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母親抬起頭來。
「你好！」表姐沖她嫣然一笑，「夠嗆吧？」
「我看也不會是畫家感到不中意而撕毀或者燒掉的，無疑還是轉手他人了。這得查一下。」
「這種情況，屢見不鮮。平時就慣用安眠藥的人，總會逐漸加大藥量。據女管家講，畫家通常服用八九片。然而，」警部補表情一變說，「據醫生解剖結果，畫家用藥遠不是十五六片，竟然多達七八十片。因此，用法上就有疑點。」
「什麼事兒，突然叫我來？」
「畫家笹島服用安眠藥過量致死。這已經屍體解剖結果證明無誤。事實上，死者枕邊就傾倒有一個安眠藥瓶，裡邊空空的。因此，定為用藥致死，合情合理。」
「嗯。記不得了。」久美子斬釘截鐵地說。
「查？」久美子吃驚非小，「自己的畫像落到生人手裡，就夠我膩煩了，你就不必查了吧。」
「我剛剛去問過女管家。」警部補道過歉之後說，「可她說，這個家裡從來沒有這麼個人喲。您是一到這家，就發現他的嗎？」
他接著說：「安眠藥是自己所服，枕邊放著盛過水的空杯子，上面清清楚楚留著畫家自己的指紋。另外，安眠藥瓶上也留有同樣的指紋。我們仔細作了鑒定檢查，但再沒發現有他人指紋。假如說有人強迫他用藥，那麼只能是上當誤用。此種場合，大抵是摻入啤酒，或者果汁等飲料之中讓其飲下。但，在死者胃臟中並未發現此類物質。明顯可辨同安眠藥一起服下的，只是少量的水。畫家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意願而用藥的。」
平時，這三個人一見面，總是歡天喜地的。然而今天，則全部陰沉著臉。
「那，我就念了，」母親在電話里念出了名信片上的話語，「上次一別，音訊久疏。旅途閱報，驚悉笹島君自戕，不勝意外之至。敝人曾舉薦令嬡為笹島君權充模特兒，甚慮此一變故會使令媛倍受驚擾。然而，笹島君之死自然事出有因，故望對此事儘管高枕無憂，切切為盼。」
「實話告訴你，」警部補面色困惑地說，「小姐的畫像，笹島先生這兒連一幅也沒有留下來。畫家萬萬不會將它撕碎或者燒掉的，所以，必定失落到什麼地方了。」
「嗯。」
「被警察？」
「不，不是，最近才認識的。」
母親和表姐面面相覷。表姐緘口不語，母親愁眉不展。
「這一點，詢問了女管家，也沒問出個名堂。」警部補告訴她，「那個女管家每天早晨八點左右來上班，傍晚就回家了。如此來去，已有四五年之久，所以，對畫家日常情況了如指掌。可她竟說對小姐素描一事，毫不了解。不過，」他頓了一下又說，「在小姐來當模特兒的三天里，畫家不知為什麼卻不讓女管家上班了。」
「瀧先生為什麼辭職不幹了呢？」
畫家笹島的葬禮，于次日傍晚舉行。由於死者孤身一人，一切殯葬事宜，就由畫友合力操辦。自殺一事業已公諸報端，所以前來弔唁者濟濟一堂。
遺體告別儀式正在寬敞的畫室里舉行，那兒人聲嘈雜，而這個房間則空無一人。警部補重新正面打量起面前這個姑娘來，她教養有素，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她打了招呼，母親卻用手攔住她：
她暗暗打量表姐，驚訝地看到，表姐面色十分蒼白。
因為看出久美子神色異常，所以，他連忙收住了笑。
「今天能早點回家嗎？」母親問。
「那麼，您對瀧先生假託健康理由提扭辭職的原因，有所揣https://read.99csw.com猜嗎？」
「嗯。這一些，警察都不知問過多少遍了，可我沒印象嘛！因為，他頭上戴一頂長舌帽，就象登山帽一樣，又一直蹲在花蔭里，看不清嘛。」
聽到這裏。添田便道謝站起身來。
「媽，我回來了。」
消息靈通——添田頓時悟出了它的含義：一定是出了事！並且，那肯定是瀧良精的身份有了某種變化。
「您能談談嗎？」
