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三十一章 淮南平叛血雨飛

第三十一章 淮南平叛血雨飛

「你說!」
「朕是大漢的皇上……哈哈哈!哈哈哈……」
不一會兒,酒菜上來了,劉安道:「平日都是王后伺候寡人,今日寡人要親自為王后斟酒。」
「現在寡人絕成皋之口,據三川之險,招山東之兵,左吳、趙賢、朱驕等人都以為此時起兵,成功有九成把握,將軍以為呢?」
這是怎麼了?她們怎麼都死了?朝廷的大軍攻破王宮了?當他抱著已經氣絕的荼后時,依稀看見宮外的火光。
陝寒孺自從離開壽春后,也如石沉大海,一點消息都沒有。
劉安每天見了劉遷仍然訓誡他要學會忍耐,不要再散布那些無益於淮南的狂言癲語,以免引起朝廷的懷疑。
社稷春夢兮灰飛煙滅盡
他們的見面是簡單而實際的。陝寒孺接受了伍被的重金,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請將軍放心,此去長安,在下定要取劉徹和衛青首級回來。」
按照大漢律法和劉徹的旨意,對諸侯王的定罪要由廷尉府和宗正寺商定后,才上報朝廷處置。
劉遷被劉安的怒吼喚醒,大喊著揮動寶劍向宮門衝去。
「王后不要這樣,王后的淚是寡人的斷腸曲啊!」劉安放下酒爵,捧起荼后淚濕脂粉的臉道,「來,笑一笑,寡人就喜歡看王后的笑容。」
滿腔激憤兮幾度豪情
張湯點了點頭:「大人所言甚是。」
在抬頭那一瞬間,劉安的心裏「咯噔」一聲,不僅「啊」了一聲:「莫非你……」
劉遷道:「父王多慮了,如此平靜,恰好說明朝廷根本沒有覺察淮南的舉動。」
本來明朗的日光失去了光澤,伍被抬頭看去,只見太陽周圍閏了一圈灰色的光暈——日暈生雨,月暈生風,這可是風雨如晦的先兆啊!
被王上十分看重的劉建,滿臉嘲諷和譏笑,說出的話也很瘮人:「王上果真以為能取而代之么?」
美人玉殞兮獨留香魂
壽春城破,一堵宮牆怎敵得朝廷大軍,事已至此,與其被張湯押解長安,倒不如就此了結此生。劉安轉身奔到內殿,從劍架上抽出寶劍,緊閉悲愴的雙目,正要自刎,卻被從身後傳來的哭聲驚動了。
可嬌弱的女兒身又怎麼能躲避一個男人的追擊呢?有的沒有跑出幾步,就被鋒利的劍刃刺穿了後背;有的就在恐懼回眸的一瞬間,頭顱從肩頭跌落,摔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有的明白自己躲不過這一劫,不等劉安來到面前,就撞了大殿的柱子,腦漿四濺……
話音未落,又有一守宮的軍侯跌跌撞撞地跑進宮來稟道:「內史大人和中尉率領屬下打開城門,漢軍擁入壽春城,正朝王宮而來。」
「依將軍看來,寡人難道只能屈守壽春了?」
「王上可曾聽說濟北王向皇上獻泰山之事么?」
千里江山兮無覓魂歸處
「如果真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那臣倒有一計。」
「看來,寡人無法與王后一起享受椒房殿了。」
劉遷撩起劉建的袍裾,擦去劍刃上的血跡,鄙夷地踢了一腳道:「都是父王平日姑息養奸,才有今日之錯。事已至此,反亦反,不反亦反。還請父王速率國中三軍,殺奔長安。」
現在想來,也許建九-九-藏-書元二年第一次見面時,劉徹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思,而自己的失誤恰恰是在一次次的過招中太輕視了年輕的皇帝。
突然,劉安怒吼道:「朕要殺了你們這些與朕作對的逆賊。」
伍被心裏便有了一種不祥的感覺,但他又不能掃了劉安的興緻,迴轉身來道:「今日王上所議,事關淮南存亡,只是……」
