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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大渡橋橫鐵索寒

第十二章 大渡橋橫鐵索寒

所以林彪再未多想,便提出應由彭德懷出來指揮。
6月14日于新泉
林彪已經不是娃娃了。
王開湘向幹部們交代了任務,指定二連任突擊隊,連長廖大珠任突擊隊長。參加突擊隊的共22名,均為共產黨員和積極分子。
得意之筆也是後來得意。《長征組歌》唱「四渡赤水出奇兵」,「毛主席用兵真如神」,都是革命大功告成、毛澤東的威望如日中天之後的事。
二師四團出了瀘定橋22勇士。
敵人已經圍追上來。動作稍慢會被隔斷。一軍團立即放棄龍街渡,向皎平渡方向挺進。5日黃昏至6日清晨,一夜之間翻山越嶺,48次越過急流,急行軍120公里,終於趕到皎平渡。
張聞天贊成毛澤東的建議。
對瀘定橋倖存的18勇士的獎勵,是每人一套列寧裝、一個筆記本、一支鋼筆、一個搪瓷碗、一個搪瓷盤和一雙筷子。

一、滔滔金沙江,軍神劉伯承

中國台灣「國防部」編纂的戰史這樣寫道:共軍人槍雖少,但行動極為靈活,一路向西竄進,國軍既攔截不到,亦尾追不及,迄5月9日,于武定以北地區渡過金沙江,其先頭部隊已到達西康之會理,追剿軍正分途向金沙江南岸推進。黔滇地區之追剿作戰,於焉結束。
四渡赤水之後,毛澤東又面臨這種局面。
師政委急得在旁邊直拉李聚奎衣角也拉不住。
頗有儒將之風的林彪在長征中急過兩次。一次是搶渡湘江,半夜向中革軍委發出必須「星夜兼程過河」的緊急電報;一次是搶渡金沙江,大罵一師師長李聚奎。
信很長。毛澤東一口氣寫了8000字,將紅四軍成立以來的喜怒哀樂盡訴筆端,對林彪一吐衷腸。
我們總結自己的歷史,輝煌是財富,教訓也是財富。甚至是更值得珍惜的財富。
一軍團先向昆明虛張聲勢,完成佯攻任務后,調頭北上,5月4日趕到龍街渡。
當時卻差一點兒因四渡赤水喪失了領導權。而且發難者竟是毛澤東最為信任的林彪。
紅軍長征期間,蔣介石興奮過三次。
世間除了中國工農紅軍,誰人能靠兩隻腳板使這種不可能成為可能?!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不是不知道泰山會崩於前。與劉伯承說笑歸說笑,最壞的準備卻在談笑風生中做好了。
一口一個劉伯承或「劉」。
於是就傾向於採取一種最統一最儉省的解釋:會理會議起因於林彪的一封信。這封信純屬林彪的個人情緒和個人行為。
紅軍過金沙江后曾將追敵甩掉一周之遙,取得戰略轉移中具有決定意義的勝利。
劉伯承沒有想到全軍都要從他這裏過江。唯恐渡口有失,他立即命令宋任窮率幹部團三營翻山20公里搶佔通安鎮,以保渡口安全。
強渡成功了,但對岸再沒有發現船。
9日,紅三軍團和幹部團強攻不克;
21日,紅軍到達冕寧縣瀘沽地域后,即兵分兩路。主力部隊向安順場進發,紅一軍團二師五團向大樹堡方向進擊,以鉗制和吸引富林(今漢源)一帶敵人。
張聞天主持會議並作報告。報告的大綱會前已經同毛澤東、王稼祥商定。他在報告中嚴厲批評林彪對毛澤東軍事指揮的懷疑、動搖是右傾表現。
作為會議主持者,張聞天在會上代表中央批評下面,本身沒有受到明顯的批評。但當時毛澤東已經聽信了個別人的彙報,認為張聞天煽動林、彭反對三人團,要林、彭代替三人團指揮,張聞天到三軍團去是與彭德懷勾結等等。會理會議上從毛澤東話語里也聽得出來,他懷疑張聞天參与其事,是與彭德懷結合在一起的。
對會理會議怎麼看,爭論並不多。在統一紅軍作戰思想、克服存在的消極情緒、確定新的前進方向這些積極意義說完之後,人們都小心翼翼迴避黨內高級領導人因會理會議產生的裂痕。
軍委縱隊在末日已渡江完畢,三軍團7號上午可渡畢,五軍團在皎西以南任掩護,定於8號下午渡江,敵人8號晚有到皎西的可能。我一軍團務必不顧疲勞,於7號兼程趕到皎平渡,8號黃昏前渡江完畢,否則有被隔斷的危險。
關鍵是不了解、不領悟紅軍當時的嚴重困境。這段時期內,從來不發火的朱德也兩次發火;從來不叫困難的周恩來也說「相當艱難困苦的一個時期」;從來不罵人的林彪也破口罵人;這種情況下,上上下下從指揮員到戰鬥員中有想法,有情緒,絲毫沒有什麼奇怪。不反映出來,反倒是不正常的了。
瀘定橋擔任敢死突擊的,是紅二軍團師四團一營二連。連長廖大珠任隊長。
第二次是毛澤東給他寫信。林彪在井岡山講「天天吃南瓜,能打得天下嗎?」「紅旗到底打得多久?」毛澤東專門寫一封信給他,談星火燎原。
然後就是那些信。林彪寫信以大胆著稱。很多時候因火藥味太濃、政治委員不敢簽名而且勸林彪不要這樣寫,他照樣不管不顧,大筆一揮簽上自己的名字,以個人名義送上去。這種時候人們會發現,「行事樁樁少對人言」對林彪來說,連個影子都看不到。
紅軍擺脫了幾十萬敵軍的圍追堵截,贏得了戰略轉移中的主動權。

三、永恆的青銅像

從林、聶4月25日發給軍委的電報中一句話三個「應」:「應立即變更原定戰略」、「應迅速脫離此不利形勢」、「應經東川渡過金沙江入川」;到彭、楊4月26日電報「因我軍行動錯失爭取平彝、盤縣的良機,使戰略已陷於不利地區」、要求「解決一切刻不容緩的事件」,前線指揮員的焦急情緒已明顯可見。
林彪愛思考的特點很多人都知道。他還有另一個不太引人注目的特點:愛寫信。自己思考的東西,喜歡把它寫下來。他平日話少,作戰命令也歷來簡潔。但寫成信件便不惜筆墨、簡短的不多了。
不光劉伯承,很多人想都不敢想。
越是危險境地越要扯輕鬆事,是毛澤東一貫的風格。
林彪放下電話就給中革軍委寫信。寫完信要聶榮臻簽名,聶不簽,林彪便簽上自己的名字將信送了上去。
如果敵人先一步佔領通安,居高臨下壓下來,紅軍將不知要多付出多少代價。
林彪大怒,在電話中媽的娘的罵起來。
紅一軍團向來以運動神速著名。但是在大渡河面前,以過去一天一百六的速度已經不能完成任務了。現在需要「晝夜兼程二百四」。而且趕到后要立即發起戰鬥,奪取天險瀘定橋。
焦點集中在對四渡赤水作戰的理解。
彭德懷說,此事24年內毛澤東提了4次。1959年廬山會議毛澤東第四次提此事時,林彪站出來申明,信是他自己決定寫的,與彭無關,一樁公案才終於了清。這件事成為彭德懷在自己被徹底打倒的廬山會議上,唯一可聊以自|慰的事。
這是一個美好的傳說。運動太多了。前前後後被打倒的人太多了。善良的人們開始想象:大渡河18勇士那樣在關鍵時刻拼了死力的人,總該免死。
應該反問為:石達開為什麼不能和紅軍一樣?!
