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臉 第二章

第二章

她懷孕了。無論怎樣勸說,她決不墮胎。
我想抓住殺害宮子的萬惡的劊子手。希望您能理解我這種心情,能答應這個非分的要求。
××日
梅谷利一
坐電車到坂本。近午時分,乘上登比睿山的電纜車。來京都的目的。就是為了事先熟悉這個地方。此外,還有一個目的。
導演突然去京都的攝影所拍一部片子,因此我們這部電影的拍攝要比預定推遲兩個月。
我把地點選在比睿山。
不用說這個目擊者就是石岡貞三郎。他畢竟還是知道的。
石岡貞三郎先生:
現在考慮的,並不是把他怎麼辦,而是用什麼方法的問題。
××日
考慮了很多地點。還是山上,或無邊無際的森林里最合適,用不著擔心被人看見。因為這種原因,所以不能在海岸或是平原上進行。在建築物里也麻煩,出入時有被人看見的危險。
××日
這條消息刊登后又過了一個月,到十月底,北九州的報紙登出以下一條報道:「據大森警察署通知,搜查中於島根縣邇摩郡大國村山中發現的一具被勒死女屍,似是八幡市中央區初花酒店女招待山田宮子。死者於今年六月十八日晨出走,下落不明。接通知后,有關人士即赴現場,確認死者為宮子。雖不明該女何故至前述地點,但認為是被犯人帶出后遭殺害。六月十八日上午十時許,有人見宮子與—男人同乘去京都的一次山陰線列車。八幡警察署認為此同行人系犯人。在聽取此人相貌特徵后即開始搜查。」
但是,這時候具體的計劃還絲毫沒有著落。實際上,直到再乘電纜車下山,在日吉神社旁邊看到新建的公寓時。計劃才浮現出來。
他的存在,對我來說,在這個世界么是唯一的不安。只要不消除這個不安,我就放不下心來。我已經決定怎麼對付他。總之,要保護自己。我決不瞻前顧後,要為實現雄心充分發揮自己的才幹。
因為他是見過「殺人犯」的唯一的人。
他如果對那件事感興趣,就肯定會來。
但那時我的處境是騎虎難下,形勢緊迫,已經沒有餘地,再不能拖延了。我恨不得早一天把宮子擺脫掉。
(3)最好用氰化鉀,趁不注意時隨便放到什麼飲料中讓他喝下去似乎並不困難。這一點到時再隨機應變。
於是,我決定把火車票錢和住一夜旅館的住宿費給他寄去。四千日元就夠了吧。不知這些錢能使他增加多少信任感。要知道,瞎胡鬧決不會這麼做。這種場合,金錢在證明內容的可靠性也起作用。read.99csw•com
這以前我去過兩次,大致了解饋況。整個山全被杉、檜和櫸樹的密林復蓋著。從坂本乘電纜車上山,直到大殿都是平坦的參拜路。在這條路上走,誰也不會懷疑。即使過後發現了屍體,恐怕也記不起兇手的相貌了。
我選擇了他住的九州八幡與東京之間的京都附近。
石岡貞三郎一定會這樣一口斷定。實際上,就在那火車上的二十分鐘里,自己臉上以至眼睛、鼻子、嘴唇以及下巴的特徵,都被他一一記下來了。
××日
我在電影上露面,如果讓石岡貞三郎看見了,肯定會跳起來。誰能保險他在電影上看不到我呢。我第一次演《春雪》時。就象在薄冰上走路一樣提心弔膽。總害怕他或許會看這部電影。這種恐懼心理使我的神經受到極大刺|激。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說穿了,我是想對他的存在過於傷腦筋是否必要。有時,甚至強迫自己相信:被他看見,實際也沒關係,其實他什麼都不知道,用不著擔心。
我看到那公寓的窗台上曬著毛毯、被子、或白布之類,象是告訴人們房子主人的生活情況。這時心裏忽然冒出一個想法。歸途,在去京都的電車上,對這個計劃進行了反覆考慮。
