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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攝政王爺 6.攝政王

四、攝政王爺

6.攝政王

這是一句大廢話,多爾袞當然該來,問題是他為什麼沒來?眾臣面面相覷,都在猜測。直到此時,人們才發現,不但多爾袞沒來,就連他的兩個兄弟也沒來。
「恭迎聖駕。」
豪格一見,不由掙脫揪扭,一下跪倒在代善面前,說:「二伯救我!」
代善說著,自己已是淚眼婆娑了,代善一掉淚,皇帝也跟著掉淚,這一來,多爾袞不由也想到了皇太極,那個雖篡奪了他的皇位,卻是可以原諒的親哥哥,他的眼眶也濕潤了。
「十四弟,這樣吧,你信哥哥這一回,削去這小子所有封號,罰他一萬兩白銀;兩黃旗是天子親軍,也不能再交他統帶,但留他一命,將他圈禁起來,永不敘用,眼下軍務方急,我建議皇上封你一人為攝政王,軍國大事,以你一人意見為準,這樣再無人礙手礙腳,背後搗鬼,你可放心吧!」
「大操改期,眾臣隨聖駕同去睿親王府探視。」
代善見多爾袞提到了父兄,不由心中一動,於是,他改用告誡的口氣說:「十四弟,你畢竟是長輩,豪格是晚輩,晚輩有錯,要打、要罵、要殺都可由你,眼下你要認真,要治豪格以謀反罪,那該死的可不是豪格一人,而是滿門抄斬,他那一家子可是你的親哥哥、大行皇帝的一支親骨肉啊,大行皇帝屍骨未寒,你難道要讓大行皇帝在地下哭泣?」
福臨一聽,不由害怕,他緊緊地倚在代善懷中,說:「為什麼要去殺人呢,不殺不好嗎?」
「議政王可好?」
代善說:「皇上想得太天真了,那哪能成事呢,再說,又由誰去把這些人都召攏來呢?誰又會相信你說的呢?」
說著,轉向多爾袞,遲疑半晌,才說:「十四弟,我的好兄弟,你是議政王,要殺豪格,可要殺得叫人心服口服啊。」
「豪格要殺你?」代善驚問,同時,他想起豪格在東校場不同尋常的問話。
代善不由瞪了濟爾哈朗一眼,他不意這個平日與豪格挺親近的人,在這個時候,竟然也來踩沉船、添亂子。他雖不怕濟爾哈朗撂擔子——他斷定濟爾哈朗只是擺樣子,其實捨不得到手的位置,卻怕多爾袞下逼腳棋,國喪之後,政局剛剛安定,眼看就要大舉兵伐中原,以多爾袞之才,足當大任,這是他人替代不了的。代善不止一次想過,豪格志大才疏,不孚眾望,要爭位,根本不是多爾袞的對手,原以為他會知難而退,不料今天竟動手了,眼下多爾袞已穩穩佔著理兒,這口氣,已是有他無我、勢不兩立了,代善不由為難,他只好苦口婆心地勸道:
「二伯,為什麼要練兵呢?」
代善猛地一腳,將豪格踹倒,又指著他的鼻尖大罵道:「不知死九_九_藏_書活的畜牲,你該死!」
接著,代善問起多爾袞,皇帝也跟著問起多爾袞,濟爾哈朗沒有理睬代善,卻走近一步,向皇帝大聲奏道:
「有旨。」
「快快拿下刺客!」
伯侄就這麼說著,不覺已到閱兵場。只見廣場上已旗幟鮮明,人山人海,閱兵台下,黑壓壓跪了一大片文武大臣,由濟爾哈朗領頭,齊聲唱道:
濟爾哈朗看在眼中,立刻轉彎,乘機說:「這麼吧,他雖有罪,但惡行早已暴露,沒有造成後果,這是天意,那麼,削去他的兵權,廢為庶人,也就可以了,不然,只怕會讓外人說我們骨肉相殘。」
代善先代皇帝傳諭:「眾卿平身。」
多爾袞這才無話可說,客氣了幾句,便也不再推讓了。
第二天朝會,所有王公大臣齊集一堂。眾人已隱隱約約聽到一些風聲了,正聚在一起議論,就在這時,代善突然宣旨:揚善圖謀不軌,立即處斬;豪格知情不舉,且背地辱罵左右議政王,著削去封號,永遠圈禁。接著,代善又宣布一道旨意:伐明在即,大事方殷,為政令統一,和碩睿親王多爾袞宜封為攝政王,暫攝國政。
