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沒有。」
服務員默默地點了點頭。
「不，掛錯了。」
她回說沒有。服務員道過晚安，退了出去。關門聲在賓館的靜夜中輕輕地響了一下。
「中彈人的命能保住吧？」
「喂，喂，沒別的話了。就是你姐姐剛才說的，早點回來吧。你是說坐明天上午的火車？」
她凝望電話。看得出聽筒正因鈴聲而瑟瑟震動。鈴聲在這深更夜闌的房間里，竟是如此地尖利喧囂。
東京至大阪，飛行時間約兩個小時，由伊丹到賓館，汽車要跑兩個小時。看來，村尾是下午六點以前離開羽田的。她無意中作了這種計算。
「請接東京。」
事情突如其來，讓人做夢也想不到。她的雙腿瑟瑟發抖。
就在此刻，一個身穿睡衣的高大男子從她面前走過，進了自己的房間。此人也是來看剛才這場熱鬧的，然而，久美子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走廊里燈光一閃，映照出半邊臉來，竟是母親提到的瀧良精。他就是姍姍來遲、住在自己隔壁的那位客人。
這句話，險些使她講出村尾芳生的事兒，她這一次還是緘口不提，因為村尾在服務台用的是化名。
「嗯，是呀。」
「小姐回來了？」久美子剛剛在房間落坐，服務員便端著茶水走進來，「有什麼事需要效勞嗎？」
「都住在一家旅館，槍聲大作，誰能不驚嚇得跑出來！兇手抓到了嗎？」
「哎呀，你可真嚇死人啦！鈴木先生，不在一起嗎？」
驀地，隔壁傳來幾下輕輕的敲門聲。看起來隔音設備並不那麼完善，說話聲傳了過來。只能聽見聲音，是中年人的粗重嗓音。似乎服務員給送來了茶水。不久，只聽服務員的皮鞋聲在走廊里又響起來。
她縮著脖子，吐了吐舌頭。
所謂惦記，自然是指久美子的京都之行。
電話鈴響了。
「男客。」
「是兇殺吧？兇手咋辦了？」
「您是三原先生嗎？」那個聲音問。
服務員心焦火燎地，好容易才從人們的包圍圈中脫出身來，急匆匆地走下樓梯。
「讓我們回房間？我問你，半夜三更開槍傷人，這可不是小事一樁！我們住在你們旅館里，當然感到不安。得給我們講清楚！」
是的。就是在表姐遊覽奈良之時，才在寺院的留言冊上發現了酷似先父的筆跡。
她直到此刻，才意識到那是國內航空公司的標籤。村尾芳生是剛剛乘飛機到這裏的。來京都，乘飛機要在大阪稍稍偏北的伊丹著陸。既然此刻才趕到這家賓館，他肯定是時間很晚才乘上飛機的。她看看表，十點鐘。
「我是久美子。」
她感到難辦了。為何心情如此不平靜呢？要是帶點安眠藥來就好了。
「不，還有氣。」
真是活見鬼了！她伸手打開檯燈，夜間置身其間的小天地在燈光中重現出來。放在枕邊的書還在原處。椅子也還原封未動地放在離床邊不遠處。
「我看沒有生命危險。我們已經採取了急救措施。」
「喂，喂，你節子姐現在在這兒哩！」
她凝神靜聽。聽不到周圍有任何響動。
母親的聲音接上來。
「鈴木先生，他說什麼了？」她輕聲問。
然而，奇怪的是，對方竟然一言不發，又不馬上掛斷電話。
「姐姐，您來家了。」
雖然更深夜半，可在這種賓館之中，也有傭工通宵不寐。因而，即便傳出什麼聲響，也不是什麼怪事。她關滅了檯燈。
她情不自禁地環顧了整個房間。當隔壁住進一個男性旅客時，儘管她明明知九-九-藏-書道平安無事，卻也還是下意識地察看了房間的結構。
久美子戰戰兢兢地答了腔。一般講，對方馬上就會接著講話，然而，並未如此。聽到她的答話后，對方的聲音就消失了，真是怪事。
被手槍擊中的原來是村尾芳生！
久美子漫無目的地這麼走著，突然，一輛汽車迎面駛來。
「喂，看見兇手的模樣了嗎？」
由於久美子穿著西服走過來，人們誤以為她是賓館工作人員。有的就問：「怎麼回事？」
聽到「還有氣」這句話，人們判斷出：中彈者受了重傷。
