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玄德聞之大喜，仰天嘆道：「我現在才第一次搞清楚有關卧龍、鳳雛的疑問。啊，原來我是多麼的孤陋寡聞！現在才知道，我居住的這片山河裡竟然隱居著這樣的大賢人！」

隨著滂沱的淚雨，他的手顫抖著彷彿也在不停地哭泣。

「那麼鳳雛就是先生你嗎？」

就在那麼近的地方？

也許他不忍與大家相別，終於改變初衷回來了？

次日早晨。

聽徐庶這麼一說，劉玄德喜形於色地問道：「希望你能告訴我那人的姓名，請先生講得詳細一點。」

徐庶垂淚道：「謝謝主公的金玉良言。我才疏學淺，卻深受主公的厚恩，現不幸中途而別真是不勝慚愧。我素有孝養老母的拳拳之心，如果一旦效命曹操，如何才能保持臣節，徐某實在沒有信心。」

「像我這種人是不能和他相比的，而且今日世間也難以找到能與他相提並論的人。若以古人而論，我想周朝的姜太公和漢朝的張良也許能與之比肩。」

眾人憑著自己的直覺猜測著，並一起興奮地高聲叫著迎了上去。

這時，孫乾偷偷地進房來，對劉玄德耳語道：「主公，我反覆思量，總覺得讓徐庶去許都將對我們大為不利。我們特意把這樣的奇才送到曹操那兒，實在是極大的不智。所以我們一定要設法把他留下來，不知主公以為如何。還是趁他尚未動身之前，趕快施計挽留吧。」

聽了徐庶的介紹，劉玄德還是一頭霧水，陷入了茫然之中。

兩人整日交談，有著說不盡的話語。

劉玄德語氣沉痛地說道，似乎在說如果能求得像你這樣的高人，我何至於如此消沉。

劉玄德正氣凜然地說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不行，我決不做這樣的不仁不義的事情。你也不妨想一想，讓其母被殺，自己又自私地利用她的兒子，這是為君之道嗎？即使我劉玄德為放走徐庶而招來滅亡之禍，也斷然不做如此不義之事。」

徐庶最後拜別了劉玄德。他快馬加鞭，飛快地朝著許都方向疾馳而去。

劉玄德終於緩過神來，不由得舉手高喊：「徐庶！徐庶！請等一九*九*藏*書下，等一下！」

劉玄德看到徐庶如此思念母親，也禁不住想起了自己已故的母親。

徐庶慌忙勸諫道：「主公千萬不要這樣想，捨棄了像我這樣的庸才，一定能招來更高明的賢士，主公的氣運必然更加燦爛輝煌。」

「不管怎樣，我不能阻止你去孝養自己的母親，一定要珍惜母親的在世之日，絕不能違背孝道。」

「不，不，」徐庶慌忙搖手否認道，「所謂鳳雛就是襄陽的龐統，字士元。像我這樣的人是沒有這種美譽的。」

劉玄德深情地反覆說道：「與君別後，再也無法向你請教高明的謀略之道了。但是，今後你不論仕於何人，都不要改變自己的人生道路。即使你效命新的主公，也要做到盡忠盡孝，盡一個讀書人的本分。」

說著，繼續並轡為徐庶送行。

徐庶說著，拿出母親的書信交給劉玄德覽閱，同時又道：「昨晚我突然收到母親捎來的書信。看完后只覺得自己像痴獃了一般。母親是個苦命之人，她年輕守寡，純孝的幼子又先她而去。現在只剩下我一個兒子，成為她生活的唯一依靠。而且從信中的字面來看，她已被囚禁在許都，過著朝暮悲嘆的生活。我自幼年開始就喜好武藝，在鄉下時常和村裡人打架，後來又因獲罪而不得不四處流浪，所以我的所為一直讓母親擔心不已。我心中常為自己的不孝而對母親充滿歉意，一想到母親我就會坐立不安，無地自容。其實……其實我還有一件難以啟齒的事不得不說。請主公讓我暫時告假一段時間，我想去許都探視母親，略盡孝道，以使母親晚年有所依靠。待母親享盡天年之後，我再回來。只要主公不嫌棄我，我一定回來。請主公准我告假吧。」

「不行。」徐庶冷冷地搖頭拒絕道，「主公為何要我去把他請到新野來呢？只有主公親自去叩他的柴門，親切地延攬他出山，才有可能成功。」

但是，徐庶卻了無醉意。他在酒宴上時而停杯投箸，如斯嘆道：「當我知道母親被囚禁在許都的消息后，吃飯無味，喝酒不香ｈttpｓ://ｒｅaｄ•９９cｓw.ｃｏｍ，雖是金波玉液也咽不下去。我覺得人在母子之間的情感上實在是太脆弱了。」

