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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戒、定、慧

什麼是戒、定、慧

梁:辛亥革命的時候,我已經19歲,我想出家是十六七歲。
艾:噢,民國二年,是這樣的。您在西安多久了,那個時候?
艾:那民國一年您是去南京嗎?去了南京?民國一年?
艾:於是到現在您還是保存原來的……
艾:那,梁先生您這麼健康,身體這麼好。
艾:不過1916年您已出版了《究元決疑論》,這就表示您已經研究過唯識。
艾:應該是1912年?
梁:還是那樣,不過現在是不必出家了。其實還是想出家。
艾:這個我倒是不記得。您去西安,那是什麼時候?什麼原因呢?
梁:現在還吃素,吃素70年了。
梁:因為我很早,很年輕的時候,十幾歲的時候,就想出家。
艾:您昨天說,您一直都是佛教徒。
梁:不夠通達,高明的人通達無礙。所以像是宋儒吧,就有點排佛,排斥道家,在我看就是不夠通達。通達的人呢,無礙,沒有滯礙,什麼事情都看得很通。有礙,是你自己在那裡給自己設了妨礙,原來是可以不必的,高明人他就超出來了。宋儒像朱子他們,朱熹他們,有不少儒者都排佛呀,排道家呀。
艾:是辛亥革命以後吧。
梁:昨天談過一些,我一直想出家,到了29歲才放棄,到29歲才結婚。
梁:那時候還不懂。唯識很不好懂,佛學裡頭法相唯識,很不好懂。
艾:您還是吃素嗎?
梁:我的意思九九藏書是說,禪宗是不立語言文字,彼此可以互相影響。一個老和尚,已經成功的,已經悟道的,他對一個新來的人,可以對他有一種影響,讓他也能夠開悟,但是他不用語言開悟。語言的開悟,它還在意識之中,而真的開悟,是讓你生命起變化,你的生命根本起變化,這才算。
艾:是很不好懂,不錯。您是民國第一年(1911年)、第二年(1912年)那個時候才開始研究唯識的。
梁:因為70年以前,住在北京,同父親在一起,自己想吃素,不過父親不喜歡,不喜歡我也就沒有吃素。剛好有一個機會,我離開北京了,離開父親了,去了陝西西安了,到西安以後我就開始吃素,開始吃素一直就沒有改變了。
梁:我常說自己,有兩個問題佔據了我的頭腦。兩個問題,一個呢,現實問題,現實中國的問題,因為中國趕上一種國家的危難,社會的問題很嚴重。這個現實的問題刺|激我,這個問題佔據我的腦筋。可還有另外一個問題,剛才說的是個現實問題,還有一個問題是一個超過現實的、也是人生問題,對人生的懷疑煩悶——對人生不明白,懷疑它,有煩悶,該當怎麼樣啊,這不是剛才說想出家嗎?這是兩個問題,兩個問題不一樣,一個就讓我為社會、為國事奔走,一個又讓離開。
艾:是啊。
艾:您腦筋好清楚啦,簡直和九九藏書年輕人完全一樣。一般的人一定覺得您有什麼秘訣,秘訣是不是與佛教有關係?
艾:梁先生自己,年輕的時候,十幾歲啊,精神危機的時候,是辛亥革命以後的幾年吧?
艾:不過您也參加了辛亥革命啊,您參加辛亥革命的時候您還想出家?
