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警官進門后，在回自己房間以前，問久美子。
「怎麼辦？」
率先舉手招呼過路的出租汽車停下的，依舊是她。
久美子正然望著，汽車已近身邊，幸里坐的是清一色的外國遊客。女遊客那紅紅的頭髮映在車窗上。
「您是擔心我嗎？」
「您回來了？」一進店門，女招待就出來迎接。
然而，兩眼畢竟早已看膩了這種毫無變化的景物。她便邁步朝方丈前走去。從那兒也可以看見山門。汽車照舊停在原地。她記起，南禪寺庭院富麗堂皇，就是在日本全國也屈指可數。
久美子已經完全喪失了希望，兩腳也感到了疲乏。她已經在南禪寺轉遊了將近三個小時了。
瓦頂板心泥牆前堆有一座假山。龍安寺的庭院內只有石頭，此處卻有花有草。庭院整體為一長方形，攔腰分成了兩半，另一邊是白砂鋪地，地面上的帚痕恰似波紋。
「不，剛剛到。」
「我去了。」
起初，她以為，這位女士與畫家關係非同一般，畫家既然已經故去，用於作畫的素描也就無用，自然要將它交還本人了。
走出幽暗的方丈，重又回到一片光明的室外。山門就在正前方，有人無人，一看便知。然而，連個人影也沒有。
「您要的車到了。」女招待通知她。
「就這麼走？」
久美子佇立在山門的右階上，依然無人前來光顧。對面松林深處傳來話語聲聲，是和尚們在誦禪念經。好靜謐呵！她就在這一片靜謐之中等待著。
更令人費解的是，來信並非政府機關或者公司所寄的業務公函，而是私人之間的通信，不用手寫，卻用打字機打，這也難說是正常之舉。難道這位女士平時通信也總使用打字機嗎？
警部補有所顧慮，盡量不和自己見面。但是，一想到自己正受到住在同一旅館的警視廳警官監視，久美子就一陣陣怏怏不快。警部補的使命也許是要保護她免遭不測。可在她看來，自由受到了限制。鈴木警部補是她在畫家笹島死後認識的，這位警部補向她詢問過情況。當時留給她的印象還不壞，甚至欽佩他是個辦事熱情的人。即使在畫家被判斷屬於過失致死以後，他確實也還是作了過細的調查。
久美子自己樂意按照信里要求行動。因而，她懇切央求警部補留在旅館里，警部補倒也欣然應承。
女招待驚訝地看著她在整理行裝。
她漸漸感到寂寞無聊起來，可內心裡又有一種奇異的煩躁不安，就朝來時的下車處踱去。由此望去，山門在松枝裝點下分外好看。一盞古香古色的燈籠掩映在樹影之中。
她沿著長長的走廊走出來，鈴木警部補在身後招呼著：
不過，儘管有至親的規勸和警部補自告奮勇這番誠意，這種「護衛」也還是給她平白添了莫名的煩惱。不言而喻，警部補也了解來信的全部內容，甚至還把它抄到了本子上。
道路盡頭似乎是一座方丈，兩邊是凌空伸出的繁枝茂葉，其間可見一段白壁粉牆。左手，松林掩映，露出飽經滄桑的山門；右手，雪白的牆壁一直伸延到門前，構成這座南禪寺的跨院。
鐘聲喚醒了京都的黎明。她的房間正對著古剎的大殿。在古剎大殿上方，露出部分峰巒。已是早上八點多鍾了，上面卻還凝滿寒霜。
在南禪寺的這一角，秋陽連空氣也不驚憂，依然沉穩寧靜地照射著read.99csw.com萬物。
由山門往裡，迎面就是法堂。久美子感到十分無聊，就踱到法堂前面。往裡望去，十分陰暗，正面是三尊鍍金銅佛，沐浴著微弱的光線，倒也亮閃閃的。兩側粗大的柱子上，懸挂著禪宗語錄對聯。青石鋪就的地板上，有一張似乎專供長老高僧打坐用的曲錄。旁邊還鋪著榻榻咪，上面放有供和尚打坐的禪椅。或許是由室外明亮處朝裏面暗處看的緣故吧，竟顯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莊嚴氣氛。
