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四章 明清之際的天主教 第一節 利瑪竇與耶穌會入華

第四章 明清之際的天主教

第一節 利瑪竇與耶穌會入華

利瑪竇自1582年來華,次年在肇慶開始為第一名信徒施洗,至1586年全國施洗者40人,1589年有80人,1596年超過百人,1603年約有500人,1608年增至2000人。到他去世時,全國天主教徒約有2500人。與他同時入華的耶穌會教士,如葡萄牙人麥安東、孟三德、羅如望、陽瑪諾、謝務祿、蘇如望、費奇觀,義大利人石方西、郭居靜、熊三拔、龍華民、王豐肅,西班牙人龐迪我,協助利瑪竇在廣東、江西、江蘇、浙江、北京以及山東、山西、陝西等地傳教。肇慶在1583年建教堂。韶州在1589年建教堂。南昌在1595年建教堂。南京在1599年建教堂。北京在1605年建教堂(南堂)。上海在1608年建教堂。杭州在1611年開教。在1775年耶穌會中國傳教會接獲教皇命令正式解散前,各地傳教的多數是耶穌會教士。中國的耶穌會成為在葡萄牙政府支持下,由羅馬教廷直接派往中國的最大傳教團。
利瑪竇的來華,為中世紀後期中西文化的交流寫下了新的一頁。在耶穌會教士中,他是首先進入明朝京城,取得合法傳教地位的,是當時對中國社會上層及以後的基督教傳教事業最有影響的人物。作為來華的第一位西學代表人物,他正式向中國介紹了大量的西方宗教和科學技術知識。儘管他的主觀意圖在於傳教,所輸入的也不是近代最新科學知識,但客觀上確使當時的中國學者耳目一新。同時他又是向西方正面介紹中國歷史文化的第一個人。自他以後,中學的西漸及其對啟蒙運動的影響,都是非常引人注目的事情。在這些方面,利瑪竇的篳〔bi畢〕路藍縷之功是不可磨滅的。
明清之際,中國的封建社會進入其發展的後期,上層建築日趨腐朽,佛、道諸教呈衰敗之勢。資本主義萌芽已破土而出,社會危機日益嚴重。而在西方,宗教改革運動以後基督教新教興起,羅馬天主教在歐洲失勢,便力圖向東方發展新的教區。明代中葉,隨著葡萄牙殖民勢力的東來,天主教在中國又重新取read.99csw.com得傳教的機會,基督教第三次在中國傳播開來。在此期間,天主教的耶穌會、方濟各會、多明我會等相繼傳入中國,其中收效最多、影響和勢力最大者是耶穌會。
方濟各·沙勿略是耶穌會來華傳教的先驅,然而真正為在華傳教奠定基業的,卻是義大利馬切拉塔人利瑪竇。1578年9月,利瑪竇由葡萄牙的里斯本前往印度果阿傳教,次年升任神父。1582年,他奉耶穌會遠東巡閱使范禮安之命到澳門學習中文。在此之前,范禮安曾審度情勢,對耶穌會在華傳教方針作了調整,取消原先在宗教儀式中強制推行西方習俗和使用拉丁語的做法,轉而注重學習中國語言和文化知識,適應中國的民族習俗。1583年,利瑪竇隨另一名耶穌會修士、義大利那不勒斯人羅明堅去廣州,但未能定居。後來受新任制台郭應聘邀請,兩人來到肇慶,以自鳴鐘等禮物相贈,獲准建築教堂。一年前,羅明堅曾隨葡萄牙商船至廣州傳教,經制台陳文峰准許,在肇慶東關西寧寺居住,不久被驅回澳門。他們這次到肇慶,廣泛結交各級官員和文人,展示《山海輿地圖》及地球儀、日晷、自鳴鐘、三稜鏡等,深得地方士紳的尊重。幾年內發展教徒約80名。羅明堅后又去紹興、桂林等地活動,1588年從澳門返羅馬,企圖遊說羅馬教廷和西方國家與中國通使節,以便取得合法傳教地位。適逢更迭教皇,未獲成功,1607年死於羅馬。羅明堅走後,利瑪竇開始獨自傳教。
