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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五節

第一章

第五節

「自己從小就很喜歡龍,喜歡得入迷,簡直如痴如醉,至今猶甚,所以我的公館的屋頂也配置龍的雕刻,日常使用的傢具器物多刻畫龍的圖案。」
聽葉公那口氣,他對這個正直的年輕人既不褒也不貶,但似乎對他懷有一種好感,或者是一種愛護之情。
葉公說完,立即離去。不久,一個很面熟的檢查站官員把我們帶到離葉公館相當遠的路邊,那裡已經聚集著幾群人,大都都默默等待著昭王的靈柩。
「歸與!歸與!
孔子在走廊坐定以後,說道:
這鏗鏘的韻律一路上引導著我們奔向衛國。
「儘快離開負函,返回陳國,如果沒有危險,就進入陳國國都,見幾個必須見的人,然後前往衛國,估計進入衛國國都得到年底,但盡量爭取早一點。總而言之,現在馬上著手準備離開負函。」
我們被帶到左邊廣場的一堆篝火旁等候。這邊廣場除了我們以外,沒有其他人。
葉公從前線回來以後,經常召見孔子。孔子每一次都不是單獨行動,總是帶著子路、子貢、顏回三人或者其中一兩人前往葉公館拜訪,但他每一次都特別邀請我一道去。大概因為我是蔡國遺民,對我另有考慮吧,他對我的態度是:願意住在負函就留下,願意在這兒就業也可以。
接著,又一個客人講述楚昭王性格豪放的一件事。
弟子們誰也沒有說話,自始至終聽著,因為他們不知道說什麼好,所以只好沉默。這時,孔子對子貢說道:
「歸與!歸與!呵,這般朝氣蓬勃,誰也比不過孔子!」
歸與!歸與!——孔子一定是為這三人而說的。昭王的遽死或許對孔子的這種心情產生過某種影響,但誰也無法知曉。
子路、子貢、顏回和我都一聲不響地聽著,也毫無我們插嘴的餘地。這兩個人雖然互相尊重對方,但都堅持自己的主張,寸步不讓。
完全出人意料之外,黃河以南遼闊平原上的農村破敗荒蕪,慘不忍睹。村子里空無一人,村民不是臨時避難他鄉,而是棄鄉出走。一定有什麼原因使他們拋棄自己的家園,可是村裡一個人影也沒有,無法打聽。
孔子俯首稱謝,說道:
「我家祖祖輩輩都在城父務農,我祖父那一輩,楚國人沒收正我們的房屋,祖父一家人兩手空空地被趕出家門。
孔子說道:「呵,是很正直,的確是個憨直的人。可正直歸正直,如果涉及到父子倫理之間的問題,就難說了。」
記不清是第幾次,話題談到楚國的執政者。楚昭王素以聰穎睿智著稱,如今兵精將廣、實力雄厚,儼然為中原霸王,因此,他的逸聞軼事也就豐富生動。
孔子沉默著,進入陳國如果是為了等待謁見楚昭王的機會,那不知不覺都快四年了。他聽到這兩則故事,一定思緒萬千、感慨良深。
楚國現在正在陳國和宿敵吳國展開一場生死搏鬥,以決勝負,作為楚國高官的葉公,自然隨時都有可能奔赴戰場,而和分佈在陳國境內的第一線部隊研究磋商戰事更是頻繁密切。所以,我們對葉公的突然離去絲毫不感到驚訝。
孔子說話語氣溫和、態度誠懇,我們覺得這是對葉公再合適不過的一番進言。
這天夜裡,回到住所已是下半夜了,我們緊緊地圍著孔子坐在廊子上,仰望著夜空。子路、子貢、顏回都覺得今晚無論如何必須和孔子交談,甚至連我也不例外。
他用嚴厲的口吻說:「雖然現在我們這樣子得到楚國的許多好處,可是說實在的,楚國這個國家言而無信。
