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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春天裡 史上最年輕的總督

第六章 春天裡

史上最年輕的總督

「有鰥夫遇寡婦宜其家矣。」張鳴岐脫口而出。
張鳴岐本來就不善於原創,他善於幕後策劃。這一點倒和張良有幾分相似,說好聽一點,軍師;難聽一點,師爺。
咬咬牙,硬下心,張鳴岐邁出了大門。
一日,張凌雲趕車途中,遇見一大戶人家辦喪事,高扎靈棚,匾額顯赫。張凌雲只是搖頭,字寫得太寒磣了。他猛地揮起了長鞭,一鞭將匾額打碎,索要筆墨,重新寫了一張。
黃興東渡日本后,參与創立同盟會,成為革命的二號人物,手下的兄弟越聚越多,影響越來越大。不過他始終有個心結,必須要給好兄弟馬大帥一個交代,必須要實現那個風雪之夜的承諾。
看到年邁的父親將老本行都拿出來了,張鳴岐長嘆一聲,回家吧。不過他沒有想到,這輩子最為驚魂的時刻才剛剛到來。
晚清,陞官最快的就是張鳴岐。
沒關係,那位叼著雪茄煙的英國偉人不是說過: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利益,唯有利益才是永遠的。
從幕府的師爺到巡撫、總督,只走了三步,步步都是歷史的跨越;又是最年輕的總督,再次創造了歷史。
這樣的老師,會把孩子教壞的。對不起,只有走人。
那是張鳴岐的父親,神鞭張——張凌雲。
不過官場歸官場,私底下兩人的父親卻很親密。
當時兩位老人都住在桂林,都是古稀之年,很談得來,每天都相約好了爬獨秀山。在山頂他們手牽手遙望藍天,感慨「人生最美夕陽紅,兒子掐架太不該」。
張凌雲有九_九_藏_書點鬱悶,認真寫的字無人喝彩,隨意的一鞭子卻招來稱讚「大掌鞭的」。這世道人心有點亂。
張鳴岐是文人,專門負責辦學,創設兩廣學務處總管一切事宜。他重點抓兩廣練習所,培訓全省的縣立小學校長、校董,三個月速成,髮結業證書。在全省設立簡易師範科、實業學堂、方言學堂、蠶業學堂、法政學堂、農林學堂、女子師範學堂等等。總之,教育覆蓋面極廣。張鳴岐有一個雄心,要面向二十世紀培養全方位的專業人才。
老是趕車也不是個辦法,張凌雲好不容易花錢捐了個官,湖南湘潭朱亭丞,未入流的小官。
在保舉奏摺里,岑春煊說了一大堆廢話,只有一句最關鍵:「鳴岐之才勝臣十倍。」岑春煊也不善於原創,這句話抄自曾國藩保舉左宗棠:「宗棠之才勝臣十倍。」真是不是一路人不進一家門。
張鳴岐哈哈一笑,不慌不忙……
張鳴岐建議,要做就做大的,文武雙全,兩樣都有。他提出了八字方針「辦學育才,選將練兵」。
慈禧卻哈哈大笑。
有岑老三撐著,又確實有才幹,張鳴岐的仕途真是見風長。候補道、道台、布政使、廣西巡撫。
從此,張鳴岐的春天來了,因為在這戶人家遇見了一生中最重要的那個他。
這話也不怎麼樣,不是說得不好,而是拿別人的話來驗證自己的懷才不遇,沒創新。
也許天才都不大善於考試,張鳴岐中舉后,考進士幾次落榜。他一邊在國子監讀書,一邊在憧憬著千里之外的夢九-九-藏-書想。
張鳴岐,牢牢佔據辛亥年年度排行榜的一個席位。他是史上最年輕的總督,剛滿三十五歲。
在南國的這片土地上,你的話就是原創,就是原則。
這位他,就是岑老三岑春煊。
岑春煊任兩廣總督時,全國有所謂的三大總督。湖廣總督張之洞、直隸總督袁世凱、兩廣總督岑春煊。
奕劻不就是喜歡錢嗎?我給。
找誰活動?
就不能搞點原創嗎?
還有一點也很相似,他們都幸運地碰到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他。張良遇見了劉備,從此他的生命充滿傳奇;張鳴岐遇見一位貴人,從此他的仕途步步高升。
張鳴岐早就摸准了,現在正是落難期,慈禧無事可做,百無聊賴,對聯權作調味劑,要調味當然不能太古板太嚴肅。
寫完后,大家一致驚呼:「好大掌鞭的!」
這老套的故事,有點玄乎。一本幾十頁甚至上百頁的賬簿,幾分鐘就能記住?智商超過一百六十也不行。不過可以肯定,張鳴岐確實很聰明。
這處不行,那就換一家。張鳴岐經姐夫介紹,又來到了另一家。
他本來不想創造這項歷史,沒辦法,人家找來了,來的是新任按察使余誠格。
那邊孚琦的夫人哭鬧得更厲害,同事一場,張大人你好歹要送他最後一程。
很簡單,聽張鳴岐的話就有好運,就能陞官。岑春煊總結了一句肺腑之言:「堅白(張鳴岐,字堅白)與我,同而不異,可作耐久朋。」我們就是一個人,是一輩子的朋友!
