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怪不得剛才原澤先生說，錄下了很有意思的聲音。」

「夜鶯啼叫中……果然不錯，換一個字，味道就濃得多。」

加上福地嘉六，一共六個人，走向草地，準備把昨天放置的聚音器拿下來。寒冷的晨風吹掉了人們的睡意。草上的露水一直濡濕到襪子的上部。

竊竊私語中貓頭鷹接連啼叫深沉如鼓聲

進藤在旁邊插嘴。

拒絕通名姓竹笠低垂半遮面任守卒猜疑

他也開了一句玩笑，慈悲心鳥、貓頭鷹和畫眉叫聲交替不斷。從這時起，直到天亮，都是夜間的鳥的世界了。

昏沉沉夜空籠罩著千壑萬山晦暗如潑墨

原澤呷了一口威士忌。

攀在樹上的原澤，把錄音器遞下來，交到伸出雙手的妻我和越水的手裡，同時說道：

原澤寫下這一句俳句，由近藤朗讀出來，跟著，原澤解釋道：

富亭（妻我）

「根據野鳥『歲時記』這本書，畫眉鳥的叫聲就同剛才我們聽到的一樣，陰陰慘慘，所以，古時候稱它為鵺鳥：據說，這種鳥一開口，就要死人，這是很不吉祥的迷信。聽說，這是九州一帶的傳說，妻我前輩多年住在九州，不知道聽見過沒有。」說著，眼望妻我。妻我卻連連搖頭，說道：「從來沒有聽說過。」