深厚的君臣之情溢於言表。也許諸位大將都以為劉玄德對徐庶太過痴情，於是一起勸道：「主公不能總是這樣無謂地感嘆，還是趕快回去吧。」

諸位大將顧慮到歸程已遠，一起停住馬，對劉玄德勸諫道：「雖然情義難盡，但終須一別，還是就到這兒吧。」

「到底是什麼事？」

「嗯，你說得很有道理。儘管我們主從相處時間不長，但到了現在和你惜別的時候，我劉玄德就感到自己似乎失去了左膀右臂。雖有龍肝鳳髓也食不甘味……」

眾人回頭一看，只見一人揮鞭策馬飛馳而來。也不知怎麼回事，來者竟是徐庶。

劉玄德回想起住在水鏡的那個夜晚，進而聯想到和主人在草堂內密語的深夜來客。

徐庶一再婉拒道。

劉玄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進而問道：「我想起一件事，再想請教一下，上次我在司馬徽的山莊住了一夜。當時司馬徽親口對我說過，只要得到卧龍、鳳雛二人中的一人就足以得天下。我幾次問他卧龍、鳳雛的真名實姓，他只是回答我『好好』兩個字，所以我到現在也沒搞明白。莫非先生所說的諸葛孔明就是其人嗎？」

劉玄德深感疑惑。

「那就請主公務必前去拜訪孔明的草廬。」

「再見！」

來到郊外的長亭后，徐庶實在過意不去，一再婉謝道：「請送到這兒為止吧。」

在長亭外等候的關羽、張飛、趙雲等大將也都是多情之人。此時他們個個含淚低首，默默無語。

徐庶聞聲后立即再次調轉馬頭。劉玄德急忙縱馬迎上去，謹慎地問道：「你說隆中有位大賢人，我至今還沒聽說過，這是真的嗎？」

劉玄德說著忍不住放聲大哭。

劉玄德看到他憔悴的臉色，不由得有些擔心地問道。

劉玄德緊握著徐庶的手，久久不肯鬆開。

「是的，卧龍就是我說的孔明。」

「噢，那好吧……」

徐庶也立刻伸出手去，兩個人緊緊地握手。四目相對rｅａd•９９cｓｗ.ｃｏm，唯見熱淚潸然而下。

「……」

此時，徐庶的身影已逐漸遠去。

徐庶答道：「此人極其淡泊名利，交往的人十分有限，所以知道他賢名的人很少。再說，主公到新野的時間也不長，接觸的對象不是荊州的武將就是都縣的俗吏，所以不知道這個人也是很自然的。」

「……」

徐庶狠心地說著，把臉埋在馬的鬃毛里，頭也不回地馳馬而去。

「是單福嗎？今天怎麼來得特別早，有什麼事嗎？」

「先生和那人是什麼關係？」

劉玄德終於忍不住嗚咽起來，接著就淚如雨下，他實在不忍心就在這兒與徐庶分別。

「於今之計，若想轉禍為福，只有首先設法把徐庶留在這兒，然後不斷加強我們的防備力量，曹操見徐庶歸來無望，必須會殺害他的母親。這時，對徐庶而言，曹操就成了殺他母親的仇人。他一定會更加仇恨曹操，下定決心協助主公打敗曹操。」

諸位大將也不斷地重複著惜別的話語，喝了最後一杯送別酒後，各自告退休息去了。

徐庶趕緊靠近劉玄德的坐騎，勒住馬急急地說道：「昨晚以來，我心亂如麻，有一件重要的大事忘了告訴主公。在襄陽西去二十里的地方有一個叫隆中的村莊，那兒有一位大賢人。主公不要再嘆息了，您一定要把那位高士請出來。這是我徐庶臨別送給主公的禮物。」

劉玄德爽快地允諾了。他也陪著徐庶一起流淚，眼眶裡飽含著思親的淚水。

諸將一起對著徐庶遠去的背影揮手大喊。

劉玄德在馬上，向徐庶動情地伸出手來。

「多年的道友。」

「其實，單福是我為避故鄉之難臨時起的假名。不瞞您說，我乃是出生於潁上的徐庶，字元直。起初聽說荊州的劉表是當代的賢人，所以趕去投奔他。豈料與其論道時，才發現他在實際的政治上毫無作為，只是個胸無大志的平庸之輩，所以我只得留下一信離職而去。當時我悶悶不樂地來到司馬徽的山莊，告訴他此事的經過。誰知水鏡先生嚴厲地批評了我，說我有眼無珠，不識賢愚，最後還說現在劉豫九_九_藏_書州就在新野，還是快去投奔他吧。」