突然給您寫這封信,實在對不起。我是山田宮子的親戚。宮子曾在八情初花酒店工作,九年前,有人把她帶到島根縣農村,將她殺害了。這件事,想必您很清楚。我是名古屋食具製造廠的推銷員,一年中多半時間巡迴于全國的大藥店,大飯館。最近,我在京都的某個食品店,注意到一個人。他似乎就是殺害宮子的犯人。
可是,這次的《紅森林》卻不同。和《春雪》不能相比,因為在這部電影中我將頻繁出常電影公司打算讓我出名。石岡貞三郎在電影里發現我井野良吉這張臉的可能性,幾乎是絕對的了。
我後悔和這個無知、醜陋、然而自負、沒有教養、性格粗俗的女人發|生|關|系。我曾經下決心斷絕這種關係,但這女入執意不肯。懷孕以後,她逼得更緊了。我一想到要和這女人生的孩子一起生活,就絕望得幾乎要暈過去。
「如果見到那人,馬上能認出來嗎?」
我把這封信反覆讀了好幾退,才放下心。時間上的沒有餘地、以及把住處寫成象是旅行目的地「京都、旅館」,這都是計策,好使對方無法寫回信詢問。信封上如果沒蓋上東京的郵戳,就會露出馬腳。我來京都的一個目的就是從https://read.99csw.com京都發信。
黑谷青龍寺。聽到這個名字,覺得連寺的模樣都能想象出來。在這寂靜山路的盡頭,有這樣一個寺廟,我感到滿意。
我和宮子的關係,絕對沒有第三者知道。我不曾在宮子工作的酒店露過一次面。因為宮子在那個酒店「住宿」,所以我總是隨便用個名字打電話叫她出來。在外面約會。幽會一般多在小客棧,並且經常變換地點。我和宮子的交往從一開始就在誰也不知道的鄉下的採購點進行。總之,一直沒有人發現我們,但最不應讓人知道的最後一幕卻被石岡貞三郎看到了。
(3)怎樣才能把他叫到那裡去呢。絕對只能讓他單獨一個人來。但是首先必須要保證他肯定來。如果不按我的要求而來,那也是沒有意義的。以上是絕對條件。
警察也許會問:
好,就這麼辦。我決定去西塔。
這對我來說,再好不過了。
天氣晴朗,眺望琵琶湖,景色綺麗。我悠閑地走在通向大殿的路土,和乘電纜車的遊客大致同行。從對面來的不同路的遊客零零星星,為數極少。
「不管你怎麼求我也沒用。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啊這太殘忍了,我做不出來,你要我墮胎,是想扔掉我吧。膽小鬼!沒有那麼便宜。難道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嗎?無論到哪兒我都不離開你。」
據說離開始還有一周時間。
××日
我每天都去買北九州和島根縣發行的地方報紙,這年九月末,我要找的消息,首先在島根縣的報紙上刊登出來了:「九月二十六日上午九時許,邇摩郡大國村村民于山林中發現一具幾乎變成白骨的女屍。據呈,大森警察署驗屍結果,有跡象表明系絞殺。由衣著及其他情況,可斷定死者為二十一、二歲婦女。現已開始調查其身份並搜捕犯人。被害者似非附近人士。」
我心裏很不平。難道我的一生就讓這個渺小的女人糟蹋掉?不能做這種沒道理的,愚蠢的事。假如宮子不肯離開我,就只有殺掉她而使自己獲得自由。我不能忍受由於一時的過失而要和這毫無價值的女人生活—輩子的不幸。無論採取什麼手段,我都要甩掉她,使自己解脫出來。
昨晚幾乎一夜沒睡著,腦子裡出現各種各樣的想法。考慮好了,又推翻;推翻了又再考慮。
××日
××日
乘電纜車的遊客不多。正是三月天氣,離開花還早,到嫩葉發芽,更有一段時間。
××日
他一定向警宮詳細地描述了「和宮子—起坐車的那個人」的相貌。
九九藏書那麼,就剩具體地點的問題了。
