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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盈淚出宮恨無語

第三十五章 盈淚出宮恨無語

不要看他們一個個點頭哈腰,謙恭有加,事實上他們個個都是皇后的耳目,她的一舉一動都在皇后的監視之下。於是,她想唱不能唱,想舞不能舞,有話不能說,這樣的日子與坐牢有什麼區別呢?
掖庭令捂著發紅的臉戰戰兢兢地去執行皇后的旨意。看著那些昔日在眼前晃悠的女人們被衛士帶出宮去,皇后又把各個下人都一一罵了一遍。大家雖然大氣不敢出一聲,卻都從心底增加了對皇后的厭惡。
「公公不必多問,皇後娘娘看了就知道了。只要公公送到了,妾身還有重謝。」
灌夫道:「在下是來向侯爺辭行的。」
「臣妾本家童之女,蒙陛下恩澤,得以來到宮中,臣妾就是當牛做馬也難報恩。臣妾盼望見到皇上,如枯樹望春。今日得睹龍顏,雖死亦無憾了。就是出得宮去,再為奴僕,也甘心了。」衛子夫這番話和著她的淚水,化為一股清流,輕輕地漫過劉徹的心頭。
「侯爺說對了!消息傳到永壽殿,太皇太后怒不可遏,嚴令皇上責罰在下。皇上擔心末將留在京都再生事端,乾脆外放幽燕。唉!都是末將魯莽,讓皇上為難了。」說完,他長嘆一聲,將一爵酒灌進肚裏。
「夫人!」她沒有聽見,繼續想著那些斷腸的傷心往事。
他不像竇嬰,心中煩了可以讀些書來排解,而他只有把這一切悶在肚裏。與其說與竇甫相搏出於酒醉,毋寧說那是一種簡單而又粗暴的發泄。即使現在面對知己,他除了喝酒,依然找不到恰當的話語來表達自己心事。
「外面風大,夫人還是回殿中歇息吧!」
「還沒有呢!今早皇后喚我到椒房殿詢問夫人起居的時候,我遇見了春芳,她說昨晚皇后還在為誰走誰留費心呢!長得太好看的,她不願意留下;可全都選了好看的,又怕皇上怪罪。」
衛子夫心想,好賴都是要走的,皇上不問倒也罷了,既然問了,索性就說了吧!要殺要剮,就聽天由命了。她伏下身體,向劉徹大禮叩拜,千般委屈,萬縷愁情,平日的痛苦,今日的感傷,全都在這一瞬間湧上心頭。
此刻正是午後的時光,衛子夫緩緩地走到樓外,憑欄而立,望著謝了又開,開了又謝的芍藥花。是的,花兒今年謝了明年可以再開,而她的青春卻不會回來,如果再繼續這樣生活,等待她的就只有孤寂地老去。
沿著小徑返回的竇嬰百感交集,喟嘆不止,及至看見灌夫高大的身影,便迫不及待地握住了他那雙粗糙的手,嘆道:「仲孺來了,此去平亂,辛苦你了。」
衛子夫關了門,一個人陷入了沉思。進宮這麼久了,她還沒有想過離開這個讓她傷心的宮闈深院呢。可是現在,她可得想想了。
「皇上……臣妾……」
只要能對皇上好就行了,至於自己,只要出了這堵囹圄般的圍牆,哪怕流浪,哪怕風餐露宿,哪怕嫁一個終日與耕牛做伴的男人,她也願意。衛子夫想到這裏,就鋪開潔白的絲絹,幾乎是一字一淚地寫下了自己的心跡。
「不勞侯爺操心,妾身早已備好。」灌夫抬頭看去,就見夫人帶著丫鬟,九*九*藏*書捧著酒菜進了客廳。
「別夫人夫人的叫了,」衛子夫拉著春香的手道,「論起來,你我年齡相仿,往後就叫我姐姐好了。」
一路上,夫人尋找著貼心的話話來安慰丈夫:「妾身知道,夫君是為皇上沒有邀你赴宴而慪氣吧?其實,依妾身看來,不去也好。」
「仲孺!你何必這樣呢?今日權當老夫為你餞行吧!」竇嬰按住灌夫堅實的肩膀道。
皇上的憤怒如同晴天霹靂,皇后頓時亂了方寸,她再也不能泰然處之地坐下了,她迅速地撩起裙裾跪在了衛子夫的右首,語無倫次地回答皇上的問話:「皇上,是……」
「有話就說啊!哭什麼呢?」
讓她最感焦灼的是,自從進宮以後,她與皇上就咫尺天涯,不能早晚相見。
那黃門瞅見金子,臉上頓時換了和悅的笑容,操著尖細的嗓音道:「夫人有事儘管吩咐,這可使不得。」
「說!」
這到底是為什麼?