劉安立刻明白了伍被的用意,詭譎地笑道:「這個寡人明白……」
「王上……」
「王上……」王后的身體朝前傾斜,撲在了劉安的肩頭。
「僅僅這些還不夠!王上起事,知道最大的威脅是什麼嗎?」
「將軍就不要吞吞吐吐的了,有何妙計,快與寡人說來。」劉安的脖子伸得老長。
他們把宮外的喊殺聲作為金鼓,把風聲作了樂曲。劉安隱約覺得王宮上空的雲彩飄然而下,裊裊繚繞地環繞著他們,鐫刻在殿壁上的朱雀、玄武也紛紛走下牆壁,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張湯和公孫賀憑樓遠眺,非常欽佩皇上的運籌帷幄,僅是那三郡人馬埋伏在八公山上,直到城破之前,劉安都毫無覺察,他們就不能不驚嘆皇上的英明。
「將軍一計定天下!寡人有將軍,勝於十個公孫弘耳!」劉安沉醉在伍被的籌謀之中,彷彿長安已向他敞開了大門。
張湯道:「太僕大人熟稔兵法,您說皇上為什麼要選這裏伏兵呢?」
王后聽罷,泣不成聲。淚眼模糊中,她驚異眼前這個詩書滿腹、才情橫溢的男人一下子老了,昔日的劍眉和一腮美髯都白了。
公孫賀道:「劉安不比其他諸侯王,一則,他年輕時頗受太皇太后器重;二則,他博學多才,曾多次為皇上作賦。故皇上臨行前一再叮囑,圍而不殲,促其就範,再由朝廷處置。至於奏章那是宗正大人的職責,你我只要按照皇上旨意平息叛逆,才好早日回京復旨。」
這也許就是報應,荼后不再求饒,冷眼盯著劉安手中被血染紅的寶劍,伸長脖頸道:「臣妾就遂了王上的願吧!」
公孫賀理了理戰袍道:「正所謂兵不厭詐。皇上斷定,劉安決不會相信朝廷會將大軍埋伏在他和八位方士種金的地方。加之我軍一路拔除了沿途的哨卡,等於蒙上了劉安的眼睛。」
化夙願以為虹
「蠢材!這是臨戰前的寂靜。」劉安很不滿意地看一眼太子,眉頭就更加蹙郁了,「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寡人決計不再等諸王響應,準備提前舉事。」
信件內容是危言聳聽的。劉安相信,不要說諸侯王,就是家資萬貫的郡國富豪們,有哪個願意被遷到朔方呢?不久,天下將會燃起熊熊的烈焰,而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劉徹最終將在火海中結束他的生命。
「濟北王乃王上的侄子,尚且對皇上如此忠誠,可見天下劉姓諸侯,多數對朝廷沒有異心。」
躊躇多日,他終於想到了一個人,這就是漂蕩在江淮一帶的遊俠陝寒孺。
「不僅如此,孫兒還向朝廷舉報王上賄賂嚴助、安插姑母在京都刺探消息的事情,估計現在二人都已身陷囹圄了吧!」
劉安醒了……
「寡人有一https://read.99csw•com種危機將臨的感覺,你們難道沒有感到,眼下這種沉寂很令人費解么?」
劉建沒有反抗,好像等待這一劍已經很久了。劍刃穿胸而過,一股熱血從劉建的口中噴出,他臉上只有短暫的痛苦,很快就平靜了。好像這蓄積已久的血噴出胸腔的那一刻,他的靈魂才能脫離肉體,去尋求一方沒有紛爭的凈土。
「過去將軍總以為寡人興兵乃是棄千乘之君,賜絕命之書。現在還這樣看么?」
這陝寒孺的師祖是景帝時的遊俠王孟,曾因參与了刺殺袁盎等朝臣的行動而被朝廷誅殺,他的門徒因此也與朝廷結了怨。選這樣的人物去長安,伍被感到再合適不過了。
淮水湯湯而東流兮
幾多纏綿兮幾多溫馨
一向處事隱秘、不露聲色的劉安也坐不住了。這一天,他召集劉遷、伍被以及劉建到宮中議事。
劉安獰笑著迴轉身來怒問道:「你是誰?你不就是劉徹么?你這個無知小兒。」
