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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攝政王爺 2.從頭做起

十四、攝政王爺

2.從頭做起

多爾袞想,這以前自己態度堅決,不知怎麼時間一長,竟有些猶豫起來。今天,看人挑擔不費力的二哥代善,竟當著兩位太后又重提此事,這可不是他一人之見,而是代表了愛新覺羅氏家族,若不剃,不要說自己在皇族中難以交代,就是全體滿人,也必認他為愛新覺羅氏的不肖子孫,不要說他們可能群起而攻之,就是自己百年之後,又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但這能是長久之計嗎?
皇帝諾諾連聲,不敢還嘴。一邊的濟爾哈朗停了半晌,嘴囁嚅了半天,悻悻地自我解嘲:
……陛下平定中國,萬事鼎新。而衣冠束髮之制,獨存漢舊。此乃陛下從中國,非中國從陛下也。
此言一出,莫說濟爾哈朗,就是代善也啞口無言了,孝端太后見狀,趕緊打圓場,她望了兩位王爺一眼,說:
先是吳縣生員陸世鑰等揭竿而起,以太湖為據點抗拒清兵;前明職方主事吳易、舉人孫兆奎等起義兵于吳江的長白盪;接著,南明巡撫田仰等起義兵于崇明;明宗室朱議瀝、中書舍人盧象觀等,擁兵偷襲南京;嘉興等地義軍蜂起,更是一下就聚集了三萬餘人,他們雖多打著光復明室的旗號,但中間大多為平民,這以前老老實實,純是對剃髮令不滿揭竿而起。
此番豪格平定山東,得勝回朝時,帶回一個活寶,這就是孫之獬。孫之獬本是天啟年間中的進士,后因丁憂回到淄博老家。此番山東之亂,各路民軍蜂起,這個孫之獬乃毀家紓難——成立民團,呼應王師,協助豪格剿賊。因他是本地人,對情形相當了解,所以,幫了豪格的大忙,豪格於是在奏報時,將他大大地誇了一番,於是,有旨令孫之獬赴部引見。
臣子中,先是原任陝西河西道孔聞鏢上疏,說他們孔家服制,三千年未改,請准蓄髮,以復先世衣冠。
本來,清兵下江南時,江陰的明朝官員都已棄官而走,只需派個官去,江陰便無事了,及聞剃髮令下,人民自發佔領縣城,共推前任典史閻應元為首,發倉廩、制兵器,編練隊伍,準備與前來強迫剃髮的清兵作戰。消息傳出后,四鄉的農民連農事也不顧了,紛紛自帶兵器與糧食前來,加入戰鬥,小小的江陰城,一下聚集了二十萬人,閻應元選練精壯六萬餘人,上城防守,誓死抗擊清兵。
發如韭,剪復生;頭如雞,割復鳴。這不是元末農民起義時的民謠嗎?江南的人民從元韃子一下就想到了滿韃子,從「留頭不留髮」上,馬上就想到了這首民謠,膽量一下就來了,於是,紛紛操起了武器。
想到此,多爾袞不由有氣,忙大聲說:「不錯,先帝確有此說,不過,當時的國,僅限於關外,當時的民,也只有滿人,如果我們仍只把眼睛瞅在關外那一小塊地方,那一小撮人,自然只學滿文就夠了;可是,眼下皇上已走出東北了,即將統治普天之下的億兆臣民了,其規模,十倍、百倍于當初,漢人有五千年歷史,漢語博大精深,這可不是蒙古之字合滿族之音,再加十二字頭的新滿文可比擬的,難道你們想讓皇上在漢人面前成為一個聾子、瞎子,由漢人蒙哄嗎?」
多爾袞不由瞪了濟爾哈朗一眼說:「書要是都好記,點個狀元也就算不得一九-九-藏-書回事了。開漢學,習四書五經,這可不是小弟一時心血來潮,而是太祖爺定下的規矩,作皇帝的不讀好書,學好本事,將來怎麼君臨天下?就說馮銓罰學生,可也只罰伴讀的,罰不到福臨的頭上。」