「對不起。」她認錯了，「那末，不知鈴木先生怎麼樣了？」
「聽說沒見到，真遺憾呀！」表姐說。
「怎麼回事呢？」
「有一點。可總起來說，還是快活的。」
已經十分清楚：分明是出事了。
「是一位旅客被人槍擊，中彈倒下了。是由窗外對著室內開槍的。可是，犯人已經逃掉了。」
一直緊閉的406室內，住的就是因為在苔寺有過一面之識而要請她吃飯的一對法國夫婦。
她將全身的神經都集中到了耳朵上。
男人的聲音，她感到此人已過中年。聲音低低的、頗有點風趣幽默的文雅勁兒。
看到鮮血，圍聚著的人似才弄清了血淋淋的現實。
不是危急病人，顯然發生了意外事件。
在隻身獨處、夜靜更深的房間里，電話鈴聲響得近乎發狂，把她嚇了一跳。
辦事員面色煞白，望著圍攏他的旅客們。
突然，405室的門開了，一個服務員走出來。人們的視線一齊集中到他的身上，看著他兩手平端著的洗臉盆，盆內滿是腥紅的血水。
那不就是村尾科長嗎？他在服務台眘記的名字就是吉岡。久美子的腦海里，立即浮現出村尾科長與那掛有航空公司標籤的旅行箱一起進入電梯的背影。
「那麼，人死了嗎？」
久美子還不想馬上就睡。她看了看枕畔的床頭柜上放著的電話。她無比渴望聽到親人的聲音。
電話鈴聲大得過分。她隔了好半天才拿起了所筒。她沒有立即出聲，自然是想等對方先說話，以弄清對方是誰。
久美子進入了夢鄉。
服務員被人們團團圍住，無法脫身。
停了老半天之後，才來了這麼一句道歉話。
「可，在信上明明講好的呀！」
她目睹一個個身穿睡衣的旅客們朝著四樓涌去。
一聽說開槍的人已經溜之乎也，人們的臉上出現了放心的神色，這當然是意料中的事。不過，只是在聽到了明確的回答后，不安才真正消除了。
聽了此話，她恍然大悟：一定是誰得了急病吧。不過，旋即閃過腦海的，是她夢中聽到的爆裂聲。接著，他們一起走到走廊上，話頭從未中斷。
拉開窗帘一看，已經放下了百葉窗。她手扶窗欞，透過縫隙向外張望。稀疏的燈光照在地上，山巒的輪廓黑黝黝一片。星兒在天空閃爍。
「恐怕十分冒火吧？」
「這個嘛，」母親的聲音，與其說是責備，倒不如說是已與女兒取得了聯繫后的心滿意足，「好像不怎麼心平氣和呀。」
「鈴木先生說，他已無能為力了，只好自個兒乘今晚的車回來。那麼大一個京都，大海撈針一樣，找也無法找。」
她連忙脫去睡衣，換上西服。
「請……請不要高聲喧嘩！」服務員因心情緊張而口吃地說。
「警方呢？」
「你為啥會產生這種念頭呢？」
「美極了！我今天由南禪寺轉到了苔寺一帶九九藏書，也許是第一次來吧，印象特別深！」
她喝了放在小桌上的半杯殘茶。賓館之中寂靜無聲。她重又由椅子上站起，走到門邊將門上了鎖。輕微的金屬撞擊聲將房間與走廊隔開了。
她又開始忐忑不安了。瑟縮在床上，一動也不敢動，唯有側耳靜聽而已。她還以為嘈雜聲要消失了喝，誰知它在時斷時續之後，竟越發響亮了。
遠處的嘈雜聲依然不斷。人聲與腳步聲混成一片，腳步聲在樓梯處響動，人越來越多。
「嗯，在南禪寺白白等了三個來小時。」
拿起話筒，響起服務員的問話聲。儘管房門隔絕，唯獨聲音卻可以暢通無阻地與外界交流，她高興極了。
遠離檯燈的地方暗淡無光，服務員細微周到地拉嚴了窗帘，為客人安然入睡創造了適宜的氣氛。然而，此刻唯獨燈光才是靠山，就連朝那房間陰暗角落看上一眼，她也會不寒而慄。
「喂，」亂鬨哄地人群圍住他問，「怎麼樣？」
「一個人住旅館不寂寞嗎？」
久美子報了添田的姓名，對方讓她等著。之後，聲音隱去。
腳步聲響起，是隔壁客人在房間里走動，響聲突然又停了，似乎坐在了椅子上。
「請安靜！半夜三更的，請都回房間去吧，」
她絲毫不必將村尾之事掛在心上。因為久美子既與他毫無瓜葛，而且，人家來京都也不值得大驚小怪。不過，要說多少還有那麼點關係的話，那也不過是：村尾科長原是父親的下級，今晚又碰巧同住在一家賓館里，如此而已。
