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們看見了？」
她本來以為毫無希望，自己絕不可能得到第二次機會。他找到她了？他回來了？
「監……監控？我？」
「看。」他說，「埃爾維斯。」
「現實生活中的你看起來似乎要小些。」其中一個終於說。
「他奪到了權力。他說這兒總得有人做點什麼。」
「因為我們得了失心瘋。」
「是的。」他們答。
「我們只會幹這個。」
「什麼？」
「是的。」
「但它的精確是針對你們地球的。」
「我一定得把這錄下來。」崔茜卡小聲嘀咕。她檢查了一遍，膠片已經裝好，運轉正常。她把攝像機對準他們，但並沒有舉到自己眼睛上，怕會嚇到人家。反正她經驗夠老道，機器放在大腿上一樣能拍的很清楚。「好了。」她說，「現在告訴我你們是誰？說話慢些，仔細些。你先來。」她對左邊的那個說，「你叫什麼名字？」
「我們不知道。」
「我們在做任務。」一個外星人說。
「好吧。」崔茜卡說，「行，你們的領袖說你們遇上了問題，是什麼問題？」
「我們認為不是。據我們所知不是。」其中一個說。
於是她說：「可我根本不懂什麼占星術。」
「什麼？」崔茜卡道，「是這樣嗎？」
「你是說你們劫持了埃爾維斯？」崔茜卡倒抽一口涼氣。她一直在努力保持鎮靜，免得把設備搞的亂七八糟，可這一手實在讓她有些沒法接受。
「你們懂？」
「能。」
「就這麼定了。」崔茜卡道，她很有信心，最少最少這也能賣給美國的八卦雜誌。
「很快就好，夥計們，真的。」崔茜卡開始掃蕩抽屜，搜索空白的膠片，磁帶之類。
「我們一直在監控你。read.99csw.com」
「我們不知道。」
「我們喜歡你對占星術士做的採訪。」
它真的在那兒。懸在那兒。幾乎沒有聲音。
一扇門打開，燈光沿著草坪一直灑到她眼前。
外星人正打量著她放CD的架子和她的舊唱片。其中一個很輕很輕地碰了碰另一個。
「非常願意。」他們個個都很熱心。
「那你們怎麼會知道他就是領袖？」
崔茜卡停下來，重新把他們打量了一通。
「我們不知道。」
「抱歉，什麼？」
「是的，我們照我們的天宮圖做。我們很有積極性。你們所有的報紙和雜誌我們都看，而且非常積極。但我們的領袖說我們遇上了一個問題。」
寂靜。
「那為什麼……」
她內心深處有什麼東西活動起來。
「好了。」一切準備就緒，「為什麼……」
「你不知道？」
「是的。」
「我不知道。」
「有這個可能。」
然後是一聲滴答和一聲嗡。
「好吧，行。或許你們能講講你們從哪兒來？」
「是的。」
崔茜卡的心沉了下去，她意識到對方根本不明白自己說的是誰，或者甚至她是什麼意思。而她也不明白他們在說些什麼。她再一次堅定地把希望推開，腦袋重新開始運轉。沒什麼可失望的。她必須清醒過來，眼前正擺著本世紀的獨家頭條，她該怎麼辦？回屋去拿攝像機嗎？等她回來的時候他們會不會已經走了？對於此刻到底應該採用何種戰略戰術，崔茜卡滿腦子稀里糊塗。還是讓他們接著說，她暗想。待會兒再想辦法。
「所以，比方說，當提到金星在摩羯座升起的時候，那是從地球的角度說的。那如果我們是在魯伯特又怎九-九-藏-書麼樣？當地球在摩羯座升起的時候又怎麼樣？這我們實在很難知道。在我們忘記的事情裡頭——我們認為那些事情不僅數量巨大，而且非常深刻——就包括了三角函數。」
三個外星人全都站在她的起居室里，姿態稍微顯得有點笨拙。崔茜卡匆匆忙忙地拿起一架攝影機，一個35毫米鏡頭的相機，一台錄音機，簡而言之就是她能抓到的所有錄製設備。這些外星人個個都挺瘦，在室內的光線條件下，呈現出某種發紫的綠色。
「能讓我做個獨家報道嗎？」
她在發慌，可由於具備了專業水準，發慌的時候攝影機依然不顫不抖。
「我們來帶你走。」
飛船繼續下降，下降，最後靜靜地停到她的草坪上，她覺得它的模樣跟許多年前飛走的那艘並不完全相同，不過那時她看見的僅僅是夜空里閃爍的光線，原本就很難確定形狀。
「為什麼，」她鎮定自若地問，「你們要帶我走？」
「你們大家。你們星球上的一切。電視，收音機，無線電，電腦，視頻信號，商店。」
「是的。」
「什麼？除了什麼？」
「我們懂。」
「贊福德在哪兒？」另一個望著夜空問。
他們搖搖頭。
「可……」
等那個什麼東西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的好奇變成了茫然。
「貓王埃爾維斯·普雷斯利？」
「唔……」崔茜卡沒往下說。
「你們中的好些人，」她的一位客人吞吞吐吐地說，「認為埃爾維斯是被外星人劫持了。」
「肯定很無聊，對不？」她脫口而出。
她等著，滿心期待。
「你們的人管它叫魯伯特。從你們的太陽往外數的第十個行星。我們已經在那兒定居好些年了。ｒeaｄ.９９cｓｗ.com那地方冷的要命，又特別無聊，但很適於監控。」
崔茜卡瞪著他們。
「呣。」她想。論起思考，這是她目前所能達到的最高境界。時差還沒倒過來，她仍然昏昏沉沉的，半邊大腦發給另一邊的信息不一定能準時抵達或者跑對方向。她已經倒好了咖啡，現在走出廚房，打開通向後花園的後門。她深深地吸了口夜晚涼爽的空氣，走出門去，抬頭往上看。