利瑪竇在中國的傳教方針,徐光啟總結為「驅佛補儒」。但利瑪竇「合儒」、「補儒」的最後目的還是「超儒」。利瑪竇希望這樣「逐漸為整個帝國的全面歸化作準備」。他晚年更加努力傳教,於1609年創立天主會,並親自督理北京大教堂的建築。1610年利瑪竇在北京去世,經龐迪我、熊三拔上奏,准以北京阜城門外二里溝滕https://read.99csw.com公柵欄為葬地,後來成為北京教士公墓。
1589年,利瑪竇被迫遷往韶州。他繼續結交官紳,展示西方「異物」,作為傳教的手段。同時,他攻讀儒家經典,延師講授「四書章句」,並自行譯成拉丁文,詳加註解。這是《四書》最早的外文譯本。他在序言中稱頌儒家的倫理觀念,將其與羅馬哲學家塞涅卡的名著相提並論。在韶州,蘇州瞿太素與他結識,勸他易僧服為儒服。利瑪竇入華之初,隨從羅明堅剃掉鬚髮,以西僧自居。肇慶知府王泮為教堂所題匾額:「仙花寺」、「西來凈土」,仍不脫佛寺氣息。羅明堅在肇慶所著第一部天主教教理中文著作,題名《新編西竺國天主實錄》,署「天竺國僧輯」。該書後經利瑪竇和肇慶文士的修訂,改名《天主聖教實錄》,印出后散發1000冊。這時利瑪竇已在廣東居住10年,也深感僧侶的社會地位不及儒生,於是向耶穌會印度傳教團視察員范禮安建議,傳教士留須蓄髮,穿絲綢服裝謁見官紳,改稱「西儒」。這一新的傳教方法在1594年獲准施行。利瑪竇遵照使徒保羅「在什麼樣人中成什麼人」的教導,刻苦研習中國經籍,以此著書立說,宣傳天主教教義。飲食起居也全盤華化,「見人膜拜如禮,人亦愛之,信其為善人也」(李日華《紫桃軒雜綴》)。張爾歧《蒿庵閑話》也說:「瑪竇初至廣,下舶,髡首袒肩,人以為西僧。引至佛寺,搖手不肯拜,譯言我儒也。遂僦館延師讀儒書,未一二年,四書五經皆通大義,乃入朝京師。」
利瑪竇傳教,注重順應中國傳統文化和社會習俗,極力糅合孔孟之道和敬天祭祖思想于教義之中。他在《天學實義》(一名《天主實義》)中宣稱,中國古籍中的「天」或「上帝」,就是西方崇奉的「天主」,他所傳播的是自古即有的「天教」或「天學」。他的具體策略是聯合儒家反對佛教。他公開攻擊佛教崇拜偶像,「專以闢佛為事,見諸經像及諸鬼神像,輒勸人毀裂」(《蒿庵閑話》),而對祭天、祀祖、拜孔等禮節習俗,聽任教https://read.99csw.com徒奉行,並不視為偶像崇拜。同時,他又援引先儒反對后儒,即要把誤入歧途的后儒復歸於正確的先儒。他所著《天學實義》、《畸人十篇》、《辯學遺牘》、《二十五言》等,都以銓釋儒家經典來反對佛教,排斥空談明心見性的后儒,即所謂「引吾六經之語以證其實,而深詆談空之誤」(馮應京《天主實義》序)。利瑪竇的著作因「其言多與孔孟相合,又明辯釋氏之不正」,深受官員儒生的歡迎,抄本風行,傳誦一時。大學士葉向高贊其「言慕中華風,深契吾儒理」。甚至像鄒元標那樣的東林黨人,也說他「欲以天主學行中國,此其意良厚;仆嘗窺其奧,與吾國聖人語不異」(《願學集·答西國利瑪竇》)。
