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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看在上帝份上,凱爾,你覺得你和你的高貴小姐會有什麼結果?」
「我。」
但是,斯苔拉!如果亡者可以重返人間,在他的愛人身邊徜徉,我就會一直在你身邊;在明媚的白天,在漆黑的深夜——在你最歡樂或最痛苦的時候——永遠,永遠;若是有輕風拂過你的臉頰,那是我的呼吸;或是涼爽的空氣輕撫你跳動的鬢角,那是我的靈魂走過。
「看在上帝份上,聖殿為什麼攻擊我們?」
傑弗里·曼茅斯,馬爾頓郡治安官
「維龐德想見你。」聽到這語,凱爾才第一次抬起眼看他們。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里,聖殿的四台可移動的攻城投石機共發射了十發巨石炮彈,調整好射程后,給城牆造成了極大的損害。這些投石機是剛剛設計的,尚未在實戰中得到檢驗,其中兩台機器的投石柄不久就斷掉了。隨普林賽普斯將軍的第四軍前來的工程師們就設計上的漏洞仔細做了評測,一個小時內就收拾好斷掉的投石柄,開始了退回蕭特沃的長途跋涉。
「有多少人?」
「您。」
「五分鐘之前我就聽到你們了。賣冰糕的胖娘們都比你們腳步輕。」
阿貝爾同樣也有負疚感。紅館可怕的決鬥事件之後,她和凱爾一起度過了許多銷魂的夜晚,但白天,她卻不得不聽訪客們談論所羅門·所羅門死時的慘狀。因為以前談到那位來歷不明的保鏢,她總是一副厭惡的口氣,所以人們也就毫無忌憚地在她面前刻畫他的可怕形象,任何令人不快的細節都不放過。有些描述明顯失真,可以視為講述者的偏見而置之不理,但就連誠實善良的瑪格麗特·奧博利都說:「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留在那裡。起初,我很憐憫他,他看上去那麼瘦小。但是,阿貝爾,這一生中我從未見過像他那樣冷酷野蠻的人。殺死所羅門·所羅門之前,他還跟他說話。我能看見他在笑。用我父親的話來說,就算是對待牲口,也不能那樣。」
「那就好好解釋。」
然後他手握成拳頭,在胸口畫圈。
「西蒙殿下說,說……您不要生我的氣。」
他來回拍打著手腕和拳頭。
「我知道。但我不想自己走。」
「我們必須離開,」克萊斯特說。「馬上。今晚。」
三天後,當貝爾抵達孟菲斯時,城中的人們已經知道了普林賽普斯將軍的第四軍另一半兵力的動向,該消息與貝爾帶來的同樣使人摸不著頭腦。那一半軍隊並沒有攻打沿途三個與約克具有同樣戰略意義的城鎮,反而略過它們,向無敵堡進發。有句玩笑話在馬特拉茲人中間廣為流傳:無敵堡並不是一個堡壘,可這沒關係,因為它同樣也不無敵。它實際上由大片的平原和緩緩起伏的丘陵組成,這些丘陵常常戛然而止,由狹窄的峽谷和布滿岩石的山口接上。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地理面貌為騎兵和全副武裝的步兵提供了最好和最糟的戰場環境。正因為這一點,這裡是馬特拉茲人最好的訓練營地,他們從帝國各處湧來,在無敵堡進進出出。其結果就是,該區域常年都有不少於五千人的騎兵和步兵活動,其中很多還是有多年戰鬥經驗的。