「麥克米倫？」終於有人開口了，那聲音又細又怪，似乎好不容易才擠出來，「崔茜卡·麥克米倫？崔茜卡·麥克米倫女士？」
「啊！」崔茜卡逮住了這條線索，「『這兒』是哪兒？」
她一面試著把一卷新膠片塞進攝影機里，一面大惑不解似的搖了搖頭。
她登上將把自己載往太陽系盡頭的飛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堆監視器，上頭閃爍著上千幅圖像。第四個外星人坐在飛船上望著他們，只不過他看的是一台畫面平穩的監視器——上頭正回放崔茜卡剛才的即興採訪。見她憂心忡忡地爬進飛船，外星人抬起頭來。
「我屋裡有些東西我想去拿。」崔茜卡一字一句的說，「我說，你們，或者你們中的哪一個，願不願意跟我一道去進去看看？」
「晚上好，麥克米倫女士。」他說，「攝影機玩得真好。」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長的可怕的沉默，期間崔茜卡看著外星人，外星人也看著她。
「幫你們重新計算你們的天宮圖，好把地球和魯伯特的相對位置也算進去？」
「沒……沒……沒錯」她有種可怕的感覺，覺得自己好像瞥見了一丁點兒真相的影子。
他們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大眼睛慢吞吞地從頭看到腳。
「你們https://read.99csw.com有一個領袖？」
「你們喜歡埃爾維斯？」她問。
崔茜卡的胳膊緩緩垂下去，她壓根兒沒注意到滾燙的咖啡濺到了自己腳上。她幾乎沒有呼吸，眼看著那艘飛船一寸一寸，一尺一尺地往下降落。它的燈光柔和地照在地面上，彷彿在探尋，在感覺。它們照到了她身上。
「除了……」
「不，不是我們。」她的客人說，「外星人。這是種非常有趣的可能性。我們常常談起它。」
「那麼，你們來地球做什麼？」
「是我。」崔茜卡的回答幾乎哽在了喉嚨里。
「恩。」崔茜卡道，「那麼你們倆呢？」
她望著它從亨利方向飛過來，起先只是稍微有些好奇，奇怪那些燈是什麼東西。崔茜卡住的地方跟希斯羅機場並沒隔著百萬英里，天上有燈光她早就見怪不怪了。當然它們出現的時間通常都不會這麼晚，高度也不會這麼低，所以她才稍微有些好奇。
「電視知識問答。我們挺喜歡看電視上的知識問答。」
燈光下出現了一個人影，然後又一個，然後又一個。
「我……我不明白。」當然了，眼下的一切完全出乎她的預料，但即便是作為一種完全出乎預料的情況，它也沒有按照她所沒有預料到的那個方向發展。最後她問：「你們是不是……是不是……從贊福德那兒來的？」
「他不知道。」
她的問題似乎在這三位中引起了一絲恐慌。他們用自己輕快滑稽的語言交流半晌，然後轉身重新面對她。
「是的。」
「他叫什麼名字？」
有個東西——差不多跟一輛大號露營車一般大小——正停在她家草坪上方一百英尺的地方。
大眼睛緩緩地沖她眨巴眨巴。幾隻手慢慢地抬起來打個招呼。
「不ｈttps://rｅａd.９９ｃsｗ.ｃｏm知道。」
「占星術是一門非常精確的科學，這我們知道。」
「我……我不知道。」崔茜卡無助地說。
紋絲不動，紋絲不動，就像放在三腳架上一樣。她琢磨著自己是不是真該找個三腳架。而她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為這能為她爭取一點點時間，消化消化他們剛才的那番話。不，她想，拿在手裡更靈活機動。她的另一個想法是，救命，我該怎麼辦？
「我們什麼都看。我們對占星術很感興趣。我們喜歡占星術。它很有趣。並不是每樣東西都很有趣。占星術就很有趣。星星能告訴我們什麼，星星能預言什麼。這類信息我們用得上。」
他們似乎很樂意無所事事地傻站著，於是崔茜卡趕緊找了個三腳架，把攝影機放上去。她的臉上完全沒有波動，心裏卻是一團亂麻，壓根兒不知道眼下是怎麼回事，或者自己究竟該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見鬼，他說自己叫什麼名字？抱歉，我得把這段剪掉。他說自己叫什麼名字？」
「離這兒遠嗎？在哪個方向？我們不知道。」
攝影機仍然沒有絲毫抖動。
「是的。」
然後又一聲滴答又一聲嗡。滴答，嗡，滴答，嗡。
「做任務？什麼樣的任務？」
「是的。」
「抱歉。」崔茜卡說，「我需要一個三腳架。」
「你們為什麼要監控我們？」
「什麼？」崔茜卡問。
「你們一直在監控……我？」
「看我是不是理解對了。」崔茜卡道，「你們想讓我跟你們去……魯伯特……」
「魯伯特。」
崔茜卡不知道從何說起。
「那麼，」崔茜卡說，「你們是……呃……」
爽快點，她暗想，你自個兒在這兒瞎琢磨是沒用的。
「停車場。一切。我們監控一切。」
「三角測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