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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誕第三十二

荒誕第三十二

閻錫山曾被袁世凱召見三次,有人問他袁是什麼樣子,閻說:「我……我沒有看見,我只看見他的靴子。」表現得極其懦弱馴服,連袁世凱都被感動了,於是他這個辛亥革命的都督,居然被留了下來。
1975年,「四人幫」在「批鄧」時說:寧要一個沒文化的勞動者,不要一個有文化的剝削者、精神貴族;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寧要社會主義的低速度,不要資本主義的高速度;寧要社會主義的晚點,不要資本主義的正點。
吳祖光到北大荒勞改,時值「大躍進」,農村的荒唐事層出不窮,畝產糧食萬斤、10萬斤地吹。因為說實話倒霉,人們均以沉默對待,至多在親朋好友之間議論。新鳳霞去河北農村勞動,親眼見公社幹部們如何指揮社員連夜把幾畝地的麥子移到一塊田裡,點上大燈,開起風扇猛吹(怕密不透風,悶壞麥子),然後向上吹牛說密植帶來了豐收。回到城裡,她把老舍當作好友,將此事告訴老舍,老舍忙叮囑她:「你千萬別跟人說呀!」
田桐為人偏激。在《民報》與《新民叢報》展開激烈論戰後,他認為同梁啟超的爭論是「無味之口角」,是降低了革命黨人的「價值」,是「恥辱」,提出應以暴力手段對付之,「力不足以誅梁啟超者,任之可耳」。到宋教仁要實現「政黨內閣」,提議取消同盟會,與其他幾個小黨合組為國民黨時,他力加反對,「拍案痛罵」,使會議無法進行。后見孫黃同意,才不再堅持,而變為國民黨實現政黨內閣的勇士。在國會裡他是一個極為活躍的議員,發言不到三句就拍桌子,扔墨盒,大叫大嚷,被人稱為「田三句」。在競選活動中,他為拉選票到處奔走,不遺餘力,甚至不惜以手槍相威逼。
成舍我辦報對記者管理很嚴,他每天親自比較報紙版面的優劣,樹立幾個「假想敵」,如以北京晨報和天津大公報作目標,摘記自己有什麼特點,人家有什麼佔先,凡認為落後於人的,屬於外地的即用函電責詢駐外記者。1947年某日,南京特派記者所發專電報道某地發現大烏龜的一條新聞,即據以刊布,次日另外幾家報紙所報道的不是烏龜而是玳瑁。成當時很惱火,立即發致南京一電,內有「人皆玳瑁,我獨烏龜」之語,員工見此電稿者莫不失笑。
郭嵩燾曾在日記里記述夫妻失和的原因。他曾經向馮桂芬提過娶妻的條件:「不求美,然不可有破相;不求才,然不可有劣性。」可是當新婦過門后,他立即發現,此婦「多言狂躁,終日叫呶,有類瘋癲,貌更凶戾,眉目皆豎。」一連幾頓吵鬧過後,不由得使郭嵩燾大喊倒霉,埋怨「馮景老(馮桂芬號景亭)誤我」。
1973年,王洪文當選為中共中央副主席,比他資格老的張春橋心中不滿。張春橋指使徐景賢給中央寫信,揭發王洪文種種腐化變質行為,除了打獵釣魚吃法國大餐外,還有一個重要指控:「洪文同志在家裡還使用一個黑色的進口精密儀器,從遠處操縱電視機(即今電視遙控器也)。」
1927年4月1日,汪精衛夫婦從歐洲經由莫斯科回到上海,蔣介石對他表示了熱忱的歡迎,並動員了麾下大批軍政委員,反覆遊說汪精衛,要他留在上海「贊助清黨」,切莫去武漢。其中吳稚暉甚至當場向汪精衛跪下,求其留在上海,汪躲避不及逃上樓梯,口中則連連叫道:「稚老,您乃老前輩,這樣子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1960年,中南海懷仁堂上演郭沫若新編歷史劇《蔡文姬》,這是一部為曹操翻案的戲。羅點點回憶說,散戲之後,大家正在退場,一位將軍對他旁邊的人半開玩笑地大聲說:「曹操如果像郭老寫得這樣好,我就介紹他入黨。」康生等在場的人都笑了。
