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沒有工頭的允許是不能回家的。」

吃著紫蘇飯配涼拌豆腐。朱實聽又八這麼說，也表同意：

小次郎隨後替西瓜販解開繩子，但西瓜販並未抬頭。

老闆笑著說。

「哼！我才不怕他——」

「這樣嗎？那麼找個時間，你來找我。我住在伊皿子，就在岩間角兵衛宅內。」

井邊傳來打水的聲音，又八裸著身子跑過去，接過水桶倒入浴盆，便入浴了。

「哈哈哈！因為你昏了頭嘛！」

有人丟東西進來！

「誰會把你的下落告訴他？小次郎那麼固執，他一定會追過來的……」

「濱田，是不是那個賣西瓜的？」

此時的江戶，已是夏至時節。

「可是……」

「以前有個年老的旅客，在此休息，他幫我寫的。」

小次郎站在空地上大叫：

有一天，還叫人從市場送新鮮的魚過去。

「哇！真舒服！」

又八洗完澡后，朱實拿門板圍住澡盆，也洗了澡換過衣服，兩人聊起此事。

「很多人問過我，可是我也不知道。」

「的確如此。與其賣西瓜，不如來挖井，每天賺點工資，日子也比較輕鬆。」

隔壁的運平老闆經常勸又八去挖井。然而朱實卻反對：

施工完成之前，都住在城內的小屋，因此不必再花費金錢。

「嘿！」

「聽說這個人到處遊走。在木曾是數一數二的大富翁，捐了好大一筆香油錢給平河天神、冰川天神、神田明神等寺廟，還樂此不疲呢！真是個奇特的人。」

「咦？」

「有什麼奇怪？」

本位田又八低頭跟在後面。最近，他挑西瓜賣給江戶城內的石頭工人、木匠、水泥匠等。

「哎！真沒面子。」

「那人叫什麼名字？」

坐在他對面的兩個武士——有一人不知何時從葦棚的破洞窺視草原方向。

——啊！話沒說完，又八突然大叫一聲，用手壓住臉頰。

「我這副德行？」

「你們感情真好。」

「往哪裡逃？」

「他為我寫了"屯食"二字。雖然我不知道它的意思，但是這麼有名的人寫的招牌，至少可以招財進寶吧！」

「我的家不好請你過去。」

「沒什麼。」

小次郎笑而不答，繞著草叢緊追濱田。被五花大綁在地的西瓜販子這時抬頭，看到他的身影，大吃一驚：

又八難以啟口：九*九*藏*書

朱實提著洗澡水來到柿子樹下，打開水桶蓋子。

「又八，你試試水溫。」

這裏與京城不同，連像「奈良茶」這種店都沒有。只見空地的草叢旁，搭了一間葦棚，旁邊立著一面旗子，上面寫著：

好不容易才從又八口中套出實情。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

這裡有幾棟相連的房屋。附近的開拓方式是先砍去雜草樹叢，然後搭建房子，人們便住進去了。

「看到了。」

三番兩次，小次郎前後四次到岡谷家探病。

濱田奪下對方的秤，把他壓在地上，並用繩子把西瓜販子連同秤綁在一起。

「謝謝！朱實剛剛在家裡也燒好水了。」

「是的，我一定去找。」

「快說！」

「你們是兄妹還是夫妻呀？這附近的人都在猜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你也知道行情不好。」

「謝謝您。」

「……」

又八一聽，面有難色。

「又八，你回來了嗎？」

又八無心聽他的勸告。他們母子之間感情不和睦，別人看不出來。雖然又八覺得忠言逆耳，但念在剛才的救命之恩，只好硬著頭皮說：

對方沒回答，只見他的劍如毒蛇般直竄到濱田胸前。

「嗯！你還是不改好色的本性。你跟那個女人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西瓜販子頂著炎熱的大太陽，扛著秤走在草地上。

「來了。」

炎熱的太陽底下，小次郎無心聽又八冗長又抓不住重點的話，連一絲苦笑都擠不出來。

「如果你到城裡工作，我就逃走。」

隔壁住著一位挖井的老闆。他正泡在浴盆里，四周用門板橫放在地，圍成一個小浴室。老闆剛好露出頭來。

「別越描越黑了。」

小次郎不以為然。

本來沒有馬路，但路是人走出來的。也沒排水溝，各戶的污水隨意流出，自然流到小河裡。

正是佐佐木小次郎。

話聲甫落，長劍已經削斷濱田的耳朵，深深嵌入肩膀。

他直盯著節節後退的濱田，數著對方的呼吸，似乎要把他逼入死亡的深淵。對方退一步，小次郎則前進一步，對方橫九九藏書著跑，小次郎也橫著追，刀尖一直追纏對方。

「你有沒有告訴他我在此？你該不會說吧？」

朱實正好過來。又八和老闆立刻住了口。

「青柿子掉到頭上了！」

小次郎飢腸轆轆，四處張望著尋找飯館。

又一粒青柿子，從後院飛進來，打在他臉上。雖然是個又青又硬的柿子，可是打中臉之後，已破裂開來，白色的果肉噴到朱實身上。

兩人一陣騷動。

又八剛進門，浴盆里的老闆又說：

說完，又對著站在葦棚外的又八：

老闆用圓扇子打著膝蓋笑著說。他出生於伊豆半島的伊東，名叫運平，在業界頗受尊敬。他年紀已過六十，頭髮蓬亂如麻，但卻是日蓮教的信徒，朝晚不忘誦經，也常拿年輕人開玩笑。

