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嘲諷地看著神無。那眼瞳中有著快逃、落荒而逃、懇求我放過你的神色，那冷笑隱含著「除此之外沒別的選擇」的含義。

「啊……」

眼前的鬼微笑。美麗得宛如人偶的鬼，臉帶跟輕蔑大大不同的曖昧表情，把瞄準器從樺鬼身上移開。在他判斷對方瞄準哪裡前，對方停住了動作。在近得能清晰看到對方食指動作的距離上，弓箭射向的目標是——

被稱為隼之早咲的少年，握住折刀諷刺地笑著。

伴隨著風被割裂的聲音，樺鬼身體動了動，身後傳來神無的慘叫。鳥兒們受驚似的拍打著翅膀，靜寂瞬間被打破。左肩的劇痛讓他視線變得模糊，因為知道箭頭有毒，因此樺鬼迅速把箭從血肉間拔|出|來。

救不了了——瞬間神無領悟。不斷收窄距離的折刀動作緩慢得讓人心驚，左肩的身體卻比刀更慢。即使她以身體為盾牌都趕不及了。

響說，從外套口袋中拿出一把摺疊軍刀。

「滾。」

「樺鬼……！」

但他沒時間確認那是水面了。樺鬼立馬站起來，睨視著眼前的鬼。

結果一樣，只是痛的種類不同。神無垂下眼瞼，肩上突然傳來溫熱的觸感。

盯著發出命令的樺鬼一瞬間，神無再次轉向響，背後那冷凝的氣息更濃烈。

對方以為他睡著了，以指尖觸摸他的臉頰，梳理他的頭髮。隱藏在心底深處的記憶別勾出來，充斥胸腔的不悅突然變得柔和。

神無知道他不想逃。儘管氣氛凝結得讓人窒息，但她明白樺https://read.99csw.com鬼不止沒有戰鬥意志，甚至連生存力氣都沒有。

不知道刀身上有什麼樣的毒素，不知道那會對樺鬼的身體照成怎樣的影響，但她知道樺鬼再中毒肯定會有性命危險。

平板冷漠的聲音讓觸摸他頭髮的手指停下來。聽到乾枯落葉被踐踏的聲音的下個瞬間，身體比意識更快一步彈起來。坐起來警戒的樺鬼瞬間為凝結的氣息感到不適，看到身邊的神無時更是啞然，她的身上似乎散發出某種香味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穩。儘管見過幾次，但兩人擦身而過時，他從沒覺察到她身上的香味。跟新娘特有的氣味有點不同。

響靜靜地盯著神無，手探向口袋，拿出折刀。刀身跟箭頭一昂閃耀著同樣的顏色。

即使制約他的行動——有什麼關係。反正她都是自己一時迷惑選擇的不需要的新娘，即使她被捲入戰鬥中也無法猶豫什麼。

只有鬼族承認的地位、扭曲的常識、被選擇的新娘。

「不行……！」

「請你別把鬼頭的庇護翼當傻瓜好嗎？」

想要逃走的神無轉回來，臉色蒼白地伸開細瘦的雙臂，擋住身體傾斜的樺鬼面前。為了止血而按住肩膀的指縫中央，湧出鮮血，在地上濺落成黑色的痕迹，融入大地。

「逃吧。我說讓你逃！」

瞄準神無的弓箭轉向地面，響滿足地微笑。樺鬼沒有逃走，把拔|出|來的箭丟下，大腿發軟跪下。能輕易貫穿人體的武器對鬼的身體有九_九_藏_書著同樣的破壞力。箭射中了肩膀，只要按住那部位就好了，但因為射中了骨頭，讓他站不穩。被丟出的箭矢帶有血肉，樺鬼感覺到跟普通受傷疼痛不同的麻痹痛感。

「蠢材，如果刺到你的話，你知道為你拔箭的會是誰？」

響伸出手，神無看著臉上浮現安逸微笑的樺鬼，發出慘叫。眼前是一直接受死亡的孤高野獸。

擔憂地聲音傳入耳中，但樺鬼連睜開眼都嫌麻煩，決定無視對方。不一會兒后，那股氣息更加靠近，同時也在染紅的眼睛上落下陰影。清涼的森林空氣混合著不可思議的香味，縈繞在他鼻腔中，然後淺眠漸漸加深。

「樺鬼……」

伴隨著金屬碰撞的聲音，折刀深深刺入地面。從森林中竄出來的人影，瞬間調整姿勢，抓住了刺入地面的折刀。

「樺鬼！！」

昨天那支箭讓他深知這裡有多危險，但樺鬼毫不在意，茫然地想起敵人那秀麗的容顏。響對自己的執著和厭惡，他能理解，也知道自己身邊還有一個鬼為了鬼頭之名而雀躍，當得知他真實身份時，理解就更多了幾分。過去受過無數次強襲的樺鬼，想起響造成的傷都是輕傷。那些都是皮肉傷，沒有危及性命的傷痛。

感覺到樺鬼沙啞的聲音中隱藏類似焦急的情緒，不可思議熱度包裹著他乏力的身體。神無逃走的話，那刀刃機會刺入已經無法戰鬥的樺鬼身體中。但他為什麼要說「滾」呢。剛好又女人可以稱為擋箭牌，實在想不透為什https://read.99csw.com麼他要擔心。

