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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者的晚宴 我的燒烤食譜

漂泊者的晚宴

我的燒烤食譜

烤素食,自是不如烤肉食有味道。烤泥鰍是有意思的,拿一根自行車的鋼絲從泥鰍的口中插|進去,架火上烤,邊烤邊轉動,左手要拿一根繪畫的排筆,蘸上用醬油、醋、五香、白酒調好的佐料邊烤邊刷,待泥鰍烤透了,佐料的味道也烤了進去。這樣的辦法,同樣可以烤魚、蝦、黃鱔、青蛙、田螺等等。烤青蛙則不一定要往上刷佐料,輕輕地往上撒鹽便罷,青蛙的肉質緊,佐料難以進去,人家長的可是肌肉呢。至於烤雞鴨鵝,我想吃過北京烤鴨的人都有這份想像,但是烤麻雀就不一定誰都有些經驗。我們烤麻雀,已經不算髮明,那發明權仍掌握在發明烤叫化子雞的丐先生手裡。先去打回一堆麻雀,再到田裡去挖回若干膠質泥,把五香、醬油read.99csw•com、鹽、料酒都和在泥里,然後用泥把麻雀一個個地包起來,包成一個雀形泥團,這時候可以點燃松枝進行燒烤了。外行人有所不知,熏烤肉食,松枝是上品,松枝燒起來會散發鬆油,那油布在泥團外,使之泥內的芬芳不致外溢,直到泥團被燒硬,像紅磚一樣結實,待溫度降至合適的時候把它敲開,麻雀先生們就像脫去了衣服,它們的毛由於是被泥巴給沾住了,敲開泥殼的麻雀,通身光亮,油脂外溢,且皮也有一點焦,和在泥中的各色大料的味道皆進入麻雀的肉里,這當然是好吃的呀。有一種黃顏色的鳥,我們皆叫不出其芳名,只聽到它總是「嘀丟、嘀丟」地叫,故我們管它叫「嘀丟」。此鳥善走,read.99csw.com叢林刺篷間健步如飛,所以它的胸肌不甚發達,發達的是雙腿。禽類的腿總是食之無味的,如雞鴨的腿,就食之無味,而其脯味則鮮。以此推測,不善飛的傢伙,肉質均糙。對待此種鳥類,用泥包燒烤的辦法最佳,而以其他的法子做,那才是浪費了鳥。有一段時間,我就蠻想去鳥市買兩隻虎皮鸚鵡回來照章燒烤,然此種作業,以野外為佳,我擔心在院子里如此燒烤會引來北京人的側目,甚至告我污染環境,這才作罷。惜之乎,也可能我將來會油炸兩隻虎皮鸚鵡的,我每迴路過鳥市去郵局取信,就感到它們是那樣的招眼,原本是一個鳥籠里關著一盤菜啊。
好吃之人,始終不怕現丑,如是好吃之人坐到了一塊,那是有一read.99csw.com份熱鬧,少不了要在口頭比試工夫。當然,好吃之人的悟性奇高,點到則明,而犯不上跟食盲者那樣,作毫無趣味的繁瑣解釋。我這樣認為,東北人只會爛燉,這樣一種懶漢吃法,也許是因為他們在歷史上食品種類嚴重匱乏,才老是土豆粉條白菜幫子擱一起爛燉。而西北人,燒烤是聞名於世的,但他們只烤羊,我去西北,發現他們只有馬牛羊和駱駝,並沒有見到兔子。
烤了紅薯,就烤土豆,因為不是四季都有紅薯,烤得土豆就比煮的土豆香。我甚至以為,烤的土豆才有真正的土豆味,像東北人吃大白面,講究的是那面味,而土豆味是烤出來的。烤玉米,將青嫩的玉米棒子放進火裏面烤,它幾乎讓人的想像力也難以達到。我想,我是曾九*九*藏*書經生活在一個惡烤時代,向漁獵時代回歸。烤柑桔烤柚子烤香蕉,其味綿長。但是烤栗子卻是需要十足的小心,有次在我們的鑽塔前,恰好有一個栗子樹林,樹上結滿了野毛栗,就生了火,拿鋼絲鉗去把那些野毛栗都摘下來,初次烤野毛栗一點都不知道野毛栗的厲害,大家圍著加柴,滿心盼著「火中取栗」,誰知那些野毛栗在猛火圍攻之下,忽然「噼里啪啦」兇猛地炸裂開來,炸得火星四濺,這不是重要的,恐怖得很的是那野毛栗子滾燙地像子彈呼嘯著向人飛來,擊中額頭者立即起一個紅包。野毛栗又燙又硬,藉助炸裂的猛力迸射,最慘的是讓它擊中脖子,然後夾在衣領里不動,燙得人早忘了要吃什麼野毛栗,直彎下腰要讓野毛栗滾出來。野毛栗這番缺乏友誼的read.99csw•com行為,並掩蓋不了它的深刻內涵,烤出來的野毛栗,著實是香的,有了慘痛教訓,再烤野毛栗時,人就拿著安全帽做盾牌,既抵擋野毛栗的攻擊,也可以捕獲野毛栗,人的智商可是了得。
南方也不見得是燒烤的天堂,甚至很多燒烤也是西北的舶來品。但如是有我這等經歷,並且在哪也不怕露拙,走哪都擺出男子漢大嘴吃四方的架式來,就該有些東西要倒楣了。回想起來,我卻是烤紅薯起家的。在地質隊的時候,就少不了趁沒人的時候到農民兄弟家的地里非正式性質地挖一些紅薯回來,待農民兄弟家的飯熟菜好以後,就將紅薯塞進他們的灶膛里,那灶膛里有做完一餐飯的草木灰,內面還是紅的,把紅薯塞進去,藉助余火漸漸地將紅薯烤熟,烤出有一層金黃的殼,味道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