竇嬰站起來的時候,感到一陣眩暈,身體晃了晃,丫鬟急忙上前攙扶,他隨即喝道:「不用了!老夫還沒有到老態龍鍾的地步。」
男人有男人的感傷,女人卻有著女人的辛酸。在劉徹與群臣歡宴之際,衛子夫的心卻在寂寞中流淚。
在丹景台,只有春香才能這樣溫柔地與她說話。雖說都是皇后安排在她身邊的宮女,可她看得出來,春香與其他的宮女不一樣,她善良、正直,並無狐假虎威的驕橫。
「子夫!」劉徹幾乎是跟著包桑的餘音喊出了這個曾經讓他沉醉,讓他銷魂的名字。當他把目光投向面前的出宮人時,隨著一聲悲愴的呼喚,衛子夫就跌跌撞撞地跪倒在劉徹面前,而那飽含著哀怨的哭聲,須臾間就抵達了劉徹的心底。
竇嬰頻頻點頭,夫人一番話讓他的心緒平靜了許多。他想起老子曾經說過——「塞其兌,閉其門」,看來他的話也不全都是錯的。
「說實話!朕會為你做主的。」
「夫人放心,奴才這就去了。」
不一刻,他就對這個沒有任何意義的過程感到厭煩。後宮這麼多女人,出就出了吧,沒有什麼留戀的。今天走了這些,說不定明天又有許多進來。放她們出去,是給她們自由,她們應該對皇上感恩戴德才是,但是你看看,她們一張張沮喪的面容,一個個落魄的身影,如喪考妣的樣子。他看了看坐在身邊的皇后,正要說話,卻聽見包桑在耳邊高聲念道:「衛子夫向皇上謝恩!」
名單是由包桑念的。他每念一個名字,就有一位女人從隊伍中走出,向皇上和皇后辭行,她們感謝著皇上和皇后的恩澤,她們提心弔膽而又隱忍含淚,沒有一個人敢在這樣的場合哭出聲來。
「皇上已經詔命在下為燕相,不日就要動身了。」
這天早朝後,皇后邀劉徹來到後宮,傳來這些即將被送往各個郡國的女人們,向皇上辭行。她們中有的也曾承受過皇上的雨露,卻不曾懷上骨血,因而很快就被皇上淡忘了;有的根本就沒見過皇上的樣子,只是在離開京城的這個日子,才有機會一睹皇上的風采。
「夫人!」這一回她聽read.99csw.com到了,是春香在叫她。
夫人看著竇嬰沒有煩惱的意思,就繼續道:「夫君現今是有爵無職,若是去了,遇見那些熱來冷去的人,給老爺幾句不陰不陽的話,反倒不愉快。夫君出將入相,眼看已過知命之年,還想要得到什麼呢?只要夫君身康體泰,就是妾身之福啊!」
「這兩年簡直把人憋死了。人和人怎麼就那麼不一樣呢?那個田蚡!雖說罷了太尉,可就因為有太后在那,就屢屢向皇上請求賞賜。」剛說完,灌夫就為自己的失言而懊悔,他本來是想安慰竇嬰的卻偏偏戳在了他的痛處。
她看著春香淚光閃閃的眸子,臉上掠過一絲凄然的笑意,問道:「傻姑娘,你哭什麼呢?」
她常常回憶起與皇上邂逅的時光,正是那次相遇,改變了她的命運,並在她面前勾繪出絢爛的未來。
「你呀!你惹他幹什麼?」聽完灌夫的描述,竇嬰埋怨道。
「皇后已經圈定出宮人的名單了嗎?」
可這對衛子夫來說,這彩飾纖縟,裛以藻繡的繁華居處,不啻為一座讓她寂寞、孤獨的堡壘,讓她絕望、窒息的牢籠。她的青春面容,她的翩翩舞姿,她的浪漫天性都將會在這彤庭輝輝的瓊樓玉宇間消磨殆盡。
「侯爺好!侯爺好!」灌夫望著竇嬰,關心道,「多日不見,侯爺消瘦了許多。」
她搜腸刮肚地尋找詞句把自己描繪得愚鈍不堪,說像自己這樣卑賤的女子,不能與各位妃嬪一樣享受這瑰麗輝煌的掖庭廣廈。
是因為她太俊麗了么?難道好看也成了罪過么?況且她並沒有非分之想,她只想獲得一個男人的真愛!