那群男子早就遠去，那對情侶也已離開，四周重又恢復了原來的寧靜。
「哎呀，實在抱歉。是這樣，您一動身，我也很想來這兒看一看。果然是個好地方。」
三輛滿載外賓的高級轎車由她身旁駛過，捲起一股股風塵。鈴木警部補衝著迎面走來的久美子嘿嘿一笑，笑容極不自然。
久美子膽怯地站在那兒，遠離這群外國遊客。點景石宛如屹立於海上一般，巋然不動。
寫信人說要面交自己，可自己對這位寄信人——山本千代子之名，完全是一無所知。
對方比自己年長，所以她不便劈頭蓋腦就遷怒於他。就連語氣也和原來沒有兩樣，因為她自幼就養成了禮貌待人的習慣。
久美子住宿的旅館位於祇園背街，緊靠一座古剎，名叫高台寺。
約定地點在山門附近。放眼望去，卻並無別人。只有一個小夥子在逗弄一隻十分高大的狗。
由此處望去，山門的門樓和房檐都十分宏偉，遮天蔽日。由於逆光照射，結構複雜的斗拱高聳于陰影之中。檁木都已年深日久，顯得煙薰火燎的，近看起來骯髒不堪，表皮也暴裂得支離破碎。
鈴木警部補先生：
久美子
在她等候山本千代子在寺內徘徊近三個小時這段時間內，警官一直隱蔽在她的視線不及之處。
時間已經超過了下午一點。不會再來了。但直到一點半鍾，她還不忍心離去。惟恐自己剛一走開，對方馬上就到。雖說對方已經負了約，她卻還是無意拔腿就走。大老遠由東京來此一趟，並且，又急於了解來人是如何由畫家笹島手中拿到畫像的。
「您去吧。」警官悠閑地微笑著。
騙人！她在心底里喊叫。肯定是在自己坐上出租汽車之後，他馬不停蹄就追上來了。
「坐什麼時間的火車？」
觀賞者原來還是剛才那些外國遊客。他們佇立在寬敞的的廊檐下欣賞著庭院。有的用照相機在拍照，有的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導遊依舊用英、法兩種語言作著介紹。
不過，儘管轉移至此，山門卻依然歷歷在目。山本千代子其人若來，也逃不過她的視線。外國遊人也都離開了山門，似乎返回方丈那兒去了，車子還停在原處。四周又恢復了原先的無人情景。倒映在白砂地上的大屋頂影子伸長了。
信里指定的時間是正午，並且註明在上午十一點至下午一點之間等候她。她打算十一點整準時赴約。
鈴木警部補辯解似地嘟噥著，似乎是在思索對手拒不露面的原因。
警部補住在樓下。此刻，她正射門前走過。
那個男學生離開以後，隨後而來的，也只是拖兒帶女的遊人。
她踏https://read.99csw.com著石級走上走下，並且進入松林之中察看了一番。因為對方指定在山門附近會面，所以只要不離開此處太遠，雙方都能一目了然。
且不講畫像緣何到手，更奇怪的還在後頭：假如有意將畫稿交還自己，郵寄就行嘛。儘管信上一再強調對自己一片至誠，但作法上卻實在有點牽強。
她對山本千代子的到來已不抱希望。想到難得來此一游，她就向門房交了觀瞻費，走進寺內。
值班女招待告訴過她：
對方只希望見到自己一個人。對此事感到不安的，是表姐夫蘆村亮一。他主張，最好找警視廳鈴木警部補談一談。表姐首先附和，母親也同意了。無奈，她只得同鈴木警部補一起來到京都，這就是事情的原委。鈴木警部補如今就住在同一旅館里。
她要弄清，那位女士為什麼要將自己的畫像由畫家手裡拿走。
她來到山門正面。此刻，那群外國遊客正在對支撐山門的粗大立柱大發感慨。那立柱久經風雨，顯現出細如髮絲的木紋。
久美子在女招待的目送下登上車子。
「這裏就是山門。」
久美子打發車子返回。
驀然望去，剛才那批國外遊客正蜂擁著由方丈走向山門。人群中有男有女，外國婦女那種大紅大綠的鮮艷穿著，為單調的氣氛增添了一種明快濃烈的情趣。她們那茶色或者亞麻色頭髮，宛如畫家的油彩，潑灑在蒼翠的松林之中。