「大躍進」期間,楊獻珍到河南調查。當時的河南省,據報紙報道,樣樣都好得了不得,居全國第一,號稱千斤省。小麥衛星、玉米衛星、鋼鐵衛星,一個一個放,好不熱鬧。某衛星公社小麥畝產吹到7320斤。楊到下邊一看,衛星全是假的,普遍營養不良,人人患有浮腫病,還餓死了不少人,楊獻珍說:「這是叫花子共產主義,甚至比叫花子還窮,因為叫花子還多一條打狗棍嘛!」當時河南「假大空」名正言順,幹部的基本功就是要學會弄虛作假,在河南省黨代會上,一個縣委書記發言說:「不虛報,就不能鼓足群眾幹勁;不虛報,就不能促進大躍進的形勢;不虛報,就與群眾臉上無光榮……」楊獻珍跟河南省委辭行時,省委書記腆著臉說:「我們的缺點很多,就是浪漫主義多了一點兒。」楊說:「浪漫主義百分之九十九,現實主義百分之一。」
孫中山與陳炯明交惡后,汪精衛、鄒魯請託吳稚暉向孫進言,寬恕陳炯明的罪過,允許他帶兵打仗,立功自新。孫憤怒地說:「陳炯明謀叛,要殺我;什麼人都可寬恕,獨有陳炯明不恕。」吳稚暉就跪下去求情:「先生不答應,我就不起來。」孫中山只好說:「快些起來,我為你恕了他,但是要他寫一張悔過書,則百事可了。」
光緒末年,梁啟超、麥孟華,奉康有為為教主,在上海宣傳《公羊》義法,說是「不出十年,必有符命!」章太炎嗤之以鼻:「康有為什麼東西!配做少正卯https://read.99csw.com、呂惠卿嗎!狂言囈語,不過李卓吾那一類貨色!」
張繼是同盟會員中的一個好打手,在日本保皇黨開會時,常由張一馬當先,跳上台去把保皇黨說話的人拉下台來。國民黨老人說,張繼本是一「草包」,可是他用了手段,去對孫中山說,袁世凱早晚必叛民國;如果他做了國會議長,就有資格容易見到袁,必要時可以對袁下手,自己不惜性命,為國除害。中山先生見其志可嘉,乃叫黨人投張繼的票,做了參議院議長。
鮑政被稱為「怪題大仙」,其做主考挖空心思出怪題,令人哭笑不得。某年,鮑出《顧鴻》一題,將四書五經背得爛熟的秀才們尋思好久才明白此題出自《孟子·梁惠王》:「王立於沼上,顧鴻雁、麋鹿曰:『賢者亦樂此乎。』」舉子們大怒,當即有人在考卷上寫詩諷刺他。鮑照出不誤,又來了個《及其廣大草》,又讓人摸不著頭腦,原來出自《中庸》:「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廣大,草木生之。」一個秀才在卷上寫詩諷刺道:「廣大何容一物膠,滿腸文字亂蓬茅,生童拍手呵呵笑,渠是魚色變草包。」但鮑政依然我行我素,調任湖北時又出一個《下襲水》,取自《中庸》:「上律天時,下襲水土。」秀才們又是大怒,有人寫詩罵他:「真成一片白茫茫,無土水於何中藏,侮聖人言何道理,要他跌落海中央。」鮑政批閱考卷,見此詩,心中氣極,又想自己實在出題太怪,也只得忍氣吞聲。
何鍵宣揚孝悌忠信禮義廉恥,提倡尊孔讀經。他經常到機關、學校、部隊演說,認為「學生必須研究孔子經義……正其思想」,規定學校從小學到大學都要讀經。
1929年夏,山東曲阜孔氏族人控告山東二師,二師當時演出《子見南子》話劇,孔氏族人以為二師校長宋還吾違反行政院通過的「尊孔」案侮辱了孔子,要求嚴辦。在其背後大力支持的是孔祥熙,他對人說:「侮辱我們的祖宗,是可忍孰不可忍?」教育部派員去調查時,一縣府職員問:「宋校長會不會殺頭?」
民國時期,政客徐光弼與魏斯炅是莫逆之交,前者將賽金花介紹給後者,魏倒也湊趣,說:「甘蔗老頭甜,越老越新鮮。」他與賽金花十分投緣,此事就成了妙局,有好友勸魏,好端端的別做「剩王八」,魏自我解嘲道:「剩下的都屬於我,有何不可?!」