除了在那列火車上碰見石岡貞三郎以外,一切都進行順利。和宮子在一個叫溫泉津的地方住了一夜。第二天,兩人走進寂靜的山林,在盛夏植物散發出的令人窒息的氣味中,互相愛撫著,我就這樣把她勒死了。
除大殿外,如大講堂、成壇院、凈土院等等建築物也星星點點地散布在密林中。我裝作參觀這些景物的樣子,即使有人看見我們上山的背影,也不至盤問吧。因為那裡既有通往四明岳的路,也有去西塔的路,密林把四周包圍起來了。
然後,我又在這裏站了一會兒,徘徊了一陣。把選擇地點所需要的條件充分地印在腦子裡。
××日
請原諒我未經您同意就指定時間。因為我于那天晚上就要去北陸、東北方面長期出差,所以想務必在那天和您見面。請原諒,隨信寄去支票作為您的旅費。
我認為自己懷疑的那個人肯定是犯人,但在您見到他之前,還不能下結論。因為考慮到萬一搞錯的情況,從尊重人權的角度出發,不便公開那人的姓名。出於同樣理由,請不必與貴地警察聯繫,萬一有情況,這裏的警察也完全來得及。
先把地點決定下來了。
從戒壇院往上走,一條路通往西塔,另一條通往經四明岳去八瀨口的電纜的方向。
從大講堂稍向上走,就是戒壇院。我在這前面坐了下來,悠閑地抽了五支煙,實際上是在進行觀察。
把以前考慮的想法逐條寫下來。
決定去旅遊地。今早起床后又考角一番,認為這個方案最合適。
晚上在旅館里,我用很長時間寫了一封信。
但是,這個世界上只有—個人把宮子被殺和我聯繫起來考慮,這個人就是目擊者石岡。不,不只是考慮,而且還向警察當局宣傳:「在宮子被害的山陰地區,有個男子曾和她在一起,我在火車上見過他!」
他曾經注意觀察過我的臉,一定不會忘記這張具有特色的臉。
××日
我有心無心地瀏覽著「開往高尾山」、「開往御岳」、「開往日光」等廣告牌,似乎從中得到啟發。在旅遊地,即使被人看到,也不會引起注意,無論乘車,還是走路。對這個想法,我一直考慮很久。
(接昨日)自看到報紙上那條消息后。我對石岡貞三郎非常戒備,以至到神經過敏的地步。我托××興信社每年報告他的情況,其實就是因為想知道她的消息。由於知道他一直住在八幡市,我就得以安心了。只要他在八幡市定居,我住在東京就是安全的。九*九*藏*書
當這個和尚走到我身旁時,我向他打聽沿著這條路走,是否有什麼建築。那和尚只說了一句「黑谷青龍寺」,就又慢騰騰順著這條路走下去了。
因為計劃必須周密細緻,所以不得不這般辛苦。
就這樣下了除掉宮子的決心。我邀她一起去溫泉,她高興地跟去了。
我停住腳,點燃一支姻。煙還沒吸完,就看見一個穿著一身黑衣的和尚象白天的影子一樣從小路的那邊走來。
此人九年前曾在九州八幡住過,是島根人。此外,還有很多細節可以確認他的罪行。詳細情況想與您見面后再奉告。因為聽說您在離宮子被害處不遠的山陰線列車上。偶然見過和宮子在一起的犯人,所以想請您務必見見我懷疑的那個人。您會馬上判斷出來的。如果的確是當時您見過的那人,我打算立即報告警察。總之,單憑我的懷疑,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因此,我想根據您的當面驗證來確認犯人。百忙中打攪,實在對不起。為您於四日後的四月二日午後兩點半,在京都車站的候車室等侯。我戴淺茶色便帽,並戴眼鏡。看到這一標誌,請您打招呼。
今天一整天都被這種念頭糾纏著,傷透了腦筋。
××日
登山時即使被人看見,在那種地方,不會引起別人注意,中途不論遇見誰,也不可能產生懷疑。
今天,在茶之水車站等電車,看到站台上有電車公司的旅遊嚮導廣告。