其一生中有這樣幾封信件嵌進了歷史。
這位首先突破烏江、首先突破金沙江的軍中之神,在大渡河陷入了深深的困境。
張聞天在《1943年延安整風筆記》中,對會理會議評價說:會理會議基本上是正確的,同當時幹部中離心傾向及一些動搖情緒作鬥爭是必要的。但我以為鬥爭方式還是過火的。因為這些同志的錯誤,實質上不過是個別的錯誤,只要加以適當的批評與解釋,錯誤就會改正的,不必用機會主義的大帽子去壓他們。
就在劉元瑭與紅三軍團打得最激烈之時,5月12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會理縣城附近的鐵廠舉行擴大會議,史稱會理會議。
林彪把信交給了紅四軍政治部秘書長江華。江華在井岡山時期擔任前委秘書,一直在毛澤東身邊工作,他立即將信送給毛澤東。
毛澤東又問:「你跟小葉丹結拜真的跪在地上起誓嗎?」劉伯承答,確是如此,彝人最重義氣,看誠心誠意,才信任我們。
不成熟,毛澤東就不行動。
5月4日的三處行動卻只有一處成功。
在金沙江就是憑手中掌握的6隻船,硬是化險為夷,把中央紅軍全部渡了過去。
大軍賓士,風馳電掣。各軍團都在創造自己急行軍的速度。
恰在這時林彪來信。毛澤東見其一貫信任、本身又擅長運動中殲敵的林彪也出來非議指揮,說明問題已相當嚴重,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地步。
當時紅一軍團前鋒直指昆明。當時滇軍主力全部調入川黔,昆明城只有一些團防及警衛部隊,龍雲十分恐慌。蔣通過九*九*藏*書空軍偵察發現紅軍在昆明附近又調頭北上,與幕僚研究后,判定紅軍是聲東擊西,真正企圖是強渡金沙江無疑。便令增援昆明的薛岳調頭向北,在電令中有「同仇敵愾,滅此朝食」之語。
毛澤東還有一些話在會上沒有講出來。他之所以把林彪的信看得很重,因為懷疑林彪的背後有彭德懷,彭德懷的背後有張聞天。
那是毛澤東失去領導權的最困難時刻。
但成為石達開的可能性依然還在。
談話之間,紅軍的過河地點作出了迅速改變。
看不到不等於不存在,而是被艱苦激烈的鬥爭抑制了。在毛澤東最困難的時候,他寫過支持毛澤東領導的信。在毛澤東渡過難關順利掌權的時候,他又寫過反對毛澤東領導的信。各種各樣的信加在一起,總體看帶來的好處不多,惹出的麻煩卻不少。
中央的戰略意圖又不甚明確,長期以來不能找到戰略立足點,部隊中普遍出現牢騷和埋怨情緒,相當一部分人感到照這樣下去,部隊沒有被打垮也要被拖垮。
雖是政治局擴大會議,但擴大到哪一級,限制卻很嚴。參加者不多:三人軍事領導小組的周恩來、毛澤東、王稼祥,中革軍委主席朱德,一軍團的林彪、聶榮臻,三軍團的彭德懷、楊尚昆,共8個人。
二師四團政委楊成武提盞馬燈,陪著劉伯承、聶榮臻踏上橋面。
中央縱隊由總參謀長劉伯承率領幹部團三營作為先遣隊,一晝夜行軍一百多公里,5月4日佔領皎平渡。
大渡河是岷江的一大支流,上源名大金川,出青海南部,流入西康省(今四川省西部)后同小金川匯合,經過瀘定橋至安順場,折而向東流至樂山入岷江。河面寬200米,流速每秒4米,河水沿著十分險要的石壁向下奔瀉,數十里路也不易找到一個渡口,大部隊通過極為困難。蔣介石就想憑藉大渡河天險,布置重兵南攻北堵,一舉消滅紅軍,讓紅軍成為「石達開第二」。

二、會理裂痕:無法迴避

劉伯承、聶榮臻率右縱隊於5月27日出發,向320裡外的瀘定城疾進。連打帶沖,一路摧枯拉朽,所向披靡。平均每天行軍一百余里,還要加上打掉了瓦壩駐防的劉文輝一個團,龍八布駐防的劉文輝的另一個團加旅部。這三天是怎麼一路江風一路戰火一路艱險一路曲折衝殺過來的,承受了多麼巨大的精神壓力與肉體消耗,劉伯承已經完全沒有合適的語言表達了。
工兵連用8根二號鐵絲緝纜,只繫上3個竹排,放入水中即被激流沖斷。
據江華回憶,毛澤東那天晚上一夜未睡。
這是林彪對毛澤東第一個、也是相當關鍵的一個支持。他不贊成毛澤東離開前委,希望他有決心留下來鬥爭。但信中對朱德用了十分過分也十分傷人的語言。
奪取安順場前,聶榮臻曾問主攻營營長:「孫繼先,你知道石達開嗎?」
一個口號內三個「光榮」,胸中燃燒著怎樣的激|情。
劉文輝剛剛接到蔣介石要其派重兵扼守金沙江各渡口、阻截紅軍的急電,其侄劉元瑭就丟失了渡口。
劉伯承率領的右縱隊午夜趕到瀘定橋。這場他未見的奪橋戰鬥令他激動萬分,雖然已經凌晨2點,也不願休息,非要去看橋。
劉伯承立了大功。他帶領幹部團三營化裝成國民黨軍,在守敵毫無防備中佔領渡口,控制了兩隻船。首批部隊過江后,又找到四隻船。劉伯承喜出望外,一面在江邊設置渡河司令部,制定《渡河守則》,一面向朱總司令發電:皎平渡有船6隻,每日夜能渡一萬人。軍委縱隊5日可渡完。
戰爭中的巧合。
戰士跳起來,看也沒看,照彭德懷當胸就是兩拳。
因為那個會理會議。
有這種情緒的絕非林彪一人。他又打電話又寫信,五軍團政委李卓然、一軍團參謀長左權、政治部主任朱瑞、保衛局長羅瑞卿都在場,無一人勸阻。
一師一團出了安順場17勇土。
後來才明白,免死牌的說法既古老又久遠。
薛岳的追剿大軍於5月16日才趕到金沙江邊,「於焉結束」,望江興嘆。
毛澤東失去領導權之時,他堅定地維護和擁護過毛澤東。為什麼遵義會議后,歷經千辛萬苦的毛澤東剛剛取得領導權,他又突然站出來反對,而推薦彭德懷呢?
