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五章 跟真正的自我在黑暗中相會 2.不是你在看自己,而是他人和社會借你的眼睛在看你

第五章 跟真正的自我在黑暗中相會

2.不是你在看自己,而是他人和社會借你的眼睛在看你

我相信這個女碩士和宣傳部的同志們一樣,都是天才的演員。從這篇報道看,場面搞得極為隆重,搞得好像很「尊重知識,尊重人才」一樣。但戲演得太過,就弄成喜劇了。把一個可能在外面連工作都找不到的女碩士當寶貝一樣捧著,那隻能顯得那個縣的公僕們是土包子。我曾經跟一個有博士學位、副教授職稱的朋友說,你去那個縣晃一圈,絕對牛叉得不得了。

如果我們對自己的評價取決於別人的看法,災難就開始了

一個好人終會得到人性的褒獎,而一個壞人一生都逃不掉人性的追殺。幹掉自己人性的人,人性也會幹掉他。
我想先請問一個問題:為什麼我們記不起三四歲以前的事?而三四歲以後,經過努力回憶,我們多少總有些印象?
這些衣服就是「自我」。
當然,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是有兩個自我:一個是真的自我,一個是假的自我。遺憾的是,在他面試的那個情境中,真的自我只在他和主考官互動的時候出現,而在他和那幫學歷高的人在一起時,奇怪地消失了。
小孩子三四歲以後,慢慢地就有了一個「我」的意識。弗洛姆曾引用一個小說家在一本小說中的例子,來說明人一旦意識到「我」是一個獨特的個體,就相當於在這個世界面前突然醒了過來。
非常不好意思,在柏拉圖的眼中,哲學家屬於那個走出洞穴之外,看到了光明,看到了事物真相的人。而我們大多數人則只不過是那群一直待在洞裏面,誤把幻像當成真實的「洞穴人」。把這一點說破是很讓人痛苦的,但必須說出來,不具備哲學頭腦的人,一生的大多數時間都活在表象和無數個虛假的「自我」之中。
表面上看,照鏡子只是一種私人性的行為,不過就是看著我們的那一張臉嘛。但是,錯了!根本不是我們在看自己,而是他人和社會假借我們的眼睛在看自己!
所以,父母們都注意了,家庭是一個充溢著愛的場所,讓孩子感覺到恐懼而不是愛的任何教育,對他的內心都是一種破壞。
在社會價值排序的命令下,一個人有什麼東西最能拿得出手,他就最喜歡把它拿來當成自己的「自我」。一個人當了官,那個官職就變成了他的「自我」。因為,和他是一個父親、一個曾經的農民的兒子、一個喜歡喝酒的人、一個拳擊賽的觀眾這些屬性相比,那個官職的社會價值排序最高。他在心理上要認同自己的這個「自我」,同時也有一個期待或「命令」:別人也要這樣認同他!
很難想象,是吧?先讓我們考察一下這個行為:照鏡子。
「世界工廠」廣東東莞有一個老闆,為「東莞十大慈善人物」之一,哪兒鬧水災,哪兒鬧地震,他總是慷慨解囊。他有沒有學著名表演藝術家章子怡同志慈愛地撫摸著孤、殘兒童淚流滿面,不得而知。但你可能想都想不到,這麼一個大善人,他手下那些在車間里累死累活的工人兄弟連社保都沒有。注意,沒有誰規定,這位老闆一定要當慈善家,但是,國家卻規定他必須為工人買社保。你說那個「慈善人物」代表老闆真實的那個自我嗎?
我當時跟他說的時候,看著他不高興的表情,真想搧他兩耳光,過後我又想過去質問他:「這麼個事都不辦,是吧?」可是我還是忍了。但非常不爽。
這個報道會不會讓你噴飯?一個可能在北京、上海、廣州、深圳這樣的城市連工作都找不到的女碩士,在西部某縣眼中,立馬魅化成一個寶貝。學歷在對一個人的包裝上,可見有多大的作用。知識(雖然在邏輯上,有學歷根本不等同於有知識)在包裝一個人的身份、地位、分配資源的優先權甚至壟斷權上,畢竟是最具「合法性」的,大家最服這個。所以,我們的父母官,現在很多都弄了個碩士、博士,以致有段時間,現任國家發改委主任張平只是個中專學歷,居然成了新聞https://read•99csw•com
我就跟辦公室主任說,我們辦公室的電腦能不能讓我自己配。反正花同樣多的錢,我自己配,肯定可以配個更好一些的,這樣可以玩遊戲。我想我是個主任,同時也是搞財務的,這個事他應該答應。沒想到他竟然對我說,這怕不行吧。
