯視玄德。
天天飲酒,要是被玄德和關羽知道,定會責備於他。而且,就是玄德、關羽,臉色也都很憂鬱。「太沒勁了……」他嘴裏反覆嘮叨,獨自一人躲起來喝酒,不見人影。
「不是別的,正是君側十常侍之事。」
「咦,怎麼回事?」
「不用臣多說,賢明的皇上也早已有所注意。眼下天下就要恢復平靜,地方亂賊就要消滅。此時,願仰請皇上考慮清掃君側,以示自上整肅之意,消除人民天下黑暗之憂,使他們安居樂業,稱頌德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