1929年初,脫離根據地的紅四軍在贛南、閩西一帶打圈,三千多人吃飯都難。不少幹部要求分兵活動,要前委開會決定。毛澤東看到一開會分兵可能成為多數意見,就壓下不予討論,對因此而增加的不滿情緒也置之不理。實踐證明毛澤東是對的。分兵了,便不會有後來大柏地的勝利。
特別令林彪耿耿於懷的,是毛澤東否定了他的打鼓新場戰鬥。
會理扼金沙江北岸,為滇、川交通要邑,有重要戰略地位。該地守敵,就是失守皎平渡的劉元瑭。
歷史在這裏濃縮了,凝結了,令他們成為中國革命史中一尊尊永恆的青銅雕像。
這封信讓林彪後悔了一輩子。解放戰爭時在東北戰場指揮作戰,一聽說延安要出版毛澤東選集,馬上去電要求收入該信時,不要寫他的名字。「文化大革命」被確定為接班人了還怕不保險,一定找人寫上一段「志壯堅信馬列,豈疑星火燎原」。
第二次是在紅軍魯班場戰鬥失利,三渡赤水到四渡赤水之間。他判斷紅軍此時舉棋不定,是因大政方針未定,已無處立足。於是調集川、滇、黔、湘軍及中央軍,在川南黔北一帶大修碉堡,以為用江西的老辦法,在川黔邊一舉圍殲紅軍。
林彪的個人自尊心與自我尊嚴感極強。聶榮臻回憶,他有一個小本子隨身不離,上面密密麻麻寫滿指揮過的歷次戰役及戰役中殲敵、俘虜、繳獲數字。這是林彪的命根。談起這些數字,他立刻容光煥發,可以順著小本子神采飛揚地一頁一頁念下去;平時無話可說、不苟言笑的架勢頓消。部下們就說:「軍團長又活了。」
會場卻很簡陋。怕敵人飛機來襲,在會理城外一個稱為鐵廠的山坡窪地上,臨時搭起一個草棚充作會場。軍團負責人在草棚里打了地鋪。
彭德懷說他當時回答「我怎能指揮北進,這是中央的事」。
彭德懷一揮手:「誰叫你捆來的?小事情,快放回去!」
大家都以為他在說林彪。
如果凡遇棘手之處,就讓個人去背負歷史,前人給我們留下的東西還能夠連續嗎?
1929年4月,脫離了井岡山的紅四軍在贛南立足未穩,前途未卜,毛澤東一次在河邊突然問陳毅、譚震林、江華:魚在水中睡不睡覺啊?一下把眾人問住了。
有沒有那名戰士的戰功?抑或他已經在戰鬥中灑血疆場?
4月29日,按照中革軍委的萬萬火急電報《關於我軍速渡金沙江,在川西建立蘇區的指示》,中央紅軍以一軍團為左縱隊,以三軍團為右縱隊,軍委縱隊和五軍團為中央縱隊,三路大軍向金沙江南岸疾進。
也把他解脫了。
紅軍為什麼沒有成為石達開?!
我們怕教訓影響輝煌,我們便失掉了很多珍貴的財富。
一夜未睡的毛澤東後來給林彪回了一封情義真切的長信:林彪同志:一、你的信給我很大的感動,因為你的勇敢的前進,我的勇氣也起來了,我一定同你及一切謀有利於黨的團結和革命的前進的同志們,向一切有害的思想、習慣、制度奮鬥。……
毛澤東不容劉伯承插|進別的話,再問:「那彝人下跪是先跪左腿呢,還是先跪右腿呢?」這下劉伯承被問住了。
李德對那一段行軍也留下深刻印象。他回憶說:「如果我們白天在一個村子或場院里睡覺,附近落下炸彈,我也根本不會醒來,即使炮彈在旁邊爆炸,我也只是翻身再睡。有一天夜裡,當我們穿過一片平原時,我走著走著真的睡著了,路已經轉彎,我卻一直走到旁邊的小溪里去了,當冰冷的水拍打著我,我才醒了過來。」
紅軍渡過金沙江,進至會理城附近后,為了保證主力短期休整,中革軍委決定,由彭德懷、楊尚昆指揮紅三軍團和幹部團圍攻會理城。
但左縱隊已經在9個小時前奪佔了瀘定橋。
他說,由於在平橋、魯班場戰鬥中沒有打好,給部隊增加了許多困難,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因而也引起對新領導的某些懷疑,這是不對的。今後應當團結一致,堅決地擁護新領導,在新領導指揮下繼續北上,爭取早日與四方面軍靠近。
對林彪給中央寫信,他只說了一句:事先我不知道,更不是我鼓動他寫的。便不再過多解釋了。
一軍團最先向軍委建議過江,結果自己卻過不了江。林彪https://read.99csw•com火急火燎地打來電話。一師師長李聚奎開口剛想彙報,被他一下打斷,說:「你不要講情況了,乾脆回答我,隊伍什麼時候能過江?」
極度疲勞帶來大量減員。病號和累垮的人數遠遠多於戰鬥中的死傷者。
潰兵滿山遍野。劉元瑭急得放聲大哭。
說不清是第幾次,紅軍又陷入了危機。
渡金沙江時,紅軍本是分三路過江。劉伯承在船到手之後,方知道全軍都要集中到皎平渡過江。這回卻大不一樣。行動之初,全軍就預定要從安順場渡過。先遣司令劉伯承深知責任重大。渡河成敗關係全軍的命運。紅軍會不會成為石達開第二,現在軍委就盯著他劉伯承了。
金沙江成為中央紅軍北上的一大險關。
13根鐵索上,寄託著紅軍將士多少希望!