陳家鼐兄弟都愛吹牛皮、出風頭,他們頭上都長著癩子,尤以家鼐為最,一些人都叫他陳癩子。1912年他毛遂自薦,冒充上海某報的駐漢通訊員。他開頭第一次專電雲:「陳家鼐某日抵漢,與黃克強同車出遊,沿途觀者數萬人。」報社的編輯照原文把它披露在報上,只在括弧中加一注云:「看你的癩子。」閱者大笑。
民國初,民國政府與遜位大清帝國之間往來較多,遺老們常因此侮辱攀附新貴者,孫寶琦曾為大清山東巡撫,搖身變為民國政府里的國務員,貴為外交總長。一次,孫與趙秉鈞等國務員到大清小朝廷來致祭,孤臣孽子梁鼎芬一眼發現了老朋友,他直奔這位穿大禮服只鞠躬的國務員面前,指著鼻子問:「你是誰?你是哪國人?」孫給老友問怔了,梁提高嗓門:「你忘了你是孫詒經的兒子!你做過大清的官,你今天穿著這身衣服,行這樣的禮來見先帝先後,你有廉恥嗎?你是一個什麼東西!」「問得好,你是個什麼東西!?」勞乃宣跟了過來,他們倆一唱一幫,引過來一大群人,把這三人圍在中心。孫面無人色,低下頭連忙說:「不錯,不錯,我不是東西!我不是東西!」
民國期間,曹錕唆使張紹曾以內閣全體總辭職、軍人索薪等手段驅逐黎元洪,黎逃往天津,將總統大印秘藏。由他親自提名任命的直隸省長王承斌率軍警上火車索要總統印信。黎問:「我不把印信交出來。你敢把我怎麼樣?」王答:「既是如此,就委屈總統在車上仔細想想。」
1923年,北大教授譚紅喪妻兩月後即與其妻妹陳淑君聯姻,與陳有口頭上婚約的沈某在報上痛斥兩人。北大哲學系教授張競生髮表文章為譚陳辯護,並提出愛情四項原則:「愛情是有條件的;愛情是可比較的;愛情是可變遷的;夫妻有如朋友,離散在所難免。」張競生的高論遭到普遍非議。人們認為愛情至高無上,愛情不容比較,愛情應具有永續性,夫妻不是朋友之一種。也有人主張終止這場討論,因為「中國沒有討論的資格」。
1953年,胡風舉家北遷,在景山公園與什剎海之間的一所幽靜小院里安家落戶。他在院子的四角種上了四株樹:一棵梨樹,一棵桃樹,一棵白杏,還有一棵是紫丁香——因此他把自己的書房命名為「四樹齋」。有人提醒他,這不是「四面樹敵嗎」?胡風只好放棄齋名,但在劫難逃,一年後即被捕入獄。
1972年,戴乃迭被釋放,楊憲益先於他出獄。戴回到家中,看見楊憲益已經整理好房間,在她的桌子上放了一瓶白蘭地,戴說:「好久不見,沒想到你還沒有改變過去的頹廢毛病。」楊憲益說:「是支部書記指示這樣做的。」
開明書店常受「圖書雜誌審查委員會」的刁難,宋雲彬回憶,有兩件事開明應付得相當好。一是沈端先(即夏衍read.99csw.com)譯的高爾基的《母親》被禁售,他們把「沈端先」改為「孫光瑞」,《母親》改為《母》,仍然繼續印行。一是郭沫若的《離騷今譯》,裏面有「黨史人之偷樂」一句,審查官認為是暗罵國民黨,不給通過。章錫琛就質問他們:「是不是戰國時代已經有了國民黨?」問得他們啞口無言,只好通過。
民國初,北大人才濟濟,名教授有二馬三沈之號:馬裕藻及弟馬衡為二馬,三沈指吳興沈氏三兄弟士遠、尹默、兼士。沈士遠在北大預科講授「中國國學概況」,其第一篇是《莊子·天下篇》,因兼總務科長,經常請假,一年未能講完這一篇,年年如此,故學生戲稱為「沈天下」。
