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子瞪大了眼睛。「怎麼回事啊？」

喜屋武狠狠掛了電話。

凜田莉子也是其中之一。她所住的波照間島沒有高中。要搭高速渡輪單程一小時，才會到波照間島，而且最後一班在下午五點出發。她總是陪著棒球隊練習到最後，好幾次差點趕不上渡輪。

喜屋武問了：「你說去了才要學習，意思是現在什麼都沒準備嗎？」

未免太明顯了吧？我知道莉子在隊員之間大受歡迎，但她一離開，竟然就懶散到這個地步？操場上還有兩位女經理，明顯看來一肚子火。

「廢話！肯定是隨便找本題庫影印來的啊！」喜屋武從桌上拿起話筒，撥打廣告上的電話號碼。

「喂，」喜屋武看著莉子。「這個你申請好了？」

喜屋武向著操場大喊：「凜田！過來一下！」

喜屋武忍不住低聲驚嘆。這隻能說是家庭問題了。就算她父母都答應莉子去東京，要是我在這種情況下放她走，政府肯定會判斷她父母欠缺監護人該有的監督能力。

「那當然。」

不過，要是她這樣糊裡糊塗就去了東京，九成會被壞人盯上。莉子長得漂亮，又不食人間煙火，很容易被狐群狗黨給拐去。

「如果要講守法，這份合約就無效啦。」

天氣已經感覺涼了不少，但是對本土（日本本州）的人來說，應該跟酷暑沒兩樣。

「馬上給我解約！」喜屋武把話筒交給莉子。「你只要說想退出函授課程就好，其他什麼都不用說了。」

莉子看來興奮莫名，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老師要睡覺的話，來我家睡就好啦！泡波還有很多喔！」

「我也一起去吧。」

莉子轉過頭來，笑容滿面地揮手。「喜屋武老師！我馬上過去！」

凜田莉子。就算翻遞全沖繩，也找hｔtｐs://ｒeａｄ.９9ｃｓｗ.com不到成績比她更爛的人了。

八重山群島確實如他們所想像一般，幾乎都是純樸的鄉村風景。但只有石垣島不同，這裡是八重山的核心，也是唯一的都會區。

「這怎麼是把老師當白痴呢？波照間島上沒什麼工作，在石垣找工作又要花很多交通費，那我想乾脆去東京找就好啦。」

「你有認真在填表嗎？」

「當然是認真填的呀。」

「在彈三線琴。因為奶奶說我決定加入函授教育，應該開個宴會慶祝一下。」

喜屋武拿出了畢業志願表。「凜田，這是哪門子笑話？」

喜屋武猛抓頭。高中入學考試一點都不難，但莉子卻是低空飛過、勉強考上的。之後的成績也只有悲慘足以形容。要不是無遲到無缺席的全勤獎幫忙，早就鐵定留級了。

請問，創作了《最後審判》與《大衛像》而聞名的文藝復興時代藝術家是誰？她的答案是吉力馬札羅。或許她其實想寫米開朗基羅，可惜還是擦棒球、接殺出局。

不過是高中生，就已經加入外貌協會了，真是令人感傷啊。如果我是指導老師，一定狠狠給他們當頭棒喝。

喜屋武把成績單攤在莉子眼前。「就憑你這樣的成績？」

「咦？！可是今天已經沒有回石垣的渡輪啦！」

對方的聲音聽來像個惡劣歐吉桑。「你誰啊？監護人嗎？」

「差不多啦。」

五級評分表上，所有科目都是工整的最低等級1。正確來說，體育和音樂是3，美術是2。根據美術老師的說法，這學生畫圖的天賦似乎還不錯，但所有針對美術知識的考試，成績總是滿江紅。

三年C班導師喜屋武友禪，盯著一張通知書，嘆了口大氣。

這下莉子也一臉尷尬了rｅａd•9９cｓｗ•cｏm。「我爸媽也說，去東京再加油就好啦……還說只要學對工作有用的東西，這樣比較有效率……」

標題寫著：自家速成學習法。只要兩個月就能考上東大！

棒球隊拆成好幾個小隊，分開練習。主要包括打擊隊、守備隊、投球隊，以及重量訓練隊與跑壘隊。

「別給我添麻煩了。」喜屋武將志願表扔在桌上。「『我想先去東京，然後再找工作。』你是把我當白痴嗎？」

她光是順利升上三年級，就已經堪稱奇迹。早從三年前她入學的時候開始，所有教職員就熱切討論，到高三決定畢業后發展的關鍵時刻，她的導師一定水深火熱。

「有呀。」莉子笑著伸手進上衣口袋，掏出一張折好的紙。「我找到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了。老師你看，就是這個。」

有人敲了門。莉子從大開的拉門走了進來。「報告。」

莉子不明就裡地接過話筒，靠在耳邊。「喂？那個，我姓凜田，凜田莉子。我，我想退出函授課程……啊？已經過了試用期……這是什麼意思呢？」

「呃……還有三十分鐘就開了。」

「是呀。我一打電話，對方就說高三生可以申請學生套餐。大概是前兩個星期的事情了吧。爸爸也幫我簽章了。」

要不是得指導這女學生的畢業后發展，我早就去陪田徑隊練習了。

「你說啥？！」

「那又怎樣？」

喜屋武起身，披上外套，對莉子說：「凜田，回家的渡輪是幾點？」

「法律可是規定，試用期只有八天喔。過了試用期就不準退貨解約。快點匯款，懂不懂？」

「酒水生意？會賣礦泉水之類的嗎？」

「錢匯了嗎？」

石垣夕蜩的刺耳叫聲正伴隨秋日微風，拂過石垣島八重山高中的教九-九-藏-書職員辦公室。老師們都忙著指導社團活動，辦公室里只剩一人。

「不太算，大概喝了六杯泡波吧。」

「酒店？」

「怎麼一下子就想去東京呢？你在那裡有親戚嗎？」

「喂，我可不是去你家玩啊。」

本州人似乎以為，石垣島是一無所有的離島。從本州調派過來的職員，剛到的時候每個都目瞪口呆，因為他們不知道這裏竟然如此繁榮。每個調來的人都說，石垣島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MaxValu超市，以及麥當勞的得來速，簡直跟大城市沒兩樣。

