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作家下了車，關川輕蔑地笑了笑。

「不，小時候，有一個人，現在已經去世了，他教給我許多知識。有不少是關於星星的。我的家鄉群山環抱，看到的天空是狹窄的。」關川說。

「嗯，好極啦。樓下的大嬸待人親切，比以前好多啦。」

「明天晚上，又有人找我去參加音樂會，讓我寫出文章來。」

二人默默地走著。燈火越來越少了。

「今晚，您在座談會上的發言也非常精闢，這次我來真幸運吶。」

「啊，是那個啊。」

關川默默無言。

電車道鋪在高高的地面上，點點燈火閃爍在斜坡下的山谷中。關川順著電車路的岔路走下去。

「你對星星也很有研究呢！」

「如果一到冬天，在清新的空氣里，那個星顯得更加明亮。一到那個星出現時，人們就會想到秋天來了。」

女士繼續說：

「是你啊？」關川默默地點點頭。

作家吉岡靜枝女士的小巧身軀鑽進車裡，坐在關川身旁。

「我真高興，」女子說，「只有read.99csw.com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才感到幸福。也只有在這時候，才感覺生活充實。」

「我估計是這樣。我還擔心你來不了呢。」

「不，」關川微微一笑，「還要去個地方。」

一個年輕女子佇立在昏暗處。當她認出是關川時，便疾步走上前來。

四十歲的女作家懷著敬意，把身子向二十七歲的青年評論家靠了靠。

「是的，也叫做具體音樂。以前就有人搞過，和賀發現以後也幹了起來。總之，那小子只會拾人牙慧，一點不會創新，只知跟在後面竊取別人的成果，這最省事不過了！」

「……」

「一到秋天，這個星就會出現。」

「前幾天，拜讀了您的評論，我欽佩極啦，真的！近來我閉門寫作，連自己都弄不清方向了。讀了您的大作，我好象找到了自己前進的路。」

「吉岡先生也同路，就請一起坐吧。」

「你總算來了，我真高興。」女子緊靠在關川身旁走著。

兩人在那兒停了片刻，又慢慢九*九*藏*書地向前走去。

「座談會耽擱了一陣子。」

他從站前又搭上出租汽車，吩咐向志村方向駛去，電車路軌在車燈照射下閃著亮光。關川一個勁地吸煙。

「真的。我總是留心閱讀您的文章。前幾天那一篇，使我受益非淺吶。」

「時間不早啦，獵戶星已經升起來了。」關川說。

「那麼，送您到什麼地方好呢？」

眼前閃出旅館的燈光。

「你那麼不信任我嗎？」

「你太忙了，是什麼地方的音樂會？」

「你看，就是那個。」關川一隻手指著天空。「有三顆亮的、象桅燈似的排成一條直線，有四顆星星包圍著它們。」

「是嗎？」

「關川先生，」雜誌社的編輯招呼道，「直接回府嗎？」

二人從那座房裡走出來。惠美子緊拉著關川的手，走在黑暗的路上。夜幕里，傳來了電車的凄涼響聲。

「是的，是山區。三面都有山包圍著，只空有一面。」

「於是，夜裡就登上附近的山頂，那個人給我講星星。一登九-九-藏-書上山巔，原來狹窄的天空一下就豁然開朗了，心裏真痛快極了。」

「秋田縣嗎？啊，就算是吧。」

「是哪個方向？對啦，有本書上寫的是秋田縣。」

吉岡年過四十了，也許是獨身的緣故，看起來年輕得多。不知為什麼，這位女作家外出時總是穿一身中國式服裝。可能她以為這套服裝對她最適合。在東道主的陪送下，轎車從會場所在的赤坂爬上了議事堂旁邊的坡路。

「這回的公寓好嗎？」

「啊呀，電車還沒停呢！」惠美子臉貼在關川肩上說。

「給你講了，你也不知道。」

「今晚沒上班嗎？」關川低聲問道。

「是末班車吧。」

女士後來又絮聒了一陣，什麼己也要關心新文學啦，為此必須掌握堅實的理論啦，什麼要請關川多多指教啦等等，一直喋喋地講到了她的住宅。

「本來我最討厭座談會，平常總是謝絕。今天聽說關川先生也光臨，我才立刻答應來了。我彷彿感受到新時代文學的氣息了。」

車子駛到池袋九*九*藏*書附近，司機問客人在哪兒下車，關川回答說停在站前就行。

「怪，怎麼就算是呢？」

「你的家鄉在那麼偏僻的山區嗎？」

「不，我相信你。即使我的猜疑變成真事也不要緊。我可以不做你唯一的女人，你也可以另有所愛。只是我希望你永遠不要拋開我，不要拋開我！」

「這很好嘛。」關川嘴角上露出了一絲訕笑。

「是這樣嗎？」

「麻煩您送到池袋就行了。」

「你可能沒有這種感覺。」

「我早就看出來了，你除了和我來往之外，一定又有心愛的人了。」

「沒有的事！」

「不，我有這種直感。每當這種念頭泛起，我盡量打消它，可總是擺脫不掉。」

關川一言不發地吸著煙。

座談會在晚上八時半結束了，評論家關川重雄從開會的飯店裡走出來。一輛黑色大轎車停在門燈的背影處在等候他。

「這種事，怎麼都行。總之，正如你所說的，干我們這行的，必須了解各種知識。」關川轉換了話題。

關川吐掉煙蒂，紅火煙頭在ｈtｔｐs://ｒｅａd•９９csｗ•cｏｍ地上閃著微光。惠美子仰臉望去，繁星滿天。

「關川先生，」吉岡女士用嬌滴滴的聲調說。

「是疑心生暗鬼。」

「和賀先生的音樂很新穎吧！聽說叫什麼前衛音樂……」

「是和賀的音樂會。報社邀我寫稿，我隨口應下了，可是，心裏可覺得是個負擔。」

「今晚初次見到關川先生，實在難得。我早就想見見您。」

「嗯，有一個小時了。」

「是什麼地方？」關川沒有開口。

「獵戶星，是哪個？」

關川沒有回答。女子挽起了他的胳膊。

「請讓我陪您到半路上吧。」

女士身上的中國式服裝，在車窗外射進來的路燈照射下，閃閃發光。

女士喋喋不休地說下去：「見到了關川先生，就覺得自己今後也能寫出好作品似的。」

「等久了嗎？」

「真的嗎？我可總是這樣想。難道是我疑神疑鬼？」

不一會，汽車開始上坡。來到市營電車站「志村坡路」的紅色標誌牌時，關川在這裏走下汽車。

「嗯，我太想見你了。夜裡上班，真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