身後遠遠傳來嘈雜的人聲。她回頭望去，一行十四、五人的隊伍正朝山門走去，裡邊連一個女的都沒有。
這群外國遊客，多數是上了年紀的人，有的已經白髮蒼蒼。他們大都身材高大，但也有個別例外。婦女們似乎都是伴夫同游，看來這是一群歡度晚年的環球旅遊者。聽了導遊的介紹，他們還要親眼證實一番，有的久久凝望門樓，有的撫摸粗大的立柱。
大概是久美子孑然獨行吸引了這群外國遊客的好奇吧，都在看著她竊竊私語。她感到一陣害羞，就遠離這群人，坦然地向另一側長牆環繞處走去。
久美子朝《正因庵》方向走去。她覺得，似乎就這麼走著走著，那位寫信的女士就會步履匆匆地迎面走來。
認錯人了。她感到有點失望。
「今晚上呀。打算明天早上趕回東京。」一個和自己性情迥然不同的人物，將要隨隨便便地陪同自己到東京，一想到這件事，她就感到渾身都不自在。
一看表，時間已到十二點四十了。就要超過來信所指定的中午時間。不過，還要再等上二十分鐘，才到信上註明的時間——下午一點。看來，對方似乎估計到她會姍姍來遲，這才在約定時間前後各留出一個小時的餘地。
她漫步在光線昏暗的長廊里。路上有箭頭指示路線。循著箭頭走去，穿過由杉板門相連的兩廂房，眼前豁然開朗，已經到了方丈院中。這個庭院乃是此剎一大名勝。
她滿心盼望著會見那位女士。
來信是個騙局呢，還是發生了意外的變故？再等下去，也是徒然。儘管明知如此，久美子卻還依依不捨，不肯驟然奔上歸途。
山本千代子依然沒來，錶針已快要指到兩點了。
遊客熙熙攘攘，有人仰望山門，有人手撫廊往，還有一個人指點大伙兒排列成隊，攝影留念。
在燦爛明媚的陽光下，唯獨時間在徒然流逝。
她read.99csw.com由寺內朝著出口走去。警官自然和她并行。當他們將要踏上排水渠上的小橋時，遇到兩個婦女朝寺院走來，身邊都有人作伴，顯然是各自的丈夫。就連擦身而過時，他們也沒有朝久美子看上一眼。
太陽光在色彩單一的假山上，投射出無數細細的褶影。
拉開外側的拉門，只見鴿子成群棲息在古寺的房頂上。附近似乎有一個旅遊車停車場，擴音器里正向旅客播報沿途站名。
警官戀戀不捨地回顧身後的廟宇。是呀，千里迢迢來到京都，最終卻是完全徒勞一場。而他本來還希望由那封信打開局面的呢，可……
無法像想來信會耍兒戲，寄信人必定會來，不過，她原以為對方或許會先行到場，誰知竟讓自己就這麼遙遙無期地乾等下去。對此，她漸漸感到不安起來。
久美子輕輕點頭行了個禮。儘管並非自己所求，但她也還是感激這位警官的一番操勞，並且，使她感到安然放心的是，對方依然穿著旅館的睡袍。
不過，她還是難以啟齒說：全怪您辦事不慎，因為垂頭喪氣的警官他夠可憐的。
「那封信總不會是鬧兒戲的吧。」
導遊用英、法兩種語言講解著。
路旁那段粉壁裡邊，有一座典雅優美的房舍，像是尼庵，朝門上一看，果然懸有一塊名為「正因庵」的匾額。沿牆有一道狹窄的水溝，水聲叮咚地急速流淌著。
「那……」
身邊有一家小店鋪，出售一些劣質點心和煮雞蛋。
為了讓對方能輕而易舉地認出自己，她走近山門處，那群集體遊客已拍照完畢，朝法堂方向走去。
「決不會讓您為難。我將按照信里要求，在店裡等候您由南禪寺歸來，絕對不到場的，請小姐放心。」
久美子叫來女招待，托她隨後將信送到警部補房間。她告訴旅館服務台，結帳之事也別讓警官知曉，並悄悄付了款。
那學生就在她的眼皮底下，時而由山門正面拍一張，時而又轉到側面，不停地走來走去，顯然在煞費苦心地取景。他對久美子的存在，全然視而不見。