聖殿對無敵堡的進攻從軍事上完全講不通:這相當於揀了一個馬特拉茲人天天訓練的地方向他們最強的武裝力量挑戰。四千救贖者在高地排好陣型,向馬特拉茲人挑釁,後者也應戰了。但也算聖殿軍運氣太背,一支千人的馬特拉茲騎兵隊恰巧歸來,堵了聖殿軍的後路,將他們殺了read•99csw•com個落花流水,損失了近一半兵力。剩下的兩千人殺出血路,退到泰米蒂克谷,與等在那裡的四千聖殿軍匯合。那裡的地勢不利於馬匹行進,騎兵無法施展。第一天的戰鬥雖然慘烈,但兩方都沒有取勝。戰鬥沒有延續到第二天。當馬特拉茲人醒來時,他們發現聖殿軍已經躲進了山中,騎兵追不過去。讓孟菲斯城的將軍們撓頭不解的是聖殿究竟為什麼會進攻無敵堡。
「你父親和他的將軍們並不打算讓我上戰場。我也不想去。這場戰爭跟我沒關係。我的工作就是保護你,這是我唯一感興趣的事。」
「我想他是對的,」含糊亨利說。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跟你一樣被蒙在鼓裡。」
「好吧,」陛下說。「讓西蒙告訴我事情的始末,從開始到今晚發生的事。別自作主張亂添話,讓他顯得更聰明。」
「哦,天哪,」陛下說道,「你是學林院出來的吧。」
「您無法確定,陛下。就好像沒有人能夠確定只有他自己能思考、有感覺,而其他人都是只會假裝思考和感覺的機器一樣。」
「我想你應該告訴維龐德,」伊德里斯·普克說。
更蹊蹺的是,幾個小時后,從攻城投石機擺放的方位冒起了四叢黑煙,直衝藍色的天際。一小隊偵察兵很快回來了,向總督報告說聖殿已經退兵,他們燒毀了花費巨大人力物力運抵約克的四台攻城機。
庫爾豪斯的話雖然不太中聽,卻很真誠,很難不被打動。
「這是,啊……這是手指語言,陛下。」
陛下瞪著西蒙,彷彿能把真相瞪出來似的。懷疑與希望的神情同時出現在他的臉上。然後他深吸一口氣,看著庫爾豪斯。
阿貝爾抬起頭,眼裡噙滿了淚水,「這是她最後一次收到他的信。」她從床尾爬向凱爾,緊緊抱住他。「我也和你縛在一起。不管發生什麼,永遠不要忘記,我一直在你身邊,你會感覺到我的靈魂在看著你,陪伴著你。」
「你要走,」凱爾說。
次日到達孟菲斯的消息以另外一種形式讓人困惑,雖然用「困惑」形容此事未必恰當。這個月第十一天的七點鐘,聖殿第二騎馬步兵團在救贖者比達爾·布里茲卡的帶領下,開進了蒙特努吉恩特,一個人口約一千三百人的村莊。進村時,只有一個村民看到了他們。見證者是個十四歲的男孩,正為村裡的某個女孩害著相思病,那天早上,他醒得很早,怕哥哥們笑話,便跑到附近的樹林里為自己的單相思落淚。對於樹林中的男孩來說,朝蒙特努吉恩特進發的三百人是個不尋常的景象,他們身穿男孩從來沒見過的黑色法衣,騎在個頭矮小的驢子上,行進起來顛上顛下,那樣子絕稱不上可怕,倒有幾分可笑,相比男孩之前唯一一次去孟菲斯看到的威武的馬特拉茲騎兵,氣勢上要差遠了。八小時后救贖者們離開村莊時,全村的人除了男孩以外都死了。郡治安長官關於那場屠殺的報告就是根據那個男孩的描述寫成的,現在和一個亞麻布袋一起放在維龐德的桌上。
「我怎麼知道是我兒子在說話,而不是你?」
