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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傳道

三 傳道

這重託讓葉嘉瑩一生都忘不了,她說:
蔡東藩有語:「我為我文,不必不學古人,亦不必強學古人;不必不學今人,亦不必盲從今人。」
梁啟超說:「吾愛孔子,吾更愛真理。」
吳世昌先生說:「不教之教比任何教導都有效,要養成自問自答自己鑽研的習慣。」
陳望道說:「一個人,如果要在事業上有所成就,需要七分學者氣,三分才子氣。學者氣長到十分就會呆,才子氣長到十分就會浮。」
石泉的《甲午戰爭前後的中國政局》,是在導師陳寅恪的指導下開題的,這是陳寅恪惟一一次指導學生作中國近代史學位論文,在很多細節上對石泉有發矇解惑之力。但陳同時對石泉說:「我可以指導你,其實我對晚清歷史還是熟悉的,不過我不能做這方面的研究。認真做,就必然會動感情,這樣一來,看問題就不客觀了。」
晚年錢穆曾多次對人說,教大學不如教中學,教中學不如教小學。
三、以自然為楷模,維持向上的心情。
三十年代初,吳健雄在中央大學物理系學習時,他的老師施士元教授是居里夫人的博士生。施士元經常向學生講述居里夫人的種種軼事,從此吳健雄以居里夫人為偶像,數十年後,吳健雄被稱作「中國的居里夫人」。
趙元任告訴女兒,自己研究語言學是為了「好玩兒」。淡淡一句「好玩兒」,背後藏著頗多深意。
1980年11月,林同濟在伯克利大學演講「對中國人心靈的尋求」。他對觀眾如此致意——容我這樣說吧,中國人認為,一旦你自己和宇宙掛聯起來,你就變成某種神聖的事物。你對宇宙作出了終極忠誠的承諾,你和上帝而不是和牧師聚合了,這就是中國之道。
「聰明人要用笨功夫」。這是胡小石先生告誡其高足王季思的一句話。王季思早年在東南大學受教於胡先生。一次他將自己的一篇論文送請胡先生審閱。論文評析元好問的《論詩三十首》,王季思用張華「平關之役,利在獲二俊」之言詮釋「論功若准平關例,合著黃金鑄子昂」二句。胡小石認為這一典故僅說明了前一句,而後句卻未有著落,因而建議他去查《國語》一書。季思先生遵囑查閱,方知后一句乃用《越語》中勾踐用黃金為范蠡鑄像的典故。
read•99csw.com我之所以在半生流離輾轉的生活中,一直把我當年聽先生講課時的筆記始終隨身攜帶,惟恐或失的緣故,就因為我深知先生所傳述的精華妙義,是我在其他書本中所絕然無法獲得的一種無價之寶。古人有言「經師易得,人師難求」,先生所予人的乃是心靈的啟迪與人格的提升。
高僧大德凈空老和尚回憶他當年跟方東美念書時候情景:
葉嘉瑩學成出師,南下的時候,顧隨對她說:「不佞之望于足下者,在於不佞法外,別有開發,能自建樹,成為南嶽下之馬祖,而不願足下成為孔門之曾參也。」
周作人說:「科學其實也很道德!」
陳中凡研讀古書「審諦九事」:別真偽,識途徑,明詁訓,辨章句,考故實,通條理,知家法,察史實,知流別。
夏承燾先生還曾在日記中記下這樣一個夢,謂其前身為宋徽宗云云。但是先生更加重視的還是後天的努力。他說:「我曾經諧笑地告訴一位朋友,『笨』字從『本』,『笨』是我治學的本錢。」他的成就、他的詞學建樹,就是在「笨」字上下功夫而取得的。
梁漱溟少時讀書無多,但精神雄健,他的成名之作《中西文化及其哲學》,將人類文化分為中、西、印三大類型加以討論,為絕對獨創。蔣百里稱之為「震古爍今之著作」,胡秋原認為該著「有獨創的意義和可驚的深刻思想力」。
黃侃只比劉師培小兩歲。
梁漱溟認為,中國文化之偉大非他,只是人類理性之偉大。中國文化的缺欠,卻非理性的缺欠,而是理性早啟、文化早熟的缺欠。
錢穆做小學教師10年,中學教師8年,任大學教師時間更長。但他對小學教師生活卻情有獨鍾。他說,在小學任教時,每校學生都在百人左右,師生相聚,同事如兄弟,師生如家人。每天住在學校,吃在學校,工作在學校,團體如家庭,職業即人生。學校就像堂屋,故在小學任教,總覺心安。而中學、大學規模比小學大,人員比小學雜,師生之間、同事之間來往也比較煩瑣。由此才知中學教師、大學教師更是個職業。