劉玄德穿好衣服，早早地走出居所，對侍臣命令道：「備馬！」

「啊，我想起來了。」

徐庶說罷調轉馬頭，再次順著原道策馬而去。

這樣又走了七八里路，這兒已是離城外較遠的農村了。

不知不覺地又走了十里路。徐庶終於停馬對劉玄德安慰道：「如果我們有緣，這次也只是短暫的別離。所以請主公務必保重身體，等待著我徐庶再次歸來吧。」

「我也一樣，失去了你這樣的高人，心裏充滿著失落而又頗感無奈。甚至也產生了對現世悲觀失望、不如歸隱山林的念頭。」

徐庶道：「聽說他出生於琅琊陽都（今山東泰山南方），是漢朝司隸校尉諸葛豐的後代。其父叫諸葛珪，曾擔任過泰山的郡丞，可惜英年早逝。所以他只得跟隨叔父諸葛玄，兄弟幾個都遷居到叔父的去處。其後，他和一個弟弟一起到隆中結草廬而居，時而耕作時而讀書，喜好吟誦《梁父吟》。在他的居所附近有一道山岡，鄉人稱之為『卧龍岡』，因此也稱其為卧龍先生。他名諸葛亮，字孔明。就我所知，天下奇才唯其一人而已，無有能出其右者。」

當晚，劉玄德召集了所有的文臣武將，為徐庶舉行了盛大的餞行宴。

這不是徐庶嗎？難道他不回去了？

「如果他和先生是道中的朋友，我倒有個不情之請。先生能否延期一天，替我把那人請到新野來好嗎？」

「您也保重。」

「啊，徐庶進了那片樹林的樹蔭中看不見了，我真恨那片遮住他身影的樹林，要把那片樹林全部砍光……」

隆中。

襄陽以西二十里的小村莊。

此時，小鳥正在早晨的晴空里嘰嘰喳喳地鳴叫著，但是劉玄德的臉色卻不像今晨的晴空那樣燦爛。

徐庶從長亭里看著亭外的眾人，情真意切地說道：「我走之後，希望諸君在主公身邊更加嚴格約束自己，互相砥礪忠義節操，將來一定會流芳百世。我在許都將面對上蒼為諸君的成功默默地祈禱。」

他們一邊喊著，一邊開始調轉馬頭，護衛著劉玄德急急地順著原道返回。依依九_九_藏_書不捨的劉玄德仍然不時地佇馬回望徐庶遠去的背影。

一杯接一杯，千杯難惜別，萬杯解離愁。餞行宴一直持續到半夜。

「……」

劉玄德聽了默然不語。

「像你這樣的奇才也許當今已無法相求，也可以說天下絕對沒有這樣的高人了。」

徐庶伴隨著小鳥的啼鳴走出家門。一看到他那發黑的眼圈，就知曉他昨晚一夜未眠。今天早上，他是最早走進新野城門的人。

不知不覺之間，夜色闌珊，曙光初露。

由於剛才忙得連打盹的工夫都沒有，所以劉玄德抓緊時間一人靠在睡榻上休息。

「請多保重！」

「若論經綸濟世之才，你能否和他相比？」

約走了六七里路，忽聽到身後傳來「喂——喂——」的叫喊聲。

「再見！」

「不如在這兒吃了飯再走。」

孫乾又加重語氣說道：「不僅如此，徐庶對我軍的兵力、內部情況等都了如指掌。」

長亭內，又舉起了餞別的酒杯。

「珍重！」

關羽、張飛也跟隨劉玄德一起騎馬來到城外，準備在這兒為徐庶送行。眾人都被他的孝母之情所感動，同時也為他能享受如此榮耀而羡慕不已。

徐庶又道：「我聽了司馬徽的建議后狂喜不已，立刻趕去新野。但想到自己是個毫無門路的流浪漢，不能貿然求見，所以只能耐心等待。我想時候到了，總有拜見的機會。於是我每天唱著戲歌在市井的街頭徘徊。不久，我終於實現了自己的夙願，得到了相伴主公的機會。主公不問我的出身就對我深信不疑，還賜予我軍師的指揮棒。這樣的恩遇使我實在難以忘懷。古語說『士為知己者死』，從此以後，我在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全心全意地報效主公。」

「住口！」

「不，讓我再送一程吧，今後天各一方，不知何時才能重逢。」

「這次可真的分手了。」

「沒想到，現在事情突起變化，使我寢食難安。請主公看看這個吧。」

「讓我再送四五里吧。」

徐庶表情凝重地向劉玄德一再地默拜，終於抬起頭說道：「主公，今天我有一事須向您再次道歉。」

「主公，送到這兒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