劉安揮舞著手中的劍,向荼后一步步地逼近。
張湯、公孫賀和宗正被淮南內史和中尉迎進壽春城后,迅速地控制了淮南太子府,並且搜出了大量謀反的證據。
荼后從嘴角擠出的笑卻是凄涼的,當劉安把這無奈的笑意藏進心底之後就對她道:「寡人為王后舞上一曲助興如何?」
「王上是不是想問是誰向朝廷告的密?不錯!早在元狩元年初,孫兒就把淮南國的所為報告給了朝廷。」劉建毫不掩飾道。
劉安點了點頭道:「這不失為一條妙策,要做起來也不難,寡人早就制好了丞相和御史大夫的印信,正好派上用場。」
深入虎穴,張湯和公孫賀才明白什麼叫禮抗萬乘。且不說王宮,單就這太子府就暗道密布,玄機羅織,稍有不慎,就會陷入險境,已有幾位士卒在搜查時誤入歧道,被暗器奪了性命。
「非也!如果沒有衛青、公孫弘、汲黯等人,一個皇上又會有什麼作為呢?」伍被從身邊松樹下折下一株嫩枝道。
這裏古樹參天,流泉密布,風景宜人,沿著山道拾階而上,劉安的心裏很不平靜。
劉安心疼的不是區區二縣,而是通過這個現象看到了一種危機。他越來越覺得不能再等下去,等待的結果只能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局面。
獨自去而不悔
伍被和劉遷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嘴巴張得老大,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突然發生的變故。好一會兒,劉遷才跳起來,從劍架上拔出寶劍,朝劉建的身後刺去。
他不相信苦心經營了一生的淮南國,在頃刻間就土崩瓦解了。他用忍耐和心計澆鑄的帝王夢隨著城門的打開而破碎了。求生的本能使他對周圍的黃門和禁衛聲嘶力竭地喊道:「還不速去關閉宮門,據守自保。」
因為殺人太多,劍已不再那麼鋒利,劉安沒有能刺穿王后,而劇烈的疼痛卻成了劍峰的助力,在王后抽搐的那一刻,血從王后的背後噴涌而出。
公孫賀傳來太子府令,反覆審問,也只能弄清七八成。因此他嚴令部下,不要輕舉妄動。
伍被上前按住寶劍道:「壯士還有什麼需要託付本官的,盡可https://read.99csw.com以提出來,本官會派人精心料理的。」
「如此甚好!臣告辭了。」伍被走了一截,又迴轉身來對劉安道,「王上有空也要邀淮南相、內史等人進宮飲酒、對弈,盡量營造和諧氣氛。」
「臣妾……哼哼……同樣是劉氏的後人,憑什麼你就能做皇帝呢?你不必求朕,朕是不會饒過你的。」
那歌聲蒼涼而又慷慨,隨著長劍的揮舞在廳中徘徊。
「卑臣這就去督促人馬,護衛王上。」伍被說罷,就匆匆走了。
太子府與王府一樣,是壽春的城中城。登上城樓,不僅可與王府遙遙相對,壽春城中大小巷閭一覽無餘,而且城外八公山上的一切都在視線之內。
王宮不再是往日的浮光耀金,映入荼后眼帘的是屍橫遍地。
劉建說罷,仰天大笑:「父親!孩兒終於為您出了一口惡氣了。哈哈哈!哈哈哈……」
歲月如白駒過隙,轉眼二十年過去了,他已是過了知天命之年的一方諸侯,當年不離左右的八公走的走,離的離,如今留在身邊的只有常年卧病在床的左吳和伍被了。
「……今劉陵、嚴助伏法,廬江、臨淮、汝南三郡兵馬集結壽春,淮南朝不保夕,……湯奉旨緝捕淮南王太子,淮南王若親拿太子,赴京請罪,皇上或可法外施恩,可免一死……」
所以一年多來,他總是尋找各種借口來躲避這個棘手的問題。不過,今天他再也沒有迴旋的餘地了,於是反問道:「王上果真要和朝廷翻臉么?」
「王上!是臣妾……王上,您看看,是臣妾……」