他認為,這是兩個自我的衝突。一個是認為文憑並不是重點,另一個則屈服於文憑的等級排序。這兩個自我在打架,但前者沒能幹過後者。
冥冥之中是有聲音告訴我們不可殺人的,這不僅是社會道德的聲音,也是人性的聲音。你如果殺人了,就違反了這一規定,哪怕沒人知道是你乾的,你也必遭人性的懲罰。
這中間發生了什麼呢?就是這個孩子的真自我,在他的心理結構里被驅逐、壓抑到了內心的黑暗深處,很難喚醒。他的心理結構,就這樣被假「自我」所驅動,代表了「他」。
我們要搞清楚,自我到底是個什麼玩意?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後者又是怎麼形成和操縱人的呢?
假定A可以殺B,但他心理有點變態,於是對B說:「你如果吃屎,我就不殺你。」B為了不死,於是就抓起一把屎吃。但屎實在太難吃了,於是,他就對自己說:「屎其實就是黃金,吃屎是發財的象徵。再說,人為了活命,尿都可以喝,那為了活命,吃屎有什麼關係?」
一般來說,在洗完臉后,上妝時,我們都要照鏡子,儘力把自己那張臉弄得看上去美一些。我在此不由得冒昧問一下,有多少人有過這樣的經歷:當你從鏡子里看到自己的臉,或者全身時,會突然之間產生這樣的想法,鏡子里的這個人是我嗎?鏡子里的那一張臉,那一坨肉,真的是我的嗎?我就是那種樣子嗎?
有一個體制內的求助者T向我抱怨,說他碰到一件很鬱悶的事情,一起圍觀一下。
假「自我」佔據我們的心靈有兩種方式:一是我們把自己看成什麼人,進行「自我認同」;二是他人把我們看成什麼人,對我們進行「社會認同」,於是我們體驗到了自己是什麼人,爽或者不爽。
「聽話」很多時候都不會有錯,而且,一個人在小的時候,由於自我比較弱小,需要吸收很多東西,來讓內心、自我變得強大,比如,吸收知識、吸引正確的價值觀念。問題在於:這些東西是怎樣進入他的心理結構,又是怎樣對待他的內心的!
第一次打擊是15世紀的波蘭牛人哥白尼鼓搗出來的。當時人類相當自戀,以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自己就是宇宙的寵兒,但哥白尼告訴大家,錯了,太陽才是宇宙的中心(雖然現在大家知道太陽也不是)。這樣,地球不過是整個無垠宇宙中的一顆孤獨的行星,而人類也不過是被拋在這顆行星上的生物而已。
我的意思是,照鏡子的你,是否突然之間對熟視無睹的「自己」產生了一種陌生感?
有位大專生某天去面試,在幾位主考官面前並不緊張。但在一幫根本不是主考官,也必須在主考官面前放尊重些的人面前,他自卑了。
艾米莉……突然發現她是誰了。這是毫無理由來解釋的,為什麼早五年,或甚至於五年後,這件事不發生在她身上,而偏偏就在這個下午,這件事發生了。她正在船頭起錨機的後面(她把一個挂鉤放在起錨機上,當作門環)的角落裡玩過家家的遊戲;玩膩了,便漫無目的地走到船尾,一邊胡思亂想到蜜蜂和仙女。這時,一個念頭突然閃入腦海,想到:她就是「她」。她一動不動地停下腳步,開始觀察她的身體。她不能看到身體的全部,只能看到她的上身的前面,她的雙手——她把雙手抬起來,仔細地觀察。但是,這已足夠使她對她那突然發現屬於她的身體有一個概略的認識。
他平時認為,文憑並不能衡量一個人的真實水平和素養。但是當他真的出現在一幫比他學歷高https://read.99csw•com的人面前時,這種認識的力量突然之間崩潰了。
請別用「因為三四歲前大腦神經發育如何如何」這樣的話來回答我。我們是在透析人的心理,看出是哪只黑手在操縱,而不是在作神經生理學的科學研究。
如果「聽話」不是基於父母的引導和孩子的思考,而是打罵威脅的產物,那麼,「聽話的孩子」這樣的「自我」在進入孩子的心理結構時,就把父母對他的威脅、強迫、控制也一併帶了進去,而且,對他那個真實的自我進行了粗暴的否定。新生成的這個「自我」不是讓他的內心有力量,恰恰相反,變成了對他內心的一種奴役,因為它是在打罵威脅下的父母意志的「代理人」。這樣的一個「自我」及與它聯繫在一起的威脅、強迫、控制只要存在一天,他就一天不能消除心理的弱小和恐懼!