聶紺弩對古典名著有極深的造詣,黃苗子為其書房題齋額:三紅金水之齋,意思是:「三國紅樓金瓶水滸之齋」。「文革」開始,這齋額首先受到衝擊。一天,幾個戴著紅袖章的造反派來到聶府,指著那齋額問什麼意思。毫無準備的聶紺弩急中生智,回答說:「思想紅、路線紅、生活紅,謂之三紅;『金』是紅寶書上面的燙金字;『水』是旗手江青姓的偏旁,因為尊敬,所以不敢直接寫出來。」幾句話說得來人目瞪口呆,但還是一把撕碎齋額罵道:「你是什麼人,你也配!」齋額被毀后,聶紺弩特意跑到黃苗子處報告前後經過,然後說:「將來你另外給我寫幅大的,我給你裱好再掛上。他們還沒有抄掉我的錢,我有錢,幾時我請你吃飯。」
吳佩孚失勢后,曾到甘肅一帶活動,當地人多有捧場者,是以吳等受盡優待。當其過天水時,受到馬廷賢的歡迎。在天水期間,馬的部下、各縣士紳以及地方人士等往謁甚眾。吳對來賓只談論詩文和四書五經,不談政治。當時曾有人問:「聽說蔣委員長要請大帥到南京去,大帥去嗎?」吳只回答:「鳥獸不可與同群。」不再言其他。
黃侃有名士怪癖。他住在朋友的屋子裡,住得不舒服的時候,想搬家了,就在糊著牆紙的白壁上揮筆寫道:「此屋有鬼不可住。」
1950年12月,傅斯年在「省參議會」上回答「參議員」郭國基就台大招生尺度放寬等事項提出的問題,回答完畢后,剛走下發言台,只說了一句:「不好。」然後就倒地昏迷了。原來是腦溢血發作,一昏不醒。之後,「參議會副議長」李萬居對外宣布:傅先生棄世了。結果這位議長的國語不太好,被一些記者聽成了「氣死」。消息馬上傳開,說傅校長是被郭國基「氣死」的。郭國基以盛氣凌人著稱,傅斯年也以「大炮」之名行世,深愛傅斯年的台大學生們深信此說不謬,於是打著「痛失良師」的旗幟,圍攻「省參議會」,要收拾郭國基。后經多方勸導說明,學生們方才散去。傅斯年遺體火化后,葬于台大校門右側一空地,名為「傅園」。
20世紀30年代,國民黨政府對江西紅軍進行第五次「圍剿」,蔣介石督促白崇禧派兵參加。白對人說:「老蔣恨我們比恨朱、毛更甚,管他呢?有匪有我,無匪無我,我為什麼頂濕鍋蓋為他造機會?不如留著朱、毛,我們還有發展機會。」他的部隊給紅軍幫了不少忙,有一次紅軍寫下一路「有勞桂軍遠送」的標語,「表揚」白軍只跟不打的「好意」。氣得蔣介石說:「這真是外國的軍隊了!」
葉德輝性情古怪,他藏書甚富,不輕易示人,在書櫥上貼有「老婆不借書不借」的字條。但他對性問題有想法,校刻了不少有關性問題的舊書,像《素女經》、《交歡大樂賦》、《雜事秘辛》等都翻印過。潘光旦評說,葉翻印的書還有「幾分科學的價值」。
「文革」中,工宣隊進駐北大,很多教授被隔離審查,俗稱「蹲牛棚」。教授們一切聽指揮,早請示晚彙報都得排隊,排隊時必須報數,同時要自報自己的政治帽子,馮友蘭個頭較高,曾被叫排頭一個,並叫他說:「報數!我叫馮友蘭!是……是反動學術權威。」紅衛兵說:「不行!重報!你這是避重就輕!你是反動學閥!」馮便改口:「我,我是反動學閥。」洪謙先生由於害怕,怕也說他避重就輕,就說:「我叫洪謙,反動學閥!」紅衛兵說:「不對,你還不夠格,你是反動學術權威!」洪嚇得連忙改口。馮定自報「反動學術權威」時,紅衛兵說:「你不就是寫過一本《平凡的真理》么?你還想往反動學術權威里鑽!你是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
1983年,孫大雨與陳巨來相逢于朋友婚宴。孫個子高大,不言不語,陳巨來個子矮小,且極瘦,以尖而細的聲音跟人頻頻交談。他一見孫大雨就說:「大雨兄,長久勿見了,你好哦?你吃了這麼多苦頭,怎麼身體還是這麼好?我是吃勿消,批鬥的時候被他們打呀,我現在只有70幾斤了。」孫只是默默頷首。陳巨來又問:「我們上次是在哪裡碰頭的?」孫說不清楚,陳突然大叫:「我想起來了,是徐志摩請客吃飯。」滿座為之愕然,蓋因徐死於1931年,距今52年,早已隔世。