他原是明朝的兵部侍郎,自然官複原職,那天一大早,孫之獬興沖沖地來上朝,他在山東時,為表示自己是大清順民,早把那頭髮像吳三桂那樣作了處理,到了朝房,他照例是在兵部值房等候,可眼下值房分成了兩間,滿臣進滿臣一間,漢臣進漢臣一間,他先是去漢臣那間,那裡熟人多,話語通,不想這一進去,立刻被趕了出來,原因是他已剃髮,既然剃了發,自然要與剃了發的去打堆;他於是便去滿人那間,不想又被趕了出來,原因是你雖剃了發,畢竟還是漢人。弄得他無所適從,就是後來上朝,也發現,這朝堂上的格局也與明朝不一樣,明朝時,是文官一排,武官一排;這裏雖然也分文武,但還分滿漢,滿人站右邊,漢人站左邊,他站在中間,左右都難逢源。下朝之後,不但深感羞愧,且越想越不通,便提筆上了這道奏疏,提出要全民剃髮,全換上滿族服飾,奏疏中,竟然有這樣的句子:
多鐸坐鎮南京城,聞報慌了手腳,此時浙江、福建等大片地方尚未平定,到處需大兵鎮攝,他只好放下這頭,先趕緊調兵平定這些肘腑之患。但此時的江南,一夜之間,無處不反,像是約好了似的,就是一些已佔領的州縣也復叛,一些已在接洽迎降的州縣也立刻拒降,多鐸防不勝防,殺不勝殺,而最讓他頭痛的是江陰之叛。
多爾袞這是又一次聽到「下不為例」了,他本想藉此好好地說代善幾句,但話到嘴邊又咽下了,臉卻仍板著,十分威嚴,濟爾哈朗不知趣,還想打抱不平,他說:
姓孔的是「聖裔」,你多爾袞既然崇孔,大概于孔子後裔總要網開一面,理由也很充分,家祭時,祭祀者總要是本來面目,束髮而冠,不然,受祭的祖宗會不認得後代。
這一來,就是孝端太后也有些坐不住了,趕緊認錯說:「十四弟抓得嚴是對的,這事只怪我。」
……自今布告之後,京城內外限旬日,直隸各省地方,自部文到日,亦限旬日,盡令剃髮,遵依者,為我國之民;遲疑者,同逆命之寇,必置重罪。若規避惜發,巧詞爭辯,決不輕貸。若有復為此事瀆進章奏,欲將朕已定地方人民仍存明制,不隨本朝者,殺無赦。其衣帽裝束許從容更易,悉從本朝制度,不得違異。
多爾袞去請安,自然先去仁聖太后(孝端)住的慈慶宮。
「好了好了,快告訴十四叔,下不為例。」
眼下,代善與濟爾哈朗正跟兩個嫂嫂講一些瑣事,既為兩宮太后解悶,也算自己消遣。濟爾哈朗說起他那小孫子已入太學讀書,因先生要他練毛筆字,所以每次回家,手上、臉上到處是墨跡;代善則說起他府中一個叫八娃子的奴才,過去在東北沒有吃過有餡的饅頭,到了北京后,吃到裏面有肉的饅頭覺得很新鮮,更不知饅頭還有甜的。一天他拿到一個熱糖包子,一口咬開,裏面的糖汁一下就流到了他的手肘上,他去舔手肘,那隻仍抓著糖包子的九九藏書手便伸到了腦後,結果包子里的糖汁又流到了背上,把他的背也燙傷了,所以,眼下他府中出了個笑話,叫作:八娃子,吃包子,一下燙著尻溝子。
所以,剃髮令一下,江南百姓,無不驚駭,就連膽小怕事的人,似乎也於一夜之間,明白何所謂「亡國滅種」了。可此時地方官卻令地保傳鑼,向人們宣示聖諭:十日之內,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接著,城門邊、十字街口便出現了一隊人馬,前面是一副剃頭擔子,一頭挑著座椅和剃頭工具,一頭挑著洗頭水,而裝水的這頭,便樹了一面旗杆,上面則掛著抗拒剃髮令的人的頭;緊跟其後的,便是一隊手持大令執法的兵,看見誰逮誰,逮住就按在椅上剃髮,堅持不剃者,立刻砍頭。
「當然,皇上的學習是不能鬆懈,不過,滿漢之防也不能鬆動,這是太祖爺立的規矩,既然讓我也來議政,我便仍要就此事多議議。」