多爾袞卻仍虎著臉,瞥了代善一眼說:「哼,豪格敢以下犯上,外人就不看笑話?豪格為什麼敢這樣干,就因為他手上掌握了兩黃旗人馬,就因我名為議政王,其實卻枉擔虛名,朝堂上有人與我掣肘,背後有人為豪格撐腰,才導致今天這後果!」
多爾袞在出師前,定在大校場閱兵,幾天前,這裏靠山搭起了一座大台,三面圍著黃色帷幄,一面向著空曠的草場,上面有搭手的扶欄,中間擺了御座,因皇上將要親臨,所以,這天一大早,就有先期到達的宮廷侍衛,在這裏布置警戒,一個個刀出鞘,箭上弦,很是森嚴。
代善從內心裡喜歡這個侄子皇上,於是恭恭敬敬地回答說:「因為要打仗,所以非練兵不可,兵不練是打不好仗的。」
代善說:「可眼下天下還沒有平定啊,等到那天,皇上將天下平定了,於是就刀槍歸庫,馬放南山,那時就誰也不能殺誰了。」
一行人匆忙趕來,在睿親王府門前下了轎馬。只見大門口仍一如既往,似乎什麼事也沒發生。禮王揮手讓眾人止步,自己和鄭親王陪皇帝先進去探視,眾臣只好一齊候在大廳里。過了許久,不見動靜,眾人都有些耐不住了,豪格更是焦燥,他一個勁地在廳中踱著方步,半晌,又對著內堂,不知是指禮王,還是指鄭王,只說:
多爾袞冷笑說:「我的好二哥,這個時候說這個話有什麼用?小弟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信讒言,損骨肉,可是小弟乾的事嗎?可局勢九*九*藏*書明擺著,我若心慈手軟,不處分豪格,局面就要不可收拾了,連我議政王也敢殺,他就連皇上也敢殺。到時大清內部大動干戈,本土不保,父皇、大行皇帝創下的基業毀於一旦,到時你我有何面目,見地下的父兄!」
福臨說:「打仗與行圍是一回事嗎?」
「有道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他謀刺的是議政王呢?不斬豪格,我這議政王也不幹了。」
代善說:「打仗是打敵人,行圍是打野獸,雖都是打打殺殺,可對象不一樣。」
多爾袞冷笑著說:「不可能,那麼,這一切都是我捏造的?老兄,豪格是對二王議政不滿,他今天可殺我,說不定明天就要殺你!」
辰牌時分,順治帝福臨乘車從宮中出發了,陪他一同坐在御輦中的,是他的親伯父、和碩禮親王代善,御駕的前後左右,是皇帝的全套鹵部儀仗,以及全副武裝的御林軍。才六歲的福臨聽說是去看操便很興奮,在車中,他一個勁地問他的二伯父,說:
福臨說:「你打敵人時,敵人打你嗎,他也有刀槍嗎?」
「這不大可能吧?」
由二王議政,到一王攝政,「議」與「攝」,雖只一字之差,可意義卻是非同尋常——「議」還有待「決」,而「攝」則無須這個過程了。皇太極才死不到半年,這可是政局的一大變動,眾臣震驚之餘,卻沒有一人跳出來說半個不字。
一句話未完,提刀等在階下的多鐸,立刻響亮地答了一聲道:「是!」
代善這是明顯地偏袒豪格。多爾袞不由大聲說:「二哥,我這個議政王可是大家公推的,連你也點了頭的,豪格要殺我,不是沖這點來的嗎?眼下他要殺我,你卻袒護他,你眼中沒有我這議政王,可也沒有國法家法啊!既然如此,我這議政王乾著又有什麼意思,我何苦啊?今天當著皇上的面,我把話說了,這議政王我不幹了。」
代善此時心情痛苦極了。豪格竟敢作出這種骨肉相殘的蠢事,手段是如此毒辣,又如此不留餘地,這讓他說什麼好呢?他明白,多爾袞是一定要置豪格於死地的。再說,豪格這樣做,無論國法家法,就是滿門抄斬,別人也無話可說。但是,他可是自己的親侄子啊!
