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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他們說自己是吉普賽人。」
「被埋到了脖子?」
「你們認出我是誰了嗎?」維龐德問。
維龐德笑了。「問得好。但我的確沒有理由這樣做。我們之間沒有建交。我們只通過杜埃納人跟他們打交道。」
「不幸的是,他逃脫了。」
「杜埃納人也拿錢,但他們受雇談判,而不是殺人。我們在與聖殿交往上面缺乏經驗,因此找人代表我們去談更為便利。我想,是時候改變了。不去彌補自己的無知是錯誤的。你們會非常有用。東線的戰事已經讓他們忙碌了一百年。或許他們對此地有所謀划,或許是在別處。現在,我們應該知道得更多。」他沖男孩笑了笑。「所以,我想你們應該信任我,因為你們能派上用場。」
「等等,你說有兩件事?」
「維龐德大人進屋時要起立,」阿爾賓平靜地說。含糊亨利和克萊斯特慢慢站了起來。凱爾沒動。
「我呢?我也想出去走走。」
「救贖者們用獵犬搜索。我見過其中一隻——奇醜無比,但嗅覺很靈。」
「啊,我們還以為您能回答這個問題。布拉姆利計劃處死三個男孩,賣掉那個女孩。」
含糊亨利和克萊斯特躺在床上打量著他。凱爾坐著,膝蓋頂著前胸,兜帽罩在臉上。
維龐德氣得倒抽一口氣。有一分鐘他都沒說話。
「是的。」
「不管怎麼說,布拉姆利都認為有必要處死他們。照他的說法,我們需要殺雞做猴,任何膽敢攻擊馬特拉茲大臣的人都應該知道等待他們的是什麼下場。」
「你看上去知道得不少啊,」維龐德說,他小心地拿捏著自己的語氣,不讓這句話使對方起戒心而不再說下去。
「很對。」他就剛剛聽到的事情九*九*藏*書思考了一分鐘,其間兩個人一直繞著庭院並排緩慢地走著。然後他間:「為什麼逃到瘡痂地?」
「我們被人看到和那女孩在一起,於是我們別無選擇,只能逃走。」
「我們在救贖者們鎖起來的密道和房間里尋找食物,誤打誤撞進入了一個聽也沒聽說過的地方,就在那裡遇見了她。還有其他一些姑娘。」
「哪種吉普賽人?」
「啊,你發現了嗎?」維龐德微笑著說,「真相出口時,聽者會明白他得到了想要的。那女孩呢?」
克萊斯特嘆了口氣。「他是個壞人,那位布拉姆利隊長,是個很壞的人。我們想做的只是搭救一位像您一樣的尊貴人物,他卻把我們當作罪犯一樣銬起來,還把我們關在這裏。這可真是冤枉好人。」
「我們是吉普賽人,」克萊斯特回答。「我們迷路了。」
「受雇殺人的人。」
「阿爾賓隊長,不介意的話,請跟我們來。」維龐德轉身離去,凱爾跟在他身後,阿爾賓鬆開方才一直緊握短劍劍柄的手指,也跟著他們出去了。牢門又鎖上了,克萊斯特走到鐵柵欄邊。
「幾天後,你們會被轉移到比這舒服得多的地方。在那之前,你們在這裏的生活也會得到改善,有更好的食物,也可以活動身體。」
「他是個嗜血的殺人狂,你的這位布拉姆利。」
「他們說自己剛到,正準備把您挖出來。」
「上帝作證,他可不是我的人。」
「布拉姆利隊長認為你們是想趁火打劫。」
「是的,」維龐德說。「你們在那裡做什麼?」
維龐德打量著凱爾。
「你知道什麼是雇傭軍嗎?」
「不少?我倒希望您說的是真的。但要說我知道一點,read.99csw.com倒也不假。再過幾天,我有可能得到確切的情報,將這一事件的真相找出來。」
兩人間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阿爾賓看上去挺滿意。這並不是維龐德值不值得信任的問題,因為他絕對不可信任。孟菲斯的宮廷就像是狼窩蛇巢,沒有尖牙毒液是斷然爬不到維龐德這樣的高位的。對他保有天真的幻想是不理智的。儘管如此,他仍然感覺他們的關係正邁向一個共識,那就是他可以暫時信賴維龐德,直到這種關係嚴重威脅到維龐德的利益為止。
兩個男孩聽到外面那扇門也被打開了,很快,就聽不到凱爾的腳步聲了。
房間里出現了短暫的僵局。突然,凱爾一躍而起,掀開兜帽,彷彿美夢初醒。他盯著地,活像地上有寶似的。
凱爾發現自己被帶到了一個漂亮的庭院里,中間有一塊經過精心修葺的草坪,環境十分優雅。緊挨著院牆有條小徑,三個人沿著小徑向庭院深處走去,凱爾緊隨著維龐德大人。
「你不相信嗎?」
「我要這個伊德里斯,普克。如果他落到你手上,立刻帶來見我,不要告訴任何人。」
凱爾盯著他。「既然我們都要講實話,大人,難道你不會像我們一樣對救不救人考慮再三,如果你處在同樣的情況下?」
「那是藏身的最佳選擇,因為上面遍布亂石小丘,看不遠。」
「年輕人,我或許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但我是你最大的希望。告訴我真相,說不定我會不那麼計較一個事實,就是:當時那女孩和那個看上去頭腦遲鈍的男孩想要救我,而你和另一個卻想把我扔在那裡。」