「負函地區現在是後方,但不能保證不會變成前線。請你們隨時九_九_藏_書注意和檢查站商量,然後再採取必要的行動。你們在這兒願意住多久就住多久,願意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
這個故事使我們深受感動,子路、子貢都表示希望能夠儘快拜謁昭王,顏回則希望聽到昭王的聲音,哪怕遠遠地聆聽也好。
斐然成章,
「近者悅,遠者來。要使近地的人都喜悅,使遠方的人向慕來歸。如果能實現這種政治,不是最理想的嗎?!」
後來大家在一起聊天才知道,那天夜晚,誰都想知道孔子心裏是怎麼想的,於是不約而同地聚集在走廊上——這種解釋大概最合情合理。
孔子低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葉公繼續說道:
不記得是第四次還是第五次去葉公館拜訪的時候,孔子和葉公進行了一次饒有趣味的談話,話題是怎麼引起的,現在也記不得了。當時,葉公說:
「現在,我心裏有一個想法已經成熟。向昭王靈柩告別以後,回到這裏,這一路上,我萌生一個念頭,考慮醞釀,現在已經完全成熟。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你們。」
「現在吳國大軍正集結在陳國國都南部潁水邊上的大冥地區,大冥和我昭王布陣的城父之間,大部隊移動只有兩天的距離。因此,不管願意不願意,兩軍交鋒迫在眉睫,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十二月初,再過三四天就要到達衛國國都,孔子宿在黃河邊上的一個小村子里,等待子貢。這期問,他在村中老者的帶領下,觀看了晉楚交戰的遺迹。
我沒有說話,如果讓我說的話,我則說:「今天晚上,孔子道出了子路、子貢、顏回三個人最想說而無法說出的心裡話。」
「衷心祝願您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緊接著,子貢大聲說道:
於是,第二天,楚莊王祭祀被戰火褻瀆的黃河河神后,撤兵戰場,返回楚國。
從陳國一直跟隨我們的三個僱工中,有一個是城父人,不過從年齡來看,也就是出生在城父而已。我從這個僱工嘴裏獲得許多有關城父這個陳國古老的村莊的知識。
庄王回答說:「『武』字意為『止戈』。我身為武將,徒造屍山血海,至今尚未做過一件能真正體現『武』字精神的事情。」
都富有理想、胸懷大志
說到這裏,葉公緩了口氣:
但是,孔子、子路、顏回和我儘管在陳國住了三年,也沒聽說過城父這個地名,還是對軍事具有特殊敏感性和才能的子貢知道城父這個地方,而且告訴我們,楚、陳兩國已達成諒解,將城父作為楚國在陳國境內的兵營。其實根本不是這麼回事,說穿了,城父是楚國埋在陳國的一個軍事城市,是楚國的一塊小小的地盤。
葉公低下頭,沉思片刻,深情地說:
接著,孔子抬起頭來,直視葉公,繼續說道:
然後,他笑著說,最近街頭巷尾流傳著有關他的一些流言蜚語,必須予以澄清:
一會兒,全身戎裝的葉公走了出來。他站在我們面前說:
子路著急地想儘早進入衛國國都,但孔子以等待子貢為由百般拖延,似乎這古戰場有一股魅力強烈地吸引著他。
在一個村子里,子路遇見一個年邁的隱士。那天,他獨自到要走半天路程的一個地方辦事,晚上就借宿在這個隱士家裡。隱士招待他晚膳,還把自己的兩個兒子介紹給他。倆人聊起來,子路才覺得這個老者像個真正的隱士。
「姓沈、名諸梁,字子高。現稱葉公,葉是地名,自己是葉這個地方的長官,這是正職,現在還兼任負函地方的長官。」