14日晚,紅三軍團發起總攻,城西北角炸開一個缺口,劉元瑭組織人拚命堵擊,紅軍未能突入,遂在城東北角的爆破,又被覺察,劉元瑭命人事前在牆上灌了不少水,使爆破未能成功。
12日坑道爆破,未成功;
廖大珠這個連隊,湘南起義時的連長是林彪。朱毛會師后連長為龔楷。第三任連長是蕭克。這是紅軍中著名的英雄連隊,主力中的主力,尖刀上的刀尖。
然後就是會理這封信。聶榮臻不簽名,自己一個人簽,簽完立即送上去。
中國工農紅軍的戰史中,作戰電文浩如煙海。但有幾封關鍵性電報,戰史專家們會逐字逐句地背誦下來。例如彭德懷、楊尚昆4月13日建議入滇作戰的電報;例如林彪、聶榮臻4月25日建議北渡金沙江進入川與四方面軍會合的電報。劉伯承這封看似平無波瀾的電報,也是其中之一。
軍情十萬火急。蔣軍的飛機在空中撒傳單:前有大渡河,後有金沙江,朱毛紅軍插翅難逃。
但對賀子珍、曾志等在四軍政治部前身工農革命委員會婦女科工作的女同志,林彪不敢動。不敢動就沒有權威,所謂「槍斃」,說說而已。部隊中也有不少人支持女同志,幫她們說話,給她們壯膽。最終,林彪這個精簡的意見也不了了之。
在貴陽得知紅軍剛剛抵近昆明又轉向西北,蔣介石就判定紅軍真正意圖在北渡金沙江。他即令薛岳率各縱隊跟蹤北追,又電劉文輝派兵扼守金沙江各渡口,將船隻悉送北岸,嚴加控制;同時命令空軍每天派飛機在金沙江各渡口偵察,力圖消滅紅軍于金沙江以南地區。
蔣在電令中特彆強調:大渡河是太平天國石達開大軍覆滅之地,今共軍人此漢彝雜處、一線中通、江河阻隔、地形險峻、給養困難的絕地,必步石達開覆轍,希各軍師鼓勵所部建立殊勛。
指揮紅軍作戰時情況不明就下決心的李德,現在走過劉伯承開闢的通路,感嘆是由衷的。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後來那麼多文學作品、美術作品、戲劇、舞蹈、詩歌,都不厭其煩地再現那13根冰涼鐵索上發生的故事。為什麼攀緣那13根鐵索前進的英勇戰鬥,成為波瀾壯闊的中國革命史中最為驚心動魄的戰鬥。
幾步之差。
靠這條船,一船一船擺渡。全軍渡河要一個多月。
5月4日至5月9日,除三軍團彭雪楓團從洪門渡、一軍團一個野戰醫院從魯車渡過江外,全軍靠劉伯承掌握的那6隻小船,皆從皎平渡渡過了金沙江。
一軍團龍街渡受阻的時候,三軍團于洪門渡渡過彭雪楓團后,浮橋被激流衝垮,也無法再渡。
在此嚴峻時刻,眾人皆無異議。
毛澤東說,四渡赤水是他一生中的得意之筆。
安順場擔任首船突擊的,是紅一軍團師一團一營二連。連長熊尚林任隊長。
孫繼先回答:「管他十達開九達開,我們一定能過河!」
10日晚強攻,仍然不克;
其餘的便剩下無休止的撤退、轉移、回頭路、弓背路、馬鞍路。
過了金沙江的紅軍,進至一個好走之處,卻來到一個難寫之處。
點到為止,不作強行解決。
不外就這兩次戰鬥中的一次。
林彪本來還能加上第三條。
能在毛澤東制定的基本條文中加進兩條的,絕非一般之人。毛、林關係之融洽,可見一斑。
前者是一泓寬闊的江面,可任筆端縱橫馳騁,怎麼升華也不會過分;後者卻是一段急流險灘,一詞一句皆須反覆斟酌,稍不留神便會立即翻船。
孫繼先營以堅決的行動完成了任務。
強渡金沙江與四平大撤退,都是千鈞一髮的關鍵時刻。平日深藏不露的林彪,對其深藏不露的感情也失去了控制。
勝敗往往一瞬之間,兵機從來稍縱即逝。劉伯承連續抓住了兵機。
三營連夜出發,在通安北面與增援之敵遭遇。
1929年2月紅四軍東固整編時,林彪嫌女同志累贅、麻煩,不願意她們留在部隊,便通知所有女同志都要清除出紅軍;如果誰不退出,即抓來槍斃。當時林彪是二十八團團長,新編第一縱隊司令員,頗有些權威,而且有一些人贊同林彪的意見。女同志聽到這個話,都很害怕,不少人不敢同部隊一起行軍了,只有繞路遠遠地跟在部隊後面。
「每日夜能渡一萬人。」對追兵逼近、主力于龍街渡洪門渡連續受挫的紅軍部隊來說,是天大的喜訊和天大的生路!
毛澤東、朱德、周恩來一直站在江北一個崖洞里,等待著有被隔斷危險的一軍團。
李德一遍又一遍誇讚劉伯承時,忘記了第五次反「圍剿」時,他在紅軍總參謀部訓斥劉伯承:「你還不如一個普通的參謀,白在蘇聯學習了幾年!」忘記了一次去紅軍總參謀部,幾個機要員在路邊做飯擋住了他的路,他飛起一腳把飯鍋踢翻。劉伯承與他大吵,說他是帝國主義行為,因此劉伯承被撤銷了總參謀長的職務。
安順場17勇士是:紅一軍團一師一團一營二連連長熊尚林,二排長羅會明,三班長劉長發,副班長張表克,戰士張桂成、肖漢堯、王華亮、廖洪山、賴秋髮、曾先吉,四班長郭世蒼,副班長張成球,戰士肖桂蘭、朱祥雲、謝良明、丁流民、陳萬清。
一直到今天,這個會議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反覆斟酌,需要轉圜迴避,需要挖空心思找出對大家都合適都恰當的詞句。
林彪是不會把這些寫到小本子上去的。
對安順場17勇士的獎勵,是《紅星報》和《戰士報》報道了他們的姓名。所以我們今天能夠一個一個記下這些名字。
李德也跟在這支驚險迭出的隊伍里。
渡金沙江總共搞到6條船:皎平渡先控制了兩條,首批部隊過江后又找到4條。劉伯承曾興奮地向軍委報告「每日夜能渡一萬人」。
劉伯承從橋東走到橋西,又從橋西折向橋東。自1912年進重慶將校學堂起,他從軍已經23年。其間經無數勝敗,見無數興衰,還從未有一回像大渡河這樣令他感情澎湃。1916年參加護國軍討袁,豐都一戰,他頭部連中兩彈。其中一彈從右太陽穴射入,透右眼穿出。德國醫生實施手術,七十余刀,三個多小時時間,他端坐不動,被醫生嘆為「軍神」。右眼已經是假眼了,視力不好,他還是對瀘定橋上每根鐵索、每個鐵環看了又看。如果瀘定橋不能奪占,必然出現毛澤東說的那種局面:「假如兩路不能會合,被分割了,劉、聶就率部隊單獨走,到四川去搞個局面。」中國革命由此將徒增多少犧牲,徒增多少艱難!