可多爾袞卻半點也不肯給面子,竟喊著皇帝的名字說:「福臨,小孩子家,可不能這麼嬌嫩,要知道,我們愛新覺羅氏本是生長在冰天雪地的,小孩子才幾歲便在雪地里爬摸滾打,長大后,一個個棒得很,哪像你今天這樣,住在不透風的房子里,還動不動便嚷頭痛。」
這一來,漢人差不多都絕望了,原先稱讚滿人講道理的,眼下閉口不談只搖頭,想出仕的也打消了念頭,有廉恥心的、不堪受辱的,紛紛投河或自縊,也有合家自焚的、逃入深山的;無處可逃又沒有自殺的,大多躲在家中,關門閉戶,男人不敢上街,大街上寂然無聲,形同罷市,就是家中有病人,也不敢上街請郎中,怕抓著剃去頭髮。
「先只說滿文不好記,誰知漢文更難記,那個馮銓教書也太古板,動不動還板著臉要罰學生,依我看,皇帝一定是受不了那個罪。」
清廷于順治二年六月十五日頒布剃髮令,至是年閏六月初一,剃髮令傳到江南。此時,距多鐸攻克金陵不過月余,表彰史可法的祠堂雖已破土動工,但揚州被殺的冤魂,卻仍在江南上空晃蕩,八十萬冤魂牽動的,可不止是八十萬活人的心——整個江南全在哭泣,為八十萬無辜的被殺者哭,為整個民族的前途命運哭,眼下,滿韃子又命令剃髮了,河山淪陷,已是無面見祖宗了;又把頭髮也剃了,人不人,鬼不鬼的,這不是更不能再見祖宗了嗎?再說,滿韃子才進關,便這也由他那也由他,等他們江山坐穩了,是不是漢人也要學滿文,講滿語,甚至父死子也要妻其母呢?
「十四弟講得對,今後皇上的學習,由十四弟一人說了算。」
才入關的滿人,漢化不深,且不說君臣之尊卑當講,叔嫂之嫌疑當防,就是士宦之家,伯伯叔叔們也不是隨易可見寡嫂的,可他們不管,常常見面在一起閑聊;且在皇宮裡,也丟不開脫下鞋子,盤腿而坐的習慣,這格局,倒極像是一家土財主,團團圍坐敘家常,看不出後來才有的那種嚴謹的君臣之別。
多爾袞明白這是試探,准了姓孔的,顏、曾、孟三家定會跟著來;准了儒家,道家也不會落後,那你還得準備發付張天師的後裔。思前想後,覺得這人情做不得,於是,孔聞鏢被嚴詔切責九*九*藏*書,謂:
多爾袞念完,炯炯目光,向兩邊一掃,只見滿臣中,人人都喜氣洋洋;那一班仍著明代衣冠的漢臣,臉色卻一下變得煞白。他卻像沒有看見一樣,接著,便下旨,令禮部尚書俄莫克圖牽頭,著手商定官員的服飾及頂戴樣式,待定下后,所有官員,無論滿漢,要一體著裝,不準再有一個朝廷、兩種官員服飾的情況出現。
俄莫克圖諾諾連聲答應,並說:「這事早該辦了。」
兩宮太后及皇帝聽了這個笑話,笑得合不攏嘴,左右太監及宮女們一個個偷著笑,有的忍不住,竟然也笑出了聲。
八十日戴發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
六萬人同心死義,存大明三百里江山。
眾人不由一齊噤聲。皇帝一聽,趕緊又爬到坑上,躲在孝端太后懷中。
後人有輓聯挽閻應元等守城壯士,道是:
可濟爾哈朗不買賬,他不理睬多爾袞,卻氣嘟嘟地對孝端太后說:「其實,據微臣所知,太祖爺也罷,先帝爺也罷,雖都說過要學漢文,卻也不是沒有分出主次輕重,先帝爺更是語重心長地曉諭臣下,不可忘了國語,今天一味強調皇上要學漢文,臣恐將來皇上會忘了國語。」
不錯,皇太極的確說過這話,但那是在十多年前,當時八旗子弟中,語言文字混雜,就是平日口語,也夾雜著蒙古語及東北其他各族方言,這本是滿族歷史形成的,因為這以前,女真人的先世只有語言,沒有文字,金代雖首創文字,但隨著金國的滅亡,女真文字便失傳了,至明代,女真人講女真話,卻用蒙古文,努爾哈赤起兵之初,命滿人的文學之士額爾德尼和噶蓋首創滿文,乃是以蒙古字頭,協滿洲語音,這就是「老滿文」,老滿文弊病很多,後來,皇太極又命達海在老滿文基礎上大加改進,增為十二字頭,並在字旁加圈點以明音義,是為新滿文,為推廣新滿文,並突出它的國語地位,故有此說。