他們歡快地旋轉,瘋狂地大笑,身體隨著雲彩冉冉升起,到了長安城頭,俯瞰塵埃,那是劉徹率領群臣跪倒在未央宮前迎接他們的場面。
荼后已經哭不出聲,渾身軟癱地跪在劉安面前:「王上!您這是怎麼了?她們可都是些無辜的孩子啊!」
拋灑熱血于長安兮
沉沙落地兮空余愴然淚
「此類平庸之輩,不足與謀。寡人單憑淮南,可成大事。」
「非也!微臣以為,若要獲得他們的支持,大王可命人矯丞相、御史大夫書,言皇上將遷徙郡國豪強於朔方,等把他們集中到一起之時,就要拘捕他們,以作人質。這個消息一旦傳出去,天下沒有不恐懼的。那時王上舉事,還怕他們不響應么?」
元朔五年,他因與劉遷不和,竟然借口響應朝廷徵召猛士的詔令,跑到長安去告狀,致使劉徹下令削去淮南二縣。
劉安將來書扔在一邊,仰天長嘆道:「好個劉徹,行事如此詭秘,三郡兵馬雲集國中,本王竟一無所知,此天不予寡人矣。」
「你……」
伍被沉吟了片刻才道:「臣是考慮,如此周密的大計,太子那個性格……」
伍被勸道:「王上為何自亂方寸?現大兵壓境,先扣了朝廷屬官,也許還有斡旋餘地。」
他的眼神掠過面前的每一張臉,就看見了迥然相異的表情:劉遷的亢奮,伍被的迷茫和劉建的沉默。
儘管眼前這個女人在爭寵中不擇手段,但她的美艷曾多少次讓劉安心動。可眼下,他再也沒有能力去呵護自己心愛的女人了。
轉眼就是元狩元年二https://read.99csw.com月。派往各個諸侯國的使者沒有帶給他們什麼值得鼓舞的消息,除了衡山王那裡有所回應外,其他劉姓諸王不是冷漠地觀望,就是含糊其辭,虛與應付。
陝寒孺將一爵酒灌進肚內,擦了擦嘴角冷笑道:「漂泊之人,不勞將軍牽挂,在下近日就前往長安。」
「本太子今天先殺了你這個逆賊。」
「你說什麼?你要寡人誅殺王后,獻出太子?」劉安只覺一股冷氣順著脊樑,直衝後腦。
「可淮南國現在已是危機四伏了!」
吾知前路之崎嶇兮
現在,站在八公山上,他與伍被繼續著他們之間綿延多年的話題——何時問鼎長安?怎樣號令天下?
伍被對劉安沒有與自己商量就決定提前起事感到突然,但根據目前的形勢,與其坐等事情敗露,倒不如拚死一搏。
「王后!寡人……」劉安的心碎了。
「派遣刺客,刺殺衛青、汲黯等人。所謂木葉將落,震而墜之。如此一來,朝野將一片混亂,長安則唾手可得矣!」
偌大的王宮大殿內,就只剩下形單影隻的劉安。看看滿殿毫不遜色于未央宮的陳列,他忽然感到這殿太大,而自己太渺小。
「王上之言差矣!當年高皇帝為何能逼項羽烏江自刎,不因別的,就因天下諸侯咸歸麾下。」
劉安呼喚著從荼後身上拔出寶劍,看著劍柄上的鐫刻的字,赫然寫著「淮南王之劍」,他似乎一下就明白了,是自己殺了心愛的王后,是自己把王宮變成了浴血的屠場,是這血作了王國滅亡的輓歌:
「完了!一切都完了。」
在劉徹祭祀五帝的日子里,淮南王劉安約了伍被,登上了壽春城外的八公山。
伍被沒有說話,等待劉安繼續。
伍被清楚,只要這些冒丞相和御史大夫名義的「偽書」有一件落在朝廷手裡,或陝寒孺背叛,壽春就難逃血光之災。
當晚,伍被在府中設宴款待陝寒孺。酒至半酣時,陝寒孺提劍起舞,伴著沉悶的吟唱:
劉安正準備傳兩千石以上官員進宮,卻見從宮外跑進一位守城的軍侯,他手中拿著一支長箭,箭鏃上挑著一塊白色絹帛,來到劉安面前氣喘吁吁地說道:「稟大王,城外射來朝廷的信件。」
「不!」伍被擺了擺手道,「壯士萬不可窺視未央宮,你只要殺了衛青、汲黯等人即可,剩下的就是王上的事了。」
「我軍已圍困王宮三天了,劉安依舊拒不投降,難道他還幻想皇上會饒恕他么?」
這消息攪得王宮亂作一團。
「將軍還有顧慮么?」