團政委楊成武回憶道:「在行軍縱隊中,忽然一簇人湊攏在一起。這群人剛散開,接著出現更多的人群,他們一面跑,一面在激動地說著什麼。這是連隊的黨支部委員會和黨小組在一邊行軍,一邊開會啊!時間逼得我們不可能停下來開會,必須在急行軍中來討論怎樣完成黨的任務了。」「天黑了,下起傾盆大雨,部隊一天未吃飯,號召每人準備一個拐杖,拄拐杖,嚼生米,喝涼水前進。羊腸小道被雨水沖洗得像澆上一層油,三步一滑,五步一跌,隊伍簡直是在滾進。」
5月中旬紅軍攻打會理城期間,蔣介石飛到昆明,在五華山龍雲布置的房子里一住就是二十多天,布置大渡河會戰。此時薛岳一部已渡過金沙江,蔣又電令劉湘以川軍二十軍全部及二十一軍一部歸楊森指揮,火速進至大渡河北岸防堵;令劉文輝部6個旅堵截紅軍,掩護薛岳部北進;令劉文輝二十四軍主力布防大渡河北岸嚴密封鎖,並讓楊森、劉文輝到漢源指揮。
毛澤東與林彪的關係非同一般。1936年他在陝北對斯諾談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在紅軍建設中的重要作用。三大紀律是:行動聽指揮;不拿工農一點兒東西;打土豪歸公。八項注意開始是九九藏書六項:一、上門板;二、捆鋪草;三、說話和氣;四、買賣公平;五、借東西要還;六、損壞東西要賠。後來又添了兩項:不搜俘虜腰包;洗澡避女人。
說世界幾百年、中國幾千年出一個天才,他自己則是十幾年動一次不再控制的肝火。
就如井岡山時期林彪懷疑紅旗能打多久代表了一種普遍情緒一樣,四渡赤水后懷疑毛澤東的指揮也是一種普遍情緒。
一次次脫離險區,又一次次面臨險境。
話說得很重,而且突如其來,與會者無不震驚。
劉伯承最後在橋中央停下了腳步。他扶著冰涼的鐵索護欄,看腳下奔騰洶湧的河水,使勁在橋板上跺了三腳,感慨萬千地說:「瀘定橋!瀘定橋!我們為你花了多少精力,費了多少心血!現在,我們勝利了!我們勝利了!」
戰士打了軍團長,這還了得!傳令排長把人捆到彭德懷面前,要求從嚴發落。
雖然沒有免死牌,也是紅軍戰士能得到的最高獎賞。
彭德懷回憶林彪在電話里說:「蔣介石和龍雲的追兵雖然暫時擺脫了,但他們的追擊不會停止。如果蔣介石增援川軍,合力堵住大渡河,後面再有追兵,我軍只能在這塊狹長地區轉來轉去,十分不利。我看該由你來指揮,趕緊北進吧!」
四渡赤水在後人看是偉大的,但偉大從來以苦難為代價。中央紅軍幾個月時東、時西,忽南、忽北,大踏步進退,無定向轉移;從建立黔北根據地開始,到川西北根據地、川滇黔邊區根據地,幾次預言的根據地都未建成。赤化四川、赤化貴州也未實現。每日不是渡河,就是爬山,走新路,也走老路、冤枉路、回頭路;長時間行軍,一路上不得休整,均感到極度疲勞。
臨近中午還沒有吃飯,彭德懷發言。會理城幾攻不克,心中正在著急,便說起軍事行動問題。剛說到渡過金沙江進入會理地區是個很大的勝利,發言就被毛澤東打斷。
簡單看中共黨史,很多人都不理解為什麼在四渡赤水毛澤東這神來之筆后,他最信任的林彪會跳出來寫這樣一封信。為什麼要開這麼一個會理會議。
一軍團二師四團,前身是北伐革命中的葉挺獨立團,南昌暴動之二十五師七十三團,井岡山時期的紅四軍二十八團。在各個時期都是作戰中的頭等主力。
某次軍情緊急,彭德懷和軍團參謀長鄧萍一路小跑親往前線指揮。警衛員揮三角小紅旗在前面開路,一名戰士太疲乏,坐在路上不讓。彭德懷急了,大罵一聲:「狗娘養的,起來!」
《彭德懷自述》中的引述較為可信。彭德懷回憶,林彪信的大意如下:毛(澤東)、朱(德)、周(恩來)隨軍主持大計,讓彭德懷任前敵指揮,迅速北進與紅四方面軍會合。
寫紅軍長征,人人多寫遵義會議,人人少寫會理會議。
中央縱隊和第五軍團從皎平渡方向渡江。
毛澤東接過來發言。張聞天矛頭對著林彪,毛澤東矛頭卻對著彭德懷。起初與會者沒有覺察到。
會理城牆堅固。抹乾了眼淚的劉元瑭率其一個旅,守志堅強。為不讓紅軍接近城垣,不惜燒光東、西城關的房屋。蔣介石又派飛機到會理上空巡視,投下手令晉陞劉元瑭為陸軍中將,犒賞鈔票一萬元,把他的氣打得足足的。
至於林彪,見到自己的信被作為了會議材料,便覺得情況不妙。現在毛澤東發這樣大的火,他趕緊申辯幾句,說給中央寫信是因為老跑路,心裏煩悶;還沒說完,毛澤東一句「你是個娃娃,懂得什麼?」就把他打斷了。
剛剛接近大渡河,那轟轟隆隆的河水咆哮聲便鼓盪人們的耳膜。到河邊一看,橋下褐紅色的流水像瀑布一樣從上游山峽間傾瀉下來,衝擊著河底參差聳立的惡石,濺起一丈多高的白色浪花。「瀘定橋真是個險要所在。就連我們這些逢山開路、遇水搭橋、見關奪關的人,都不禁要倒吸一口涼氣。」楊成武回憶道。
我們更應該世世代代記住他們,這些有名的和無名的中國革命的開路先鋒和沙場英雄。
右縱隊第三軍團從洪門渡方向渡江;
高興圩戰鬥后,紅軍在方石嶺激戰中全殲韓德勤師。
毛澤東講到這裏,特地停頓下來補充說:「最後兩條是林彪加的。」
彭德懷覺得難過,張聞天感到委屈。大敵當前,團結要緊,兩人在會上會下都沒有爭辯。
5月底的鐵索寒到什麼程度?恐怕今日即使你到已經列入國家文物保護重點的瀘定鐵橋上去親手摸一摸,也體會不出來。
毛澤東
四渡赤水期間雖然在扎西地區和遵義地區招募到幾千新兵,但到過金沙江時,紅軍總人數已減到兩萬餘人,又減了一半。
成功地搶渡金沙江,使追敵被遠遠甩在後面,相距一個星期路程。遵義會議以來苦苦追求的渡江北上的戰略方針已經實現。毛澤東覺得解決問題的時機成熟了。
林彪就是在那個時刻,堅定地維護與支持了毛澤東。
毛澤東不但不能參加軍委會議,幾天後在紅四軍「七大」上又丟了前委書記。與賀子珍、江華等四五人拿著閩西特委發的每人30元鈔票,離開部隊去閩西蛟洋。人還未走,江華的馬就被收走了,江華說,「那時我們一行人真有些灰溜溜的樣子。」
在井岡山第一次見林彪時,毛澤東問朱德:這個娃娃是誰?在會理會議斥責林彪時,毛澤東說:你是個娃娃,懂得什麼?
毛澤東在新泉給林彪寫完回信后,紅四軍軍委在小池開會研究三打龍岩的作戰計劃,通知了譚震林,未通知身為四軍黨代表的毛澤東。譚震林建議毛澤東也去,毛澤東說,沒有通知,怎麼好參加。
至於劉、楊那封電報,劉少奇寫好后,彭德懷覺得與自己的看法不盡相同,便沒有簽字,以劉、楊的名義發了。毫不知曉的信說是出於他的鼓動,知曉的電報覺得不合適沒有簽字,又成為有意向中央隱瞞情況。彭德懷後來說:「當時聽了也有些難過,但大敵當前,追敵又迫在金沙江了,心想人的誤會總是有的,以為林彪的信,是出於好意,想把事情辦好吧。我既沒有同林彪談過話,而同劉少奇的談話內容也是完全正當的,我就沒有申明,等他們將來自己去申明。我採取了事久自然明的態度。」
5月29日清晨6時,紅四團趕到瀘定橋。
黨的思想上的分化和鬥爭既已經起來了,決不因我去而不達到勝利的目的,所以你的信上的後面一段是過慮的。自然我的工作我只能提出意見,決定要在黨部,我沒有離開一天仍舊可以隨大家作思想奮鬥一天!