人類的自尊心曾經遭受過三次非常沉重的打擊。
看到沒有,B根本就不喜歡吃屎,也知道屎不是黃金,但為了活命,必須騙自己,讓自己吃屎吃得心安理得,味道也好一些。
首先,作為一個資深納稅人,我要對公務員、事業單位人員上班玩遊戲的行為進行嚴厲的譴責和嚴肅的抗議,並且鄭重建議領導打他們的屁屁。又不是小孩,這不是很不像話嘛。
溫家寶總理早就說過:「是人民在養著你們,你們看著辦!」
我想請問:在哪一種情況下,B的自我是真的,在哪一種情況下又是山寨版的?
她開始相當嘲弄地大笑。她想:「哈!真想不到,在所有的人中,你偏偏要長成這個模樣!——現在,你不能擺脫這個模樣了,但是,這不會很久的:你會由小孩子變成大人,再變得老態龍鍾,然後你就不會玩這個鬼把戲了!」
第二個標準是,在做一件事時,無論你是否意識到,如果你只是在扮演一個角色,這個角色就不是真實的你,因為你其實是一個演員。
情況是這樣:面試前,所有參与面試的人都在一個會議室里集中,大家相互討論著。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他們的學歷都非常高,而他只是個大專生,不要說重點大學了,連本科生都不是。
但是,你不一定感覺弱者也有尊嚴。比如一個窮人,你不會同情他,認為他活該。你可能會認為自己的這種「自我」是真的,即你的這種觀點真的代表了你的真實想法和體驗。然而,它卻是「假我」。原因也僅僅在於:第一,它不符合人性;第二,這披露了一個殘酷的事實,你已經先不拿自己當成一個有尊嚴的人看待,或當比你更有權力、更有錢的人不拿你當一個有尊嚴的人看待時,你已經接受了。
在弗洛伊德說出這番話幾十年後,他的學生弗洛姆在美國提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問題:「如果我們西方文化中的電影、廣播、電視、體育賽事和報紙停辦四周,這些人們面對真實自我的主要的逃避途徑被切斷,對於被拋回到必須依靠自身力量的狀態的人們會產生什麼樣的結果呢?」
但是,這同時也意味著一種危險!一個人具有了「自我意識」,就從世界那兒分裂了出來,並且暴露在陌生而危險的世界的槍口之下。亞當、夏娃在伊甸園活得好好的,不|穿衣服,相當於人的幼兒時期。但亞當、夏娃被逐出伊甸園后,不|穿衣服就不可能了。一個人長大后,在「存在」的意義上赤身裸體絕對不行,要在社會上混,在心理上就必須穿衣服!
答案非常簡單:三四歲前,人的意識基本上混沌一片,根本沒有「自我」的意識,「我」又怎麼可能回憶得起還沒有「我」的意識的時候的事情呢?
我覺得他的目的是不想讓我去買,因為他是辦公室主任,他有權決定買什麼。他不想別人染指買什麼都由他說了算的權力。哪怕是一堆廢鐵。
它的後果是:一方面,一個人吸納了外部世界中很牛的東西,變成了他的自我,讓他變得強大https://read.99csw.com,比如學了很多知識,分析和應對這個世界就有了一把武器。
這時,有一個囚徒被解除了桎梏,他站起來環顧四周並走出了洞穴,於是就發現了事物的真相,原來他所見到的全是假象,外邊是一片光明的世界。於是,他再也不願過這種黑暗的生活了,而且想救出他的同伴。然而,當他回到洞中的時候,他的那些同伴不僅不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反而覺得他到上面跑了一趟,回來以後眼睛就被太陽烤壞了,居然不能像往前那樣辨識「影像」了。由於他們根本不想離開這個已經熟悉的世界,所以就把這位好心人給殺了。
當我們說一個人的自我是「真」的,意味著什麼呢?意味著它在自然的意義上符合人性,在社會的意義上符合理性。違反這兩點的「自我」必然是假的,因為它意味著一個人內心的畸形和扭曲。
第三個標準:一個人的「自我」是用來讓內心有力量的,還是用來把內心破壞的?
一個人的真自我永遠和他的內心聯繫在一起,而假「自我」則和內心沒有什麼聯繫。
假如一個人,他的那個牛叉的「自我」並不足以讓他控制某些場面以及人際關係,還拿這個「自我」去和別人打交道,就不是牛叉,而是傻叉了。