「對您的一番好意和關心,我感激不盡。我為了謁見昭王九九藏書,遠道而來,在負函受到您的很多關照,今後我還想繼續叨擾,以便等待機會,謁見昭王,向他請教對治世的見解。
魯宣公十二年(公元前597),楚莊王大破晉軍于黃河之濱,晉軍丟盔卸甲、連夜敗退,血流漂杵、染紅河水。
「誰勝誰負,我都無所謂,只希望他們早日決出勝負,好早一天從我們陳國撤走。在別人的國土上擺戰場爭雄稱霸,簡直豈有此理!」
子路、子貢、顏回依然一聲不響,他們對這突如其來的、令人難以置信的決定一時不知所措。等到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孔子已經不在,回屋去了。這時,子路叫喊般的大聲說道:
那天剛好從國都郢來了幾個客人,葉公手下也有幾個人在座,於是擺了一桌酒席,觥籌交錯之間,一個客人談起來:
後來聽說,那天城裡楚吳兩軍短兵相接、白刃相交,正展開激烈的肉搏戰,如果孔子一行進城,說不定會被捲入到殘酷的廝殺中去。
孔子在好幾個村莊了解當地的歷史掌故、風俗人情,搜集民歌、民謠,有的甚至還想住兩三天採風。每到這種時候,總是子路手舞足蹈地唱道「歸與!歸與!」
「我在這裏接駕,並護送遺體到郢,然後在國都發表訃告,舉行葬禮。」
這個陳國僱工給我們談了城父的歷史,聽得出來,他對楚國十分反感,這是不是就說明他支持正與楚國決戰沙場的吳國呢?也不是。他對吳國好像也有新仇舊恨。
我還想說明一點,孔子訪問中原列國曆經四年,最後在黃河古戰場思緒馳騁,流連忘返。說起來,這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最近,由於偶然一點小事,我認識一位研究楚國歷史的人,才知道當年楚晉黃河決戰是怎麼回事,雙方投入全部兵力的戰役就此一次。
「軍令如山,不能等到天明,今夜就要出征。這三更半夜,有勞駕親臨,乞請宥諒。
「像負函這樣特殊的城鎮,如不全面實行法治,必定會發生各種各樣的問題。」
可以說,由於昭王病逝,我們失去了繼續留在負函的最大的理由,可是離開楚國后,往何處去,應該往何處去,在孔子面前,誰也沒有這種自信和把握。
「我的管轄地區里有這麼一個憨直的人,他的父親偷了人家的羊,他看不慣,覺得不能容忍,就跑到鄉里來告發。」
第二天開始,平時寧靜的負函嘈雜紛亂起來,到處都是好像從其他地方避難而來的楚國農民,大大小小的部隊調動頻繁,來去匆忙,不知道他們打何處來,往何處去,整個城鎮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這一帶呈現出悠閑恬靜的田園風光,毫無戰爭的痕迹,令我們產生此非楚地之感。
一進大門,只見右邊的廣場燃著幾堆篝火。那火光映照不到的黑暗的地方,似乎藏有伏兵。
大約半個月以後,葉公回到負函,孔子才和他晤面。這期間,孔子到負函城去了幾趟,轉了轉商業街和市場,向蔡國遺民了解情況,還仔細看了看農村、住宅區等地方。
然後,他深深低頭,離席告辭。我們也一樣向葉公告別。
他們能織出美妙無比的圖案
「許國遷往城父,是在陳惠公元年(公元前533),今年是陳湣公十三年(公元前489),應是四十五年前的事。陳國被如此擺布,居然一聲不吭,因為對手是楚國,只好逆來順受、忍氣吞聲。
在黃河邊上的小村子住了幾天以後,孔子和子路、子貢、顏回師生四人奔向闊別三四年的衛國國都,只有我一個人第一次到衛國來。現在對我來說,孔子走到哪裡,我跟到哪https://read.99csw.com裡。