我並非沒有提心弔膽地考慮過要是失敗了怎麼辦的問題。但如果失敗,那麼,一個叫做井野良吉的尚未出名的演員就該消失了。因為這是一場以生命為賭注的危險賭博。
(接昨天)那是當年九月末的事。我已在七月份到了東京。東京是個方便的城市。有樂町一帶的熱鬧場所每天都以「令人懷念的故鄉新聞」招攬顧客,出售全國的地方報紙。
我假稱「一起去溫泉」,特意把宮子帶到遠離八幡的偏僻農村的山中殺掉,就是選擇了遠處盡量不為人所知的地點。儘管如此小心,在浜田附近的最關鍵時刻,他卻乘上了這列火車。這是多麼不幸啊事後想想,我那時應中止計劃。因為碰見了熟人,從安全考慮,應改他日進行。
因為誰也不知道宮子和我的關係,所以即使她失蹤,發現了屍體,也沒有人把我和她聯繫起來。這是個好條件。我屬於誰也不了解的社會中的一員。
路是上坡,而且狹窄,不見一個人影。釋迦堂、琉璃堂等小型建築象廢物一樣靜靜地躲在早春陽光的陰影里。再往上走,就連這種殿堂式的建築也https://read.99csw.com不見了。覆蓋著深深密林的山谷,在死一般的寂靜中延伸。晚螢不時的啼叫。
但是預料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我要演電影了。
石岡貞三郎,此人在山陰線的火車上有十五到二十分鐘與我和宮子在一起。隨著時間的流逝,對這件事越來越放不下心。為什麼在那種時候碰上他了?為什麼宮子要和他說話?悔恨和氣惱就像一塊小傷由於病菌侵入而化膿那樣折磨著我。
為自己的安全著想,最好是拒絕演任何電影。但是,好不容易降臨的幸運,怎能讓它溜掉呢。我想出人頭地,我要抓住幸福。我要名、也要利。我立下雄心,打算下一番功夫來實現它。
我回到八幡,就打點行裝,決心實現去東京的夙願。任何人也不會注意一個普通人怎樣行動。
只有他見過我的臉。
這似乎有些離奇。不過約他到較遠的地方見面,肯定會使對方感到這件事的確實性。近處也許反而使人認為是胡鬧而不會相信。
我坐在這裏,進行了近一小時的觀察才摸清情況。原來旅遊者,或是叫做朝拜客,總之,大部分人參觀完大殿和大講堂,就很快返回了。去西塔或是四明岳的人寥寥無幾,屈指可數。
於是,我以為他也許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自我安慰的一點希望也破滅了。
乘夜班車來到京都。
劇本送來了。大致看了一遍,我的角色還相當重要、場面很多、還有若干特寫鏡頭。
總得早些想辦法。
自己也記得那人的臉。一雙滴溜溜的眼睛、厚厚的嘴唇。我一看到石岡貞三郎這幾個字,就能清楚的記得那張臉然而,時過九個月,我一想到石岡貞三郎,只感到心裏不舒暢。我去東京,打算從事喜愛的話劇工作,不久就加入了「白楊座」
晚上,從劇場排練回來的路上,順便到書店買了本偵探小說看。沒意思,沒看完就放下了。心裏浮現一個念頭:還是把他「叫來」
(1)地點畢竟是人少的地方好。如果可能的話,我想還是去山裡。不過要讓他毫不懷疑地跟我到那裡去是很困難的。這要下相當的功夫,需要第三者合作。但這種方法有缺點,會種下禍根,因此要避免。
但是當我看到北九州的地方報紙上,登了有人看見宮子與一男人同乘山團線火車的消息時,才恍然大悟:「到底還是發生了。」心臟就象被冰冷的手觸摸了似的,嚇了一大跳。
于京都、旅館
發現了宮子的屍體,我並不感到驚奇。
但我也意識到這不過是一時的安慰,是自欺欺人。
「認得出來。我記得很清楚,一眼就能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