但是進宮不久,她便發現當初的憧憬過於浪漫,幼稚。她原以為從此可以與皇上終日廝守,但是她錯了。後宮的一切都掌管在皇後手中,連在她身邊的黃門和宮娥都是皇后安排的。
衛子夫拿出絲巾,擦了擦淚水道:「有什麼不可以呢?你我都是女人。再說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還像夫人么?」兩人說著就轉回到殿中,春香為衛子夫斟上一杯熱茶,她們的話題慢慢地就轉到近來後宮發生的一件大事上來了。
「諾!」春香輕輕帶上卧室門,躡手躡腳地到廂房去了。
「說!」
那一刻她曾想,還要什麼名分?還爭什麼地位?她只要一個男人天長地久的擁吻。但在第二天,她就聽春香說,太皇太后一大早就傳皇上前去質問,為什麼不在椒房殿過夜?為什麼要冷落了皇后?而也就在這同時,皇後傳她到椒房殿,斥責她不該以色相迷惑皇上。皇后的眼裡像結了冰,從那裡射出的每一縷光都讓她不寒而慄。
「子夫,是這樣么?」
春香搖了搖頭道:「這怎麼行呢?您是夫人,春香只是奴婢,奴婢不敢。」
酒過三巡,灌夫告訴竇嬰,皇上也沒有邀請田蚡。
「是她自己提出要出宮的。」
丹景台被淹沒在未央宮大片鱗次櫛比的建築中,作為後宮八區供妃嬪們居住的殿閣之一,雖然比皇后居住的椒房殿遜色了許多,但它依然是文以朱綠,絡以美玉,流懸黎之夜光,綴隨珠以為燭九_九_藏_書,看起來也十分富麗堂皇。
「為什麼?你為國家立下汗馬功勞,卻被外放燕相,皇上是怎麼想的?」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為皇上做些什麼。她一想到只要自己還在這宮中,皇上就無法平息與皇后的爭吵,就不免受到來自太皇太后和太后的指責,她就不能心安。若是那樣,她就真成了罪人。假如自己能離開這是非之地,也許會有另外一種結果。
是那道奏章惹惱了龍顏么?似乎不像。他記得很清楚,灌夫和嚴助南行前曾到府上辭行,描述了皇上看過奏章后的激動表情。那到底是為何呢?
在竇嬰的眼裡,他這位小他數歲的族叔也算是紈絝子弟了。除了飛鷹走狗,欺男霸女,文不能治國,武不能安邦。皇上之所以賞他個長樂衛尉的頭銜,完全是因為太皇太后的緣故。可他毫無自知之明,仗著自己是太皇太后的兄弟,屢屢惹出事端。
至於殿內的陳設,更是珍物羅生,煥若崑崙。雖說規模不算很大,其侈靡迤邐亦是民間百姓無法想象的。
在劉徹看來,這也是自己走出逆境最得意的一步。於是,他下旨在未央宮設宴,與群臣共慶。
不一刻,一位年輕的黃門進來了,衛子夫聽得出來,他「參見夫人」那幾個字說得是那麼的輕描淡寫,他行禮的舉止也很勉強。但是,她並不去計較這些,她向春香使了個眼色,等她悄悄退出去后,衛子夫將早已準備好的一包金子遞到黃門手中,說道:「小小薄禮,還請公公笑納。」
僅僅一個竇甫也就罷了,更要命的是他雖為太僕,位列九卿,然在許昌和石建等人的心中,他總是一副莽漢的形象。每每於塾門等候早朝的時候,他們的話語間不免夾帶了奚落和諷刺。
站在窗口,望著黃門遠去的身影,衛子夫環顧院中的花木修竹,古樹奇石,它們彷彿都投來眷戀的目光,她不忍再看下去,怕自己的淚水又湧出眼眶,忙輕輕地掩了窗戶……
正在為自己的去處而發愁的春香,吃驚地望著皇上與衛子夫相依進殿來的身影,就覺得從清早到現在似乎是在做夢。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不容她多想,就慌張地招呼宮娥們迎駕了。包桑看著皇上與衛子夫親昵地進了殿門,舔了舔嘴唇,對春香道:「還不伺候皇上和夫人沐浴更衣?」