這六字治國理論是孔子幾次走遍負函城后對葉公政治的讚頌,葉公當然不會不知道孔子的用意和期待,但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孔子重新坐好,略一思索,回答道:
我們進入負函以後,在葉公的照顧安排下,生活基本安定就緒。這時,我們發現,幾乎每天都能聽到人們在議論位於陳國境內的城父這個楚軍基地的地名。
我們緊靠在一起心急火燎地往葉公館奔去。這是一個漆黑的夜晚,看不見一顆星星。
十月底,我們到達陳國國都郊外,政府首腦、達官貴人不知遷往何處,整個國都一片混亂,陷於癱瘓狀態。
顏回也大聲說道:
但不知道如何剪裁」
「不過,現在貴國正處在非常時期,舉國上下都已投入對吳國的作戰之中。隨著戰局的發展,我們甚至也有可能不辭而別,如有這種萬不得已的情況,請你們千萬予以諒解。」
「回去吧,呵,如今該回去了
葉公似乎體會到孔子話里的含義,說道:
現在,楚、吳兩國都將主力部隊投入陳國這個主戰場,兩軍對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將有一場惡戰。
楚軍大獲全勝。當晚,一名楚將向楚莊王進言道:
「可是那些市井之徒胡謅什麼我葉公在各種器物上刻畫龍,口口聲聲龍呀龍的,似乎喜歡得不得了。真龍知道了,十分佩服他的誠心,來到葉公家裡,從窗戶把頭探進來,這下子把葉公嚇得面如土色,一聲也哼不出來,癱倒在地上,昏迷過去。」
我的鄉黨、我留在魯國的年輕人
我們在黃河岸邊遼闊的田野上行走著,明天就要抵達衛國國都了。此時此刻,我強烈地感覺到,這一年——魯哀公六年,實在是漫長的一年。
城父是楚國在這次戰役中的最大軍事據點,一旦戰鬥開始,昭王將親率主力部隊在那裡安營布陣,調兵遣將。那是生死決戰之地,楚國人也就每天都要談論城父。
我們取原路返回新蔡,從新蔡不走溯汝水而上這條路,而是向東,順著高原地帶北上。沒有一條像樣的路,但村莊與村莊之間蜿蜒著崎嶇小道,因此,有時不免要繞一些彎路。有一個僱工對這一帶地形了如指掌,全靠他給我們帶路。
現在,孔子已經身在昭王統轄下的楚國,而且寄寓楚國高官葉公的門下,這樣,謁見昭王的時期大概指日可待了。即使像我這樣末席的人,也盼望著這一天儘快到來。
「我的家鄉里,父子相互包庇的事司空見慣。隱匿罪責、包庇人固然不可,但如果將此視為父子感情的自然體現,這也應該說正直的人啊。」
接著,他說:「他們都需要我、都等著我。回去吧,呵,如今該回去了。我要為他們選擇前進的道路。」
「今年年初,昭王尚未親征陳國城父、還留在國都郢的宮城裡的時候,接連三天,赤紅赤紅的雲朵像一群鳥在太陽的四周飄來盪去,令人恐懼。大家都以為是不祥的預兆,昭王也心神不安,於是派人詢問周朝主管神祗的官員。得到的回答是,昭王即將大難臨頭,但如果現在舉行祓禊,找一個臣僚作為替身,即可消災弭禍。昭王環顧左右,說道:『如果我沒有重大過錯,就不會受到天誅,如有為天地所不容之過失,只好受天的懲罰,豈能讓我的股肱之臣代我受罪呢?!』於是他嚴禁舉行一切祭祀和祈禱。」
「我受命加強後方。無論前線後方,作為軍人,隨時都有可能捐軀沙場。所以出征之前,不顧夜深,特地派使者請你們來,和你們告別。
十月中旬,昭王葬禮結束后,葉公從國都返回負九_九_藏_書函。
孔子想進城看看陳國國都到底變成什麼樣子,又是子路「歸與!歸與!」地唱個不停,打消了他的念頭。
星光閃爍,夜色十分美好。