反應最快的,是緊跟在濟爾哈朗身後的豪格,他連連問道:「多爾袞,不,議政王可被刺著啦?」
福臨說:「由朕來召集,你們不是說,朕是皇帝,天下人都得聽朕的嗎?那朕就宣布,從現在起,誰也不準殺誰。」
「啟稟皇上,多爾袞該來了。」
那個派去向皇上送信的侍衛,是議政王交代好了的,不能說議政王死了,說死了八旗軍會亂套;也不能說議政王https://read•99csw•com安全無恙,那樣說勢必驚走豪格,或逼反豪格,而模稜兩可是最好的辦法。
眾臣不由一齊跪了下來,豪格也不由自主地雙腿一軟,直直地跪了下來。小太監走上前,突然指著豪格和揚善大聲道:
濟爾哈朗為豪格的事,出了不少力,到頭來卻沒有得到豪格一句好話,所以,他對豪格也沒有好看法。此番干這等大事,事前竟沒有向他透半點風,濟爾哈朗更加生氣,乘機說:
代善說:「當然有,敵人也很厲害的,他們也有刀槍,弄不好,敵人也可殺你。」
轎車兩邊沒有護衛,跟在後面的護衛衝上去時,便被這幾個同夥敵住了,衝到轎車邊的大漢向轎中一刀揮去,竟把車頂砍開,杏黃色的車簾被卷到了天上,第二刀便砍進了車內,眾人一下嚇呆了,都以為議政王完了。
瀋陽東門外有一片開闊地,廣袤若十數里,綠草悠悠,一望無際,直到渾河邊,這以前這裡是明軍的大校場,明軍敗於薩爾滸之後,努爾哈赤佔領了瀋陽,乃改瀋陽為盛京,這裏仍是八旗兵跑馬射箭的場所,能擺開數萬人馬。
不料這時的大漢也呆了——原來這是一輛空車,裏面除了一段木頭,卻無一人,這時,只見後面幾騎飛奔而來,為首一人,正是議政王多爾袞,他一身重鎧,手持佩劍,向眾人大喝道:
當代善、濟爾哈朗擁著福臨走進多爾袞的卧室時,不想多爾袞好好的,身上沒有半點傷痕,且跪伏在門口接駕。代善和濟爾哈朗不由大吃一驚,就連六歲的皇上,也有些莫明其妙,代善正要發問,多爾袞卻搶了先,他將一張供狀遞過來,口中問的是皇上,眼睛卻是望著二王。
於是,眾人一齊隨皇帝去睿親王府。
多爾袞起了個大早,盥洗畢,用過早點,便在奴才的服侍下,穿戴完畢,匆匆出發,他乘坐的是一輛豪華的后檔轎車,前後左右全是身著重鎧的護衛。不想走到東大橋邊,果見兩邊茅封草長,橋面太窄,只能容一部車走過。於是,兩邊的侍衛只能跟在車后,不想上得橋來,剛走了不幾步,突見草中湧出好幾個人,一個個手持長刀,直往議政王乘坐的后檔轎車衝來,其中一個大漢動作最快,他幾步便衝到了轎車邊,手持一把百十斤重的大刀,舉刀便砍。
多爾袞只好將過程說了一遍,且讓他們看到了一群被抓的刺客,以及他們的兇器。濟爾哈朗嚇了一跳,說:
「真是越老越不會辦事,只說是死是活,先讓人出來報個信也是好的嘛!」
福臨說:「那,我們大家都坐下來,宣布誰也不準殺誰不就成了嗎?」
眾人不由愕然,一個個呆若木雞;豪格情知不妙,便九九藏書要伺機開溜。不想就在這時,只見常跟在皇帝身邊的一個小太監走了出來,大聲叫道:
這是為什麼?
眾人這才一下省悟過來,於是一齊湧上前,堵住了這頭,這裏幾個刺客早已瞄好了退路,於是一邊抵擋,一邊往大橋那頭跑。不想就在這時,只見豫王多鐸帶著一隊人馬從那頭衝上橋來,兩起人馬齊上,把這幾個刺客堵在橋上,一個也跑不脫。
「十四弟,你別說氣話了,他人尤可,你這議政王卻是誰也替代不了的。任何人要更改,二哥我決不會答應,你的一班晚輩子侄也不會答應,二哥手下的正紅旗、鑲紅旗也不會答應。」
豪格果然上當,送上門來讓人抓,也不能說豪格蠢笨——他下了老本,誰不想要個結果?眼下結果出來了,可難壞了代善。
「請問皇上,豪格派出刺客殺臣,這是什麼罪?」
多爾袞別過臉不望濟爾哈朗,卻對著一直沉默不語的代善說:「二哥,這可是在國喪期間,豪格就敢動這個心思,那我還敢出門?這個隱患不除,國家還想安寧?」
轉身就要去執行,代善忙叫道:「慢。」
多爾袞一怔,立刻揚著手中的供狀道:「難道這是我偽造的?立刻可以傳齊一干人犯,當堂對質。」