「既然是最近才接觸，那末，是與畫家的職業有點關係啰？」
「此話是聽令堂說的嗎？」
「是笹島先生托一位朋友對家母提起此事的。於是，我從五天前，開始進入先生家裡。算不上真正的模特兒。」
「嗯。那天見面是第一次。」
添田說了這句話，辦事員就神情愕然地說：
「噢，寫的什麼？」她的心也呯呯亂跳。
「哎呀……」
對久美子來說，這可是件新聞。她現出一種冥思苦想的迷惘神情，那八幅畫哪兒去了呢？假如真像這位警部補所懷疑的落入某人之手，那可討厭死了。原先和畫家講定，只進行素描，以供用作其巨畫中的一個形象，並未說過要假手與人。
「好吧。」
「請問，」添田有所察覺，他問對方，「您是貴館的……」
他走近服務台，那兒站著兩個身穿白衣的服務員，還有一個打著蝴蝶結的中年男子，彎腰坐在辦公桌后。
「姐姐來啦？」
「那個勤雜工與畫家談話了嗎？」
「我能提個問題嗎？」她問。
「啊，瀧先生體魄健壯，迄今還從未因病休息過吶。因此，遞交辭呈的理由實在令人費解。」
「嗯。就因為聽家母這麼講，我才請了假，約好來三天的。」
「噢，是嗎？那末，您下班了？」
添田坐在緊靠門口的包廂里喝著果子露。
他又鋌而走險了。不過，他對此信心十足。
這句話一下子將母親和表姐的視線一齊吸引到久美子臉上。
「那麼，小姐和畫家坐得離他很遠嘍，他沒有到畫家眼前來過吧？」
她自打接了電話之後，就再沒有心思幹活兒。母親所念的瀧某信上的話，一直縈繞腦際。它和昨天表姐在她家所說的話交織在一起。
「既然是昨天早上，那就是笹島先生屍體被人發現的時候嘍？」
「嗯。」
「唉喲，太失禮了，那麼，您看了瀧先生寄來的辭呈，沒有當即給對方打電報或者長途電話，以弄清其真實意圖嗎？」
「嗯，是呀，警察對這事兒也再三盤問過。」
「小姐與笹島先生早就相識嗎？」
「會落到誰手裡呢？」
說定茶館名稱后，她放下了電話。她想，總算不用拖到傍晚再見意中人了。
「噢，那就好。」母親肩頭一動，嘆了口氣，「那麼多生前好友會聚一堂，還弄不清笹島先生自殺的原因嗎？」
「嗯，是呀。」
「噢，相貌呢？」
「那自然。」
「請坐，」辦事員讓他坐在椅子上，又不無感慨地說，「您真是消息靈通吶。」
久美子回憶著。
「嗯……不清楚，我覺得好像年齡很大吶。」
「笹島先生突遭不測，小姐大概也吃驚非小吧？」
「理由是有害健康，需要休養一個星期。這隻是信上的話，又無法詢問。」
節子所念念不忘的瀧氏，在次日近午時分有了音訊。
她感到茫然了。經這樣一問，她可說不清了。不，不是說不清，而是因為她記得那個人一直背衝著她。說他年齡很大，是由那老態龍鍾的動作來推測的。
「笹島先生九九藏書畫的，你記準是八幅嗎？連一幅都不見了？」
「是呀。」
「不，不牽扯你，我來查好了。」添田打斷她的話，「不過，的確畫得很像你嗎？」
「嗯，因為今天是先生的葬禮，我提前下班來了。」
「添田先生，」總務主任在他身後說，「此事我們還無意公開，在決定瀧先生去留之前，請您保密，不要見諸報端。」
「那末，笹島先生讓小姐充當模特兒，有何打算？」
「這種辭職的意向，瀧先生早就有所流露嗎？」
「是的。」
母親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阿節呀，」母親問，「你咋那末關心瀧先生的去向呢？」
「我是來了解瀧先生的事兒的。」
「沒有，我在那兒時沒有談話，因為，他一直都在整理花壇呢？」
警部補對其回答置信不疑。
「沒有。電話里說瀧先生昨天一早就出外旅遊了，所以，再打也沒用。」
「請原諒，還沒來得及對您說，是這麼回事兒，我到笹島先生家讓他畫了兩天像，偏巧，畫家就死在那后一天。」
「嗯，我記得他一次也沒來過。」
於是，打蝴蝶領結者隨口說道：