對遊俠來說,每一次出擊都意味著踏上不歸路。他們也是人,不要看他們顏面冰冷,到了鋌而走險的分上,內心照樣也很複雜。
劉安被衛士扶著,艱難地站起來道:「事急矣!將軍以為如何?」
當年,他效仿秦相呂不韋,邀集天下三千飽學之士,於此編纂《鴻烈》時,年僅三十三歲。在這些人傑中,他最喜歡的有左吳、李尚、蘇飛、田由、毛被、雷被、伍被、晉昌八人,當時號稱「淮南八公」。
這人間還有什麼可以眷顧的呢?劉安的心徹底死了。他輕輕地俯下身體,摟起漸漸冰冷的王后屍體,口中喃喃念道:九_九_藏_書「王后等著,寡人這就來了……」手起劍落,最終他訣別了這個曾經讓他糾結一生的世界……
因為酒喝得太快,劉安額頭上的青筋很快暴起,伴隨著流動的血液一動一動的。
伍被很清楚,衛青不僅武功高強,更因其功高位顯,統率三軍,戒備森嚴,要行刺殊非易事。因此,他對刺客的選擇是非常謹慎的。
他完全可以向朝廷舉報淮南王的陰謀,但要走出那一步是多麼艱難,畢竟劉安對他有知遇之恩。
守衛王宮的禁衛們雜沓的腳步聲,黃門和宮女們的哭喊聲,宮牆外的馬嘶聲和車駕的輪轂聲,一陣陣地在劉安耳際此起彼伏。
荼后含淚點了點頭。
他狂呼著朝宮女們追來。宮女們驚恐地望著劉安變形的面孔和血紅的眼睛,一個個驚恐萬分,在宮裡倉皇奔跑,躲避著他的追殺。
十一月,以公孫弘、李蔡名義發出的密札從壽春出發,飛向各個諸侯國。信使們一無例外地穿著長安的服飾,操著長安的口音。
劉安展開絹帛,滿篇都是犀利的言辭和申斥。
讓劉安最傷心的是雷被。
「殺荼后,縛劉遷赴京請罪,或許還可以保淮南國不被除籍。」
「王上請。」
劉安回身看去,是荼后帶著幾名宮女趕到大殿來了。荼後上前奪了寶劍扔在地上,一頭撲進劉安的懷中,嚶嚶哭道:「王上一死倒也乾脆,留下臣妾又當如何自處啊?王上……王上……」
劉安舒展衣袖,輕輕地拂去王后眼角的淚水道:「王后不必悲傷,寡人怎會丟下王后呢?寡人和王後生生死死都在一起。快去備些酒菜來,寡人要與王后對飲。」
劉建緩緩地起身道:「知其不可而為之,只能給淮南帶來災難。王上若是想保國安民,就不妨聽孫兒一言。」
劉安嘆了一口氣道:「劉徹先是推恩,意圖肢解淮南;接著又削縣入郡,步步緊逼,寡人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這還用說?不就是那個躊躇滿志的皇帝么?」
數十年來,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行為和持守的黃老學說之間發生了劇烈的衝突,他曾與劉徹面對面地坐在未央宮宣室殿內高談得意之作《鴻烈》,可回眸來路,他何曾有過一天的清靜和安逸呢?
「哦!這事就由將軍去辦,不讓他知道便是了。」
伍被道:「局勢瞬息萬變,現在也只能如此了。眼下最要緊的是先把朝廷派來的相和內史拘捕起來。」
奔大海而不歸
「這怎能不知道呢?這個沒有骨頭的東西,枉為齊王之後。」
伍被的心境很複雜。當年皇上削去淮南國二縣,他就明白淮南王對此事絕不會善罷甘休。從那時候起,他一直就處在艱難的抉擇中。
現在,劉遷正緊閉宮城大門負隅頑抗,宮內情況還不明朗,一切只有待攻破王宮后才知分曉。公孫賀派人將王太子府內大小人等盡行拘押,將此做了臨時行轅。
這是劉安第一次聽到伍被主動為起事獻策,眼睛立即亮了:「將軍有何妙計,快快講來!」
「王后……王后……」
他也可以選擇與劉安一起反叛,但這分明是一條不歸路。
從八公山回來,伍被把自己一人關在書房裡,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