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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新群」 第二節

第三章 「新群」

第二節

劇作家看了看他的臉,無可奈何地同建築家和導演搭伴。這時,和賀英良正揮著手,信步向大街走去,
劇作家和評論家開始談論起其他夥伴們的事情來。
當關川重難乘坐出租汽車在一幢房子前下車時,正好是午夜十一時。在此之前,他是在別處消磨時間的。
「三田先生,」關川站了起來,「晚安!」
「先生,要鮮花嗎?」一個年輕姑娘走來,關川刻薄地讓她離開。
「婚禮什麼時候辦啊?」
「所以才常常碰壁呢!」另一個女侍隨聲附和地說。
關川重雄眉宇間皺起幾道細紋,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和賀朝他臉上瞟了一眼,但是,一言未發。
關川默默地走進去。女人已經脫掉黑色禮服,換上了日常穿的毛衣。她就是剛才鮑諾爾俱樂部那位瘦弱的女侍者。
房門從裏面打開了一條細縫。
此時,大家紛紛站了起來。照顧其他客席的老闆娘跑過來,與每個人一一握手告別。大家向門口走去。
當三田看到那伙年輕人吋,年輕人也認出了他。
「溜掉了!」關川最後說一句,聲音雖然不大,卻引起大家一陣鬨笑。
「笹村先生,」一位細長臉的女侍者說,「你好久沒來了。上次,你喝得大醉而歸,我們可不放心啦!」
「是啊,全是些很敏感的人。不過,我高興極啦。因為你事前沒打招呼,出人意料地去了。」
「啊,久違啦,這邊請!」
「我有個約會。」
「這還用說,」老闆娘接下去說,「我看到你們跳舞,真是太情投意合啦!我和一位客人坐一張桌,那位客人也出神地望著你們二位。」
「緊挨和賀的是導演笹村。」
「你看,就這個樣。」和賀轉身對著老闆娘說。
「先生們來得好齊啊!」老闆娘滿面帶笑地說,「是不是在什麼地方集會啦?」
「是我們把他抬到車上去的,可真夠勁了!」女侍笑著對https://read.99csw.com關川說。
「剛才。接到電話,馬上給店裡講了講就出來了。因為還沒閉店,可不好辦啦。」
來這兒的是導演笹村一郎、劇作家武邊豐一郎、評論家關川重雄、作曲家和賀英良以及建築家淀川龍太等五人;畫家片澤睦郎到別處去了。
「不,我不是問先生,我是問那一位。」
「是『新群』的先生們,」女侍解釋。
「哦,你們經常到這兒來嗎?」
「我也要走啦,想起來一件事情。」關川有些不高興地說。
「這有什麼可害羞的!只是我這個人,對任何事物都持懷疑態度,總愛在一旁觀察我自己,這是我的天性,所以……」
「和賀,」身旁的導演拍了拍他的肩膀,「糟了吧,你是在什麼地方讓老闆娘看到的呢?」
「對啦,我在一本雜誌上看到過,說是在今年秋天,還登出了兩個人的照片呢!」另一個女侍說。這是一瘦削美貌的女子,身穿絲織的黑色禮服。
這時,一位在大學講授哲學的副教授正和另位史學教授坐在角落的雅座里對飲。此外,還有兩伙公司董事模樣的客人。店裡還很清靜。女侍幾乎全部撲在這三伙客人上,董事們談著文雅的下流話,教授們對大學發泄著不滿。
「是的。起初,那種聲音吵得我受不了。可是,都是年輕人,忍著忍著我也就習慣了。」
「唔,田所重喜!」董事們並不知道那些年輕藝術家的名字,可是一提到前大臣的名字,頓時神情驚嘆。
「打通宵嗎?」
「啊呀,先生,看你挺高興呢!」瘦削的女侍拍著手說。
「大概是在夜總會吧!」和賀英良望著老闆娘說。
