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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我是最好的,這不是謙虛不謙虛的問題。」
「人們只會聽你的,誰會聽我的呢?」
「往下說。」
「不。但我讀過他所有的作戰報告。他作戰的風格似乎表明他很有主見。而獨立思想可不是上層喜歡的。博思科保護他,這是我聽說的。」
「我知道計劃中的下一步是什麼——可那並不代表他們下一步會按計劃走。」
經過一通亂七八糟的對話之後,三個人終於達成共識,亨利和克萊斯特都不走,伊德里斯·普克和凱爾一起去見維龐德。
「他說錯了嗎?」
「看上去的確如此,但帶領軍隊,哪怕人數不多,在夏天穿越瘡痂地也過於冒險。」
「是的。剛開始聽說這些攻擊時,我覺得我要……」他用手在頭頂做了幾個繞圈動作。「瘋了。」
「那麼說,那不是你偉大計劃中的一步嘍?」
「好吧,你的計劃在無敵堡受挫了。」
「大概八個月前,博思科神父把我帶到被稱為救世主之絞索的藏書館里,我還從沒聽說過哪個救贖者會帶助修士去那個藏書館。他讓我自由閱讀過去五百年來聖殿軍事戰略方面的所有書籍。然後又毫無保留地把他關於馬特拉茲帝國的私人藏品給我看——他的藏品十分豐富。他讓我制定一個攻擊計劃。」
「習慣的力量,大人。」
「那麼,你會怎麼阻止他們呢?」他頓了頓。「如果你想這麼做的話。」
「見過一次。他當時是北部海岸戰線的指揮官。那邊地勢多山,打的不是塹壕戰。這次的一系列行動由他負責是因為他是聖殿軍中能與移動的敵人作戰的最佳人選——而且他與博思科關係匪淺,雖然據我所知,他在別處都不受歡迎。」
「但他並沒有告訴你他同意你的意見,也沒有告訴你他事實上把你的計劃付諸實踐了。」
「我自己並不認為那是個很大的缺點,」維龐德說。
「見過。」
「假設你告訴我的都是事先設計好的,博思科是幕後的操縱者,而且一直都是。」
「我同意。」
「你自己設計了它們嗎?」
「那恰恰是我計劃中的一部分,他們應該做出途經黑賽爾森林向瘡痂地進發的樣子,這樣你們就會先趕到九*九*藏*書那裡設下埋伏。但進入森林后,他們會立刻向西,經斯達姆福特橋渡河,向西海岸的厄洛爾港進發。火燒小孟菲斯的那支艦隊會在港口與他們匯合。就算沒有成功匯合,據我從圖書館所讀的資料中可知,這一段是淺灘,如果需要,他們可以划船過去。」他指著地圖上的一個河口說。「即使由於天氣原因艦隊被耽誤了,只要他們渡過巴林河口,數百名救贖者也可以拖延大部隊幾日。」
「考慮到你剛剛說的話,我不認為把地圖給你是明智的。先解釋。」
「他們在離家很遠的地方,在與全新的敵人交鋒的實戰中測試了新的武器。所以說,即使有兩台壞了,另外兩台也成功了。」
「我也想不明白。於是我問他。」
「我已經發誓要找到這個人,」維龐德平靜地說。
「但那是因為你和凱爾一樣,也是個喜歡秘密的人。」
「首先,我不會讓他們到達巴林河口,否則就無法再追上他們了。但我需要從這裏到這裏的更詳盡的地圖,」他指著一塊大約二十平方英里的區域,「還有兩三個小時思考一下。」
伊德里斯·普克聳聳肩。「有什麼可說呢?你要麼相信他的話,要麼不相信。」
「你認識這個叫普林賽普斯的人嗎?」
「進入猶太區是需要許可的。」
「十年來,他一直教我戰爭的各種知識。聖殿有個專門的學校就是干這個的,共有兩百名左右的學生,學習戰略謀划。我是其中最好的。」
「你怎麼指望我能相信你呢?竟會有人要求你這樣一個毛頭小子為如此大規模的戰鬥制定計劃,而且還嚴格執行,照搬了每個細節,我倒寧可相信一些更可信的。」
「那就改進——這就是目的。」
他坐下來,深吸一口氣。「這幾次襲擊似乎都沒有意義。對於聖殿的戰略,你有什麼能告訴我的嗎,」
凱爾笑了。
「不是我,是聖殿。」
「你信嗎?」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呢?」
「攻打約克城的攻城機壞了兩台,但他們把四台都燒毀了。這是為什麼?」