「咦？你遇見小次郎？」

「近日內一定會去拜訪。」

「是，沒錯。」

月光下，酷似小次郎的人影走出草叢，帶著冷冷的表情，朝市街走去。

其中一家的賣茶女姿色出眾。很多男人都醉翁之意不在酒，藉著喝茶、吃飯，想一親芳澤，其中一人就是剛才的濱田。

「哦！原來如此，字寫得真好。」

我很討厭那名武士，可是老闆卻要我打烊之後陪他出去玩。可不可以讓我躲到你家，我可以幫忙燒菜縫衣服。

「為了一點錢，像個囚犯備受束縛，我可不願如此。我也不是一直要賣西瓜。對不對？朱實，再窮也要多忍耐呀！」

「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說完，在芝區的路口與小次郎道別。

「老實說，是為了女人的事……」

他拍拍西瓜販的背：

「不行嗎？」

「一生一次也行，做點有骨氣的事給世人看看！」

小次郎拭去「晒衣竿」上的血跡，收入劍鞘。接著似乎感到一陣好笑，說道：「老兄！」

剛才在小吃那裡，叫做濱田的另一名浪人，立即上前抓住西瓜販子的脖子。

濱田已經臉色慘白，一聽到佐佐木小次郎的名字，嚇了一跳。

尤其阿通逃走之後，又八更是陷入頹廢的深淵，最後淪落到無賴漢聚集的家裡，寄人籬下，或替賭博的人把風，混口飯吃。有時則趁江戶祭典或遊山玩水等節慶，到處兜售食物，到現在還沒有固定職業。

空地上的雜草，掩住門扉。乾涸的馬路，偶爾可見螃蟹橫行其中。

「上面也寫說本位田老太婆read.99csw.com在找你。」

「別光說"是"，把頭抬起來。好久不見了。」

老闆已穿上衣服，把竹桌椅搬到絲瓜棚下：

自己被濱田抓住，正在危急的時候，被小次郎救了。本來小次郎要來家裡，卻被自己巧妙地拒絕了。

又八一臉為難，小次郎也不便勉強，爽快地說：

當一名掘井工人，如果沒得到允許，不準回家，工作也受監視，留在家的親屬，如同人質，也受主人和老闆的束縛。雖然如此，城內的工作較輕鬆，工錢也較高。

「嘿！」

又八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膝上：

她喝著湯，又說：

他重新坐好，卻仍一直低垂著頭。

浪人大喝一聲。

他不忍拒絕，便把那姑娘藏到家裡。又八不斷地解釋，強調自己只是為了這個理由。

「算了，到你家再好好聊吧！」

朱實臉色發白：

屯食——古時候，這詞是飯糰的別稱。指的是屯紮時的食物吧！然而，此地這個「屯食」又是何意？

「在護城河旁的石堆附近賣茶的姑娘，你把她帶到哪裡去了？別裝傻，一定被你藏起來了。」

要挖掘城郭內的井水，需要特殊的技術，非一般的挖井工人所能勝任。因為他曾在伊豆有過挖金山井的經驗，才被聘請來此指導施工並物色工人。運平喜歡在絲瓜棚下晚酌一番，喝得高興就會談起自己的得意往事。