「我一直相信一句話,」一行人沉默地走了大約一分鐘后,維龐德開九*九*藏*書口道,「不能讓你的頭號敵人知曉的事情,也不能告訴你最好的朋友。但以目前你的處境來看,誠實是最明智的選擇。所以,我不想再聽關於吉普賽人或是別的什麼的謊話。我要的是真相,你們是誰,在瘡痂地做什麼。」
「我還以為是在做夢呢,」維龐德說。「三個男孩和一個女孩。」
「嗯,」凱爾沉吟了一下,「也許吧。」
「嗯。」
「要是留下,根本連冒險的機會都沒有。」
「倒也不假。好了,說吧。如果我認為你在撒謊,我會立刻把你們移交布拉姆利隊長,而且再不會有任何審問了。」
「一件事有些蹊蹺。布拉姆利發現您時,現場還有四個年輕人,那時您……」阿爾賓沒說完。
「你叫什麼名字?」
「這又是為什麼?」
「你,站起來,把你的兜帽拿開,否則我會讓守衛們代勞的。」阿爾賓仍舊不動聲色,他的聲音不帶威脅,僅僅是陳述事實。
「我被發現時距遭到攻擊至少二十四個鐘頭了。看在上帝份上,如果與流匪有關,他們幹嘛一直待在那裡?」
克萊斯特對著面前這位大人物侃侃而談,語氣莫名地輕快,似乎他不僅不指望自己的話被人相信,而且根本不在乎。維龐德在某種人身上見過這種傲慢:將上絞刑架、知道什麼也救不了他們的人。
「我還有一兩件事想與您商量,大人。但如果您累了,我可以明天再來。」
「聖殿里有女人?多麼奇怪!或者,也許這才正常。」
凱爾沉默了幾秒鐘,然後嘆了一口氣,似乎打定了主意。
「不。」
房間里出現了短暫的靜默。阿爾賓開始覺得是不是自己言語太放肆了。維龐德仔細地打量著他。
「他們在做什麼九-九-藏-書?」
此時,他們已經轉回到了牢房的外門。維龐德舉拳重重敲了一下,門立刻打開了。他轉身而對凱爾。
阿爾賓停下了。「是的,發現您之前,布拉姆利抓到了正在四英裡外遊盪的伊德里斯·普克。」
這是二個男孩在孟菲斯城的地下牢房被關押的第六天。雖然前途未卜,他們的情緒卻不錯:一日三餐吃得不錯,儘管那食物按照正常人的標準來著是難以下咽的;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於是他們一天睡上十八個小時,似乎要把這輩子缺的覺都補回來。下午四點鐘,獄卒打開了牢門,阿爾賓走了進來,這人曾經審問過他們,還有一個年近六十的老者,身份明顯高貴得多。
「為什麼?」
「那些孩子是如何為自己辯護的?」
「我們正要幫助您,」含糊亨利說——當然,從他的視角來說,他並未說謊。
「逃走是冒著極大的風險的,我明白這一點。」
「你會把我們交給聖殿的搜索隊嗎?」
「好極了,」維龐德來了興趣。「我明天去會會他。」
他沉思了片刻。「等身體好轉一些,我要親自和他們談談。好夥計,把那杯水遞給我。」
「下午好,」維龐德說。
「你確定嗎?」含糊亨利說,「你確定你腦子正常嗎?」
「我想出了怎麼逃過它們的辦法。」對此,凱爾這樣解釋,但沒有提及逃跑的細節。他們是聖殿的逃犯這件事他沒有撒謊,但不管維龐德說什麼,招致他們不得不逃的事件卻聽上去怎麼都不像真的。自從克萊斯特愚蠢地聲稱他們是吉普賽人之後,他們已經決定盡量避免多說話。顯然,救贖者們告訴他們的關於吉普賽人的事都是謊言:所謂六十年前,吉普賽人背信棄義,攻打聖殿,九_九_藏_書其後救贖者們不得不進行了一次懲戒性質的、克制的征討,以教會他們擺正自己的位置,都是沒有的事。最合理的推測是,他們屠殺了所有的吉普賽人,連孩子都沒有放過。
「普通的那種,」克萊斯特微笑著說。
「不,你請說。」
「我就此告退,大人。」
「樂於效命,大人。」
「杜埃納人是誰?」
「我們三個人是蕭特沃救贖者聖殿里的助修士。」
阿爾賓把床頭桌上的杯子端過來,遞給維龐德。後者看上去臉色十分蒼白。
「你的意思是,我會讓我最好的朋友知道的真相。」
維龐德笑了。「自從六十年前,救贖者們將之趕盡殺絕之後,這一區域已經早就沒有吉普賽人了。」
凱爾點了下頭,進了門,門立刻關閉了。
「如果能就調查進展與我保持聯繫,我將不勝感激。另外,我也有一些可能用得上的資源。」
阿爾賓點點頭。「遵命,大人。」他心滿意足地離開了維龐德的房間。
凱爾沒有回答。
「現場沒有挖掘的跡象,」阿爾賓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不確定稱他們為孩子是否合適。三個男孩大約十三、四歲,但看上去十分老成。至於那女孩,則一副泡在牛奶中養大的嬌弱樣子。天知道他們在瘡痂地里做什麼?」
「他們是怎麼解釋的?」
「他認為他們跟攻擊您的流匪有關聯。」
「認得,」克萊斯特說。「你是我們在瘡痂地想要救的人。」
「跟我來。」維龐德向門口走去。獄卒趕快把門打開了。維龐德轉身對凱爾說。「走吧,孩子。難道你除了傲慢,耳朵也不好嗎?」凱爾看了看含糊亨利,後者點了點頭,像是催他趕快照辦。凱爾還是沒有動,又過了一會兒才慢慢朝牢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