這麼一說，她想起來了。她來當模特兒那天，女管家不在畫家家裡，是畫家親自給開的門。她還聽畫家講過，為了便於作畫，他已經打過招呼，不讓女管家來了。
「哦，那末，警方認為笹島先生的自殺不合情理，是不是？」
她一一照辦。母親手抓鹽面在她肩上簿薄撒了一層，老人還有那麼一點舊意識。
她心神不定，乾脆給報社掛了電話。
「嗯，我盡量早回。也許還得上別處拐一趟呢……」她又加上了這麼一句，因為她突如其來地渴望見到添田。可是，她沒有對母親說要去見添田的事兒。
「嗯，先生正在給我作面部素描。」
「警方看來知道我給笹島先生當模特兒的事兒，問我是否能對先生之死提供點線索。」
添田放下嘴裏的麥管兒，望著久美子，隨後，他又露出十分關切的神情，讓久美子重新講了一遍，還不時提一些問題。當談到瀧氏來了加急信時，他對這件事顯得更加關注了。
母親臉上布滿了愁雲。
他沙拉沙拉地搔著頭髮。
「有點事兒，想馬上跟您談一談。方便的話，我們是十二點至一點午休，我在這附近等您。」
「可是……」
「八幅？」警部補沉吟起來，「那些畫他大概不會立即送人或者賣掉吧？」
她說出了自己的住址和工作單位。
「累了吧？快進屋吧。」而後，又告訴她，「你節子姐來了。」
久美子回家時，街市上已是萬家燈光。她剛一拉格子門，母親聞聲就連忙走出來。
「好幾幅？那末，合起來自然很不少啰？」
「那個人什麼樣子？年紀多大？」
十二點過後，她走出辦公室，來到茶館外面，只見一輛報社的汽車停在那兒。
這話不是講給久美子的，他自言自語地嘟噥著。久美子尋思，為什麼警部補不厭其煩地問這一些呢？是不是對畫家之死尚有懷疑呢？
「唉，這事兒大家都閉口不提呀！不過，我被警察叫去了……」
「那未，那個勤雜工模樣的人，您連一點眉目也記不清嘍？」
「我們也不清楚。」辦事員面有難色地吐露了真情，「反正，瀧先生由旅途中寄來了辭呈。」
「這，我倒也問了，是他太太接的電話，可他沒有說明去向。」
「健康狀況如何呢？」
「啊？」添田反倒驚諤不已，他張口結舌地問，「read.99csw.com那，那，那理由呢？」
「嗯。我趕到的時候，他已經在那兒了。」
果然，對方中了他的圈套。
「嗯，經你一提，我記得倒像看過。」
警部補讓她等一下，說著走了出去。足足等了二十來分鐘。
「好的。」添田答應了，「我正巧有事兒要到那兒去，可以談上半個來鐘頭。你就在那兒的茶館里等我，好嗎？」
姑娘看過名片，就順從地、一聲不吭隨他到了另一個房間里。
說他換了話題，還不如說更近乎逼供了。
「你表姐說，」母親告訴她，「她看了報，大吃一驚，就跑來了。」
「我叫野上久美子。」
「嗯。」
辦事員領他來到門前停車處，在此可以將一派日本特色的寬敞庭院一覽無餘。泉水在陽光下粼粼閃光。不遠處，有一家外國遊客，男女老少圍坐在桌旁。鬱鬱蔥蔥的樹木，映得人臉也綠瑩瑩的。
「是私人旅遊呢，還是國際文化交流聯盟的公差？假如是出公差，問一下聯盟辦事處就清楚了！」
登載畫家死訊的，是昨天的晚報。因此，在瀧良情外出旅遊時，只要沒有特殊的消息來源，就將一無所知。不過，他無疑已在旅途上看了報紙，所以，此刻理應了解此事。畫家的死訊，無疑地方報紙也會轉載。
「怎麼樣？」母親問她。
「那就是說，女管家不在時，您來當的模特兒啰。當時，有什麼異常情況嗎？」警部補凝視著問。
他的腦際同時又浮現出瀧良精對自己那種不屑一顧的神情。
「您看了昨天晚報上畫家笹島自殺的報道嗎？」
這種虛張聲勢的詐騙戰術立見成效。辦事員便不再推辭了：
她扼要地介紹了自己與鈴木警部補的談話情況，母親和表姐都凝神屏息地聽著。
自己認識畫家，始於來當模特兒之後。又只有兩天時間。雖然原定三天，可最後一天趕來，卻吃了閉門羹。誰知，當時畫家早已喪生了。前一天分手時，畫家的態度還是歡快開朗的，沒有一點跡象會讓人料到他會自殺。他神情快活地作了畫，並且分手時對她的態度也和前一天毫無兩樣。儘管光棍一條，但他卻並不鬱鬱寡歡，反倒顯得十分開心。