「我查一下時刻表，回頭告訴您合適的車次。」警官親切地說。
汽車經過圓山公園旁邊，由粟田口朝朝上方向開去。沿途四野寧靜，清一色的大寺院一座連著一座。
久美子由旅行箱中取出信箋，揮筆疾書：
她又回頭察看了來時的路，依然不見有一個來人的蹤跡。白色的道路通往山下，唯獨兩旁那枝繁葉茂的樹木鬱鬱蔥蔥。
凝眸望去，是一個妙齡女郎。不過，並非單身一人。一個男子隨後大步流星地趕上來，與女郎並肩而行。
看來，這些外賓是來遊覽京都的，順便來光顧南禪寺。三輛車筆直駛去，在僅能看見一堵白牆的方丈前停了下來。
她邁步走開。從屋宇的一端突如其來地走出三個男子，和她迎面相遇時，只不過瞥了一眼，便轉向松林而去。
「沒見著吶。」
這可真是一封神秘的信。說是持有畫家笹島的畫稿，但如何從已故畫家手裡得到這批畫稿的，寄信人未作說明。不過，信里聲明在先：決非非法。
橋上有五、六個小學生在等車，像是要外出野遊。耳邊傳來孩子們那聲聲京都鄉音，十分動聽。
此時此地，倘若不是等人，那麼，倒實在堪稱是一次賞心悅目的觀光。既是古剎，又有名山。紅松林也在融融秋日下構成一派read.99csw.com恬然諧調的景色，其靜謐真是無與倫比。
這一賠禮道歉，使得久美子有火也發不出了。人家乃是受表姐夫之託，前來照料自己的，再說，就憑這幾天的短暫相處，也知道這位警官是一個好人。然而，一種與警官的好意風馬牛不相及的失望之感，卻在她的心靈上造成了深深的創傷。
「這就去嗎？」
一看表，正好十一點鐘。她沿著那條小道朝著山門方向走去。林海無邊，幾乎全都是紅松，紅松樹下叢生著低矮的草木。
實際上，今天早上到現在，他已經兩次打發女招待來問她何時出發了。
「有一點，不過，」警官處於被動地位，窮於招架，「也是因為難得來京都一趟，也想順便到這兒看一看。」
雖然時已近午，但陽光依然十分孱弱。此乃秋深之故。光線透過松樹的枝葉，投射在枯草和地面上，形成無數或明或暗的斑點。
承蒙您多方關照。此後，我擬單獨遊覽京都，望無掛慮，我舉止任性，多有冒犯。屢蒙相助，深表感謝。擬乘明早的火車回東京。
那男的滿頭銀髮，大概是日光照射得白砂耀眼之故吧，戴著一副墨鏡。他雙膝併攏站在那裡，兩手交叉在胸前。雖說是一群外國人，但卻並不都是鼻頭高大、強壯而富有立體感的臉型。也有三四個人是東方臉型，眼前這個戴墨鏡者，就是一個。
「去南禪寺，坐上車，十來分鐘就到。」
照射在紅松樹榦上的光線不斷變幻，日光似乎也強了許多。已經十二點二十分了。
正面遇上對方責難的目光，警官搔了搔頭髮：
依舊不見人來。她怕自己老呆在一個地方會惹人生疑，就又朝山門處踱去。沒有遊人，只有和尚們在寺院周圍走來走去。
既然畫家不可能將畫稿交付他人，那麼就是這位女士在畫家死後用非常手段弄到手的。久美子由此想到，寄信人山本千代子大概與畫家關係非同一般。在她去當模特兒期間，畫家甚至連日常僱用的女僕都打發走了。而在久美子走後，即使山本千代子這位女士單獨進入畫家住宅，這也自然不會為人所知。
不過，儘管滿腹疑雲，她依然主動來到京都。這樣做，既出於想要取回描摹自己的畫稿，也為了要弄清畫稿怎麼會在畫家死亡前夕不翼而飛。
「向您道歉，」警官終於認錯了，「怪我不好，違背了諾言。」
警官怯生生地望著久美子。
這群外國遊客興緻盎然。他們之中，有一對夫婦來到欄杆旁邊，坐在木板上。夫婦倆一動不動，一絲不苟地在鑒賞迷人的日本園林。
母親不反對自己來京都，表姐蘆村節子也附和母親的意思。
此刻，山下駛來三輛豪華進口汽車。
那女的一頭金髮，彷彿綵線札成，十分漂亮，年約四十七八歲，五官非常端正。別的女人都身穿大紅大綠服裝，打扮得花枝招展，而這個女人的穿著卻極其樸素淡雅。