閻錫山臨終時給其親屬留下了六點遺囑:「一、一切宜簡,不宜奢;二、收輓聯不收挽幛;三、靈前供無花之花木;四、出殯以早為好;五、不要放聲而哭;六、墓碑刻他的日記第一百段及第一百二十八段;七、九_九_藏_書七日之內,每日早晚各讀他選作之《補心錄》一遍。」生前,閻錫山還自作輓聯數幅,囑家人在他死後,貼在指定位置。貼在靈前的是:「避避避,斷斷斷,化化化,是三步功夫;勉勉勉,續續續,通通通,為一筆事功」。橫幕為「朽嗔化欲」。貼在檐柱前的為:「擺脫開,擺脫開,沾染上洗乾淨很不易;持得住,持得住,掉下去爬上來甚為難」。橫幕為:「努力擺持」。貼在院中的為:「有大需要時來,始能成大事業;無大把握而去,終難得大機緣」。橫幕為:「公道愛人」。貼在院門上的為:「對在兩間,才稱善;中到無處,始叫佳」。橫幕為「循中蹈對」。中間兩幅較易為人理解。對前後兩幅,憑弔者往往莫明其妙,不解其意。有人說「閻一生喜弄玄機。臨終還留此謎聯,讓人動腦筋」。
高長虹到延安后不久,周揚請其到「魯藝」作報告,各系學生一聽高長虹的大名,莫不踴躍前來。在周揚作了開場白后,高長虹看了看「周圍的如花笑容,滿天星星一般的眼睛」,大聲說道:「藝術就是暴動!藝術就是起義!」他說完看看周圍,又看了看大家,不言語了。周揚笑了笑,請高再多講講,高長虹把原話重複了一遍,又戛然而止。一位詩人因此將高長虹稱為「高起義」。
1935年,杜重遠的新生周刊因一篇涉及「對日本天皇不敬」的文章而引起中日外交活動,國民政府接受了日本總領事的要求,由上海法院奉旨審判杜重遠。吳鐵城怕杜不出庭,事先向杜大拍胸脯:「只要你出庭,一切都易解決,萬事有我負責;不然的話,引起日軍干涉,問題更嚴重。」杜出庭受審,即被扣押。這時吳鐵城又轉口對杜說:「你在外面有危險,在這裏(指監獄)既自由又安全。」
抗戰結束,國民政府將對漢奸進行審判清算。大漢奸褚民誼忽然從蘇州監獄內上書蔣介石,說他願意獻出他珍藏多年的寶物,要求贖罪。蔣為慎重起見,特把這件事交與軍統辦理,經毛人鳳指派第二處處長葉翔之和沈醉一同去蘇州找褚民誼,由他寫了一封親筆信交給葉沈兩人到南京他一個親戚家中去取寶物。沈醉迫不及待,問究竟是何寶物,褚民誼極端神秘地不肯先說,只再三叮囑務必認真妥慎辦理,因不僅關係到他的生命與前途,而且認為這是國家不可或缺的寶物。沈醉等人取出一看,原來是孫中山的一副肝臟。因孫先生患肝癌逝世后,醫生把他的肝臟切開後用玻璃片密封起來,這件東西不知怎樣落到褚民誼手中。結果國民黨許多元老對他盜竊孫先生肝臟據為己有,還想以此贖身,極為憤慨,最後仍決定把褚槍決。
「文革」期間,戴乃迭被關進監獄,她的唯一讀物是《人民日報》和小紅書——《毛澤東語錄》,後來可以看到美國的左翼刊物,監獄還給她發了一支鉛筆,一個筆記本。她了解到,在美國監獄里可以學習,可以和家人通信,可以每天放風,就在筆記本上寫道,她嫉妒他們,這惹惱了看守:「難道你不知道他們是法西斯監獄?我們這裡是……!」戴說:「那麼,我寧願去坐法西斯的監獄,那樣還可以收到家人的信。」看守說:「你的思想問題太大,你得好好學習。」
孫岳是明末宰相孫承宗的後裔,常對人說他是天生的革命黨,不反清做什麼。孫家是高陽世族,孫岳在北方革命黨中也是有名的,故袁世凱背叛革命后,袁的爪牙四處捉他。一天,孫突然光臨何遂處,青衣氈帽,鄉下佬打扮,神色慌張。何遂問他何以如此狼狽,他說:「家鄉呆不住了,袁世凱要殺我。」何勸說:「這裡有的是關中豪傑,你不用怕。」孫不安心,在華山下找了一間土房子,去做隱士了。