和久美子分手后，添田立即驅車直奔世界文化館。
「因為，」節子望著舅母，「向笹島先生介紹表妹的不是瀧先生嗎？因此，假如他在旅途中看到報紙，知道了這件事情，那就該打電報或長途電話來打聽打聽呀！因為他介紹了表妹，負有責任嘛。」節子說得合情合理。
辦事員看看名片，上面所寫的乃是第一流報社。他明顯地流露出為難神色。
「嗯，看不清。」
「嗯。」
「請吧。」警部補又將視線投向她。
「是嗎？」
此刻，警部補露出遲疑不決的神情。不過，最終還是認為談出來好，就回答道：
「舅媽，」節子說，「笹島先生找表妹去當模特兒，聽說是瀧先生說的情？」
「信州淺間溫泉？」
那個中年男辦事員聞聲站起。此人年約四十上下，戴著眼鏡，留著短須，他看看名片又看看添田的面孔。
「小姐，」他走近姑娘，拿出名片低聲說，「我是警視廳的。我想了解一點笹島先生的情況。對不起，小姐，能到這兒來一下嗎？」
「明白，請放心。」
他遞過名片。
「沒有。實不相瞞，迄今還從未露過一絲風聲。因此，十分突然，弄得我們惶惶然不知如何處理是好。」
「絲毫沒有。應該說，自從瀧先生任職以來，聯盟的九_九_藏_書工作成績卓著。就連我們也都希望他能長期留任吶。」
「好靈通呀！」
「不會。我一直聽說是要用它去創作一幅巨畫的。」
她將這些情況講了之後，警官點了點頭：
「您是不是對笹島先生的死因有什麼懷疑呢？」
「沒再打？」
「這倒不大清楚。不過，從警察的說法看，自殺之說似乎有點牽強附會。唉呀，我還忘說了呢。聽說，先生那兒，給我畫的畫稿，連一幅都不見了。警察再三追問我：先生總共畫了多少，我說大概是八幅。警察說那八幅畫不知去向了。」
那八幅畫肯定是在畫家自殺前不翼而飛的，因為，不會有人在畫家死後再隨便拿走什麼。
「原來是這樣。那末進展順利嗎？」
「那是咋回事兒呢？」
「嗯，當即就打了，當時，瀧先生不在家。」
表姐聽母親說過自己去笹島家當模特兒的事兒，所以，聽說畫家的死訊，就立即趕來了。
「嗯，警察就這麼講的，說是女管家一次都沒見過。」
「盡量早點回來吧。」
添田不禁一愣。他憑著一個新聞記者的敏惑，覺察到其中必有奧妙，出於職業習慣，他這種神情轉瞬即逝，沒有顯露出來。
「嗯。」久美子點頭證實，「連我自己看著，都覺得它極有我的特徵，還怪不好意思吶。」
「嗯。每天都畫好幾幅呢。」
守在畫家自殺現場的警官是警部補鈴木。他來到死者家中，暗中監視前來弔唁的人們。
「可以請教小姐的芳名嗎？」
「不，這隻是我的印象，看那光景，她好像不大想講。所以，我也就沒好意思再問。」
「沒，毫無線索。」
「那人，只是在女管家停工那幾天才去的嗎？」節子這才接腔了。
「那末，笹島先生自殺這件事兒，立即就給瀧先生打了電話嗎？」
「嗯。就這幾個字。連旅館名都沒寫。」
「倒也是。也許瀧先生還不知道笹島先生的事兒！」母親似乎被節子的話說服了，低聲說道。
「嗯，葬禮十分隆重吶。」她簡明扼要地說了葬禮情況。
「上次，多蒙款待。」
「畫家的死因，」警部補和藹可親地談起來，「由於未留遺書，我們也不大好判斷。小姐也知道，畫家單身一人，又無一個家屬，所以，很難弄清真相。雖有一個做日工的女管家，她卻又一問三不知。既然小姐來此當了兩、三天模特兒，那末，您對於畫家的死因，可有一點線索？」
辦事員說完，主動走出櫃檯，添田感到一陣興奮。
「瀧先生，」母親的聲音略帶點驚慌，「剛才寄來一封加急信。原想在你回家之前先放在那兒不拆，可，不知咋的，又想早點讓你知道，這才打了電話。」
母親沒有朝她，而是朝表姐徵求意見。於是，表姐的臉色比先前更加陰沉了。
母親定睛望著正在說話的外甥女。
「別，先別進屋，快退到門外去！」