「就這些，請大家諒解。」辦事員告訴大家，「隔壁房間住的是法國客人。請諸位不必擔心，回房間去吧。」
那聲音溫文爾雅。
「姓吉岡，登記薄上這麼填寫的。」
人們漸漸離去。久美子茫然若失地隨後走下樓梯，此刻，大門外面響起一陣越來越近的警笛聲，是警察和救護車趕到了。
眼前是一條偏僻冷落的郊區公路。就在東京郊外，陽光只照著半邊。遠處有一片雜木林，房屋前面，圍牆綿延，空無行人。
她這樣揣度著。心中忐忑不已。
她屏息凝神一聽，從隔壁房間傳來了呼喚服務台的聲音，是很晚才到的那位客人在呼叫。
「嚇死人了，冷不防響了好大一聲噢！」
服務員傳過話，接下來，換成報社總機女接線員的聲音。
一看表，時間已近十一點。奇怪的是，竟然毫無睡意，畢竟還是環境不同吧，心情一直亢奮不已。
「讓大家受了驚，真對起。開槍的人不見了。」
然而，電話並未掛斷，她俯耳諦聽，電話不是外線打來的，而是來自賓館內部。聽筒裏面，此刻就如她所置身其中的小天地一樣，靜謐無聲。
這是對方的聲音，一個男性的、同樣沉著鎮定的聲音。
三名工作人員奔進405室。不用說，房門關上了。後來，最先走出來的是那個辦事員，他那在平時無疑總是油光光的頭髮，此刻則亂蓬蓬地披散在額前。
有兩個服務員和一個穿黑衣服的辦事員跑上樓來。
母親似乎感到茫然不解。這種心情也無可厚非，因為打從接到那封聲稱「行將面交畫家笹島所作的小姐畫像」的信時起，母親就下了決心要，打發女兒去京都。
「我想，馬上就會到。當即就打電話報過案了。」
「喂，喂。」
這是第一次明白無誤的解釋。
她真想說，全怪鈴木警部補多管閑事！幾次三番囑咐他不要一起去，可他竟然背信棄義九_九_藏_書。就因為他露面，對方才火冒三丈，避而不見了。不過，這種情況卻不便在電話上講。
「對！」有人隨聲附和。
賓館里依舊毫無聲息。
「勞駕，請讓一下。」
本人姓名，房間號碼，都沒有必要告訴別人，只需一句「掛錯了」，對方自應心領神會。
「可是，」她撒嬌地說，「我好像受著鈴木先生的監視一樣呀！彆扭得受不了。」
「原因是什麼？」
吉岡！
「東京的電話來了。」
久美子重又拿起電話，掛了東京，這樣一個人在屋裡說話，還真有趣呢！
「對方大概有所不便吧，一定是。」她息事寧人地說。
「嗯。打算坐明天上午的火車。」
「您如果有什麼吩咐，我讓人轉告好嗎？」
「準定是！」
東京的聲音消失了。
「醫生叫過了嗎？」隔壁的客人問。
她決定率先撂下聽筒。剛要由耳邊拿開，聽筒里卻又傳出了話聲。
「那就好。」節子對她說，「一個人，可夠清閑了吧？」
這也是鈴木警部補彙報的。
不過，旋即又響起來，腳步聲移向門口，服務員在敲門，門應聲而開。
「打攪您了！」
雖然，回東京以後，她可以盡情地講述。不過，畢竟還是將親身感受到的強烈印象，不失時機地立即講出來為好。
「謝謝姐姐。」
「東京。」
「啊，請等一下。」服務員板著面孔。
「哦。」
她感到很怪。賓館里的旅客正在酣睡之中，按理說不會有人肆無忌憚地在走廊奔跑的。但她分明聽到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人聲鼎沸，雖然聽不清話語，但確確實實發生了騷動。
彰一過得怎樣呢？該不會還在報社忙著吧？他說過，如果值夜班，就要熬到天亮時分。
她再次打開檯燈，由床上起來，穿上了拖鞋，但又不知所措。坐回椅子上，卻又安不下心來。
「啊。」
在她小時候，有一次鄰居家失了火，母親將她從睡夢中叫醒，讓她穿好衣服，以防萬一。她當時的恐懼不安，與此刻完全一樣。
「喂，喂。」
人往往在夢境與現實交織一起時醒來。此刻就是這樣！她確實夢見了汽車在馳騁，唯獨聲響是另一碼事，倒也真像是車胎爆裂的聲音。真實的聲音傳進了夢境！這是咋回事兒？難道是預先設想好了現實，又由夢幻虛構情節的嗎？
