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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飄撒紙雪花的女人 第四節

第五章 飄撒紙雪花的女人

第四節

「你看,說是丈夫夜班時來消閑消閑,可是還惦著家。女人畢竟是忘不了家啊!」
妹妹喜歡電影和戲劇,所以才問起劇團的名稱。
「因為她是在劇團工作,所以一下子就當成女演員傳開了。」
「太沒出息了。」妹妹也笑了,「平常日子可不能在外面住下啊,除非是夫妻吵架了,否則是辦不到的。」
「是嗎?」今西又邁步走起來。
「呀,這可沒聽說。」
「謝謝啦!」她向管理員道謝后,走出了房間。她表情憂鬱。在走廊上,同公寓的一個男子,與她擦肩走過,眼睛死死地盯著她的臉,也許是由於「劇團女演員」這一流言在起作用,人們總是向她投來好奇的目光。
當她走過去五、七步路時,妻子嘁嘁喳喳地對今西說:「就是這個人!」今西有點莫名其妙。「就是住在那所公寓的那個人。你看,我以前不是跟你說過嗎?原來說是劇團的女話劇演員,不對了,據說是女辦事員。」
男子咽下口中的壽司,一時不知所措。他望了望女子的面孔,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一位女客人望著他的側臉,向同伴們耳語了幾句,大家便一起向他望去。這時,女客人從袋裡取出一個小本子,然後滿面笑容地走到戴貝雷帽男子旁邊。
他正好在最近新建成的那棟公寓附近。透過路燈光,可以看見他戴著貝雷帽,雖然時已仲夏,也許愛美,卻仍穿著黑色的襯衫,
「真對不起!」她跟在大嬸身後,順著走廊走去。電話設在樓下管理員的房間里。走廊上,各個房間的門都緊閉著,拖鞋擺得整整齊齊,不少房間已經熄燈。
這是一九九藏書間六鋪席大小的房間,到底是新建的,相當方便。理惠子打開收音機,響起了樂曲聲。她把音量擰到最小位置,以防打擾鄰居。
理惠子坐在桌前取出了筆記本,她常寫日記。檯燈打開了,但她沒有馬上動筆,兩手托著腮在那裡沉思起來。眼看著好象一個思路就要形成,但馬上又支離破碎了。她就這樣想了好久。
「六千元,對於劇團的辦事員來說,也不是個小數目,一定是有人資助她吧。」
他訂了壽司,吃了起來。
「別買了,院子里沒處放了。」
「果然不錯啊!」她回頭向兩位同來的男子笑道,「對不起,請您簽個名好嗎?」
他無精打采地向車站走去。為了找到待雇的出租汽車,他不時左右顧盼,只見好多車輛從身旁飛過,但是沒有空車。
今西夫婦送妹妹走出家門,天已經很晚。街上大多數人家已熄燈閉戶,狹窄的小巷裡一片黑暗,只有幾家夜店的燈光投射到路面上。
今西妻子答道:「聽說是六千元左右,押金另付。」
今西不由自主地注視著那個男子,並不是因為這個人可疑,似乎是出於職業的習慣。自然而然地便注意起來。
她感到腹中轆轆,便烤麵包吃,一股香味撲鼻。房間里驟然變暖。這雖然是個小天地,但是生活開始了。她啜飲著濃濃的紅茶,吃著麵包,爾後獃獃地痴坐了一會。收音機里播放的音樂,儘管她不太喜歡,但是臨睡前,關掉這僅有的聲音,她會感到很寂寞的。
「嗯,」今西滿心不樂,沒有多開口。
妻子從敞開的門縫裡向店裡張望了一下,有點不悅地https://read•99csw.com回答說:「算了吧!錢花在這上面太划不來,還不如明天做點好吃的呢!」
「你們說什麼?」妹妹從旁插嘴問。
今西榮太郎聽說妹妹要回家,決定送到車站。
這個男子就是在和賀英良負傷時,同劇作家武邊豐一郎一起到醫院去探望的那位話劇演員。
走廊里響起了腳步聲,走到她門前停下了。她不由得抬起頭來,這時響起了敲門聲。
理惠子拉上窗帘,回到桌前坐下。她翻開筆記本,拿起鋼筆,手托著腮又想了片刻。筆動了起來,她邊想邊寫,寫了一行,又劃了一條線刪去。終於,她寫道:「……難道愛情就命定是孤獨的嗎?三年來我們一直相愛。但是,毫無結果。今後還將這樣繼續下去。他說要永遠相愛,但是對於這種許諾的言詞,我感到無限空虛,彷彿象沙子從自己的指縫中流失一般。絕望,夜夜都在鞭撻著我的心靈。但是,我必須鼓起勇氣,必須終生信任他,必須堅守住這孤獨的愛情。我必須把孤寂咽到心裏,並從中感到喜悅。我必須緊緊偎靠在這自己築起的虛幻的愛情上活下來。這一愛情經常要求我做出犧牲,對此,我甚至必須感到殉教式的喜悅。他說永遠相愛。在我活著期間,他會繼續下去嗎?……」
「肚子餓了,回家吃點茶泡飯吧。」捨不得花錢買壽司的妻子在一旁說。
今西榮太郎夫婦把妹妹送到車站后,便開始往回走。從車站沿著公路走到一個斜坡頂部,這裡有一個夜市。這兒也是每天清晨臨時工們聚集的場所,附近有一個職業介紹所。此時,因為天色已晚,九*九*藏*書不少店鋪已經閉店。有一家花店還開著。今西看到它,便停下了腳步。