梁:去過一次。辛亥革命,我是參加革命的;在革命后,我曾經想回廣西,因為廣西要送學生出洋留學,我同幾個廣西人一道走。
梁:還是,假如說是讓我去住到一個山上廟裡頭去,那我很高興(笑)。
梁:辛亥革命以後。
艾:已經70年了,那這麼說,您8歲的時候,不,18歲的時候……
梁:本來按佛家它有三個字,叫作「戒、定、慧」,這三個字(梁先生寫出給艾看)——「戒、定、慧」就是一定要守戒律。戒律有好幾條,比如說是不能娶妻,如果娶了妻之後也要離開家,出家為僧嘛。還有不殺生、不吃肉等等。戒有好幾條,從「戒」才能生「定」,「定」就是剛才說的入定。一定要守戒才能夠入定。由「定」才能夠生「慧」,「慧」是智慧。普通我們的這種聰明智慧,在佛家不認為是智慧,這個算是一種智巧,不是真正的智慧,不是大智。大智一定要從「定」才有,從「定」才能夠破悟。當然在佛家,大家都知道,在中國過去曾經有十三宗,宗派有十三宗,很重要的、九*九*藏*書很發達的是禪宗。禪宗有那個話,講出禪宗的特色、特點。禪宗的特點是什麼呢?叫做「不立語言文字」——立是「建立」的「立」——不立語言文字,言語、文字都不要,不建立在語言文字上。禪宗在中國很發達,有一個書叫做《景德傳燈錄》,後來比這個《景德傳燈錄》還多,《續傳燈錄》,一共陸續出有五本,合起來叫《五燈會元》,都是講禪宗的故事。在那裡頭的故事,外行人不懂。比如有名的、禪宗很成功的人,叫禪宗大德——道德的「德」——另外一個禪宗的,去見那個禪宗的大德,他一來見這個大德,大德就打他一棒,他就明白了(笑),那個來的人就明白了,旁人看不懂怎麼回事,這是禪宗的故事,這個叫「棒」。還有「喝」。就是來一個人見這個大德求法,他什麼話也不說,大喝一聲,那個人也就明白了,如此之類,都是在那個《傳燈錄》上傳說的故事。
艾:我記得我也看過一點這些故事,那禪宗怎麼就是……
艾:是。那梁先生還打坐啊,修佛的……
梁:不算怎麼好,就是沒有病,身體沒病。
梁:在辛亥革命前。
艾:這個我也搞錯了。
梁:不太久,就幾個月。
艾:哦。
艾:噢,也就是您沒有去……
艾:啊,十六七歲的,我又搞錯了。我以為辛亥革命以後,才真正轉入佛教,就是說以前是跟著西方各派思九-九-藏-書想家取用,反正是西方的派別,那辛亥革命以後我以為才精神上有一種危機,才轉入佛學的,這個我弄錯了。
梁:這是普通人都很難分的。
梁:它是那樣,我昨天談過一些。
梁:那還不算研究唯識,(艾:那還不算研究啊。)那裡面引了一些舊唯識派的話——唯識有舊派新派。新派的就是玄奘,玄奘知道嗎?(艾:是,我知道。)唐玄奘,唐三藏,那是新派。新派的唯識我那時還不懂,還沒看到。我看到的是舊派的,舊派的有些話我在《究元決疑論》里引用了一些。
梁:這個剛才說過了。出家為僧到廟裡頭去清靜,這個也可以說是小乘大乘都要如此,可大乘有一個不同,就是它要救世,它要不舍眾生。
梁:對,就是1912還多一點,民國二年。
梁:我研究唯識是到了北京大學了,蔡元培請我到北京大學,讓我講印度哲學。
艾:還是想出家?
艾:這個道理我了解,就是看您所寫的幾本書,或者是文章,關於您那個時候的生活,給我留下的印象是辛亥革命以後您才真正的想出家。
梁:沒有。剛才不是說嘛,「戒、定、慧」,「戒」嘛我有一點,是什麼呢?比如我年紀很輕的就吃素,不吃肉,不吃肉就是佛家不殺生,一切動物都不吃。起初就想不結婚,不娶妻,後來到了29歲放棄這個不結婚的念頭了,結婚了,也是到29歲才放棄,29歲以前始九*九*藏*書終是想出家。
梁:沒有,(艾:也沒有?)那個時候還不會,還不懂。
艾:這兩個問題事實上是有關係的。比如,中國問題跟所領導的鄉村建設,有密切的關係;鄉村建設也跟中國文化有密切的關係;中國文化也是跟人生、人的生存、人民的生存也有密切的關係。我總覺得這兩個問題也是有密切的關係。怕不怕煙?(梁:不要緊。)這一點,我是根據西方的一個心理學家,他寫了德國的中古時代路德(Luther)的傳記,也寫了印度的甘地的傳記,用一種分析法,就是說一些賢明的人——甘地算是一個,路德也算是一個——他們是把自己的問題、個人的問題跟人類的問題,無形中都放在一起了。無論什麼地方,非常賢明的人可以說是聖人這個樣子吧,所以我在書裏面分析您當年的情形,也是這個樣子吧。雖然我搞錯的地方,就是我以為辛亥革命以後,您才真正信服佛教,以前是有興趣的,不過革命以後才是您自己的問題逼迫您深入佛學,以前有興趣是有興趣,不過不是……
梁:我很早想出家。
艾:為什麼我一再提呢,就是我搞錯了,不好意思。就是寫您的傳記,把這麼重要的事情搞錯了。辛亥革命之前,您已經對唯識有沒有……
梁:剛好我的哥哥、我的長兄,他在西安,我到他那地方去,離開了父親。我父親在北京,他在西安,我到西安去。
艾:在辛亥革命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