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哪兒去啊？」

「求人幫忙了嗎？」關川眼望著前方問。

「搬到這裏后，才體會到以前公寓的好處。買東西近，到市中心去也方便。現在這個地方，土裡土氣的，心裏煩悶極啦。因為您吩咐這樣做的，我沒辦法就是了。」

「沒有，腳行的人給搬到屋裡。可是，後來收拾起來可費勁啦，多虧公寓的大嬸給幫了忙。」她把肩膀偎在關川身上。

「啊，忍耐一下吧，」關川說，「以後找到好地方，可以再搬么。」

夜幕中，對岸傳來了口哨聲，象是年輕人在走路。

「累壞了，」女人說，「今晚本來不想到店裡去上班，想休息一下。可是，因為和您約會，勉強出來了。」

「您還這麼說！」惠美子用力握緊關川的手，「怎麼是我的錯呢？是您讓人家看到了嘛！而且……。」

司機打量了一番，看到了一條黑魆魆的土堤長長地伸展開去，笑著說。

惠美子坐在座席上，緊緊握著關川的手。

「這我知道。不過，那種時候，真是太無聊啦。」關川沉默不語。出租汽車在坡九*九*藏*書路上駛著。

「和賀與我不同，」關川突然氣洶洶地說，「他是個向上爬的傢伙！我不是那種凈講新思想，實際上滿身舊習性的人。不管你是在酒吧里做工還是干別的，我絲毫也不介意。」

「什麼？」關川嘴邊上的小紅煙火頭在急促地閃動著。

「人家並不知道您是誰，只是問了問頭天夜裡來我房間的客人是什麼人。不過是有點好奇而已，我認為並沒有別的意思。」

關川突然停住腳步說道，「喂，你怎麼總講些沒用的話呢？」

關川突然把女子的臉和肩摟過來。

「你真糊塗啊！」關川輕輕地咂咂嘴，「你理解我的處境吧？」

「是快一些。」關川說，「這不是比以前的住所更好嗎？時間差不了多少，又清靜，多好啊！」

「啊呀，還要搬嗎？」女人注視著男人的側臉，「不這樣動不動就搬家不行嗎。」

「不過您也太多慮了，我覺得人家學生們並沒有覺察到什麼。」

「就因為我是酒吧女郎吧！如果象和賀先生那樣找個名門的小姐，您也就九九藏書不會那樣顧忌了吧？」

「因為，什麼事情您都要操心。我覺得象我這樣的女人，越來越成了您的包袱了。」

「理解。我也知道您和一般人職業不同。我非常尊敬您。因此，能得到您的愛情，我感到幸福。我甚至想向朋友們誇耀一番。當然，我是絕不會對任何人講的，不過我的心情確實是這樣。我理解您，可是也常常為此感到傷心。就說這次的事……，就因為被那個學生看到了，馬上就讓我搬家。就好象我是您見不得人的妾室似的。」

「這種時候，您要能來該多好啊？」她口氣里含著嬌嗔。

司機在駕駛著車輛高速行駛。中仙路在車燈照耀下向後飛去。一會兒，前面一座長橋反射著亮光向眼前逼近。駛過長橋后，關川讓出租汽車停下。

「是嗎！」女子天真地說，「是我的過錯。」

漆黑的水面在夜色里微微泛著亮光。遠處，一輛電車正從鐵橋上駛過，一條映在水面上的光帶拖著尾巴逝去。

「惠美子，」關川喊道，「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可是，正象我read.99csw.com反覆強調的，希望你能為我著想。在一個時期里，我必須強迫你為我做出犧牲。我現在正處在走向社會的關鍵時期。這時如果傳出無聊的風言風語，出師受挫，迄今付出的心血也好，今後的希望也好，都會付諸東流。因為我不願落在我的朋友們的後面。你也許對我的謹慎嗤之以鼻，可是我們所處的社會就是這樣。在這個社會裡，意想不到的醜聞，就會使你遺恨千古。希望你能忍耐。」

年輕評論家關川重雄和惠美子搭乘著出租汽車在街上賓士。時間已近午夜十二時，中仙路兩旁的建築幾乎全都關窗閉戶，只有汽車的燈光如水似地奔流。

「這有什麼辦法，還不是因為你的過錯？」

關川順著土堤的道路向河床走去。到處都長滿夏季茂密的野草。

「可悲啊！」惠美子說。

「那怎麼成！」

「這是你自我安慰，我不相信。」隨著一口煙霧，他吐出了癟澀的聲音，「你以前那個房間的學生，不是向你打聽過我嗎？」

「我怕，別走得太遠了，好嗎？」惠美子挽起關hｔtpｓ://ｒeａd•99ｃsｗ•ｃｏm川的手臂。關川不顧一切地向河水那邊走去。

「不過什麼？」

「當然不是，可是……」

關川從衣袋裡掏出香煙，用手擋住風點著了火。頓時，他的半邊臉被照得通亮，一副不高興的神色。

「我可不喜歡。清靜什麼呀！是個鄉下，附近凈是鑄造工廠，可不是什麼理想的地方。」

「我不是向你講過嗎？誰讓你講那些無用的話！什麼讓人家看見了，命不好之類的！」

「剛才你在出租汽車裡講的那些，不知司機聽到了多少，別看他背朝著我們，一直在用心聽著呢！」

這突如其來的問話，使惠美子大驚失色。「哎呀，我講什麼啦？」

「這麼遠啊！」關川一邊望著前面的道路一邊說。

「我常給報紙寫評論，照片也登出來，」關川望著漆黑河水的方向說，「對方是學生，一定讀過我寫的文章。照片上的臉型在他腦子裡也會有印象的。」

「可是，以前那個房間的學生問我時，沒有這種感覺啊！」

「你看！」關川說，「既然他問起你，說明我在走廊里遇到的他那位朋九_九_藏_書友對他講了。我總覺得那個學生回頭看我時的眼神，象是認識我似的。」

「對不起，不過……」

「你還不了解我的心情，」關川手搭在惠美子肩上說，「現在是我的關鍵時期。假如，和你的事暴露了，人們不知要怎樣說我的壞話。我因工作，要對各式各樣的人物進行評論，樹敵很多。如果我和你的關係讓人知道了，人家就會說，那小子，原來是這樣……。」

「要多少時間？」

「停在這兒可以嗎？」

「別說啦！」關川用下頦指了指前面。

「到銀座需要四十分鐘。」

腳下是一片小石子，惠美子顧慮高跟鞋，身子緊靠著他。對岸，遠處閃著霓虹燈光，星斗滿天。

「嗯，不過，坐電車反會快一些。」

「可是……，」女人說，「可是，您為什麼總那麼顧慮別人呢？不論走到那裡，我是多麼想正大光明地和您走在一起啊！」

惠美子跟著關川下了車。關川默默地沿著河堤上的道路踱著。荒川昏黑的水面展現在眼前。土堤另一面的下方，象是工廠區，黑壓壓的建築物連成一片。明亮的路燈閃爍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