辛亥年陽春三月,草長鶯飛、流水潺九*九*藏*書潺,黃興揮一揮衣袖,只帶了個行李箱,輕輕地出發了。
岑春煊歡喜得不得了,現在可以保舉了,反正已經是在太後面前掛過號了。
張鳴岐的父親張凌雲是個懷才不遇的主,滿腹才華卻屢試不第,常年混跡在外,掌鞭趕車為生。
張鳴岐陪著他去塞北大漠,看長煙落日;陪著他跋山涉水,去安慰一位失魂落魄的老太太;陪著他到南國羊城,向天怒吼。
走不了,大門給人擋住了。
可奕劻是岑春煊的死對頭,也就是張鳴岐的對頭。
余誠格早已忘記了這位家庭教師當初躺在被窩裡臭烘烘的模樣,他必須要忘記,因為現在張鳴岐是大哥;張鳴岐一直沒忘記余誠格的冷眼和嘲諷,他必須不能忘記,因為這是前進的動力。
當然,張鳴岐先得安慰一個人。
不僅要做下去,還想再升一步。聰明人總會有辦法的,活動活動嘛。
「你小子不想要命了,難道要上演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慘劇?難道要我重操趕大車的舊業?」說到這兒,「啪」的一聲脆響,張凌雲的鞭子瀟洒地在空中擺了個pose(姿勢)。
那還用說,誰都能猜出,張鳴岐將賬簿完完整整地重寫了一遍,而且一字不差。
這對聯,明顯的低級無趣加無聊。
然後呢?
好事,昔日的東家和教師相聚了。
到這份兒上,還能留嗎?余誠格屁股未拍就走人了。
岑春煊什麼都聽張鳴岐的。
自從那年被人稱讚「好大掌鞭的」后,張凌雲就只練鞭子不練字了。
從此神鞭張的名聲就傳開了。
大家好read•99csw.com,才是真的好,既然是一輩子的朋友,也不能虧著張鳴岐。首先要在老佛爺那兒露個臉。
他來到岑春煊家,大帥,你暫時倒下沒關係。放心,小弟幫你撐著,給你看場子。
在廣西,張鳴岐又創造了一項歷史。
剛上任沒幾個月,廣州將軍孚琦就因為執著地追求藍天夢而遭暗殺。孚琦出殯的日子到了,張鳴岐愁容滿面,不是悲痛孚琦,是被兩個女人攪得寢食難安。
一次,余誠格推薦一位縣令,張鳴岐不僅拒絕了,還掛牌嚴重警告。將牌子懸挂在衙門大門口,對余誠格予以嚴厲批評。巡撫明目張胆地掛牌訓斥臬台,在清朝歷史上絕無僅有。有之,請自張鳴岐開始。
張之洞以「文事」勝;袁世凱以「武備」勝;那岑老三呢,以什麼取勝?
奕劻,除了奕劻還有別人嗎?
為什麼?
他們的鐵血將在廣州綻放,所有的槍口都對準了一個人——兩廣的第一把手張鳴岐。
歷史創造了,可是紕漏也來了,是一個大紕漏。不是張鳴岐捅的紕漏,是岑春煊帶來的,他倒台了。
怎麼辦?靠山沒有了,張鳴岐的官還能做下去嗎?
張鳴岐的夫人哭哭鬧鬧,硬不讓張鳴岐出城參加葬禮。萬一碰到革命黨的炸彈,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孤兒寡母以後日子怎麼過?
掛上號了就好,岑春煊就好給張鳴岐說話了。
做總督就是好,剛到廣州,賀電就發來了「幕而督,唯三遷,不可及,公之年」。
現在,時機成熟了,在有著良好革命基礎的廣州,最兇惡的敵人鐵漢李准已經被炸斷兩根read.99csw•com肋骨,躲在家裡不敢出門了。
實現夢想要腳踏實地,經人推薦,張鳴岐來到翰林余誠格家做家教。
張鳴岐就出生在湖南,從小就機靈,且愛搞惡作劇。一次跑到一個店鋪里,亂翻賬簿,看完后竟一把火燒了。店主人大怒,要懲罰他。
大哥,我們想死你了!同志們奔走相告,他們知道人生中真正的鐵血即將到來。
1910年,張鳴岐如願以償地出任兩廣總督,這年他剛滿三十五歲,是清朝歷史上最年輕的總督。
所以,張鳴岐要好好地回報。
廣州的黃老師早就準備好了要送張鳴岐一份驚魂大禮。
在京城有碗飯吃不容易,可張鳴岐不在乎。天天遲到早退不說,還不講衛生。衣服被子幾個月都不洗,不洗也就罷了,他還喜歡整天躺在臭烘烘的被窩裡,躺在被窩裡也就罷了,他竟然還脫|光衣服躺在被窩裡,和客人高談闊論。
從此,他們形影不離,情同手足,患難與共。
慈禧西狩就住在岑春煊的私宅。非常時期,規矩也不像紫禁城那般森嚴。張鳴岐瞅准了機會,在慈禧散步時,故意露了一下臉。慈禧看這個年輕人眉清目秀,斯斯文文,一時興起,出了副對聯讓他對:唯女子與小人最難養也。
張鳴岐,現在你可以大聲說出當時的豪言壯語了。站在高山之巔怒吼,不僅是決勝千里、萬里,千萬里都可以,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張鳴岐帶二十萬現款進京,十萬呈送奕劻,十萬購買土特產分發給慶王府上下。
張鳴岐最喜歡說的一句話是:「運籌于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