畢竟比母親年紀輕，節子並不總對那件事糾纏不休。
「……啊，京都咋樣？」
打完電話，她發覺還有件事兒忘記講了。今天去苔寺，印象十分強烈，急於立刻告訴母親，將那青苔之瑰麗，庭院之奇特，親口給母親描繪一番。未能如願，她感到幾分惋惜。
「這個，我們還不清楚。」
相隔不到一分鐘光景。耳旁又聽到了腳步聲。有人在樓內走動，腳步匆匆。接著，一個房間的門打開了。
「當真是手槍聲嗎？」
在昏暗的燈光下，人們圍聚在405號旁門前面，足有十二三人。差不多都是男客，身上都穿著賓館的睡衣。也有女旅客，同樣也都穿著睡衣。
「死了嗎？」
果然，鈴木警部補已將她失蹤的事兒告訴了家裡。
彷彿睡了好久，原來還這麼早。她正要去關檯燈，這當兒，遠處傳來一陣輕輕的響動。似乎是什麼東西落到地面的聲音，是一種發悶、低沉的聲音。
她試著走到了門邊，然而，還是沒有足夠勇氣去轉動鑰匙，打開房門。
「噢。還在京都嗎？你住在M賓館？」
「不用了。那末，回見。」
read.99csw.com「喂，喂。」
「沒什麼。」
久美子從旅行箱里取出幾本書來。她素有睡前看書的習慣。可是，還沒有看上二、三頁，就再也無法逐字逐句地看下去。連看書的心思都沒有了。
她感到茫然若失。
「晚安。」
「舅媽還有話說。那末，要多保重。」
久美子覺得拔腿就到走廊上去，有失穩重，就抓起了話筒。耳朵里只聽到「嘀」——、「嘀」——的佔線訊號，毫無疑問，別的旅客也都出於同樣的考慮，正向服務台打聽事態。
「我可沒那末精通。不過，要是和表妹一道，倒還真想去呢。妹妹，早點回家來吧。」
就在這時，大概也是聽到了這場騷動，正對面的房間也響起了開門聲。走廊盡頭處也有人走出來，大步流星地經過她住的房門前。
「……嗯。」
她鼓足勇氣，轉動了鑰匙，手握把手，將門打開一條細縫。一剎那，嘈雜聲便喧囂而入。
「嗯。」
「你不讓高聲喧嘩，可半夜三更響槍，大家理所當然要感到驚愕的。」
「嗯。因為惦記你嘛！」
她有點失望。
一旦聽到東京的聲音，她不由又想給母親打電話了。最初，不給母親打電話而給添田打，是出於怎樣一種心理呢？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了這一點。
「表妹！」
「哎喲，姐姐她……」
辦事員有點猶豫不決，耳語說：
「嗯。媽，您別擔心。我會平安無事地、帶著京都特產回到家裡的。祝您晚安！」
「噢？舉目無親，心裏就不膽怯？」
「不，不對。」
人們全都聽到了槍聲。旅客們喊喊喳喳在議論：
出事地點不與這條走廊相通，中間隔著電梯間，旁邊還有樓梯。她住的房間，從樓梯旁邊數，是第三間。嘈雜聲是由四層樓上傳來的。
她等得不耐煩了。如果自己不說話，對方將永遠不出聲息。
睡夢中聽到的該不會是手槍聲吧？這一想法使她恐懼不安。
她的心依然系在剛剛見到的村尾科長的背影上。不單單是看見一個背影，而且村尾還在服務台簽了化名。或許人當官之後，就會在某些場合，出於工作需要而隱瞞真名實姓吧。村尾帶著旅行箱。服務員在前面給他提著，箱上掛著一個圓形標籤。
她看看表，是一點十分。
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嚇了她一跳。她沒有馬上伸手去拿聽筒。已經到了這般時候，再說，也想不起在這座賓館里有誰會給自己來電話。由這兒往外面打電話，倒還沒有什麼，而一個不明底細的人打電話來呼喚她，可真夠嚇人的。
「那可太美啦。」她興高釆烈地說，「姐姐，您對古剎啦，大佛啦，那可是了如指掌的喲。我一定陪著姐姐去實地見識見識。」
本打算關掉的檯燈，她就讓它那麼亮著，只照亮枕邊。想看看書，可是，書上的鉛字卻不入眼。
405室房門緊閉，未透出一絲聲息。這反倒招來更多要看慘相的人們。