「成瀨,你的電話。」說話的是管理公寓的大嬸。
看來,那個男子已在這裏盤桓良久。也許是發現今西他們走來,口哨不響了。他好象不願讓人看清他的面目,若無其事似地向暗處走去。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興味索然地呆立著。窗外映出都市的夜景,新宿一帶的霓虹燈大部分已經熄滅,而遠處的萬家燈火仍把天空映紅一片。她若有所思地凝注著窗外。這是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
儘管妻子在一旁勸說,他仍然默默地走進去。「不買,光看看。」他安撫著妻子,站到了陳列的花盆前。顧客差不多走光了,主人說馬上閉店了,賤賣,以此來誘惑他。
「啊,您是哪位?」經過反問弄清了對方的姓名之後,她「啊呀」了一聲,但是,表情並不愉快。
房門開了,管理員正穿著一件衫襯在看報紙。理惠子向他點頭致意。話筒已從話機上取下來,放在那兒。
「不行啊,生活費用猛漲,望塵莫及哩!」
「是什麼劇團呢?」
今西夫婦過去后,那個戴貝雷帽的男子又折回來,向著剛才熄滅燈光的窗口又吹起了口哨。黑黢黢的窗口垂著窗帘。
室內別無他人,只有收音機的聲音可以使她的孤獨感稍減輕。她進房間前曾看了看信箱,連封明信片也沒有。
電話里不停地講著,她總是回答「不行」或者「難辦」。最後,好象對方終於死了心,談話才告結束,講了大約三十分鐘。
「對不起,」她拘謹地說,「如果我沒認錯,您是前衛劇團的宮田邦郎先生吧?」read.99csw.com
時候已經這麼晚了,她不禁皺起了眉頭。但對大嬸的好意仍報以微笑。
不知什麼地方傳來了嬰兒的啼聲,男子故意重重踏著腳步,在這一帶踱來踱去。公寓的窗子始終沒有打開。又過了二十分鐘,男子頻頻抬首觀望那扇窗子,但是仍舊寂寞無聲。他終於放棄了希望,離開小巷朝大街走去。行進間,依然戀戀不捨地回頭向公寓張望。
前衛劇團辦事員成瀨理惠子回到自己住的公寓。她的房間在二樓裏面,她從衣袋裡取出鑰匙打開了房門。裏面黑糊糊的,聞到了一股自己房間所特有的氣息。雖然剛剛搬來,但室內空氣仍與外面不同,嗅到這種空氣就給她以輕鬆的感覺。
「我哪怕有這座公寓的一半也好啊!」她不無感慨地說。
閭巷裡,店鋪都已關門,只有路燈在發光。在路燈的光照下,有一個男子在吹著口哨信步徘徊。吹的象是什麼曲子,帶著一定的旋律。
「那裡房租多少?」妹妹的興趣又折回到那所公寓上來。
她應了一聲,把門推開一道細縫。
肚子餓了是現在,縱然明天做好吃的,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但是今西理解妻子的心情,沒有講什麼,興意闌跚地沿著小巷往回走。金槍魚的香味在腦際油然而生,但是他忍住了。
三個人又走起來。這時,對面走來一位穿西裝的女子,店鋪的燈光照到她的側臉上。這是一位體態綽約的年輕女郎。她象有所顧忌似地,疾步從今西他們身邊走過。
她遞過了褶褶巴巴的小本子,男子勉強地掏出鋼筆,用熟練的手勢簽了名。
他的目光轉向大街對面的壽司鋪,從半掩的門扉中可以看九九藏書到裏面坐著幾位客人。他穿過大街,走進店內。
今西看了一遍,幸虧沒有看中。腳下散亂著樹枝和廢紙。今西又回到人行道上。他感到肚子有點餓了,看到壽司鋪還沒有關門,便對妻子說:「吃點壽司好嗎?」
「喂喂,我是成瀨。」理惠子把話筒放在耳邊,小聲說。
今西回頭看了看,這時,那個女子的身影已消失在公寓中。
「沒有什麼。上個月,那座公寓里搬來一位劇團的人,因為長得漂亮,大家都把她當成女演員了。」
「阿雪,住下吧。」今西妻子一再挽留。妹妹惦記家,準備回去。
天空星光寥寥,他們就此通過小巷回家。
成瀨理惠子從電話里聽到的,是一個男子的聲音。管理員雖然有意迴避,但因為距離太近,她的聲音仍能傳到耳邊。
有三位男女青年正在吃壽司。其中一個人看到他走進來,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不好辦,」成瀨理惠子不斷現出為難之色。雖然聽不到那個男子在講什麼,但從打電話的情景看來,她是在謝絕對方提出的某種要求。因為有別人在場,她無法清楚講明,所以講話自然從簡了。
窗外,傳來了一陣口哨聲。她把頭從筆記本上抬起來。哨聲很有節奏地在窗外迴響。她站了起來,沒有往窗外望一眼,就關閉了電燈。
「那就趁早趕緊把房租積攢起來當本錢嘛!」今西笑著說。
行人稀少。不一會,他們走到一處新建公寓的旁邊。許是由於行道關係,妹妹情不自禁地站在公寓前觀望起來。
「有什麼事嗎?」話筒緊貼在她的耳邊,「不行啊,那不好辦!」因為有管理員在場,她的聲音顯得畏縮而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