「諸位先生想用點什麼呢?」老闆娘閃動著生得迷人的眸子打量著每個人。
房間里香氣撲鼻,每次他來,女人總要撒香水。
「多謝,多謝,非常歡迎!」
隨著九九藏書時間的推移,店裡客人越來越多。煙霧、鬧聲充滿了整個變暗的房間。
「可能是因為和賀先生。」女侍聽到了對面的談話聲。
「不過,不管怎麼站在外邊觀察自己,幸福總是不會改變吧!你說呢,關川先生?」老闆娘扭頭問旁邊的評論家。
「別提啦,純粹是無聊的集會。正好大家聚在一起,來你這裏去去苦味!」導演笹村一郎開口道。
「和賀先生的未婚妻是田所佐知子小姐。就是那個以女流雕刻家聞名的新秀。她爸爸是前大臣田所重喜先生。所以,她就更有名氣了。」
關川盤腿坐下,女人馬上送過來濕毛巾。
這位紳士是所謂文明評論家,不僅對文學而且對美術和風俗也常寫些時評文章。他名叫三田謙三,是位知名人士。
年輕人的雅座里,後來又是一陣騷亂。最先提出離開的是和賀英良。
「可是你什麼也沒講啊,連個眼色也沒遞呢!」
「和那個不太一樣,」副教授為難地說,「還要更大胆些,更富於創造性。」
「是斜對面那個房間嗎?」
「和賀怎麼啦?」
他找到街口的電話亭,大踏步走進去,沒有查閱號碼薄,便撥動了號盤。
「我們也想托您的福呢!」在場的女侍們也都望著和賀異口同聲地說。
「哦,他們在笑什麼呢?」
「那是些什麼人?」教授望著對面的雅座說。
惠美子把身子貼近關川。關川突然緊緊抓住她的肩膀,她就勢倒在他的懷裡。
「真不象話,竟然大言不慚地說得出。」笹村在一旁說道。
「先生你都看到了,說明他們最近在輿論界的活動確實光彩耀人。你看,坐在老闆娘面前,頭髮稍微捲曲的那位是作曲家和賀英良。他的藝術也是在試圖打破固有的音樂。」
「原來如此,下一個呢?」
「好,不用解釋了,他下邊是誰呢?」教授惺松的醉眼望著年輕人的九九藏書面孔。
「笹村,你是和誰一起來的?」關川重雄在一旁發問。
這是一間六鋪席的房間,五屜櫥、三面鏡及衣櫃等傢俱貼牆擺得滿滿的,顯得很狹小。但到底是單身女人的房間,收拾得很得體。
三田不知再說什麼為好,局促地站在那裡。
「常常來。」
「唔,是嗎?」史學教授對此似乎並不感興趣。
「他下一個,女子旁邊的是——」
「我看到了,長得漂亮極啦!」老闆娘微笑著說:「以前在雜誌上看過照片,實際上看到本人,要漂亮得多呢!先生,你真是幸福啊!」
「你好,三田先生。」
「這麼說是通宵不眠啦?」關川露出了不悅的神色。
「是啊,」老闆娘盯著和賀說道:「先生,好象全日本的幸福都讓你一個人飽享了!工作幹得出色,在年輕人里數得上第一,又同漂亮的人定下婚姻,真叫人羡慕啊!」
「那是建築家淀川先生。」
「什麼時候回來的?」關川擦著臉問。
「是這樣嗎?」和賀又喃喃地念道,目光垂了下去。
「關川,」劇作家喊道,「你到哪兒去?」
「是打麻將的。」
「好地方,是不是?」老闆娘眯著一隻眼笑著說。
「嗯,是牌的響聲。」
「是最近走紅的一夥青年藝術家的組織,」教哲學的副教授說:「他們都不到三十歲,是近來代表年輕一代的組織,他們的宗旨是否定並破壞一切固有的道德、秩序和觀念。」
「啊呀,快別說了,先生害羞了呢!」
「導演也是那樣嗎?」
「『新群』是幹什麼的?」
五個人分別訂了酒菜。
鮑諾爾俱樂部設在銀座後街上。這是一間高級酒吧,實行會員制,在實業家、文化人經常聚集的場所里聲譽甚高。
三田為難地笑了笑。
關川重雄西天絕對不到這兒來。他能不被任何人發覺,來到最裡面的房間,就是因為時間這樣晚的緣故。那間房門read•99csw•com上貼著「三浦惠美子」的名片。關川用指尖輕輕地叩了叩房門。