毛澤東就是毛澤東。即使面臨生死存亡,也頗有一股拿得起來、拋得開去的氣概。一股偏不信邪、偏不從命的氣概。共產黨人贊此為領袖氣概,國民黨人罵此為帝王氣概。贊也好,罵也好,毛澤東就是如此。不如此,便也不是毛澤東了。
林彪繼續用寫信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意見。
28日清晨,一軍團二師四團接到軍團通信員飛馬送達的命令:王(開湘)、楊(成武):軍委來電限左路軍于明天奪取瀘定橋。你們要用最高速度的行軍力和堅決機動的手段,去完成這一光榮偉大的任務。你們要在此次戰鬥中突破過去奪取道州和五團奪鴨溪一天跑一百六十里的紀錄。你們是火線上的英雄,紅軍中的模範,相信你們一定能夠完成此一任務的。我們準備祝賀你們的勝利!
13這個數字在西方,是個要迴避的不吉利數字。中國工農紅軍卻無從迴避,只有迎頭而上。
大渡河卻僅有一條船。一船最多坐40人。往返一次一個多小時。每日夜頂多也只能渡過五六百人。
會議氣氛緊張。
林彪1929年罵過政工人員是「政治小鬼」。
紅軍再一次陷入危險局面。
第三次便是紅軍搶渡金沙江、大渡河期間。
楊得志的紅一團26日上午10點渡河完畢時,追敵薛岳縱隊已經進抵西昌以北的禮州,楊森的第二十軍先頭部隊已達金口河,離安順場只有幾天的路程了。
整整兩天,毫無進展。
警衛員說昨夜夢裡他翻來覆去也是這句話。
這封信當即受到毛澤東的批評。
彭德懷後來總結道:「從現在的經驗教訓來看,還是應當談清楚的好,以免積累算總賬,同時也可避免挑撥者利用。」
林彪念念不忘毛澤東此期間指揮的兩次敗仗。一渡赤水前土城之敗,損失很大,赤化四川頓成泡影;三渡赤水前魯班場失利,紅軍只有離黔,赤化貴州又無可能。
毛澤東大聲說,彭德懷同志你對失去中央蘇區不滿,在困難中動搖,這是右傾;林彪寫的信,是你鼓動起來的;你向中央隱瞞三軍團指戰員對作戰方針九九藏書的不滿情緒,少奇向中央反映,你不簽字;楊尚昆是彭德懷的尾巴,是什麼政治委員。
一軍團首先受挫。一師一團以急行軍搶佔龍街渡口,渡船已被敵人拉到對岸燒掉了。直接架橋又沒有器材,弄來一些門板,用繩拴住從上游一塊挨一塊往水裡放,由於水流太急,架到江面的三分之一便無法繼續進行。又用騾子拉著鐵絲過河,也因江水急,騾子游到一半,轉個圈又回來了。
焦慮萬分的劉伯承發出了兩個「千方百計」命令:工兵連要千方百計地架橋;各部隊要千方百計地找船。
3月31日紅軍南渡烏江跳出敵人的包圍圈,曾把蔣介石几十萬追兵甩在身後。但在滇東,敵人又圍了上來。
毛澤東後來寫道:大渡橋橫鐵索寒。
5月26日中午,毛澤東、朱德、周恩來來到安順場。
這個會議的裂痕延續久遠。
劉伯承、聶榮臻二人,正是遵義會議建議渡江入川、建立川西北根據地的人。當時三萬紅軍想從川南渡江尚不可得,現在以紅一師單獨「到四川去搞個局面」,談何容易!大家又都明白這是完全無法之時的辦法!
《星火燎原》用一句令人震驚的語言描述左縱隊的行軍速度:晝夜兼程二百四。
意圖已經被蔣發現。若不能掌握渡口,則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又入險境。
毛澤東說,我們幾渡赤水,調動敵人,跑路雖苦,但終於勝利渡過金沙江,跳出了敵人的圍追堵截,離最近的滇軍也有兩三天路程,一過江我們同四方面軍會合的日子便指日可待了。可是現在卻有人對穿插、迂迴的作戰方針,多跑一些路,有意見,發牢騷,甚至給中央寫信,要求改換領導,這是動搖的表現,是右傾機會主義行為。
但四渡赤水期間,他的小本子上基本是空白。彭德懷統一指揮一、三軍團取得遵義大捷。林彪也想統一指揮一、三軍團搞一次大捷。但打鼓新場戰鬥被毛澤東否定了。毛澤東讓他統一指揮一、三軍團的魯班場戰鬥,又是一場失利的作戰。
三軍團分兩路,以每晝夜80公里的速度向金沙江疾進,5月4日抵達洪門渡。
哀嘆的更應該是蔣介石,工農紅軍為何每每絕處逢生。
林彪過金沙江前已經牢騷滿腹。他說紅軍凈走弓背路,應該走弓弦,走捷徑,否則部隊要被拖垮。過金沙後進至會理地區,一到宿營地他就給彭德懷打電話。
說可信,因為符合林彪的性格。不管底下牢騷多大,但涉及到指揮權問題,話還都是繞著彎說的。猛一看,也不是對著毛澤東一人。兩個月前關於打鼓新場戰鬥的爭論中,毛澤東提出辭職,也有過讓彭德懷暫代前敵總指揮的安排。所以林彪的提議不是完全無據,也並非十分唐突。
英雄連隊在瀘定橋頭更加英雄。下午4點總攻開始。在全團司號員集合吹響的衝鋒號聲中,廖大珠帶領22勇士背挎馬刀,腰纏手榴彈,攀橋欄、踏鐵索向對岸衝去。
沿河兩岸也再沒有發現一條船。
戰爭年代,軍情如火。軍令如山。勝敗瞬間,性命關天。所以人們能夠容忍指揮員的發火罵人。
其實彭德懷對林彪寫信之事毫不知曉。1959年廬山會議,毛澤東舊事重提,被緊急召上廬山批彭的林彪出來說明:會理會議寫信給中央,要毛、朱、周離開軍事領導崗位,由彭德懷指揮作戰,事前並沒有同彭德懷商量過,與彭德懷無關。
聶榮臻說林彪的要求被彭德懷拒絕了。
第一次是從紅軍突圍西征、他騰出手來精心布置的「湘江追堵」。當此戰役最緊張的時刻,蔣介石在南昌行營搓手摩拳,捏著一封封電報,對照釘在四壁的地圖,核實各路大軍到達位置,一分分削減紅軍實力。最後認為紅軍犧牲很大,但地方實力派追堵不完全儘力,意猶未盡。
全軍集中安順場渡江已不可能,決定將一軍團分為兩半:一師和幹部團在安順場渡河,編為右縱隊,由劉伯承、聶榮臻指揮,沿大渡河左岸前進;二師和五軍團編為左縱隊,由林彪指揮,循大渡河右岸前進;兩路縱隊沿大渡河夾岸突進,火速搶佔瀘定橋。大隊紅軍隨左縱隊前進,從瀘定橋過河。
紅軍長征期間,林彪急過兩次,蔣介石興奮過三次。各軍團都在創造急行軍速度的記錄,連李德都走著走著睡著了。劉伯承的6隻小船,讓全軍渡過金沙江。會理會議的裂痕,一直延續到1959年廬山會議。背挎馬刀、腰纏手榴彈、攀緣鐵索的勇士,成為一座永恆的青銅雕像。