「你們叫它小孟菲斯,為什麼?」
「馬特拉茲的城鎮都有城牆。我read•99csw.com知道,若是沒有能從一個城市輕鬆移動到另一個城市的輕便攻城機,想要指望吹吹喇叭就能讓城牆坍塌簡直是痴人說夢。我告訴博思科,工程師們要製造比以往輕得多的器械,能輕鬆地搭架和拆卸。」
「什麼意思?」
凱爾聳聳肩。
「我待在這裏,我在告訴你發生了什麼,是不是?我們大可以一走了之。」
「不,沒有。」
「我知道這次的戰略,因為我就是制定戰略的人。如果你能把地圖給我,我就可以解釋。」
「怎麼樣?」
「但有兩台不成功。」
「他們跟你們的騎兵兩次交戰,剩下的人都逃脫了。他們到那裡是為了一測深淺,並不是為了贏得勝利。」
「你不是說它們第一天就打破了城牆嗎?」
「比你說的要好——是成功。我計劃的所有東西他們都得到了。」
「既然他有主見,為什麼需要你告訴他怎麼做呢?」
「為什麼是你?」
「據我理解,應該是拉比吧。」
「我認為他說的是實話,」伊德里斯·普克說。
「如果你沒有把握迅速破敵,那麼,在敵人的地盤上,依敵人的條件來突襲敵人是毫無意義的。博思科總是打我,因為他說我冒了太多不必要的險。這次不會採用突襲。我知道,聖殿並沒有做好準備,我們……」他糾正了自己,「他們需要發動小規模戰鬥,儘可能了解馬特拉茲人是怎麼作戰的,他們的武器和盔甲如何,然後就撤退。給我一張地圖。」
「它建在一個天然港上,與這裏的海灣十分相似。那個城市也是沿著海岸線建造,布局也相同——外省就喜歡照搬都城……」他突然停住了。「我明白了,明白了。」他重重地嘆了口氣,打了個噴嚏。「對不起。那麼下一步會怎樣?」
維龐德長時間地看著他,一言不發,這種態度開始讓凱爾不安,繼而氣惱起來。他正要開口,維龐德先向他提了個問題。
「有。」
維龐德向後靠在椅子上,看著凱爾,覺察到了他的語氣不同尋常。
凱爾覺得維龐德不僅僅是謹慎,而是對他有所懷疑——維龐德不信任他。
「兩干五百——大約。」
「我相信他這個人九-九-藏-書。」
「攻擊我們如何能打破與異端的僵局呢?」
「幾周以後,我打定主意,排除突襲。我喜歡意外——作為策略的一種來喜歡,我是說——但這次不行。」
「裏面有個名字。你知道這個人嗎」
「很可能沒有。」
「我?不,這方面我一竅不通。我只知道需要什麼樣的東西。」
聽到這話,凱爾變得面無表情,他死人般的面孔讓維龐德記起了他是怎樣帶著冷酷的笑容結果掉所羅門·所羅門的,不禁開始後悔自己的語氣過於直接。這個男孩難說是個精神正常的人,他想。但凱爾突然發出了短促的笑聲,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玩的事。「你見過猶太區的放債人下棋嗎?」
「死了多少救贖者?」
「我?我狀態好極了。不管怎麼說,他們在約克城了解到了需要了解的東西,所以他們走了,還帶走了三個馬特拉茲人——他們想要的是盔甲,不是人。現在,他們還有一半路就回到聖殿了,那裡有工程師等著仔細研究那幾套行頭呢。」
「布里茲卡?他是聖殿的頭號劊子手,負責處決所有不在信仰儀式懲戒範圍內的人。『公開處決不信教者。」』他的口氣明顯像是在背誦。「信仰儀式要由比他身份高的救贖者來執行。我從來沒見過他用這東西,但他用這個殺人的速度是出了名的。」
「哦。我還在奇怪怎麼有人叫兔子呢。不管怎麼說,這個拉比,他說象棋是上帝的禮物,幫助我們看到他神聖的旨意,這個連字都不識幾個的孩子就是一個徵兆,讓我們相信萬事萬物背後皆有神旨。而我,我有兩個本事:第一,我殺人就像你打碎一個盤子那麼容易,第二,我看著地圖,或是站在一個地方,就可以看出如何攻擊或防禦它。這對於我來說,就像下棋對於猶太區的那個小男孩一樣。儘管我不太確定這到底能不能算是上帝的禮物。如果你不相信我,隨便。損失是你的。」
「回答是?」
「那麼科拉德港呢?」
「我還是要說聖殿在無敵堡一役失利了。」
「下棋的多是老頭,但也有孩子,年齡比我還小得多。有個孩子總是贏——即使是一頭小髮捲、一嘴白鬍子、戴著滑九九藏書稽的帽子的老拉比特也比不過他。所以,拉比特說——」