「樺鬼？」

少年像守護神無跟樺鬼似的，站在他們面前。

「箭上塗了毒，跟普通的有點不同。毒物還沒有解藥，被射中就會死了，鬼頭。」

響冷笑著握住刀子，神無無意識站在樺鬼面前。冷凝的氣息自身後傳出——眼前的鬼這樣說：「想逃的話，我放過你。」

「睡得好嗎，鬼頭？」

他給出的兩個選擇，留下或是逃走——一旦她逃走，那刀刃會往誰身上招呼是顯而易見的。神無想到學校發生的事，猜測到響攻擊的目標，感到吃驚。

「毒液發揮作用了？那可是很有效的。」

剎那，眼前飛過前所未有的顏色。

無論真相如何都沒所謂了，淺眠中的身體漸漸陷入思考狀態。突然，不遠處傳來樹木摩擦和落葉被踐踏的乾脆聲音。

「哈？還是第一次遇到急著相死的新娘呢。」

他看到神無慌忙站起來的樣子。她緊張地往後退了一點。

鬼露出比刀子更尖銳的微笑。從漆黑變成鮮明金黃色的眼瞳，向神無展示出他們本來冷酷的本能。

「滾一邊去。」

久遠得他已經忘記的記憶，為什麼現在——這樣想著的樺鬼，想到最近也聽過近似的聲音。但在哪裡聽到，什麼時候聽到則完全想不起來。

沒有絲毫想逃樣子的神無，激起了響的怒火，他低聲警告。他往前一步，神無無意識後退。

「不逃嗎？」

如果她被刺中，他會拯救那個自己早就想殺死的新娘、為她拔出弓箭嗎，還是會沉默地https://read.99csw.com等她斷氣？無論哪一個，痛苦都免不了的。自己到底希望怎樣的結局呢，神無看著響思考著。

這女人跟其他女人有什麼差別呢。反正她跟其他新娘一樣，都是衝著沒有實態沒有價值的鬼頭之名而來。沒人看到背負此名的人。即使人選改變，事實也不會改變，他在心底重複這樣的話。

「你會笑嗎？」

「沒有辦法對自己的新娘見死不救吧？」

響的聲音沒有驚訝，也沒有感嘆。雖然不知道毒素有著怎樣的效果，但應該是讓人無法站立的吧。從肩膀順著手指滴落的血把地面上的花草都染紅了。出血跟毒素讓樺鬼臉色蒼白。

空氣中滿是等待死亡的靜寂。

「滾開。」

響的質問，讓神無抬起頭。清涼的風中融入了血腥味。連呻|吟都沒有，樺鬼推開她的手，緩緩站起來。

全身力氣自然消散后，他聽到少女的聲音。對那驚叫感到不可思議，樺鬼沒有從舒服的睡眠中醒過來，繼續閉著眼睛。

「真悠閑啊，不把我放在眼裡嗎？」

閉上眼睛，耳聽著接連不斷地樹葉摩擦聲，眼底掩上一抹殷紅。

他清楚響的實力。即使手無寸鐵也能跟三翼同時輕鬆對戰。這種狀況下，多餘的東西反而制約了他的行動。神無是個阻礙，讓陷入困境的他動彈不得。

越過岩石堆，手持弓箭的響微笑著瞄準樺鬼。

他總是把神無當成最大障礙物，為什麼——

他緩緩左右晃動刀刃，那展示性的動作讓神無全身僵硬。

染血的手抓住神無肩膀，把她推hｔtps://reａｄ.9９ｃsｗ.ｃoｍ開，同時端正的容顏因痛苦而扭曲。神無無法從他表情中讀懂他的用意，是想救她呢，還是單純不希望她妨礙呢。她只明白一點，擋在中間的神無消失后，樺鬼跟響之間就沒有障礙物了。

樺鬼臉色蒼白，冷汗直冒，但始終沒呻|吟半句。

神無無言地看著響。這鬼跟背後的樺鬼一樣，肯定不會對生命有所憐惜。那舉著折刀的樣子，宛如美麗的死神。

樺鬼聲音近在咫尺，神無仰望斜上方。毒素給他造成了何等痛楚，她不清楚，但把肩膀的肉撕裂的痛楚卻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響微笑，握住刀子的手朝樺鬼探去。

「三翼——！！」

誰來，她在心底呼叫的瞬間，想到了一個詞。

頭髮搖晃。以為只是風，但那帶有擔心的觸感是溫暖的指尖。指尖不停梳著他的頭髮，讓他想起那個動作溫柔、叫人懷念的女人。無法忍受鬼頭母親身份帶來的壓力，長期體弱多病，任性地要求死亡的女人。

想到這裏，樺鬼發現了問題。

發出讓人惡寒的疑問，響舉高手瞄準後方。察覺他意圖的神無後退，背部撞上溫熱的身體。

響左右搖晃著變色的箭頭，瞄準樺鬼輕快地宣告。看來他喜歡使用武器。樺鬼為他愉快的說明感到吃驚，也同時下了這樣的判斷，他知道神無遠離了自己身邊。

推開神無的樺鬼的右手，再次按住左肩，以阻止出血。毫無防備地站著的他，眼神沉穩地看著敵對的鬼。

「樺鬼？」

就在他快要陷入深眠時，感覺到別的氣息。

「……還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