長征路上,大敵當前,團結對敵壓倒一切,維護中央權威十分重要。雖然毛澤東的一些批評與實際情況不符,但被批評者都沒有過多申辯。
金沙江是長江的上游,上接通天河,從昆崙山、橫斷山奔騰而下,穿行在深山狹谷中。江面寬闊,水流湍急,地勢極為險要。川軍劉文輝為阻止紅軍渡江,把船隻都擄往北岸,並控制了北岸渡口。
罵爹罵娘,掀翻酒桌,都是大動作。但隔了11年。
林彪的信涉及的問題一般都較重大,意見也往往頗為尖銳。正確的,看后覺得他目光犀利;錯誤的,則感到他為人刻薄了。
中村戰鬥中,紅軍殲敵一個旅。
1928年春天,南昌起義部隊剛剛到井岡山,一次毛澤東路過,正逢一個年輕指揮員給部隊講話:「不管這個軍閥還是那個土匪,只要有槍,就有地盤,就有一塊天下。我們紅軍也有槍,也能坐天下!」毛澤東一下怔住了,問朱德這個娃娃是誰?朱德告之:二十八團一營營長林彪。毛澤東自此記住了這個濃眉大眼的指揮員。林彪那種一針見血的語言,給毛澤東留下了深刻印象。
周恩來、朱德發言,也稱讚毛澤東的指揮,支持毛澤東的意見。
會議決定紅軍立即北上,同四方面軍會合。
這18勇士,指衝過瀘定橋后活下來的那18個人。
部隊的情緒在影響指揮員的情緒,指揮員的情緒在影響決策圈的情緒。
劉伯承接著說:「我們會不會成為石達開,這就看你們的了。」
解放戰爭在陳南庄遭空襲,敵機都到頭頂上了,江青鑽了防空洞,其他領導同志也進去了,警衛員把他從床上拉起來,他先想到的不是進洞,是抽一支煙。
林(彪)、聶(榮臻)
在向安順場進發的路上,劉伯承騎著馬,喃喃自語了一路:「有船我就有辦法!有船我就有辦法!」
一師在渡口折騰了兩天沒有結果,李聚奎正著急,見上級根本不聽他講情況,頓時也火冒三丈,也不管什麼軍團長不軍團長了,大聲說:「要是乾脆回答的話,那橋架不起來,什麼時候也過不了江!」
嚇得發抖的戰士眼含熱淚給軍團長深深施一禮,轉身去追趕部隊。
兩個「千方百計」一個也沒有實現。
……
中央紅軍主力一、三軍團全部受阻於金沙江畔。
他們之中絕大多數人沒有活到勝利。更無一人成為黨、國家和軍隊的領導人。
有兩個傳看材料:一是一軍團林彪來信,二是三軍團劉少奇、楊尚昆的電報。
蔣介石迅速發現了紅軍的意圖。
遵義會議后一渡赤水想赤化四川,輕視了四川軍閥對四川志在必守;二渡赤水遵義大捷后又想赤化全貴州,輕視了蔣介石對貴州志在必得,這些在林彪眼中,無疑都是毛澤東之失。彭德懷則指揮一、三軍團,一仗打出了第五次反「圍剿」以來最大的勝利。而且彭德懷任指揮時,強攻、堅守這類硬骨頭基本上都自己啃,迂迴、包抄這類避開正面而且有速度就有便宜的好肉,總讓他林彪吃,林彪倒也佩服彭德懷這一點。加上魯班場戰鬥前兩天彭德懷提出無攻破周渾元的可能,建議脫離戰場,4月13日又向軍委建議入滇,意見都提得十分關鍵。
先遣司令劉伯承率紅一師走在最前面。
劉伯承急著向軍委領導彙報,毛澤東卻一邊喝著繳獲來的米酒,一邊若無其事地談笑風生。
來敵是劉文輝的胞侄、川康邊防第一旅旅長劉元瑭。聞江防有失,親率兩個營趕來增援。
4月26日紅三軍團彭、楊給中革軍委拍報:「因我軍行動錯失爭取平彝、盤縣的良機,使戰略已陷於不利地區」;建議「明日應繼續向西北前進渡過東洪江,爭取幾天休息,解決一切刻不容緩的事件」。其中「解決一切刻不容緩的事件」用語,似也有檢討領導之嫌。
C的敬禮!
事情發生的時間,有人回憶是第三次反「圍剿」的高興圩戰鬥后,三軍團尾追蔣鼎文、韓德勤部時;有人回憶是第二次反「圍剿」中,中村戰鬥的前一天。
朱德立即下令全軍都從皎平渡過江。三軍團「必須6號拂曉前趕到河邊開始渡河,限九九藏書6號夜渡完」;「7、8兩日為第一、第五軍團趕來渡河時間」。
5月9日渡過金沙江又遠遠甩下了敵人,但在會理地區耽擱太久。從9日到14日夜,以整整6天時間強攻會理城。待15日決定放棄對會理的圍攻揮師北進時,時間優勢基本耗光。再不抓緊時間搶渡大渡河,就真的要成為石達開第二了。
遵義會議孕育了中國革命的勝利,會理會議孕育的,卻不能說都是勝利。
紅一軍團一師一團一營組織的強渡開始了。以二連長熊尚林為首的17名勇士登上了第一船。船在猛烈火力掩護下向對岸進發時,劉伯承、聶榮臻禁不住都走出了工事,緊緊盯住那條關係千軍萬馬命運的小船。軍團政治部組織部長蕭華親自吹起了衝鋒號。
會議是毛澤東提議的,為統一從遵義會議以來實行新的戰略方針的認識和研究下一步軍事行動。
一口一個「新領導」,對粗獷的彭德懷來說,也實在不易。別人對毛澤東早改稱「主席」了,他還一口一個「老毛」、「老毛」的,用很大勁才改正過來;對以毛澤東為首的新三人團稱「新領導」,他真是費勁不小了。
保持特殊待遇的李德尚且如此,一般紅軍幹部戰士的疲勞程度便可想而知了。
5月5日,朱德電令林、聶:
蔣介石形容紅軍行動「飄忽不定」,卻不知道紅軍為此付出了多大代價。
但裂痕是無法迴避的。
5月2日,中革軍委主席朱德命令:
對張聞天的誤解,毛澤東到延安整風才完全挑明。1941年六七月小型談話會上說一次,1943年9月的政治局會議上又說一次。張聞天只有認真對待了。他利用許多同志在延安的機會搞了一些調查,最後在《1943年延安整風筆記》中作澄清說:「現在大致可以判明,說我曾經煽動林、彭反對三人團的話,是×××同志的造謠!(林、彭同志關於此事有正式聲明)」
強行軍開始了。口號是:「和紅一團比賽,堅決拿下瀘定橋!」「紅四團有光榮的戰鬥歷史,堅決完成這一光榮任務,保持光榮傳統!」
此時此刻,軍神的左眼一定滲出了淚水。
文化大革命中流傳過一則傳說:毛澤東給18勇士發了免死牌。不管今後犯多大錯誤,可免於一死。
毛澤東用並非輕鬆的口吻說道:「假如兩路不能會合,被分割了,劉、聶就率部隊單獨走,到四川去搞個局面。」
彭德懷也毫無思想準備。他進入會場才看到用複寫紙複寫的林彪的信。看完信后並未介意,以為前敵指揮就是戰場指揮。一、三軍團在戰鬥中早就形成了這種關係:有時紅一軍團指揮紅三軍團,有時反過來,紅三軍團指揮紅一軍團,有時自動配合;完全未想到這裏面有多少奧妙。
若瀘定橋也不能過河呢?