耶穌會是伊納爵·羅耀拉為反對宗教改革而於1534年創建的天主教修會。1540年經教皇保羅三世正式批准后,耶穌會就積極開拓海外的傳道事業。耶穌會創辦人之一的方濟各·沙勿略,於1540年受葡萄牙國王若奧三世派遣,以教皇宗座欽使名義來東方傳教。他在1542年抵達印度的果阿,傳道于東南亞各地。1549年,他隨葡萄牙使節乘中國商船到日本山口和豐后等地傳教,得知日本奉行的佛教和儒學都傳自中國,便決心到中國傳教,「使中國人能從迷信中皈依。做到了這一點,他就更容易爭取日本人,並把福音從中國帶給他們了」(利瑪竇:《中國札記》)。他於1551和1552年兩次來到廣東上川島,終因明朝海禁較嚴,未能進入內地傳教,病死該島。自1557年葡萄牙強佔澳門后,一些教士便打算以澳門作為對華傳教的據點。但面對嚴密封鎖的中國大陸,他們始終未能如願,只能望著邊界上的石山嘆息:「磐石呀!磐石呀!什麼時候可以開裂,歡迎吾主啊!」

徐光啟
利瑪竇認識到,要使中國接受https://read.99csw.com天主教,必須爭取獲得皇帝的恩准。1595年,他衣儒服自韶州北上,至南京受阻,只得轉回南昌,結交皇族、官員和儒生,談論天文、地理等。他應建安王朱多(火節)〔jie結〕之請,著《交友論》,書中引述亞里士多德、西塞羅、塞涅卡、奧古斯丁等有關格言百則。還作《西國記法》,傳授西方的記憶方法。利瑪竇因此聲名大震。1597年,范禮安任命他為耶穌會中國傳教會會長,指令他要以北京為永久駐地,並替他籌辦了一批貢品。次年,他以進貢方物、協助修訂曆法為由,隨晉京復職的禮部尚書王忠銘北上,9月初抵北京。正逢日本出兵朝鮮,利瑪竇無法進謁明神宗,逗留一月之後,南下至蘇州尋訪瞿太素,1599年定居南京。次年,利瑪竇和西班牙教士龐迪我再度以進貢方物名義北上,1601年初進入北京,向明神宗獻天主圖像、天主母像、天主經、珍珠鑲十字架、報時自鳴鐘、雅琴、萬國圖志等。自此,他為宮廷修理時鐘,教授雅琴,接受俸祿,定居北京。朝廷還因他在天文、地理方面的知識廣博,授予官職,並獲准開堂傳教。
利瑪竇在北京繼續介紹西方的天文、數學、理化知識,以取得那些主張實學、反對空談心性的官員的信賴和合作。他的《山海輿地圖》經校閱增補后,以《坤輿萬國全圖》之名多次刊印。他和徐光啟合譯了歐幾里德《幾何原本》前六卷、《測量法義》,和李之藻合譯了《同文算指》、《渾蓋通憲圖說》、《乾坤體義》。他一生著譯20餘種,除教義、倫理和奏疏外,還有《勾股義》、《圓容較義》、《西字奇迹》、《西琴曲意》等。明季中國天主教的三大柱石,徐光啟、李之藻、楊廷筠都直接受利瑪竇的誘導而先後受洗。此外,與之交流問學的著名信徒瞿太素、馮應京、李天經、張燾、孫元化、王徵、韓霖、段袞〔gun滾〕、金聲、瞿式耜〔si四〕等人,都是學界聞人、朝廷公卿。因此,《明史·意大里亞傳》說:「其國人東來者,大多聰明特達之士,專意行教,不求利祿。其所著書,多華人所未道,故一時好異者咸尚之。而士大夫如徐光啟、李之藻輩,首好其說,且為潤色其文詞,故其教驟興。」https://read.99c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