「文革」期間,革命人民養成了每天「三祝願」的習慣。早上、午前、午後上班前,都要站在毛主席和林副主席像前,手捧《毛主席語錄》,由一人作司儀,他說一句,大家跟著念一句。「首先,讓我們衷心祝願,偉大領袖毛主席萬壽無疆,萬壽無疆!祝願林副主席身體健康,永遠健康!」隨後是對領袖的祝願詞,右手高舉語錄本前後擺動。上行下效,某省委領導人要求群眾「三祝願」時還要祝願這位省委大員「比較健康」。
曹錕當上了總統,卻因內外交困不能施展其總統的威風。他對手下人大發牢騷:「你們一定要捧我上台,叫我來活受罪!」手下人都暗笑他是「自己拼著老命要來活受罪」。北洋派元老王士珍因此說:「如果要害人,最好是請他當總統。」
王湘綺的夫人去世后,王想把女傭周媽正位中宮,但兩個兒子不答應。好在當時周媽名氣很大,王到東到西,一定要帶上她;有人請客,也要連帶請上周媽。王到北京,坐著馬車拜客,也有周媽陪同,周的名片上寫著:「王氏侍佣周媽。」
民國初,陳介石老先生在北大講中國哲學,每周九小時,講了一學期,才到周公。學生問何時可以講完,他說:「說完就完,說不完就不完。」
胡適在中國公學做校長時,曾在一次講話中說,當初共產國際派代表到中國來先是找他,因他有事,介紹去找陳獨秀。所以後來陳變成了共產黨,而他卻不是。此話傳開后,有學生貼出壁報批駁他說:「若當初找到你,你也變不了共產黨。」
https://read.99csw.com黃侃跟章太炎在東京住了三年多,一直埋頭苦讀,不時向章請益。可笑的是,他跟章甚久,始終沒有「拜師」的形式,太炎先生很以為奇,到黃決定回國,向章求臨別贈言,太炎先生說:「你要拜一個好老師常常指教你才好。」他問:「什麼人好呢?」太炎說:「到北京找劉申叔(師培)吧!」他答:「暫時尚不想去北京。」太炎說:「浙江孫詒讓也好!」他答:「不想到浙江。」太炎說:「陳伯韜在南京,你可去找他!」答:「南京恐怕也去不了。」太炎說:「那麼怎麼辦呢?萬不得已,就是我勉強點吧!」這時,黃才認真地磕了一頭,算是拜了師。
溥傑十幾歲時,很想買一個照相機,就問服侍他的太監需用多少錢。太監現出了鄙夷的神情對他說,「您是一位當爺的,打聽這個幹什麼?您若是都知道了,奴才們還怎能託福?!」溥傑聽了不但深覺失言,而且是失了「當爺」的體統。
康有為頗自負,曾說:「古今大文章只有二十余篇,以李斯《諫逐客書》為第一,賈誼《過秦論》第二,其次則司馬相如、劉向、劉歆、谷永、揚雄、匡衡諸家敦厚典雅,皆含經義。」而其講文往往出乎本題之外,如講韓文公《馬說》,首言:「吾讀《馬說》則生無限感慨。昔戊戌變法,勸德宗辟新疆全省為牧馬場,養馬八百萬匹,為擴充騎兵之用。日本島國不足慮。若馳驅歐亞,稱霸天下,舍騎兵莫屬。蒙古入歐,全憑馬力。余願輔德宗為成吉思汗也。」至下課,則文公《馬說》一字未談。
20世紀80年代初,韓羽剛調到《河北畫苑》任總編時,一次單位組織全體職工去看電影,韓同大家一起上了大轎車,可電影快開演了,車還沒有啟動的意思。大家自然催促,組織者答覆說等總編呢,韓羽聞聽,氣不打一處來,說什麼狗屁總編,架子這麼大,讓一車人等他。大家當時還不認得韓羽,於是有人也跟著罵開了,正罵得起勁兒,車外的組織者見到車中的韓羽,忙叫道:「韓總編,下邊的轎車等了半天了,你怎麼在這兒?」韓才知道自己正是挨罵被等的總編,全車人見狀,大笑不止。
清末大臣剛毅極受重用,而此人不學無術,錯別字脫口而出,其低能聞名遐邇,推薦人才時竟說該人和黃天霸的水平相當,此外白字迭出:民不聊生之「聊」念成「邪」,把禹稱作王,皋陶的「皋」讀作「臬」字。當時流行七律一首,諷刺其低能,詩曰:「帝降為王禹舜驚,臬陶掩耳怕聞名,薦賢曾舉黃天霸,遠佞思除翁叔平,一字誰能爭瘦死,萬民可惜不邪生。功名鼎盛黃金起,師弟師兄保大清。」