一個人如果有一個假的「自我」,就把恐懼帶入了內心

第四個標準:違反人性和理性的「自我」永遠是假的。
但另一方面,吸進去的很多東西恰恰是殖民者、侵略軍。比如,社會上認為有錢才成功、才牛叉,這一觀念如果灌進了一個人的自我結構,那麼,他就會以經濟狀況來認同他和別人的自我,這就等於把自己交了出去。這類假「自我」構成了一個人的弱點,只要想辦法識別和觸發它們,就可以實現對一個人心理的操縱。另外,一個人一旦讓這種假「自我」控制自己,不幸他又沒有多少錢,別人只要貶低他為「窮鬼」,自尊立馬崩潰。
假如一個小孩因為害怕父母打罵,按照父母的要求變成了一個「聽話的孩子」,那麼,非常有可能,這個「聽話的孩子」並不是真實的他,但他一定會想象成這是他真正的樣子。而原來那個真正的他,他已經不敢體驗,甚至不敢再承認和記住,因為在父母的打罵威脅下,這樣做在心理上非常危險,非常痛苦。久而久之,他會發展成這樣一種情況:不僅以「聽話的孩子」這樣的形象來面對這個世界,而且在心理上也以這個假「自我」來和世界打交道。
第二次打擊是達爾文乾的。當時人類以為自己是上帝造的,是一個獨特的物種,非常鄙視動物。但達爾文用進化論無懈可擊地論證,這純粹是胡說。事實上,人是從猴子變過來的。
成也「自我」,敗也「自我」。
最近,上面要給我們單位一批電腦。不過一個辦公室分一台不夠,所以到時候肯定我們單位會買幾台,上面給的和單位買的肯定是那種集成顯卡的,反正肯定是不能玩什麼大型遊戲的電腦。
答案非常清楚:第一種,B採取了一種叫做「合理化」的心理防禦機制,就是當他做一件事情時,要找一個內心也知道很搞笑的理由說服自己,那這樣乾的「自我」就是山寨版的;第二種,B吃屎時很理性,直面現實,發出「吃屎令」的那個自我是真的。