從婦女開始,救贖者們一個個地把她們帶出去,強迫她們跪下。然後,一個手上戴著那種工具的救贖者上前來,把她們的頭往後扯,露出脖子,用刀鋒往脖子上一劃,顯然,刀是為這種目的特製的。隨後,屍體被拖離視線,下一個受害者再從關押的地方被帶出來。我們只發現了一個https://read.99csw.com倖存者——一個男孩。據他說,殺一個人從頭到尾連三十秒都用不了。受害者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命運,她們看上去有些不安,但談不上恐懼,死亡來得那麼快,她們甚至連叫一聲都來不及。整整一天,村裡都沒人叫過。就這樣,一點鐘不到,救贖者們就殺害了全村所有的女人(共計三百九十一人)。(證人從村委會的鐘樓上看到了時間)男人們也以同樣的方式被殺光了(共計五百零三人)。然而,輪到剩下的三百零四個十歲以下的孩子時,他們不再顧及保密了。孩子們被單個或成雙地扔下陽台,摔斷了脖子。連最年幼的嬰兒也沒能倖免。我這輩子從來沒見過這種事情。講完之後,我們沒來得及阻止,證人就跑開躲到森林里去了。他發誓要報仇。
威爾弗雷德·潘恩,外號「大肚漢」,是距孟菲斯北邊一百英里的約克城的守衛,他正越過城牆朝遠方看去,一邊努力瞪大眼睛保持清醒。絢麗的朝陽再次從城周的樹林邊上升起,儘管值了一夜的班又累又困,大肚漢還是不由地感嘆,清晨的美景不管看上多少遍,還是讓人由衷地覺得活著真好。就在這時,他覺察到了什麼東西不對勁,因為事情太過古怪,他的第一反應是困惑,而不是警覺。他覺得自己肯定是看錯了,這絕不可能!從大約一英里半外的樹林里飛過來一個巨大的黑色物體,呼嘯著劃過被朝陽映紅的藍天。那黑色的東西越來越大,速度也似乎越來越快,大肚漢像被宰殺前的牲口,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裡,直到那東西旋轉著飛過距離他頭頂不到二上英尺的空中,才看清那是一塊像母牛一樣大的巨石。巨石砸爛了下方的城牆,穿過亂石和塵土飛進了城中,沿途摧毀了四座房屋,最後落在了公共的夜鶯花園裡。
「的確如此,陛下。但最重要的是,我說的是真的。您知道其他人能和您一樣思考和感覺,是因為閱歷給了您良好的判斷力,使您能夠辨別真實與虛假。因此,如果您通過我與您的兒子交談,您會發現,雖然他沒有受過訓練,也令人遺憾地無知,但他的思維同你我一樣敏捷。」
晚宴如期結束后,客人被引領離開,元帥在維龐德的陪同下,幾乎是衝到了自己的寢宮,他的一雙兒女已經奉命在那裡等候了。他還沒踏進門就大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這算是哪種沒心肝的玩笑?」他看著自己的女兒。
「並不複雜。陛下。就像我說過的,每個手勢都代表一個單詞或一種情緒。」庫爾豪斯用拇指碰碰胸口。
陛下終於站起身來,擁抱了自己的兒子。「對不起,孩子,我對不起你。」然後他命侍從去把凱爾叫過來。聽到這個命令,庫爾豪斯心情複雜。在他看來,西蒙對整件事的描述不公正地偏向了凱爾,過分強調了是凱爾首先提出教西蒙一套簡單的手勢語,而對於他庫爾豪斯將之從一系列簡單、粗糙的手勢發展為真正具有表現力的語言系統卻輕輕帶過。看上去,討厭鬼凱爾要把他的功勞搶走了。由於庫爾豪斯事先讓西蒙發誓保密,以求一鳴驚人,同時也讓眾人意識到自己的作用,所以對於二人取得的進展,凱爾並不知曉,當晚宴會上發生的事,他也和其他人一樣吃驚。