「是的。」
「要是真的想要我幫忙,我需要地圖才能解釋他們下一步的行動,並找出阻止他們的合適地點。」
「你們在無敵堡遭到了慘敗。」
「不,不是的。一百年來,聖殿一直在與異端作戰——多數情況下是塹壕戰,而現在已經陷入了僵局。十幾年來,塹壕就沒有移動過。需要新的元素來打破僵局,但救贖者們不喜歡任何新鮮事物。他們有條法律規定,只要助修士有任何出人意料的舉動,救贖者就有權立即處死他。但博思科不同,他總是在思考,其中一個想法就是,我是不同的,他可以利用我。」
「任何東西,」思考片刻后,維龐德說,「都不得離開這個房間。」
「我活得好好的,如果你是這個意思的話。」
「你認為呢?」他平靜地反問了一句,關上了門。
「這你要問博思科了。」凱爾指指地圖。「他們現在在哪裡?」
「但你沒有。」
「我想喝杯水,」他說。水很快送了進來,他一飲而盡。
維龐德指了指地圖上某處,那裡距瘡痂地最北端約有一百英里。
「他們應該是想穿過瘡痂地到達聖殿。」
「他總是對我說謊,因為他不願意冒不必要的風險。太過保密有時是個錯誤,一個他仍在犯的錯誤。」
屋裡出現了令人不快的沉默。出乎意料,倒是凱爾先開口說話。「對不起,我身上的傲慢之罪十分深重,這是博思科說的。」
「你知道原因嗎?」
這次,凱爾沒等,而是一到就直接被帶到了維龐德面前。宰相大人先用了十分鐘時間簡要講了一下聖殿的三次襲擊和對蒙特努吉特村的屠殺。他把留在村中央木柱上的手套遞給凱爾。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暴打了我了一頓。然後我只好繼續完成他交給我的任務。為什麼我認為突襲對馬特拉茲人沒用呢,因為你們作戰的方式跟任何人都不同——不同於聖殿,也不同於異端。比如說,聖殿沒有騎兵,也沒有盔甲。弓箭手是聖殿作戰的中堅力量。而你們幾乎不用弓箭。我們的攻城機械巨大而笨重,每一個都是在攻城的現場製造的。而你們的城鎮大約九*九*藏*書有四百個之多,城牆比救贖者以前攻擊的要厚五倍。」
「不錯——但為了避嫌,如果有任何別的人發現你參与了此事,你會得到絞索作為獎賞。」維龐德走到房間另一端的書架旁,取下一個厚紙捲軸。走回書桌的過程中,他都直直地盯著凱爾,彷彿這就能對一個終生都在隱藏自己想法的人起到威懾作用似的。然後,不管究竟打定了何種主意,他終於下定決心,將捲軸攤開,邊緣用威尼斯玻璃鎮紙和一本《憂鬱王子》壓住,《憂鬱王子》是他最喜歡讀的書。凱爾全神貫注地研究地圖,維龐德從未見過他如此專註的樣子。接下來的半個小時里,維龐德詳細回答了凱爾的問題,諸如四次襲擊發生的地點、兵力的強弱和分佈等。然後,凱爾不再提問,默默地又看了十分鐘地圖。
「說話這麼尖刻會割傷自己的。」
凱爾站起來,朝那間隱秘的書房走去,但正當他要關門時,維龐德攔住了他,問道,「那場屠殺,也是你計劃中的一步嗎?」
「在隔壁房間等著,我會親自把地圖拿給你。離窗戶遠點。」
他應該相信面前這個古怪的人,還是就這麼算了?面臨危機時,半數情況都是靜觀其變為好,對於此,維龐德的父親有一句愛說的玩笑話,「別隨便做什麼,」他會說,「站在原地別動。」
凱爾表情怪異地看著他,雖然猜不透他在想什麼,但那並不是被冒犯的樣子。
「沒人告訴我。」
「這個說法有意思,也許有一天我會用到。給我一張地圖。」
「你還真謙虛。」
「有什麼區別嗎?」
「我不明白。這次確實是突襲。」
「事實並非如此——只能說運氣不好。從背後攻擊並非在馬特拉茲騎兵的計劃內,他們只是碰巧在錯誤的時間回來罷了——不管怎樣,對聖殿來說是如此。如果你想讓上帝發笑,那麼就告訴他你的計劃——孟菲斯的放債人不就是這樣說的嗎?」
「如今的情況呢?」
「你有時是用我們來稱呼他們的。」
「先說個梗概。然後我們再來說地圖的事。」
「為什麼不呢?目前為止不是基本成功嗎?」
維龐德望著自己的異母兄弟。「你今天話很少啊。」
「怎麼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