「陛下!臣妾……」衛子夫一句話沒有說完,又嚶嚶地哭出了聲。
隨即她便給了伺候在身旁的掖庭令一記響亮的耳光:「你聾了么?你是要看本宮的笑話么?還不讓她們滾出去?」
遙想當初,這後花園是何等的熱鬧,眾同僚圍案暢談新制、飲酒高論朝事、行令自得其樂的盛景如今都隨風散去了。竇嬰頓覺興趣索然,正待轉身,竇府府令邁著急促的腳步跑來,說是灌將軍來了,現在廳上候著。
「陛下!是臣妾自己要出宮的。」只是她依然地淚流不止。劉徹見此,心中便明白了八九分,此事一定與阿嬌脫不開干係。他雖是一肚子的惱火,卻在這樣的場合無法發泄。她是皇后,掌管著後宮,他若是在這個時候折了她的面子,往後掖庭豈不更亂了。
https://read.99csw.com嬰迎道:「哦,是夫人來了!」
「衰朽之人,苟活而已。」竇嬰立即喚來府令,「將軍到來,豈能無酒?速備些上好酒肴來!」
想起宴會上的情景,灌夫依然為自己的衝動而懊悔。連他自己也說不清,一向海量的他為什麼那麼輕易就醉了呢?是因為慶功宴上沒有竇嬰而讓他憤憤不平么?是因為那個不知趣的長樂衛尉竇甫的挑釁么?那一刻,他讓壓抑了許久的怒火化為雨點般的拳頭,在竇甫的臉上烙下青紫的印記。
隨即,他轉臉冷冷地盯著皇后道:「你且站起來,出宮人的事情,就由你去處置吧。傳朕口諭,移駕丹景台。」
出宮的日子終於到了。
「此話怎講?」
她乞求皇后給她一個機會,將她列入出宮人的名單,她對皇后的照顧表示深深的感謝。待她在末尾簽上名字時,發現字裡行間布滿了淚痕。這壓抑許久的情感一旦通過這曲折的文字宣洩出來,她的心境反倒輕鬆多了。她輕輕地封好絲絹,才喚來在外面伺候的春香。
是因為跟著皇上到了這個美人云集的後宮么?可這是自己的錯么?皇上是天下至尊,她如何敢違背他的意志。
「你如果再不檢點自己的行為,休怪本宮無情。」皇后警告她說。
她透過窗戶,看著天空漫步而過的朵朵白雲,它們是多麼的自由,玉階彤庭雖好,可這裏沒有自由;她聽見檐下的紫燕呢喃,它們該是多麼的舒心,錦帶絲羅雖美,可它是無形的鎖鏈,鎖住了她的身心;她聞著風兒送進來的花香,它們該是多麼的愜意,可她沒有花兒的幸運,它們有花工們侍弄澆灌,修葉剪枝,而她只能顧影自憐地承受漫漫遙夜的煎熬。
這情景大大出乎皇后的意料,這讓她吃驚,讓她惱怒。她用鼻翼間令人戰慄的「哼哼」聲表達了極度的不滿,接著就是殺氣騰騰的呵斥:「哭什麼哭?今日……」
她深信皇上是愛她的。在這宮中,除了包桑和韓嫣,她是唯一知道皇上外出秘密的人。離京前一天夜裡,她被黃門抬進宮中,在溫室殿與皇上顛鸞倒鳳——那是皇上在最鬱悶的日子里賦予她的力量與激|情。
春香道:「夫人,春香自小就心軟,見不得人家傷心,剛才看見夫人傷心,奴婢禁不住就眼濕了。」
看著衛子夫紅腫的雙眼,春香心中很不好受,說道:「夫人!您哭壞了身體可怎麼辦啊?」
對劉徹來說,後宮粉黛成群,究竟哪位曾與他有過雲雨之情,他早已淡忘了。在她們向他跪拜的時候,他沒有任何憐香惜玉的感觸,只是輕輕地揮了揮手,她們就戰戰兢兢地回到即將出行的隊伍中去。
劉徹的眼角濕潤了,他深情地望著衛子夫道:「你不必再說了,朕要你留下,你就得留下!」
唉!都是自己不好,給皇上帶來諸多的煩惱。衛子夫在心裏一遍遍地自責。