林彪的信成為一劑催化劑。毛澤東立即向張聞天提議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
紅軍把希望放在了安順場。
全軍的眼光都轉到中央縱隊的皎平渡。
根據渡金沙江的經驗,劉伯承寄希望于對岸。
但從來沒有不包含時間因素的勝利。在時間的消耗中,勝利也會變為不利。
現在兩路終於會合了!
聶榮臻回憶,林彪在電話里說:「現在的領導不成了,你出來指揮吧。再這樣下去,就要失敗。我們服從你的領導,你下命令,我們跟你走。」
直接起因是林彪。
腦子轉得飛快的林彪,似不會如此直露。
彭德懷發起脾氣來愛罵人。1959年廬山會議后,有人揭發說,三軍團幹部幾乎都挨過彭德懷的罵。黃克誠、楊勇、張愛萍、彭紹輝、李天佑……都不例外,很難找出沒有挨過他罵的幹部。
1929年6月8日白砂會議當天,林彪得知毛澤東要求辭去前委書記,立即寫一急信給毛澤東:現在四軍里實有少數同志的領袖慾望非常高漲,虛榮心極端發展。這些同志又比較在群眾中是有地位的。因此,他們利用各種封建形式成一無形結合(派),專門吹牛皮的攻擊別的同志。這種現象是破壞黨的團結一致的,是不利於革命的,但是許多黨員還不能看出這種錯誤現象起而糾正,並且被這些少數有領袖慾望的同志所蒙蔽陰謀,附和這些少數有領袖慾望的同志的意見,這是一個可嘆息的現象。
不但未申辯,彭德懷在發言中批評了林彪,更批評了自己。
如果安順場沒有船怎麼辦?
之所以要統一認識,是因為出現了分歧。
林彪那封信的原文至今未見任何材料披露。當事人的回憶便不免帶有某些主觀色彩。如:要求撤換軍事領導人;要朱、毛下台,主要是毛澤東下台;毛澤東指揮軍隊作戰不行,應當解除指揮權等等。
會議開了兩三天。最後由會議主持者張聞天代表中央作結論,批評反對機動作戰、懷疑軍事領導的思想,肯定毛澤東的軍事指揮,維護遵義會議確立的政治領導和軍事領導的團結,克服右傾思想。
所以有4月25日對前線指揮員的指示:「中央相信你們對於中央與軍委所提出的意見,決不會妨害我們內部的團結一致與保障軍委命令的堅決執行」;「你們必須充分發揚你們的果敢機動與布爾什維克的堅定性,領導全體紅色指戰員奮勇殺敵,並糾正部隊中一切不正確的傾向來完成中央與軍委所給予你們的神聖的任務」。
金沙江罵李聚奎是第二次。
湘江之戰使紅軍由江西出發時的八萬六千人銳減為四萬餘人,損傷過半。
瀘定橋22勇士只留下3人姓名:紅一軍團二師四團一營二連連長廖大珠,三連支部書記劉金山,紅小鬼劉梓華。
幹部團是紅軍精銳,第三營又是政治營,軍、政皆強。宋任窮命令吹衝鋒號,三營以銳不可當之勢,一氣將敵人衝垮。
這份《1943年延安整風筆記》是張聞天的檢討。在長達五萬多字的自我剖析中,辯誣文字只有屈指可數的幾處。會理會議便是其中之一。可見其裂痕影響至深。
要求很嚴,通知的人必須到會。彭德懷正在指揮攻打會理城,從前線撤下來;楊尚昆生病發高燒也不能請假,用擔架抬到會場。
這種普遍存在的不滿情緒,早已引起毛澤東警覺。但解決的時機還不成熟。
因為沒有人知道那個戰士的姓名。
從突破烏江以來,劉伯承一系列令人驚嘆的作戰表演,使從來目中無人的李德也不得不表示佩服。他後來寫的那本多處攻擊中共領導人的回憶錄《中國紀事》,說到這一段歷史時也對劉伯承讚不絕口:「劉伯承是四川人,辛亥革命后在四川服役多年,因此對當地的情況十分了解」;「劉伯承讓先遣營的紅軍戰士戴上清楚明顯的藍白兩色國民黨帽徽,他自己穿著一套國民黨高級軍官的軍服」;「劉乘船渡江,與敵軍指揮官交涉,使敵人又派了幾條船過來。這樣騙過了對岸敵軍,我軍幾乎一槍未放就解決戰鬥」;「我們採取了巧妙的軍事策略,終於成功地渡過了構成滇川省界的金沙江」;「劉成功地從國民黨的監獄中釋放了幾個彝族首領,在他們的幫助下雙方簽訂了一項紅軍和平通過和購買糧食的協定」;「這是一個很大的勝利,使得紅軍有可能把全部注意力放到四川駐軍上」。
30日凌晨2點,劉、聶的右縱隊趕到瀘定城。
中央紅軍長徵到達陝北后,在對戰略方向的認識上他同毛澤東發生了分歧。1935年12月中旬,政治局召開瓦窯堡會議前,徵求各軍團領導幹部對戰略問題的意見。林彪藉機又寫了一信。信中稱開闢陝南比鞏固和擴大陝北更重要,更有意義。他還開列了一個長長的名單,要求將紅一方面軍的主要幹部盡數調出,由他率領南下。
紅四軍的主力是二十八團。掌握紅四軍,就必須掌握二十八團。但該部是南昌起義的隊伍,不是秋收起義的隊伍,上井岡山才剛剛一年,毛澤東對這支部隊還不能完全掌握。二十八團團長林彪的來信,對困難中的毛澤東的鼓舞,肯定是「巨大」二字了。
他問劉伯承:「諸葛亮七擒七縱才使孟獲心服,你怎麼一下子就說服了小葉丹呢?」劉伯承心裏正為大渡河著急,回答說,主要是嚴格執行了黨的民族政策。
消息報來,劉伯承只對自己說了一句:「看來架橋不可能了……」便再也無語。
5月24日夜,紅一軍團一師一團一營佔領安順場渡口。還好,搞到一條船。
左縱隊第一軍團從龍街渡方向渡江;
第三次是在東北罵李作鵬。1946年四平大撤退時,指揮部撤到舒蘭后電台未能首先架設起來,身材瘦弱的林彪竟一把掀翻了參謀處長李作鵬的酒飯桌。
這些失利卻深深印在了他腦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