「狗肉將軍」張宗昌有三不知:不知錢有多少,軍隊多少,老婆有多少?他在山東時,適逢天旱,百姓籲請求雨。張素不信此,然不能不舉行故事,因命于龍王廟設壇念經,彼將親往禱告,民間聞之,皆大歡喜。屆期,張果至龍王廟,但既不拈香,亦不禱告,直奔龍王廟前,手批神像之頰,厲聲罵道:「操你妹子,你不下雨,害得山東老百姓好苦呀!」罵完就走,但一天過去,仍沒有下雨,張就命炮兵團在濟南千佛山列過山炮十九尊,實彈向天空轟擊,結果傾盆大雨,驟然而降。
何鍵曾把「鏟共」、「清鄉」作為湖南省的中心任務,他把全省划為二十二個團防區,各區設指揮一人,大都以縣長兼任,並以清鄉反共的成績作為考核縣長的主要標準。他說:「當縣長就要不怕殺人,婆婆媽媽當什麼縣長!任用縣長就要看這一條。」
1897年4月,熊希齡與蔣德鈞一道,專程趕往湖北,面見張之洞,請准湖南省內河通航。蔣申述來意后,張談湖南情況特殊,不得援蘇、浙、贛行輪之例,要慎重行事,從長計議,宜緩不宜速。熊希齡忍不住反問:湖南人不能辦輪船的特殊性在哪裡?眼看外國商輪可直抵湖南內河,而不準本國人置輪開航,怎樣向國人解釋這種慎重?張之洞答不出話,悖然變色,即端茶送客,由於激動,茶碗蓋失手落地,打得粉碎,失了官場禮儀,氣焰才有收斂。
清末民初,吳虞以「打倒孔家店」口號名動一時,其本人專製作風之烈亦可一嘆。吳在日本時,寫回四川的家信,從吃飯,用錢,讀書,都有一套規矩,他根據某人每日自用半斤肉、家人除牙祭外不吃肉為例,從日本對家中吃肉分配法做了遙控。他規定說:「今我既不在家,則香祖(吳妻)日用半斤,餘人或牙祭日與肉稍豐,平時則諸人每日共肉四兩足矣,不能過此數也。」又加註說:「若半斤肉已足,則四兩肉之錢可以歸入牙祭內,而牙祭可節省也。」
馮友蘭在牛棚里受折辱,但他飯照吃,覺照睡,其早餐是一窩頭,兩大碗玉米面粥,一分錢的鹹菜絲。鹹菜不少,一般人都吃不完,唯馮友蘭不夠。經郭蘭芳提醒,馮大著膽子向紅衛兵要兩分錢鹹菜,紅衛兵瞪大眼睛說:「人家一分錢鹹菜都吃不完,你還吃兩分錢的,你怎麼吃這麼多?」馮答:「我……我吃的多。」話雖受斥責,竟還滿足了要求。洪謙與馮友蘭個子差不多,而飯量只有馮友蘭的四分之一。
「文革」期間,河南西部山區一個公社中學有一位女學生,英語考試不會答題,便在考卷上寫一首打油詩:「我是中國人,何必學外文,不會九-九-藏-書ABC,一樣為人民」。女學生受到學校領導批評,自殺身亡,江青知道此事後,認為這是教師推行「修正主義教育路線」,號召打垮「師道尊嚴」,反對「智育第一」。該中學校長和有關老師被捕判刑。
茅以升在20世紀30年代以主持建造杭州錢塘江大橋聞名於世,在50年代被迫檢討說:「我於1920年初返國,自此為反動統治階級服務,……對於反動統治下的所謂建設,但求能參加促成,而不惜阿附其權勢。」他甚至給自己戴上「剝削者」的帽子,說「這種剝削手段,最集中地表現在錢塘江橋工程上,那都是勞動人民的血汗,我因此而得名」。
1912年6月,唐紹儀辭職,陸征祥代理總理,繼而奉命組閣。他向參議院提出補充六個閣員名單,親自到會宣布「政見」,開口便講「補充閣員名單」好比「開菜單作生日」,使全場嘩然,成為笑柄。至於「政見」,一句話也沒說。議員們對他大失所望,將他提出的人選,一一否決,致使新閣流產。
黎元洪、段祺瑞交惡,黎大感恥辱,曾說:「昔受項城屈辱,今又見侮于段。總統是婆婆,不是小媳婦。婆婆可少管事,但不耐媳婦命令一切。」而段祺瑞、徐樹錚等毫不把黎放在眼裡。韓玉辰為政學系幹事,此時兼任黎府秘書,常與黎左右爭論府院關係,孫武、哈漢章常拍案罵段、徐,韓說:「曹操不是罵得死的。」