「說!朕問你話呢?」
只有春芳還是忍受著,她深知皇后心中的苦。對一個女人來說,還有什麼比得不到男人的寵愛更加痛苦的呢?不要說阿嬌從小嬌生慣養,就是尋常百姓家的姑娘,遇到這樣的事情,也非瘋了不可…九九藏書…春芳就這樣想著,只要皇后心裏能好受些,就是自己受幾次責罵也是值得的。
他強壓著滿腔怒火,轉而向衛子夫問道:「倘若朕要你留下呢?」
「唉!瞧我這張嘴。」灌夫揚起拳頭,狠狠地打著自己的胸部。
當花園門上的鐵鎖「叮噹」一聲打開的時候,那剛下心頭的煩惱便又爬上眉頭。這花園顯然許久沒有來過人了,那園中凋落的花卉,那紛亂的雜草,那鋪滿小徑的黃葉,便透過園門映入竇嬰的眼底。
「哦!原來是這樣。」衛子夫沉默了許久才抬起頭說道,「姐姐有些累了,你先退下,有事我再叫你。」
嚴助與灌夫不費一兵一卒就臣服閩越,勝利凱旋,朝野為之振奮。劉徹談笑間退敵的雄才大略一時間成為大臣們的話題。
衛子夫暗暗地打量了一下身旁的皇后,又把一肚子的話吞了下去。
阿嬌撫著酸痛的膝蓋,眼巴巴地看著皇上與衛子夫遠去的背影,想起往日與皇上的齟齬和多年遭受的冷落,加上對衛子夫的切齒痛恨,此刻這些一起湧上心頭,頓時化作杏眼中的怒火,直朝著出宮人噴去:「滾!立即滾出去,本宮再也不願看到你們!」
沒有等皇后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劉徹犀利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停在皇后的臉上,怒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是叫我么?」她痴痴地問道。
「你打了他,我那姑母能善罷甘休呀!」
「皇上!是臣妾要求出宮的。臣妾……」
春香會意,一隻腳剛剛邁進殿門,眼前的情景就讓她的一顆心突突跳個不停——皇上早已等不及了,抱著赤|裸裸的衛子夫向皇榻走去。她只看見衛子夫濃密的長發垂成一條黑色的瀑布,被皇上走路帶起的風吹得飄飄揚揚。一時間,她的臉上頓然生出兩片紅霞。她顧不得多想,輕輕地掩了殿門,向包桑搖搖頭,就站在一旁不說話了。
對一個門可羅雀的失寵者來說,還有什麼能有知己來訪更令他欣慰呢?竇嬰顧不得向夫人道別,就匆匆趕往前廳去了。
衛子夫眉宇間掠過一絲苦笑,說道:「不要緊,這樣心裏反而輕鬆多了。」說完把絲絹裝進錦囊,讓春香喚一位黃門前來說話。
此時,夫人帶著丫鬟過來了。在仕宦生涯黯淡的日子里,是夫人陪他度過一個個寂寞的遙夜。夫人的賢淑、清靜使他心中充滿了感激之情。
夫人給他一個淺淺的笑容道:「今日天色很好,妾身就陪夫君到園中走走如何?」
竇嬰沒有在受邀之列,這使他本來就抑鬱的心情又增添了許多憤憤不平和心灰意冷。且不說在過去的多年中,他為朝廷殫精竭慮,心勞神疲,也不說他是因為推行新制才獲罪于太皇太后,可畢竟他還有一個魏其侯的爵位,難道皇上真如問政申公時所說,今後用人多拔于年輕有力者么?
在宮中待了這麼久了,衛子夫早已摸透了這些閹人的脾氣,有哪一個不是見錢眼開呢?哪一個不是半推半就、遮遮掩掩的呢?看著黃門收下金子,衛子夫才拿出錦囊,說道:「煩勞公公將這個遞給皇後娘娘。」
「難得夫人這樣體念老夫。好!就去走走吧!」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