但時至今日,這話顯然已不合時宜了,第一,此時的大清,國土已不限於關外一隅之地,若說「國」,不但指東北、也囊括關內直至大江南北,所以,不應該是講滿語的地方才是本國,而講漢語的地方便是「他國」;另外,草創不過三四十年的滿文,根本就不適應新的形勢,更無法與內容之豐富有如汪洋大海的漢文字相對應,誠所謂時勢不同,境界各異,這老黃曆上的話,又怎麼照搬得呢?眼下濟爾哈朗搬出來了,代善立刻心領神會,桴鼓相應。其實,這哪裡是在關心皇帝的學習,哪是在關心滿人是否漢化,而純是在雞蛋縫裡找骨頭。
此時慈慶宮裡笑語喧嘩,十分熱鬧,原來此時孝庄太后攜皇帝來慈慶宮給孝端太后請安了。御座上,孝端、孝庄兩位太後分別盤腿坐在正面的坑上,皇帝正倚在孝端太后懷中,代善、濟爾哈朗二位王爺也來請安,乃分坐在下首,也是盤腿而坐。
多鐸氣急敗壞,又一次下令屠城,「滿城殺盡,然後封刀」。
江陰屬常州府,為長江上的第一重要門戶,控扼蘇、松、浙、閩往來南京之要衝,帆船一晝夜可達海口,素有「三江之雄鎮,https://read.99csw.com五湖之腴膏」的美稱,多鐸此時正調兵南下蘇州及浙江,江陰一反,等於把他的咽喉卡住了。
乾清宮修復了,隨著一起修復的還有坤寧宮、欽安殿及東西六宮,大順軍當初走得匆忙,他們主要是燒前兩大殿及乾清宮,柴草都集中在前面,後宮燒得不厲害,所以,修復的工程量不大,隨著乾清宮竣工,後宮便一道修復了。眼下皇帝年幼,尚未大婚,須人照顧,所以,兩宮太後分別住乾清宮和慈慶宮。
多爾袞不知個中委曲,他一連看了皇帝幾眼,到底忍不住,便說:「這個時候了,皇帝怎麼還沒有去書房呢?」
其實,漢人清楚,多爾袞也清楚,剃髮之舉,並非為了頂上這綹青絲,而是不同尋常的「從頭做起」,是兩個民族精神上的較量,是兩種文化的對抗,事關種族存亡的大是大非,是誰征服誰的標緻。
多爾袞心中不暢,百無聊賴,也無心再看奏疏了。突然,他記起應去後宮,向兩位太后請安,昨天已收到了克服金陵的捷報,也應該去報個喜訊,於是,硃筆一丟,公事一推,去了後宮。
接著,又對皇帝說:「福臨,你可要記住,這學習是一刻也不能鬆懈的,你學不好,先生不能打你,皇額娘可要打你。」
就憑一個小小的典史,九品官也,卻一下能號召數十萬人,雖是烏合,卻能與訓練有素的八騎精銳苦戰八十天,且沒有一個投降,這不能不令那一班身經百戰、殺人如麻的八旗將士刮目相看。
兩個哥哥,夾槍帶棒,說的都不好聽,但因沒有明確的所指,純是個人意氣的發泄,多爾袞懶得再爭。他本是有很多事要向太后回明的,就是一些不順心的事,也想向兩個嫂嫂傾訴,想得到一些安慰,不想遇上兩個哥哥,生一些沒來由的氣,弄得心緒不寧,好多事想說也懶說得……
皇帝這一聲招呼極勉強也極生疏,多爾袞點了點頭,他已留神到,小皇帝開先連看也沒看自己一眼,是在孝端太后輕輕推了他一下后,才極不情願地轉過身,並開口打這聲招呼的。
孝端太后賜座。多爾袞在代善的上首坐下來,卻是腿不抬,鞋不脫,正襟危坐,且立刻冷冷地瞥了皇帝一眼。皇帝正悄悄抬頭來望他,發現十四叔也在望自己,不由露出幾分惶恐,馬上低下了頭——照慣例,皇帝在這個時候是會出現在這裏的,而應該循規蹈矩地呆在書房裡,而多爾袞在前殿辦完公務,常來後面,在請過兩宮太后的安后,便會去書房查看皇帝的功課。可是,這幾天功課緊,皇帝有些厭煩,不想去書房,便假說頭痛,孝庄太后看出是偷懶,堅持讓他仍去書房,孝端太后卻心痛這個兒子,同意他留下來。