「哈,你們人不少啊!」
「可不是,他也要勇敢地獻身於戲劇革命。」
「啊,聽說過。」史學教授說,「好象是在報紙上看到的。」
「下一個是劇作家武邊吧?」副教授覺得不太把握,望著女侍說。
「為和賀未婚妻……」導演首先舉杯倡議,接著響起一陣碰杯聲。
天剛剛黑,客人就來了,店裡生意興隆。到九點以後,就會擁擠不堪,後來的客人只得站在入口處等候。
門戶不嚴,因為這是一所公寓。一走進門廊就是樓梯。走廊里也點著度數不大的電燈。走廊兩側,房間一個挨一個,每個房門都從裏面反鎖著。
「全是先生啊!」教授露出了帶著諷刺的微笑。「這麼年輕就被人稱為先生,真了不起。」
「我和你們方向相反,對不起!」
「三田先生,請這邊坐!」建築家淀川龍太說。
「朝後邊看的是誰呢?」
「那都是信口開河,不可輕信。」和賀說,「那些以攫取人們興趣為中心的東西,是不可能負責任的。」
「熱吧,快脫掉吧。」惠美子接過關川的上衣,掛在衣掛上。
「嘿!」一名女侍拍起手來。
「是評論家關川先生。」
這幢房子座落在澀谷高坡上的住宅區里。房子有大門,但總是敞開著。不僅大門,走進去,來到門廊里,也是通宵可以出入。門廊里有微弱的燈光。
「不,不敢當。不過,我以後可要打擾呢!」三田向他們輕輕地點點頭,同正好前來相迎的女侍一起走開。
「是的,學生很老實。一到星期天,朋友們就聚在一起。」
「啊,那次太失禮啦。總算平平安安回去了。」
「可是,從你和她出現在夜總會上來看,已經相當親熱啦!」建築家淀川說。
「是這樣嗎?」和賀歪著頭,順手取過端來的酒杯。
關川重雄目送他離去。他把九-九-藏-書口銜的香煙扔在路上,走向另一方向。
「你回來了。」露出一張年輕女人的臉。
酒吧的門旋轉起來,走進五名青年。
「我到你們店,你馬上理解就好了。」
「是些學生。今天是星期六吧,每逢星期六晚上,總是這個樣。」
可是,同一話題卻在董事們的雅座里引起了反響。
「和賀先生,」老闆娘把臉轉向作曲家,「那次太失禮啦,這一向可好嗎?」
女孩子們大都擁問新來的客人。高個子老闆娘也從董事身邊走開,向新來的客人走去。
「這是什麼動靜?」關川聽到聲響,嘴離開接吻的嘴唇問。
「我年輕時候,」教授說,「有個築地小劇場,曾使青年人熱血沸騰,是那種運動嗎?」
「到底是藝術家,」老闆娘緊接著說,「我們遇到幸福,馬上會自我陶醉起來,所以成不了大器。不象和賀先生那樣會做分析。」
「是的,我覺得人處在幸福時刻,還是以天真地陶醉其中為好。過多的分析啦,客觀的觀察啦,我看不太好吧!」
「現在,什麼人都是先生,連流氓組織的頭目也是先生呢!」
關川看不起三田,稱他為低俗的評論家,並在背後奉送三田一個「雜貨鋪」的綽號。
這時,入口門輕輕打開,一位老年紳士走進來。他蓄著的長發已經花白,鼻樑上架著一副寬金絲邊眼鏡。老紳士步履穩重地向裏面走去,他偶然發現了雅座里的年輕人,頓時顯現出不知所措的神色。
「哈,在雜誌社的座談會上,遇到了一個討厭的傢伙。沒有心思馬上回家,便來這裏喝了一氣。結果喝多了,出了洋相。」
女侍扭頭望著說:「裏面請!」
寬敞的雅座里沒有人。但是仍嫌座位不夠,她們又從別處取來椅子加在一旁。客人在雅座里相對而坐,女侍者穿插著坐在中間。
「是的,是武邊先生。」
「全是些討厭的傢伙,在那麼多人面前,我簡直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