就在她放慢腳步、心不在焉地遠觀這一切之際，松林對面有一個女人的身影在晃動。久美子一驚，忙一看表，時間是十二點差五分。
「鈴木先生……」她對警官說，「您老早就到這兒了嗎？」
對此，她只答以「拜託您了」四個字，就上二樓回自己房間去了。
久美子到來之前，這群人就一直在這裏觀看景物，他們餘興未盡，彷彿要藉此機會將東洋藝術銘記在心底似的。久美子輕https://read.99csw.com手輕腳地退回原處，心裏卻依然牽挂著信中所談之事。
她對於畫家猝然死去，還有滿腹疑雲。誠然，其屍體業經解剖，斷定服用安眠藥過量是其死因。
有人走來，但，卻是個男的。並且還是個高中學生，手裡提著一架照相機。
她將警官的話視為一種成年人的老奸巨猾。
驀然望去，只見方丈門口站著兩個外國遊客，正望著自己。由於看見了墨鏡，她知道這是剛才專心致志觀賞庭院的老夫妻倆。
但是，如此簡單看待，漏洞很多。寄信人肯定是東京人，來京都只是旅遊，沒有任何理由要將自己喚到旅遊點上來。並且，最為可疑的是，畫家笹島系服用安眠藥過量猝然死去，所以，按理說畫家沒有時間再將畫稿交給這位女士。那幅畫係為畫展所作，尚未脫稿，畫家生前更不會無故將畫稿交付他人。
警官打聽來信者的情況。這句問話，也讓她怒不可遏。只能認為，他這是對一切了如指掌以後，卻又在明知故問。
馳過一座小橋，就進入了南禪寺境內。果然距離旅館僅十來分鐘的路程。
「您可背信棄義了呀！」她不容分說地正面指責，「您應該留在旅館里！我們約好的嘛。老早就來了吧？」
樹木突如其來地變得稠密起來。汽車剛一駛上一條通入林中的大路，就嘎然而止。
汽車循著來時的路，逆向駛去。一路上，枯燥乏味極了。
警官側首思索著。
她決定，十點半鍾叫出租汽車開到旅館來。對鈴木警部補也是這樣講的。信上說的是中午，對方自會在十一點到一點之間，等上兩個小時的。
她離開法堂，繞到北側。那兒也有一條路，它與來時乘車經過的路一模一樣：路邊一式的白牆綿延，參差不齊的屋脊俯瞰著大地。甚至還有一座三層寶塔。
莫非寄信人山本千代子看穿了在此處等候的，並非她一個人？信上曾經再三強調要單人赴約的。大概，就為這事，山本千代子才最終未在自己眼前露面。她有一種感覺，這位尚未見過一面的對手，一定半途返回了。她認為，人家是以不在現場露面的行動，來譴責自己的違約行為的。
「回去唄。」她毫不猶豫地說。這權當是對警官多管閑事的一點報償吧。
地面上，除了蔥鬱的林木所覆蓋的部分外，全都鋪墊著一層白砂。在那已漸孱弱的日光照耀下，顯得晶瑩奪目。山門的屋頂在雪白的地面上，投下一片巨大的陰影。
「啊！小姐一個人回去嗎？」
「見到對方了嗎？」
對面人影一晃，是個男子。樣子像在林中散步，透過樹隙看到的服飾，她知道那是鈴木警部補。他到底還是跟到這兒來了！竟在暗中悄悄地監視著自己。不，那是在監視她所要會見的人。
由蹴上起，寬闊的公路開始下坡，一條排水渠沿著公路伸向遠方。行人不多，車輛也十分稀少。咫尺開外，就是東山山麓。
山本千代子的年齡不得而知。是青年還是老年，也無從想象。她原先認定山本女士會單人獨來。不過，此刻她又轉了新的念頭，也許會有人作伴同來，這也不難理解嘛。
一種對一切了如指掌的做作。
那女郎正與男伴依偎著仰望高聳的山門。照理講，應該望得見她站在那兒的，然而卻對她毫不理睬。這對男女旁若無人地竟自朝著方丈走去。
京都的房屋門面狹窄，縱深幽長。廊柱漆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