久美子又一次想要張口喊叫了。
她報出了報社的電話號碼。
她看到，汽車在滿是石塊的路面上賓士著。奇怪的是，一向平坦如鏡的公路，轉眼間竟成了滿是碎石的崎嶇之路。她想，唉呀，車胎要爆的呀！就在她要發出呼叫的當兒，耳邊發出一聲巨響。
這時，走廊里響起了腳步聲。聲音漸漸向她的房間靠近，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以上。
然而，聽筒里卻傳來了「噌」的一聲響，是掛斷電話時刺耳的金屬響聲。她這才放下了聽筒。心中怦怦直跳。她ｒeａｄ•９9cｓｗ•ｃoｍ心想，也許是掛錯電話了。可對方卻又沒有核對，真讓人費解。或者，對方是在等一個男性的回答，她接了，對方立即發現不對頭，就掛斷了，倘若如此，一言不發就掛斷電話，可夠不禮貌的。
「不，這倒沒什麼。你的心情，我也理解。」節子安慰她，「前些時，我也去了奈良嘛，下一次，和你一起痛痛快快地逛逛京都、奈良。」
住進隔壁的客人在做什麼呢？一牆之隔，卻聽不到什麼聲音。說不定已經上床休息了。
「喂，喂，」另一個男客人性急地問，「遭槍擊的人叫什麼呀？哎呀，說不定是我的熟人呢，真擔心。」
接電話的是母親。單憑這兩聲「喂喂」，就能明白母親那急不可待的心情。因為電話局告知是京都的電話，母親大概已經知道是女兒了。
「請問，您的房間是不是312室？」
「去旅遊不是主要目的吧？聽說，沒見到寫信人，是嗎？」
母親的聲音，換成了節子的聲音。
床上鋪著潔白的床單，檯燈在枕畔投下一片淡淡的光亮。
電話映入眼帘。
「咋回事呀？」有人叫住正要由走廊上快步走開的服務員問。
四樓的住客，幾乎全都來到了走廊上。各自站在住房門前觀望。一牆之隔的鄰室——404房間，房門半開，露出半邊女旅客的臉。另一側的鄰室——406號，則與出事的405室一樣，緊閉著房門。無疑住客也在房內屏息靜聽。
「這個房間的旅客中彈了，是吧？」
她正要放下聽筒，對方又說話了。
她準備著向對話者正面挑戰。
這一次，她迅速抓起聽筒，貼到耳邊。
「真不巧，添田君已經回家了。」接線員說。
隔壁傳來鑰匙在門鎖孔里轉動的聲音，似乎是晚到的客人進了房間。聽聲音是男的，當然聽不清說些什麼。
「逃之夭夭了？」
一張張面孔上都流露出不安和好奇。
「我錯了。」
她匆匆關掉檯燈，力圖儘快入睡。
「他倒沒說什麼。你突然從旅館里失蹤了，鬧得雞犬不寧。究竟是怎麼回事？」
完全放好聽筒之後，她將肩膀縮進毛毯裏面。
電話鈴聲又一次響起。
電話鈴突地又響起來，是第二次了。
「我回東京后，去找鈴木先生賠禮道歉唄。」
「唉，不是一開始都講好了才去的嘛。你就那末撂下人家，甩手走開，可不好呀。」
「喂，喂。」
她向表姐道歉，這也是想通過表姐向姐夫蘆村亮一道歉。
由這種情況推測，對方多半弄不準要找的房間號碼。第—次撥通后，所以會很快弄清撥錯了，大概是因為對方對號碼沒有把握。然而，無疑又不肯就此作罷，才又撥了一次312號。她這樣思考著。
久美子一聽此話，神色大變。
「我只不過想一個人看看京都。讓一個警察監視著，心情受到壓抑，就不會有身在京都的感覺。難得來一趟嘛，我就想體味一下一個人旅遊的樂趣。」
「哪裡人？」
表姐的話語中，暗含著對她甩開鈴木警部補的責備。讓警部補保鏢，就是她丈夫給出的高招嘛。
「中彈者是誰，男客還是女客？」
並不是夢中的聲音。醒來以後，的的確確聲猶在耳，並非作夢。由於關著燈，所以儘管睜開雙眼，房間里依然一團漆黑。
「喂，喂。」
她想，既然這樣，傍晚時真該接受那法國夫婦倆的邀請，邊吃邊海闊天空地談上一番。飯菜也不會像自己一個人吃的那麼單調乏味，說不定會是一次令人愉快的晚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