李瀚章曾以知縣身份晉見湖廣總督裕泰,裕泰坐在台上接見。行禮后,李坐在裕泰旁的椅子上,裕泰呵斥再三,李才起立。事後,裕泰對其他官員說,你們看見李瀚章了嗎?此人架子大,日後名位一定不亞於我。李果然做到總督,外號李大架子。中國官僚相度人才,匪夷所思,慧眼獨具。
在反右結束時,孫靜軒和雁冀走到「大躍進」遊行的文藝界隊伍的最前面。他當右派,是「自己跳出來的最後一個」。因為他說過:「他媽的,這個也是右派,那個也是右派,誰有本事把我也打成右派試試!」有人向上彙報了,他因此成為右派。
抗戰勝利后,吳鼎昌為蔣介石出主意,邀請毛澤東到重慶談判。國共和談之後,雙方厲兵秣馬。1946年6月23日,上海人民請願和平代表團代表馬敘倫、閻寶航等赴南京,在下關遭國民黨特務毒打。26日,請願代表團質問國民政府文官長吳鼎昌,為什麼用武力打內戰解決問題,吳回答說:「我們也知道武力不能解決問題,可是現在不打,將來又怎麼辦呢?」
張賢亮打成右派後下放農場勞動,有一天收工回來,看見一個鄉下人蹲在號子門口呼天喊地地哭,問他怎麼也會成為右派。原來他們縣要押送二十個右派來勞改農場,押送的人已經派好了,他卻想趁此機會到外面逛逛,非要爭取這趟差事不可。苦苦請求,領導才同意他跟另一個幹部一起押送右派。走到半路時,一個右派逃跑了。兩人向縣裡打長途電話請示辦法,縣領導說:二十個,跑了一個,不夠上級規定的指標了,就讓他頂那個空缺吧。
「文革」中,每當毛澤東發表一段講話以後,大家都要敲鑼打鼓上街遊行,慶祝之後,回單位認真學習。在一次學習中,沈有鼎指出「最高指示」中有一個標點符號用得不對,結果導致一片「打倒」的喊聲。
曾有人問章太炎:「先生的學問是經學第一,還是史學第一?」他朗笑三聲,答道:「實不相瞞,我是醫學第一。」
1941年,在日本的推動下,「蒙疆政府」派李守信偕同總務部長關口保(日本人)赴青島與南京汪精衛政府代表周佛海簽訂蒙寧協議書。德王對汪精衛居於他之上統轄「蒙疆」表示不滿。他說:「今天日本人忘了他們許下的幫助蒙古建國的諾言,反而叫我當汪精衛的兒子,我可以做日本的兒子,但不能做它兒子的兒子。」
抗戰勝利后,梁鴻志被關押在楚園,大家都認為他必死無疑。同牢的孫曜東更認為梁已死到臨頭,因為有人告訴他:「你看梁鴻志,長著一對『豬眼』,這種人相書上說過,頭要『過鐵』」,即是要被殺頭。孫深信不疑,而不知「豬眼」何謂。十年後他受潘漢年、楊帆冤案牽連再次入獄,進而發配到安徽的茅嶺農場養豬,方才明白「豬眼」是怎麼回事,原來豬眼看人是用眼角從下往上「斜挑」著看,與梁鴻志看人情志神似。
「梁效」班子分寫作組、研究組,馮友蘭等老教授在研究組(后改名註釋組),主要任務是負責寫作組的文章「把關」。在1976年批判鄧小平公開化之前,「梁效」班子受命寫了一篇《再論孔丘其人》,矛頭指鄧極為明顯,有人意猶未盡,問說:「能不能把孔老二描繪成身材矮小的人呢?」周一良立即指出,孔丘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決不能說矮小。
馬敘倫被送到法國醫院診治,政府派了一位曾任省長的要員前往慰問並致歉意。坐在病榻旁的馬教授的老母說:「這孩子是我的獨子,政府幾乎要他的命,請問這是什麼道理?」要員回答說:「老伯母請放心,小侄略知相法,我看這位老弟的相貌,紅光煥發,前途必有一步大運。老伯母福壽無疆,只管放心就是。至於這些無知士兵無法無天,政府至感抱歉。老伯母,小侄向您道歉。」老太太居然被哄得安靜下來,病房其他人也差點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