代善瞪了豪格一眼。他似乎從這個大侄子不同尋常的口氣中,察覺到了什麼,可他此刻顧不得這些了,只向侍衛問道:
眾人都不說話,但一個個交頭接耳,分明是在猜測。突然,不知是誰留神,竟發現他們所在的這個大廳,竟被多鐸和阿濟格指揮的大隊正白旗的士兵包圍了——門前、窗下,外面的走廊里,都是全副武裝的士兵,一個個刀出鞘,箭上弦,如臨大敵,多鐸和阿濟格則一重身鎧,手按佩劍,虎視眈眈地盯著大廳。
濟爾哈朗望望多爾袞,又望望代善,把後面的話咽了下去。
代善說:「可以說是一回事,但又不是一回事。」
眾御前大臣皆大吃一驚,廣場上更是掀起了一陣低沉的雷鳴,齊聲道:「啊!」
代善說:「皇上真是仁厚之君,可要坐穩天下,不殺人是不行的,在這個世界上,咱們不殺他,他便要殺咱們。」
代善嘴唇顫抖著,哆哆嗦嗦好半天才說:「豪格這小子是發瘋了,殺人償命,國有常刑,主使謀刺議政王,更是罪加一等,自然是殺無赦——」
侍衛從容地說:「刺客埋伏在東大橋邊的草叢中,突然衝出,揮刀砍向睿王爺,睿王爺被砍中肩膀,這時,我們都上來了,把這個傢伙亂刀砍死了,可草叢中還有幾個,卻乘機逃走了。」
濟爾哈朗臉都嚇白了,囁嚅了半天,說:「不,不,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這,這個小子太不知輕重了,這可是謀read.99csw•com反啊,謀反可是死,死——」
豪格和揚善一聽,跳了起來,正要抽刀反抗,可左右一下湧出了許多武士,他們一齊衝上來,只幾下就將二人制服。這時,只見二門一下打開,幾個人同時出現在眾臣眼前,他們是面露驚恐的皇帝、緊緊扳著臉的代善,和灰頭土臉的濟爾哈朗,最後才是笑逐顏開的多爾袞。
代善說:「這倒不必,十四弟,人家會說,重刑之下,何求不得?」
濟爾哈朗一聽,雖老大不願意,但處在這種形勢下,也只好跟著說:「對,就是這樣,由你一人主政。」
攝政王者,代天攝政也,雖不享有天子之名,卻已是享有天子之實了。豪格一案,多爾袞清楚,該適可而止了——眼下就殺豪格,確實要招人閑話。再說,豪格暫時不死,自己卻有的是機會整治他,難得的是這攝政王的名號,這已是乞漿得酒了。
濟爾哈朗卻仍沒有省過神,他瞪著一雙困惑的眼睛,不知多爾袞葫蘆里賣在什麼葯。
「皇上,不好啦,有人謀刺議政王!」
福臨說:「怎麼這樣說呢?」
就在這時,只見大道上塵土飛揚,一匹快馬急馳而來,馬上的騎手是多爾袞的一名侍衛,他一路打馬飛奔,直到離御前一箭之地才滾鞍下馬,幾步跑近,俯伏于地,大聲奏道:
代善見多爾袞口氣略有鬆動,不由稍稍放了心。此番豪格犯下謀逆大案,罪是肯定要治的,但只要不是滿門抄斬,他這個家長便也可對長眠地下的皇太極有所交代了,於是說:
其實,豪格看神獒並未看走眼,多鐸將他吊在樑上用浸過水的皮鞭抽,那只是小菜一碟;阿濟格將他架在烤全牛的鐵架子上用炭火烤,他竟毫無一言,真不愧是一條響錚錚的鐵漢。可是,人總是良莠不齊——豪格派出跟他的人,竟有兩人受不住酷刑,才吊起來便嘔屎一樣地全招了,不過,就是沒有他們的口供,豪格也脫不了干係:誰不知這神獒是肅親王府的護院?
代善掀開車簾,先向四周望去,只見廣場上,正黃、鑲黃,正紅,鑲紅、正藍、鑲藍、正白、鑲白,八支大軍,滿滿地佔據了整個廣場,刀槍林立,精神抖擻,顯得十分威武,且數萬人馬,竟然寂然無聲,只聽得獵獵旌旗,在迎風擺動的嘩嘩聲。
代善一邊抱著皇帝下車登台,一邊由遠及近,向四下張望,漸漸看到身邊來了——怎麼只見鄭親王濟爾哈朗,沒見睿親王多爾袞呢,他是主角,他不來,這台戲怎麼唱?
眾人一聽,不由七嘴八舌地亂問。這個侍衛一時不知回答哪個好,但把眼來望二王,鄭親王已慌了手腳,還是禮王算能沉住氣,他掃視眾大臣一眼,說:
「皇上口諭,將亂臣豪格、揚善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