王闓運就任尊經書院的第一天,就對學生傳授學經的方法,說:「治經于《易》,必先知易字含數義,不當虛衍卦名;https://read•99csw.com《書》,必先斷句讀;于《詩》,必先知男女贈答之辭,不足以頒學官,傳後世,一洗三陋,乃可言《禮》,《禮》明然後治《春秋》。」又說:「說經以說字為貴,而非識《說文解字》之字為貴」,「文不取裁放古則亡法,文而畢摹乎古則亡意。」
吳世昌先生說:詞本身是清楚的,是可以讀懂的。有一條經驗:要讀原料書,少讀或不讀選集和注本,要獨立思考,才不至於上當受騙。
1953年12月1日上午,在陳寅恪的家裡,汪錢和自己的老師陳寅恪作了一次長談。汪錢按照老師的要求,記錄下陳寅恪的一篇口述長文。在這一「對科學院的答覆」中,陳說:「我的思想,我的主張完全見於我所寫的《王觀堂先生紀念碑銘》中……我決不反對現政權,在宣統三年時就在瑞士讀過《資本論》原文。但我認為不能先存馬列主義的見解,再研究學術。我要請的人,要帶的徒弟都要有自由思想,獨立精神。不是這樣,即不是我的學生。所以周一良也好,王永興也好,從我之說即是我的學生,否則就不是。」
1966年,紅衛兵抄梁漱溟家,將尚未完成的《人心與人生》手稿沒收,梁寫信給毛澤東說:「若此稿毀卻,我生於斯世何益。」在毛澤東的安排下,該手稿得以退還。1975年,梁漱溟終於完成了這本《人心與人生》,其中有雲:「宗教之真惟一存在見於古印度早熟之佛教之內,將大行其道于共產主義末期。」
一次習作,學生引用《資治通鑒》。顧頡剛說:「引用古書資料,要用原始書,《資治通鑒》是二手貨,不足取信於人。」
張中曉說:「在黑暗之中,要使自己有利於黑暗,惟一的辦法是使自己發光。」
——馬建強:《錢穆是怎樣做小學教師的》
有一次他到我家。我請他藤椅子里坐。他把藤椅子輕輕搖動,然後慢慢地坐下去。起先我不敢問。後來看他每次都如此,我就啟問。法師回答我說:「這椅子裡頭,兩根藤之間,也許有小蟲伏著。突然坐下去,要把它們壓死,所以先搖動一下,慢慢地坐下去,好讓它們走避。」
顧隨每次步上講台,常是先拈舉一個他當時有所感發的話頭,然後就此而引申發揮,有九九藏書時層層深入,可以接連講授好幾小時甚至好幾周而不止。舉例來說,有一次先生來上課,步上講台後便轉身在黑板上寫了三行字:「自覺,覺人;自利,利他;自渡,渡人。」
夏承燾評論陳寅恪時說:「著書有三種:最上,令讀者得益;其次,令此學本身有發現;其三,但令讀者佩服作者之博學精心。陳君之書,在二三之間。」
馬衡在北大講「金石學」,帶學生去故宮看商周青銅器。學生問他:「何以知道是真的?」馬衡說:「若要知道什麼是真的,先要知道什麼是假的。」學生又問:「那麼,又何以知道什麼是假的呢?」馬衡說:「若要知道什麼是假的,先要知道什麼是真的!」
陳垣常對人說:「一篇論文或專著,作完了不要忙著發表,要給三類人看:一是水平高於自己的人,二是和自己平行的人,三是不如自己的人。」他以為這樣可以從不同角度得到反映,以便修改。
我二十六歲跟方東美先生學哲學,方先生給我講課的時候,最後一個單元是佛經哲學。他告訴我,佛經哲學是全世界哲學裏面的最高峰,古今中外的哲學都沒有辦法跟它相比。方先生說:「學佛才是人生最高的享受!」
再一次,他出大題目要寫作,這次老師罵他更狠:「你的毛病好出大題。要知道大題目費大功夫,不易做得充實;小題目可以做得充實有力,無懈可擊。某些事,可以大題小作,在學問上則要小題大做。」
一、忍受寂寞,忍耐,默默擔當一個大宇宙。像自然一樣默默;
又一次,粗心大意,寫錯字,老師罵他:「要細心,一個字不可輕輕放過。」
蒙文通語與學生:「學問可以不做,卻要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陳寅恪執教於中山大學時,講課時校內教授旁聽者常多於學生,陳因有「教授之教授」的稱謂。
啟功在《夫子循循然善誘人》一文中說,抗戰勝利后因有人推薦他去北平當局任職,他拿不定主意,就去徵詢老師陳垣意見,援庵先生說:「學校送給你的是聘書,你是教師,是賓客;衙門發給你的是委任狀,你是屬員,是官吏。」
吳清源說:圍棋本身不是一個武的東西,而是文的,是文化。圍棋跟政治沒有關係。
據豐子愷在回憶他的老師李叔同時寫到:
初看起read.99csw•com來,這三句話好像與學詩並無重要之關係,而只是講為人與學道之方,但先生卻由此而引發出了不少論詩的妙義。先生所首先闡明的,就是詩歌之主要作用,是在於使人感動,所以寫詩之人便首先須要有推己及人與推己及物之心。先生以為必先具有民胞物與之同心,然後方能具有多情銳感之詩心。於是先生便又提出說,偉大的詩人必須有將小我化而為大我之精神,而自我擴大之途徑或方法則有二端:一則是對廣大的人世的關懷,另一則是對大自然的融入。
陳寅恪說:「我儕雖事學問,而決不可倚學問以謀生,道德尤不濟饑寒。要當於學問道德之外,另謀求生之地,經商最妙。」
古直在廬山東林寺設帳收徒,杜宣等人前去聽課,古直問他帶了什麼書,杜說只帶了一部《辭源》,古直勃然大怒:「怎麼我的學生用《辭源》?」杜說:「我不認識的字,不查《辭源》查什麼?」古更加怒了,大聲地說:「怎麼,我的學生查《辭源》?」後來古直緩和下來,才說:「做學問,不能靠二手貨,不懂的字,要查《說文》,查《爾雅》,查《水經》」,「要查這個字的第一次出現的地方,這樣才可靠。《辭源》這一類書,是二手貨,不可靠的。我們做學問要有窮根究底的精神才行。」
1929年,梁啟超身體漸趨惡化,學生謝國楨和蕭龍友勸他停止工作,加強休息。梁說:「戰士死於沙場,學者死於講壇。」不久不治而逝。1982年,謝國楨因病住院,猶堅持看書不已,蕭龍友的兒子蕭璋去看他,勸他養病期間不要看書,注意休息。謝說:「戰士死於沙場,學者死於講壇,師訓不可違!」
章太炎、劉師培、黃侃三人常在一起切磋學問,有一次,劉師培感嘆自己生平沒有資質優秀的弟子堪當傳人,黃侃即朗聲問道:「我來做你的關門弟子如何?」劉師培以為黃侃只是開玩笑,便說:「你自有名師,豈能相屈?」黃侃正色相告:「只要你不認為我有辱門牆,我就執弟子禮。」第二天,黃侃果然用紅紙封了十塊大洋,前往劉家磕頭拜師。有人認為黃的學問更勝於劉,不必自輕身份,黃說:「《三禮》為劉氏家學,非如此不能繼承絕學,此所謂道之所存,師之所存。」
張季鸞生前曾傳九_九_藏_書授給王芸生二十字秘訣:「以鋒利之筆寫忠厚之文;以鈍拙之筆寫尖銳之文。」
豐子愷崇拜李叔同,兩人的師徒之情天高地厚。李叔同溫柔高雅,舉手投足間有奪人心魄的寶相,這正是豐子愷崇拜他的意義所在。所以夏丏尊說:「子愷被李叔同迷住了!」
20世紀20年代,魯迅在廈門平民學校成立會上說:「沒有什麼人有這樣大的權力:能夠教你們永遠被奴役。沒有什麼命運會這樣註定:要你們一輩子做窮人。你們自己不要小看自己……」
馮至在自然、人生、生命幾個方面的思考都是很有意義的。他主要提出了幾個問題:
——《顧隨全集·序言》
辜鴻銘曾經教授記憶之法,謂第一步是感動(impression),第二步是保留(retention),最後一步是回憶(recollection)。當外國人向他請教因何有如此記憶力時,他說:「你們外國人用腦記憶(remember by brain),我們中國人用心記憶(remember by heart)。」
二、平凡中的偉大,居於幽暗而自己努力像自然界的貴白草一樣「不辜負一個名稱」,像往山上鑿路的老人、化緣在孤島上建造燈塔的人一樣做有益的事業,體現平凡中的偉大;
熊十力誡張中行語:「每日于百忙中,須取古今大著讀之。至少數頁,毋間斷。尋玩義理,須向多方體究,更須鑽入深處,勿以浮泛知解為實悟也。」
周祖謨讀書做學問遵循著「次第讀書法」。他說:「專攻某一門學科,也要先讀有關的基礎書,然後兼及其它。如從事語言研究,語言學就要先學好,要會發音,會用音標記音,這是必要的一個次第;從事文學研究的,文學史概要就是必要的一個次第;關於語言文字,就得先看《說文解字》,然後才能研究古文字;研究歷史,應先從通史入手,再進行斷代史研究。」
陳寅恪說:沒有自由思想,沒有獨立精神,即不能發揚真理,即不能研究學術,一切都是小事,惟此是大事;他認為:中國自今以後,即使能忠實輸入北美或東歐思想,其結局當亦等於玄奘唯識之學,在吾國思想上既不能居最高之地位,且亦終歸於歇絕者。華夏之文化,曆數千載之演進,后漸衰微,終必復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