當晚,阿貝爾將凱爾摟在懷中,心中對他再無保留。他是多麼勇敢啊,而她是多麼忘恩負義,竟然還懷疑他。他使她的兄弟發生了奇迹般的變化九_九_藏_書,他對別人是多麼慷慨,又是多麼聰明和敏銳啊。當她柔軟的身體纏繞著他時,對他的崇拜和愛意幾乎使她燃燒起來。而這份愛情也像魔術般使托馬斯·凱爾備受折磨的靈魂起了變化,他又驚又喜地回應著她。稍後,當他被阿貝爾修長美麗的四肢環抱著躺在那裡時,他覺得自己冰冷的靈魂的最深處也被陽光照耀到了。
「我不想要你那份。」
「但如果我遇到危險了呢?」
下午,天氣十分炎熱,鳥兒停止了歌唱,蟬鳴聲顯得愈發震耳欲聾。三點鐘的時候,二百五十名輕騎兵自城中奔出,欲給予敵方當頭一擊,讓其頭目認清自己向約克城的挑戰是在以卵擊石。可樹林中射出的箭雨迫使騎兵們掉頭鼠竄,馬特拉茲人此次示威的代價是兩死五傷,外加十匹負傷而不得不解決掉的戰馬。聖殿一方堅守樹林,看著騎兵們退回城中。所有人都感覺到空氣中的緊張氣氛一觸即發,彷彿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正屏住呼吸,隨時可能撲上來。但隨即,靜默被其製造者打破了,救贖者們爆發出一陣笑聲。原來是螞蚱,剛剛的馬蹄聲讓它們停止了鳴叫,而馬蹄聲的遠去又使成千上萬隻螞蚱立即齊聲高唱起來。
「我們能從他們嘴裏挖出來的——或者說從其中一個人——只是他猜測的人數。在他永遠閉上嘴之前,那個俘虜說樹林中大約有六千人,但三天之前,軍隊兵分兩路了——哦,還有,他們的帶隊軍官是一個叫普林賽普斯的人。」
美麗少女的表白使凱爾感動萬分,不知要說些什麼。但很快,語言就是多餘的了。
「我今晚損失了三個手下,大人。」
然後他又重複了一遍,這一次很快,幾乎無法分辨每個動作。
庫爾豪斯慢慢恢復了通常的冷靜。
「使。」
貝爾和手下離開約克城一個小時后,救贖者們朝南面城牆上的一個缺口發動了進攻,進攻立刻遭到了三百名全副武裝、嚴陣以待的馬特拉茲士兵的阻擊,雙方短兵相接。聖殿方面損失了二十名救贖者,而馬特拉茲方面起初看起來沒有一個重傷的。直到戰鬥結束后差不多一小時,後者才發現有三名士兵失蹤了。
「就算是你,也不能百分百確定。」
「大家都知道這該怪誰,」克菜斯特看著凱爾。「就是你。你自己不會不明白吧?」
「什麼意思?」
「喂,你——你在幹什麼?」
「我們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密林中,身處一支戒備森嚴的軍隊之中,所以,回答是否定的,大人,我無法再精確了。若要我說,只可能更多。」
「我們不能待在這裏了,你們為什麼就不明白呢?」
「給我一小時,大人,我單獨跟他們談談。」
父女倆談話期間,受了驚的庫爾豪斯還在對著西蒙扭動手指頭,只不過動作盡量小心。
三個小時后,軍士長貝爾回到了阿戈斯蒂諾總督的辦公室中。
「我可不覺得你虐待俘虜比布萊德福特更在行。不管怎麼說,那是他的工作。此外,我想派你和其他三個人去孟菲斯送信。走不同的路線,你走最容易繞開聖殿警戒的那條。」
「因為,」克萊斯特說,「我怕黑。」說完,他抽出劍,朝最近的一棵樹亂砍。「該死!該死!該死!」
「你要走,」克萊斯特同樣堅決。
他抬起拇指,其餘手指仍保持握拳,將拇指向前,做了個敲擊的動作。