一個人有什麼東西最能拿得出手,他就最喜歡把它拿來當成自己的「自我」

在兩個成年人中,為什麼一個人的「自我」越虛假,他的心理就越弱小?原因是:當一個人的心理結構被假「自我」所驅動時,只要外界一打擊,他就已經無法喚醒內心深處的那個真正的自我來抵擋,而只能用假「自我」來抵擋,但悲劇的是,那個假「自我」,恰恰是由外界控制的!
人披上「自我」這些衣服的過程在社會學上就叫做「社會化」。他都把一些什麼東西吸進去了呢?太多了,朋友、親人、知https://read•99csw.com識、理想、價值觀念、金錢、上帝、民族、國家、職業、愛好……
所以,如果一個人突然之間產生了「鏡子里的那張臉真的是我的嗎?」這樣的想法,那麼,只要稍微想一下,他就會發現這張臉完全是社會的一個道具,而自己根本不認識它!
我想說,如果你從來沒有過陌生感,那你在假「自我」的奴役中已經做穩了奴隸,你內心的自我的聲音,喊破了嗓子你都沒聽到;而假如你意識到了,但馬上扼殺了它,覺得這種想法很好笑,你也是一個習慣於出賣自我的主。
有一個洞穴,很大,一條長長的通道連接它和外面的世界,洞里只有很弱的光線照進來。一些囚徒從小就住在洞里,頭頸和腿腳都被綁著,不能走動也不能轉頭,只能朝前看著洞穴的牆壁。在他們背後的上方,燃燒著一個火炬,在火炬和囚徒中間有一條路和一堵牆。而在牆的後面,向著火光的地方,還有些別的人,他們拿著各色各樣的木偶,讓木偶做出各種不同的動作。這些囚徒看見投射在他們面前的牆壁上的影像,便錯將這些影像當作真實的東西。
假如你拿弱者當有尊嚴的人看待,那就是你的「真我」。因為,第一,它符合人性,「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第二,它符合理性,假如你不拿弱者當人,從邏輯上說你也不拿自己當人。
我曾經把它搬過來問周圍的人:「如果叫你一個星期不上網,一個星期不搓麻打牌,一個星期不看電視,一個星期不泡妞、摳仔,一個星期不和別人吃喝玩樂,一個星期不通過工作或旅遊來轉移注意力……所有能夠防止你與自己相處的途徑都被切斷,你會怎樣?」
一個人當了官,那個官職就變成了他的「自我」,因為和他是一個父親、一個曾經的農民的兒子、一個喜歡喝酒的人、一個拳擊賽的觀眾這些屬性相比,那個官職的社會價值排序最高。他在心理上要認同自己的這個「自我」,同時也有一個期待或「命令」:別人也要這樣認同他!
原因在於,他已經破除了別人的地位、身份等「強」的東西對他的心理威懾。但是,並沒有在心裏把文憑這個「自我」驅逐出去。
但是,他錯了。