「真怪呀。女管家也從未見主人僱用過這樣的人吶。換句話說，畫家為什麼獨獨在那三天里辭退女管家而僱用那個勤雜工呢？」
「聽說瀧先生去旅遊了？」
「他大概畫了幾張素描呢？」
「假如先生送給了什麼人，那可苦了我啦！那可是我的相貌哇。一想到它將落入陌生人之手，我就感到一陣噁心。況且，它大概算得上是先生的絕筆呢。所以，我格外覺得心裏七上八下的。」
仰慕畫家生前為人者，多得出人意外，不少與死者並無交往的畫迷也慕名前來參加葬禮。
「我就是來了解這件事兒的。」
「久九-九-藏-書美子，你沒看清那個勤雜工的相貌嗎？」
「可怎麼也聯繫不上。」總務主任越發為難地說，「信上只寫了：寄自淺間溫泉。照這樣看，究竟住在何地，哪家旅館呢？真讓人無法捉摸。連電報都打不成。」
添田對一周前到她家作客表示謝意。
母親也和表姐並排坐在一起，三人自然坐成了一排。
他驅車直抵館門。走進會館，迎面是一個寬敞的休息大廳，服務台設在大廳一角，宛如旅館的結帳台一般。
那是久美子去單位里上班后不久，大概是十點多吧，母親打來了電話。
「那麼，請跟我來！」
久美子一言不發地聽著母親和表姐的對話。表姐有點過分關心瀧某的外出，使她感到頗為刺耳。
久美子儘管聽了這些情況，但也無從答對。她與畫家接觸才短短三天，他僅僅是坐在自己對面，不時瞇縫起眼睛，以一種眺望遠方的眼神，凝望自己的面孔，揮動著鉛筆而已。警部補大概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就改換了話題。
「你說什麼？」
添田報以一笑，使對方放心。
鈴木警部補正期待著這種回答，所以，他面露喜色。
記得，他戴了一頂舊登山帽，似乎是畫家戴破的。因為處於陽光之下，長長的帽舌遮住了光線，臉上成了一片陰影。
「對你來說，也許不必。不過，我看還是查一下好。」
「我不大清楚。只聽說是要創作一幅巨畫，選中我作其中部分人物的模特兒。」
「百忙之中打攪，實在抱歉，不過，務必請您談談。」辦事員沒有立即答應，添田就又補充道，「我知道，瀧先生到淺間溫泉了，找先生面談太費時間，我想先聽您談談情況。」
「哦？連他太太也不知道，那就怪了。」
「那末，在畫家作畫時，就只有你們兩個嘍！」
「管總務的，主任，」
母親說著，將視線由她轉向表姐。大概是她的主觀印象吧，表姐的臉色顯得十分難看。
「那麼，瀧先生就不會了解笹島先生之死嘍？」
「是嗎？那就是說，畫家是在女管家停工期間，僱用了那個勤雜工的。」
「記不清了，我想，至少也有八幅。」
「那麼，怎麼認識的呢？」
「那末，看不清他的相貌嘍？」警部補聽她講后反問。
會館設於高台上寧靜的一角。由於時常接待來自世界各國的外賓，所以，它建造得極其時髦，陳設十分豪華。
「知道他上哪兒旅遊了嗎？」節子問。
「噢？」儘管母親給念了瀧某的信，可她卻難以說出什麼感想來，「謝謝。」
聽了他的話，添田得知，瀧某寄的辭呈和給久美子家的信如出一轍，均未寫明住宿的旅館名稱。
姑娘兩眼發紅，淚痕斑斑。
母親念到這裏，說：「就這些。寄信地址寫的是：信州淺間溫泉。」
久美子低下頭去，警部補將其表情看在眼中。
人群中出現一位二十一、二歲的姑娘，一見她的相貌，警部補不禁暗自點頭，與畫夾里的少女頭像完全一模一樣！
「那末，在此以前，小姐和笹島先生素不相識嘍？」
進入裡間一看，表姐節子坐在靠著廊檐的座墊上，外面就是院子。今天表姐未穿和服，一身西裝打扮。
她一講，警部補就很感興趣地問：
「那麼說，笹島先生肯定是誤服安眠藥過量致死的？」
木過，她驀地想起，房間里雖然只有商個人，但室外還該有一個人呀。有一個男勤雜工，曾在花壇之間時隱時現的嘛。她記得，在畫家作畫時，那勤雜工的白襯衫在陽光映照下閃閃發光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