菊舍（原澤）

夜深人靜時雜草叢生群鶯飛低聲傳人語

敏生（進藤）

「可是，我們的錄音很有得意之作呢？……社長先生，我reaｄ.９9ｃｓw•ｃom們錄下了很有意思的聲音。」

「也許是下榻在旅館的客人，到附近來散步。」

原澤望著窗外說道。今天早晨駛來的汽車不是的士，而是福地嘉六的公司的白牌汽車。

「我說的就是這件事，社長先生。只是聲音很小，講話的內容，無法分辨出來；不過大家都很注意。那時候，正有貓頭鷹啼叫，更顯得情意纏綿了。」

福地嘉六在談他的兒子，吩咐司機幫手整理東西。

「真怪啊。那麼晚的時間，還出來散步，也許是另外的別墅裏面的人。」

火車的聲音在白霧中轟隆駛過。淺間山的頂峰和白煙上，照射著淡淡的陽光。

山間美庭院星星散散小茅店空寂無人住

「總而言之，書本上是這樣說的。我這一句，打算表現的是縱情的女人，在那一瞬間的歡喜中，不理人世間還會有什麼非難，情願一同死去。」

原澤做完了工作，從樹枝上一步一步下降：

「那麼，等一下聽聽錄音帶，高興高興。好，現在收拾東西回去吧。」

下降到地面，掏出手絹擦乾被露水沾濕的手。

「哎呀，原來如此。你們真是熱心。我對於俳句可是一竅不通，不過，照我想，一邊聽野鳥的叫聲，一邊有這樣的趣味，一定是非常愉快。」

「非常愉快的，還是居然聽到了男女情話。雖然聽不清，可是原澤生出了許多想像，九_九_藏_書弄得聯句都很特別，接不下去了。」

「那也好。而且，這樣的俳句。一直聯下去，也不會有好句子。」

「今天早晨，不是令郎開車？」

說著，福地嘉六也向前眺望。

「昨天晚上錄音，有些雜聲。」

菊舍（原澤）

進藤在這一俳句後面，連接下去。

「可惜了，三點鐘就睡，時間太早。天亮的時候，群鳥齊鳴，你們竟然沒有聽見吧！」

這是妻我的話，這時，進藤打了一個大噴嚏。

原澤的面色有些為難。

「口風如不穩真情實話全托出天機盡泄露。」

富亭（妻我）

越水低聲說道。

妻我鄭重其事地望著大家。

「值此一瞬間畫眉鳥曳聲高叫不如同死去」。

「可是，很奇怪。其他的別墅里，還沒有人來啊！」他自言自語。

伍重（越水）

高原的士公司社長福地嘉六對在別墅過夜的四個人說，大家大概相當疲倦，不如到舍下去吃早餐，一邊聽，一邊由他講解錄音帶播放出來的野鳥的叫聲。

「可是，談話聲曾經一度中斷，過了半天才重新開始。這倒讓人很焦急。尤其原澤急得差點跳腳。」

第二天早晨，四個人還在大睡，大門口已經有人敲門，是福地嘉六。

以妻我為首的四個人，向福地表示謝意。大家都因為睡眠不足和疲勞，感到周身無力。錄了音的錄音帶一共五卷。

陣陣杜鵑鳥曳帶黃昏的殘光掠過了九_九_藏_書長空

「那傢伙貪睡早覺，這時候是起不來的。」

進藤於是扯起腔調唱讀出來。

口風如不穩真情實話全托出天機盡泄露

其餘三人聽見聲音也都起身，他望著三人笑道。

「講話的地方，比我們企圖收集鳥叫的地方，要低得多。我們的聚音器掛在樹上，這一對情侶在的地方，大概是在那附近。」

「錄下了什麼？」

說時，指向二百米正前方。那裡是落葉松和樅樹的樹林。

值此一瞬間畫眉鳥曳聲高叫不如同死去

富亭（妻我）

福地嘉六心裏本來認為，既然是聽野鳥的叫聲，就應該專心致志，心無旁騖；不過，他還是客套一番，這樣說道。

敏生（進藤）

「大家似乎都受了剛才那對情侶的講話聲的影響！」

「很對不起，過去已經有人寫過這樣的俳句。橋本多佳子早有同樣的一句，也是寫女人，也是鳥叫，也說願死！」

「聽，慈悲心鳥叫了。」

越水站在福地嘉六的身邊，邊笑邊說。

正說到這裏，妻我突然插嘴對原澤說道：

「剛才那兩個人，現在不知走到哪裡去了？」

「他們的親密的聲音，從聚音器里不斷傳過來，可真惹人心煩。而且，我們這邊，四個人都是男子漢，枯守一晚。」

來者是何人木圓殿深夜之中竟嗽咳連聲

蜷縮在被窩中的四個人之中，原澤起身，開門迎接福地嘉六進來。

汽車駛到福地嘉六的家，大約要十分鐘hｔｔpｓ://ｒｅad•９９csｗ.cｏｍ，可是清晨的公路上，既無車輛，又無行人，只用七分鐘就駛到大門。

越水望著進藤說道：

他不禁苦笑。

越水笑道。進藤在旁擦鼻涕。

福地嘉六轉身問他。

「哎呀，糟糕。你真不愧是老行尊，一說就說了出來。」

「諸位，昨天晚上都累了吧！」

「昨天晚上，我們聯句。」旁邊的妻我對福地嘉六說道。「單是整夜守候鳥叫，恐怕煩悶，所以聯句，原澤還特為回到府上去取書。」

「講話的聲音是有的，而且是喁喁情話。那時候，又正好有鳥叫，所以沒有停止錄音，把情話也錄下來了。」

進藤也表示同感。

「既然如此，不如把氣氛換一換，聯句就到此處為止吧。」他提出方案。

進藤聽到這裏，仰頭說道：

菊舍（原澤）

這一次，還是由年輕的原澤爬上樹去，把掛在樹枝上的聚音器拿下。

「聯句大部分都不錯。你把已經寫出來的俳句，從頭到底念一遍給大家聽聽，怎麼樣？」

敏生（進藤）

「今天晚上的聯句，可有些特別呢！」

伍重（越水）

原澤還在自贊。

本來一向是年輕的原澤給大家服務，但因已有幾分醉意，就由進藤代替。他把暖水壺的熱水，連同紅茶，一一倒在四個茶碗里。

一直專心靜聽的越水說道：

「哎呀，錄音帶還擺在上面。」福地嘉六望著錄音機。

夜鶯啼叫后喁喁細語談情話句句如謎星

福地嘉六催促。

https://read.99csw.com越水說道。

「一直到今天早晨三點鐘才睡。」原澤答道。

「現在不說，將來給你聽的時候，你大概就明白了。」

福地嘉六說完，又側著頭想道：

原澤不理他的回答，一直說下去：

「這就很凄慘了。」

靜悄悄私語在森天萬木之中深夜的原野

深夜森林下情侶心弦連震蕩同度此良宵

「到了這時候，再聽這種鳥叫。才感到神清氣爽。」妻我說道。

「那個地方，既沒有別墅，也沒有其他的房屋。晚上非常寂靜，他們倒是真會尋找地方。」

越水說完，又問大家願不願意喝茶。其餘三個人，也沒有說什麼，都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寫完之後，原澤綳起臉說道：

「喂，原澤。剛才你那句俳句實在拔群，不過，還有一兩個字可以改動。你說：『夜鶯啼叫后喁喁細語談情話句句如謎星』，如果改為『夜鶯啼叫中』，要更恰當一些。」

大家七手八腳，有的抱聚音器，有的把電線纏好，回到別墅，又把昨晚帶來的東西整理清楚，全部裝到汽車裡。

「不，不會。從旅館到這裏，還有很大一段距離呢。距離最近的是川島旅館，就是從川島旅館到這裏，也相當的遠。而且，不到這裏來，一樣可以談情說愛的地方，還多得很！」

突然間，畫眉的啼叫聲，劃破了夜空。

伍重（越水）

「噢，一定有講話聲或狗叫聲。」

「不過，我是有感於眼前的情形，有了靈感。才寫出這一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