喜屋武啞口無言。這根本是瀕臨絕種的詐騙廣告啊！徵求內容裏面寫，只要辦好人會手續，接下來半年會持續收到函授課程講義。說明書里堆滿了「超棒！劃時代！爆發性！」等等不清不楚的形容詞，但幾乎沒有任何具體內容。

「那你媽媽當時在做什麼？」

大而化之，毫無猜忌，無論做什麼都勇往直前、全力以赴。莉子就是這點好。但腦筋卻差到無藥可救。該怎麼辦好呢？離畢業只剩半年，時間正一分一秒地流逝啊。

莉子的聲音已經壓過石垣夕蜩的叫聲好一陣子了。她的喊聲響徹整個操場。「加油……！打出去……！好棒……！」那精力充沛的聲響，好像真的在比賽場上加油一樣。

不過，棒球隊只是在做例行練習而已。莉子擔任棒球隊經理，她破表的加油聲已經成了放學后的校園名勝。

「既然如此，廣告上的申請項目也沒錯羅？上面寫著學生套餐，對象僅限學生，對吧？」

「那我當然願意去呀。」

「沒有啊。雖然東京九-九-藏-書沒有熟人，但是電視上說，東京有很多工作機會，薪水又高，所以……」

「還沒有，對方說先簽約后付款……講義已經寄來了，內容好像跟題庫差不多，看起來好難，我都還沒做……」

喜屋武站起身，走到窗邊。隨風擺盪的窗帘外，是秋天的八重山晴空。

「笑話？」莉子依然滿臉笑容。「上面有笑話嗎？」

話雖如此，市區依然沒有鐵路，也沒有輕軌電車，甚至連一家7-11都沒有，只是對八重山居民來說比較熱鬧罷了。這裡有別處買不到的貨物，也有別處不能做的活動。所以離島居民會搭渡輪到這裏來，如此而已。

「日本學校教育法對『學生』的定義，是大學生、研究生、短大生以及職校生。沒了！高中生被歸類為『生徒』，不算『學生』！一旦告上法院，你們是必敗無疑！自己想清楚啊！」

看來莉子是真的一無所知。波照間島上又沒有酒店，長這麼大都沒聽過也不是不可能。而且，此時詳細說明何謂酒店，似乎有違老師的本分。

莉子向著校舍入口飛奔。棒球隊員們停下手，目送她離去，所有人都露出失望的神情。接下來，整個棒球隊的動作都遲鈍了。揮棒落空，起跑不穩，很明顯地泄了氣。

「隨便住個民宿也好，總有辦法吧。我無論如何都得找你爸媽談談。」

喜屋武知道莉子沒有惡意，但天真過頭也很糟糕。他一邊整理外套，一邊想：千萬不能對身處險境的學生見死不救。要在她誤入歧途之前，扭轉監護人的觀念才行。

教職員辦公室鴉雀無聲，莉子也呆若木雞，過了一會兒才露出笑容，雙https://read.99csw.com手一拍：「老師好棒喔！好像名偵探，超帥的！」

凜田莉子的美術科答案卷就在這裏，幾乎是交白卷，唯一看來有努力作答的只有一題。

「原來是詐騙啊。」莉子一頭霧水。「我完全沒發現呢。爸爸也說這看起來好棒，舉雙手贊成說。」

「好的。」莉子乖乖坐下，瞪大眼睛盯著喜屋武瞧。

體型纖瘦、手腳細長、臉蛋小巧，無疑是本校首屈一指的校花。不過，上天是公平的。真希望她可以不要這麼美，稍微拿一點來換念書的天賦就太好了。

身穿校服的女學生，穿梭在制服沾滿泥污的隊員之間。莉子送毛巾、幫跑步的隊員按碼表計時，當然還少不了加油吶喊。

「事情可沒這麼簡單啊。你連公司徵才活動都沒參加過，就想直接衝去考職缺嗎？我說，你該不會想去酒店工作吧？」

「你爸爸在合約上蓋章的時候，神智清醒嗎？」

「凜田，坐吧。」喜屋武從隔壁的辦公桌下拉出椅子來。

「別鬼扯啦！」喜屋武怒斥道。

「就是做酒水生意啦。」

表現得不錯了。喜屋武從莉子手上搶過話筒，強迫換手。「喂，換人聽了。」

好死不死，凜田莉子的班導師竟然就是我！

「這沒什麼啦……」喜屋武害羞地抓抓頭，突然回過神來，一臉正經。「凜田，這種手法跟詐騙沒兩樣。短時間內靠函授課程考上東大，已經超出PL法（製造物責任法）所允許的文宣範圍了。你怎麼可以被這種東西騙去呢？」

「哦……法律至上是吧。」

「如果是，你要去嗎？」

喜屋武接過那張紙，打開一看，是雜誌上剪下來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