多爾袞一眼看到這一行字,真是感慨萬千——他作夢也沒想到,漢人的衣冠之士中,竟然也有這樣的人,說出這樣的話,這是一個滿人想也想不出來的,也是一般的漢人不敢說的。說他忠誠乎,說他奸詐乎;說他一片熱心腸,可愛之至乎,說他毫無心肝,無恥之尤乎?反正怎麼說都可以,總之,自己是再也不能騎牆了,再也不能猶豫了,不然,真不知漢人中,還會出來一個什麼大忠臣,說出什麼更肉麻的話。
代善也憤憤不平的說:「是的是的,這基read.99csw.com業,是我們愛新覺羅家族創下的,也不是誰一個人的功勞,有話都可說得,十四弟,你說是嗎?」
多鐸氣蒙了頭,先是派降將劉良佐去勸降,被閻應元痛罵了一頓。劉良佐說,弘光都被俘虜了,你們還為誰守城呢?閻應元說,我不過一個典史,尚不忘故國;你被封為列侯,手握重兵,卻投降敵人,你真不知羞恥。說著便下令放箭,劉良佐嚇得抱頭鼠竄而逃。
多鐸無法,先後調動二十四萬精兵,派貝勒博洛率降將李成棟前往,但江陰人民卻進行了英勇頑強的抵抗,且想出了許多辦法防禦,迫使清兵不能越雷池半步。最後,多鐸只好將紅衣大炮運來,用大炮猛轟,城內軍民堅守了整整八十天,殺死殺傷清兵達六萬多人,最後,在彈盡糧絕的情形下,才被清兵破城而入。
代善也於一邊作證說:「是的是的,先帝爺確說過這樣的話,那是在崇政殿,當時在場的有臣,還有攝政王和鄭親王,他的原話是:棄國語而效他國,其國亦未長久也。」
孝端太后一聽,忙把眼來瞅多爾袞,就是皇帝和孝庄太后,也跟著把那疑疑惑惑的目光,投到這邊來,多爾袞一下怔住了。
多爾袞嘔了一肚皮氣,回府後,心情更加煩悶,不由又想到了剃髮的事。此事一開始就有些孟浪,他只看到吳三桂等人,說剃髮一下便剃了,以為其他人應該也差不多,沒想到剃髮令一頒布,竟然遭到這麼多人以死相拚,要不是自己轉彎快,幾乎就要鬧個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八旗入關后才取得的一點點成績,就要一筆勾消,並被重新趕回到關外去。
江陰尚未平定,距江陰才二百多里的孤城嘉定,也發生了反剃髮的起義。為首者:黃淳耀、侯峒曾。多鐸派出精兵攻佔嘉定,三次屠城——後世讀者,幾乎無人不知揚州十日,嘉定三屠。其實,為了這「從頭做起」,江南烽火遍地,殺得人頭滾滾,血流成渠,又豈止揚州與嘉定。
眾人都要求代善再說,皇帝更是纏著代善不肯鬆手。就在這時,外面有太監在大聲道:奴才給攝政王爺請安。
皇帝見問,不由拿眼來睃孝端太后,孝端太后只好幫他打馬虎眼兒,說:「皇帝今天一大早起來,便嚷頭痛,只怕是感冒了,所以是我作主放他一天假。」
剃髮嚴旨,違者無赦。孔聞鏢疏求蓄髮,已犯不赦之條,姑念聖裔免死,著革職,永不敘用。
皇帝只好答了一聲「是。」接下來便再說不出話了,那一雙頑皮的眼睛,正四處尋找救兵。代善一見,只好出來解圍,他說:
於是,他傳集六部九卿會議,當堂宣讀了孫之獬的奏疏,先是「天語褒獎」了孫之獬幾句,升孫之獬為兵部尚書,然後臉一板,當殿宣布自己親筆書寫的剃髮諭旨,並下旨將此諭旨傳示京城內外,文武衙門、官吏師生、一應軍民人等,諭旨略謂:
多鐸於是派尼堪帶五萬魚皮韃子兵前往,不想一到江陰,城鄉四面皆敵,尼堪防不勝防,竟被殺得大敗虧輸。
多爾袞進來了,先給兩位太后請安,又向兩個哥哥問好,代善和濟爾哈朗都站了起來,皇帝也站起來,喊了一聲:
正左右為難,不想第二天,又有奏疏上來,重申全民剃髮,上這個奏疏的,竟然是個漢人。
「叔父攝政王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