幹掉自己人性的人,人性也會幹掉他

我承認自己有私心,想玩遊戲,弄個好電腦,這就是目的。但在他的利益權衡上,我好像不被當回事。
我們有了第一個判斷一個人的自我是否為真的標準:在這樣干時,他是直面現實,還是採取了心理防禦機制?
如果我們的心靈已經被假「自我」控制,那麼,結局只有一個:我們和前面所說的我的朋友的老總一樣,非常害怕那個已經被壓抑、被扼殺的自我哪一天醒來。為了成功地做到這一點,我們想盡辦法不能讓自己閑著,即使一個人在家,也絕不敢傾聽內心的聲音。有多少人能在突然之間停電之後,什麼也不做,不去想其他事情,獨自在黑暗之中坐半個小時以上呢?很多人忙忙碌碌,不停地做這做那,其實在很多時候,這是一個逃避和自我相處的借口。他非常害怕和真正的自我在黑暗中相會。
在世界面前醒過來,具有了「自我意識」,對於一個人來說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因為他在心理上,終於誕生成為一個「人」了。
一個人為什麼會莫名地恨自己?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沒能成為「存在規定性」要求他成為的那種樣子。來源於「存在」的那個真我,恨死了出賣自己或幹壞事的他。
在心理上,你的臉完全是一張社會的臉!看這張臉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你,那只是作為他人和社會「代理人」的你,就是「假我」。真正的你和這張臉已經沒有什麼心理聯繫。
文憑在中國確實很牛,因為社會太看重它,從而迫使一個人在心裏賦予其意義。我曾經看過西部某縣宣傳部的一篇報道,熱情地謳歌一位學林業的女碩士,「毅然放棄九_九_藏_書在大城市的良好發展機會」,回去支援家鄉建設。報道引用這位女碩士的話說,她將努力用自己所學的「科學文化知識」,為家鄉的建設和發展作出「應有的貢獻」。
一旦一個人沒有了逃避與自我相處的途徑,會發生什麼?我把弗洛姆的答案抄錄如下:
所以,認為文憑並不是重點,這種認識根本驅動不了他的心理功能,也就干不掉那個屈服於學歷的等級排序的「自我」,這樣就無法阻止自己的自卑。
一個人在很小的時候,在心理上是還沒有一個獨特的「自我」的,他的誕生只是生理上,而不是心理上的誕生。對於一個嬰兒來說,母親就是整個世界,他在意識上還沒有和母親分開。
弗洛伊德的意思是:控制一個人的,根本就不是他真正的自我,而是假「自我」!事實上,我們對於自己來說,從來是一個陌生人,而且在假「自我」對我們的控制中,我們非常害怕見到真實的自己!像我朋友的老總那樣,誰讓他看到真實的自己,在心理上等於要他的命。更有甚者,很多人像柏拉圖《理想國》里的「洞穴人」那樣,誰要讓他們看到真實的自己,他們就要誰的命!
但是,從生下來的第一天開始,一個人就「存在」了。他作為一個人,就接受了一個命令:讓自己和別人都活得像個「人」樣。就是說,你作為一個人,而不是一頭豬,是有一種「存在規定性」的,它跟著你的存在而來,深深地刻在你的內心深處,無論你是否意識到,都規定你應該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規定你應該自由,做一個有價值的人,而不是成為一個變態,成為一個壞人。
還記得心理極為強大的蘇格拉底關於哲學家擺脫了身體慾望、看到了理念世界的論證嗎?在他的弟子柏拉圖所著的《理想國》里,蘇格拉底發揮他的天才想象力,神情冷峻地講了一個有點讓人憂傷的故事。
把心理學還原成神經生理學是一個天大的笑話。英國精神病學家萊恩諄諄教導我們,不要相信生理學家和有些心理學家的一些鬼話,他們以為把人的大腦神經細胞信息給破譯了,就能搞懂我們在想什麼。萊恩反問:你就算把我說話時嘴巴、舌頭、喉嚨的運動規律給搞清楚了,能搞懂我說的是什麼嗎?
在這裏根本就沒有兩個自我,只有一個:屈服於社會價值排序,在本科生、碩士、博士面前俯首稱臣的「大專生」。認為學歷並不是重點,這還僅僅是一種認識,只在大腦里存在,還沒有進入他的心理結構。沒有進入心理結構,充當一種心理功能的東西,就不是「自我」!我們每天都有無數的想法,千奇百怪,但它們無論是一閃而過,還是不時出現,都沒有多少進入心理結構,也都不是「自我」。
但在分析的意義上,我當然要保持價值中立。我跟T說,他犯了一個錯誤:太拿那個好像很牛叉的「自我」當回事了,這讓自己的情緒毫無障礙地被撩撥起來,瞬間失去與辦公室主任的博弈能力。換句話說,因為T有這個假「自我」,而且在心理上被它所操縱,辦公室主任只要對他這個「自我」下手,採取無視態度,瞬間就可以擊潰他。
「我堅信即使在這一短時間內會發生成千上萬的精神崩潰事件,很多人會陷入極端焦慮的狀態,與被臨床醫學診斷為『精神病』的癥狀沒有什麼兩樣。如果停用了減緩社會形式之痛的麻醉劑,社會的疾病就會暴露出來。」
你一定有一個疑問:為什麼說「聽話的孩子」這樣的「自我」是假的?「聽話」難道有錯嗎?
但假如B想:「被殺和吃屎我必須選一個。它們當然都不是我喜歡的,但是,我沒有辦法,只能兩權相衡取其輕。為了活命,我不得不吃屎。我就忍著吧!」
第三次打擊來自弗洛伊德,他冷酷地指出,人類的狂妄非常可笑,事實上,他在自己家裡都不能主宰自己。
假「自我」從哪兒冒出來並控制人的?
誇張嗎?一點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