救贖者們很快叫醒了全村人,並用喇叭通知他們,這隻是短暫的佔領,只要配合,就不會受到傷害。男人、女人和十歲九-九-藏-書以下的孩子被分開了。女人們被帶到村裡的穀倉,因為不是收割季節,那裡是空的。男人們被聚集在會議廳里。孩子們被帶到村裡唯一的三層樓建築——村委會裡,關在了第二層。我們到達時,發現救贖者們在村中央豎了一根木樁,上面掛著隨信附上的那個東西維龐德打開了亞麻布袋。裏面放著一個像手套的東西,但是沒有手指,看上去更像冬天市場里小販們戴的既保暖又不影響手指活動的那種。材料是最硬的厚皮革,手掌邊緣處最厚,那裡伸出長約五英寸的刀鋒,末端略微彎曲,符合人類脖頸的曲線。刀上刻著「格拉維松」,大概是產地的名字。手套里放著一張名牌,就像上學的小孩子在衣服上縫的那種,上面用藍色的線整齊地綉著比達爾·布里茲卡。維龐德顫抖著接著往下看報告。
「狗屎科蒂斯帶領艦隊攻擊了一個叫科拉德港的地方,放火燒了半個港就走了。一個士兵告訴我當地人管那裡叫小孟菲斯。」
「你的曾祖父?」
「的確不是,大人。」
「不,我不走,」含糊亨利很堅決。
「不要受到任何傷害。答應我,」近一個小時的沉默后,她開口說道。
克榮斯特嘟噥了一聲。
「這隻是個反問句,軍上長。反問句用來加強語氣,不用回答。」
「我不知道,大人,」軍士長貝爾老實地回答。
「沒什麼。」她用雙手托住他的臉,盯著他的眼睛,就像是在尋找某種東西。「你知道掛在隔壁房間的那幅畫嗎?」
「你就不能再精確點?」
「怎麼了?」
「對此我感到遺憾,但這不是我的錯。」
「我不走,」含糊亨利說。
「你很傲慢啊,軍士長。」
「我明天告訴維龐德。你們兩個今晚離開,」凱爾說。
「把這告訴維龐德,我們三個就會躺在孟菲斯灣的水底餵魚了。」
「是的一和他的第二任妻子斯苔拉。我把他們的畫像掛在那裡是因為,當我還是個小女孩時,我發現了一封信,是在一個裝滿家族古物的箱子里找到的。我想,大概一百年都沒有人碰過那個箱子了。」她站起來,裸著身體走到房間另一端,那樣子足以讓任何一個男人的心跳停止。這麼美麗的人怎麼會愛我呢,凱爾不由地想。阿貝爾在抽屜里翻了一會兒,然後拿著一個信封回來了。她從信封里抽出了兩張寫得滿滿的紙,憂傷地看著它們。「這是他在耶路撒冷圍城戰中遇難前寫給斯苔拉的最後一封信。我想把最後一段讀給你聽,因為我想讓你明白一件事。」她在床尾坐下來,開始讀信:我最親愛的斯苔拉,種種跡象清楚地表明,我們將會在最近幾天再次發動進攻——或許就是明天。我怕再也沒機會給你寫信了,因此提前寫下這些字句,若是我無法回去,希望它們能夠回到你身邊。
「八千至一萬六干之間,大人。」
「你幹嘛不從碼頭上跳下去散散步?」
「你不會遇到任何危險。」
「他說了為什麼嗎?」
「很簡單,陛下。我手指的每個動作都代表一個單詞或一種行為。」庫爾豪斯緊張得要命,語速快得讓人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為什麼?」含糊亨利問。
斯苔拉,我對你的愛超越了死亡,這份愛猶如有力的繩索,將我緊緊與你縛在一起,除了上帝,沒有什麼能夠將我們分開。如果我真的回不來,親愛的斯苔拉,請水遠不要忘記我有多愛你。戰場上,當我呼出最後一口氣時,口中輕喚的將是你的名字。