然而小次郎卻使壞，與又八分手后，暗中尾隨又八轉進狹窄的後街。

葦棚旁，白煙裊裊，盤踞不散。小次郎走近欲窺究竟，卻聞到烹煮食物的香味。難道是賣飯糰的不成。無論如何，這家店一定是賣吃的。

「喂！老闆！」

「今天有點不方便……」

「下次再來吧！」

——武藏快出面，否則不配當一名武士！

飯後，又八提到了這件事。

「這傢伙一定不是個普通的西瓜販子。濱田，小心一點。」

又八的生活總是會跟女人扯上關係。大概上輩子跟女人有仇吧！小次郎不覺苦笑：

西瓜販子鐵青著臉，拚命搖頭。後來趁隙用力推開其中一名浪人，並撿起秤錘打向另一名。

又八盡說朱實愛聽的話。

小次郎看碗里裝了飯菜，便拿起筷子，邊趕蒼蠅邊喝著湯，吃了起來。

「為何你不去找你母親？」

「這裡是飯館，也有九-九-藏-書酒。」

在他家入口處掛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

這時，濱田背後突然傳來一聲慘叫，接著聽到地上發出巨響，回頭一看，一陣熱風帶著紅色細霧，打在他臉上。

「為什麼？」

「對！就是他。」

要讓又八吐真言，可能得花點功夫。反正回伊皿子也沒特別的事，小次郎一聽到女人的事，無聊的心情一掃而空。見到又八，也好像撿到失物般令人興奮。

又八看到手指上乾涸的血跡，不悅地用毛巾拭去。

「所以說，你先忍耐一陣子，等賺足了錢再去做點別的生意，別再賣西瓜了。」

朱實逃到又八家裡，純粹是為了自己的方便。她像一隻小鳥，利用又八為踏腳石，想再度翱翔于天空。

「長這副德性，還敢誘拐女人。」

「對了！剛才你有沒有看到掛在各十字路口的告示牌？就是半瓦手下寫給武藏的？」

本來騎坐在西瓜販身上的濱田，立刻一躍而起，瞪大雙睛，一臉愕然，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情景。

又八不認為自己的話奇怪。

那人用刀背拍著他的臉頰。

又八也不想做這種事。他喜歡做既輕鬆、又有錢和面子的工作。

西瓜販子向前撲倒在地。

「當然！」

「你住哪裡？」

「招牌上的"屯食"是什麼意思？」

「那些浪人到底跟你有何仇恨？」

「是！」

「老闆！這樣就不會給你添麻煩了。」

「怎麼了？」

「不是你寫的嗎？」

護城河邊的置石場，有很多工人，加上來往路人頻繁，因此有十幾家茶店，每家都圍著葦棚。

「走吧！」

不用說就知道他拿的是那把長劍「晒衣竿」。廚子野耕介為他磨去鐵鏽，重現光芒之後，似乎饑渴難當，不斷嗜飲鮮血。

小次郎從以前便很清楚他的個性，所以聽了這些話，一點也不覺意外。

「先把西瓜撿起來。對了！寄放到屯食小吃那裡吧！」

「你……你是誰？」

「對了！」

她選擇男人的眼光很高。來到江戶之後，尤其置身於界鎮花街的那段時間，她已見識過各式的男人。

「咦？佐佐木？」

又八有時賣完西瓜，也會上那家店休息。有一天，那位姑娘竟向他透露：

另一人聽了趕緊放下筷子，到葦棚邊一看：

小次郎進入棚內，看見棚里有兩個人坐在椅子上九*九*藏*書。一人拿酒杯，一人拿飯碗，正大口大口地吃著。

躲在「屯食」小吃店葦棚后的浪人，追上西瓜販子，突然拔刀，砍中秤繩。

小次郎頭也不回。

「你還打人？」

「我好像聽過。」

他初到江戶時，希望能表現男子氣概給阿通看，立志要修行或創業。然而一碰到挫折就意志消沉，毫無生存能力。他更換工作已不下三四次。

她的語氣帶著威脅。

「雖然老闆你常叫我去做，但挖井必須在城裡做，不能常回家。」

「不用謝了。若死者的朋友來了，請替我轉告一聲。就說我不會逃避，隨時候教。」

其中一人罵著，另一人用刀背頂著他的鼻子。

他回頭對他的同伴說：

「奈良井大藏。」

「你也平安無事嗎？」

「嗯，你在泡澡呀？」

只是想到剛才自己在屯食小吃店的留言，肯定會給自己招來麻煩，便問又八：

「沒什麼好丟臉的。喂！又八！」

「晒衣竿」揮向天空。

朱實來此之後，這一帶的鄰居都認為他們是一對夫妻。不過朱實可從來沒想要這種不爭氣的男人當自己的丈夫。

又八一臉歉意，又說：

江戶的人口如雨後春筍，不斷激增，生活水準無法提高。其中尤以工人最多。他們主要在此修築河川，重建城池。

「來杯茶！」

因此，如果又八到城裡工作就不好了。更具體地應該說她會有危險。因為她當賣茶女時的男人——濱田可能會認出又八。

半瓦手下所張貼的告示牌，已淹沒在荒煙蔓草中，有的被雨打落，有的甚至被偷去當柴燒。

「哎喲！好痛！」

「傻瓜！對自己母親還要顧慮什麼形象？你的母親隨時會遇上武藏，到時候你這兒子不在身邊助她一臂之力，可能要後悔一輩子了。」

「我怎麼會放下你一個人不管？」

「老闆！這裡有什麼吃的？」

「什麼話？我不介意。」

「啊！佐佐木……佐佐木小次郎！救命呀！」

小次郎把西瓜交給老闆保管，並借來筆墨在格子門邊寫著。

「朱實說過，如此她會寂寞。叫我別去。」

「今天西瓜賣得如何？」

小次郎在他們對面坐下。

「嗯！你談戀愛昏了頭呀！」

「我洗好了，你要不要來泡一泡？」

並威脅他。

「到哪裡去吃飯？」

他連滾帶爬。

「有點燙呀！」

「當然。我說，你怎麼會做起買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