凱爾閉上眼,像是聽到了特九九藏書別壞的消息一樣。也確實是壞消息。當他向其他人解釋后,大家都沉默了。
「生氣。」
聽到這些話后,年輕的公主內心矛盾不已。誠然,聽到別人對自己的情人作如此評價不是件愉快的事,但她自己不是親眼見過他殺人時的可怕模樣嗎?如果她不曾把恐懼壓在內心最深處,刻意不去想,誰又能責怪她呢?但是,發現凱爾為西蒙做了那麼多,無異於給予他新生之後,所有那些糟糕的念頭都消失了。她拉起他的手,滿懷感激和熱情地親吻它,為他所做的一切無數遍地表達謝意,就算凱爾說庫爾豪斯才是她應該感謝的人也無濟於事。庫爾豪斯覺得自己被背叛了,他忘了,一開始是凱爾發現了西蒙·馬特拉茲的潛力並找到發掘他潛力的辦法的。在他看來,凱爾想把功勞分他一份只不過是在惺惺作態,不過是為了讓他自己顯得更加偉大。於是,那天,凱爾終於贏得了兩位對他有所懷疑的人的感激和信任,卻也為自己收穫了另一個敵人。
他指指元帥。
「明白了,大人。」
當晚,反擊才真正開始。軍士長特雷沃·貝爾帶著十個人潛入杜德利森林,可以想象他們有多麼不情願和多麼小心。天亮前,貝爾和七個手下回來了,帶著兩個俘虜,當即向約克城的總督報告了當晚的偵查情況。
「有可能,」含糊亨利說,「我們馬上會成為炙手可熱的紅人。」
「那就別拿。沒有什麼能妨礙你走自己的。」
「道歉。」
「說慢點!」元帥吼道。庫爾豪斯顫抖著又重複了一遍。元帥難以置信地看著兒子向庫爾豪斯比比劃划。
凱爾本以為等待自己的是一頓臭罵,沒想到卻受到了阿貝爾父女倆迎接救主般的熱烈歡迎。元帥這一方面,還為自己忘恩負義地竟想擺脫凱爾而感到內疚,他並不知道自己的決定並非毫無道理。
三天以來,白天的時候凱爾一直在皇家園林外圍的樹林里看馬特拉茲人全副披掛地訓練。他試了試留在走廊里的一副盔甲的重量。這幅盔甲的主人暫時借住在阿貝爾宮中的一個房間里。這人一定身份極其重要,因為城中已經擠滿了馬特拉茲人,無論是人情、金錢或是地位都難為他們謀一張舒服的床位。據凱爾估測,那副盔甲差不多有七十磅重。表面來看,凱爾實在不懂這麼沉重的盔甲怎麼能讓人迅速靈活地行動,而這一點在他看來是至關重要的,就算它能提供再周全的保護又怎樣呢?但看過馬特拉茲人訓練后,他發現自己錯了。他驚奇地發現,身穿盔甲的馬特拉茲人速度很快,每個動作都很敏捷,盔甲就像隨著他們的動作在飛似的。他們上馬下馬的輕鬆勁兒也讓他吃驚。科恩·馬特拉茲甚至從反面爬上梯子,然後一翻身過來,爬到假裝要進攻的塔上。每次擊打都足以將一個沒穿盔甲的人砍成兩半,但哪怕是看似最可怕的攻擊,他們也都毫不費力地抗住了。也有一些脆弱的地方——比如說大腿頂部和內側——但攻擊這些地方極其冒險,需要慎重考慮才能出擊。
接下來的十五分鐘里,西蒙父子進行了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對話。元帥偶爾會問一些問題,但大多數時候他都在聽。西蒙說完時,臉上已經掛滿了淚水,驚呆了的阿貝爾也兩眼含淚。
「拿上我那份錢,你自己走,」含糊亨利說。
「我道歉,使您生氣了。」
「嘣!抓住你了,」克萊斯特說著從一棵樹后鑽了出來,同行的還有含糊亨利和伊德里斯·普克。
「我知道。但我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