他叫侍從搬來幾件刻畫著龍的圖案的器具讓我們看,接著說道:
「應在此地修築營寨,收埋晉軍屍首,以顯赫武功昭示子孫萬代。」
到了葉公館,只見葉公全身披掛。他對孔子說:
「歸與!歸與!呵,這般聰明睿智,這般氣勢剛烈,誰也比不過孔子!」
「事情還沒有完,過了二十年,就是上一代平王的時候,楚國又把許國居民全部從城父地區趕出來,這回是自己大搖大擺地進去,建城池、築堡壘,營造成今天這樣規模巨大的軍事要地。採取這種兩步法,把別人的東西攫為己有,楚國可算是狡黠到家了。
他仰望著蒼茫夜空,似乎在尋找最恰當的語言,說道:
「幾年前,昭王患病。昭王左右的人占卦問卜,求問天意,說是觸怒了黃河河神。於是大夫商議要在郊外築壇祭祀,以平息神怒。昭王聽到后說,『夏、殷、周三個朝代,中原各諸侯奉天子之命祭祀,均是為了安撫封地內的山川諸神之心。長江、漢水、睢水、漳水四條河是楚國必須祭祀的,除此之外,就沒有楚國祭祀的河流了。雖然缺少德望、身體不豫,但這絕不是受到了其他國家的河流——黃河河神的懲罰。』因此他不同意舉行祓禊儀式。」
這次就講到這裏吧。我和孔子師生之間如何發|生|關|系的,講得辭不達意,你們可能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以後再作補充。
「歸與!歸與!」
「歸與!歸與!呵,這般質樸率直!今天深夜,孔子走在死氣沉沉的負函街道上,突然想到要回魯國去,和弟子們見面。」
當然,孔子不會不知道楚莊王的這段歷史,他立在古戰場上的時候,一定也很想把這件史實告訴大家,但終於沒有講述,讓我們自己去了解,去思考。
有時,整個身子橫趴在馬背上的騎兵從檢查站進進出出。
孔子忍俊不禁,我們也笑起來。葉公也笑了,說道:「好了,這件事就說到此為止。當官的就要被人們議論,真真假假,傳得神乎其神,還要和老百姓搞好關係,真難當呵。你對政治的癥結、為政的真諦到底有什麼考慮?」
孔子聽完后說道:「這很好。人首先必須修身,然後要自然而地順應天道而生活。亂世之時,為人君者不能做危及國家之事,這是理所當然的呀!」
但是,孔子在我這個蔡國人面前,隻字不提對負函的感想,這正是他的心細之處。負函可褒可貶,但始終是個可悲的所在,孔子準確地看透了我這個亡國之民的內心。
「近者悅,遠者來。能夠聽到這樣卓越的六字治國理論,實在是三生有幸,不勝惶恐之至。」
八月中旬的一天深夜,葉公要召見孔子,於是子路、子貢、顏回和我前呼後擁著孔子急急忙忙地穿過負函萬籟俱寂的街道,向葉館奔去。路上,有時和迎面而來的軍隊相遇,這時,我們就一直避在路旁,讓他們先過去。
不知所以裁之。」
「歸與!歸與!」
由此觀之,怪不得楚國的大小官員、軍人百姓每天都「城父」、「城父」地掛在嘴邊。在漫長的戰線上,散布著許許多多的軍事據點,這些據點時而失守、時而奪回,有失有得,經常易手。但是城父似乎與這些據點不同,城父已經成了絕對不能失守,只能勝不能敗的一個聖地,可以說,楚國人早已將這一點銘刻在心。
吾黨之小子狂筒,
孔子停頓片刻,繼續說道:
有一次,我們陪同孔子來到黃河九-九-藏-書邊上的古戰場,雖然堤壩擋住了視線,看不見河流,但我們感覺到,汪洋恣肆的河水正浩浩蕩蕩地日夜奔流。
儘管如此,孔子對這座在淮水上游拔地而起的新城市到底有什麼看法,還是成了他的弟子們最關心的問題。
「昭王之後,已決定擁立惠王。但現在密不發喪,遺體從城父運往國都郢,現正在途中,一會兒將經過負函。
葉公出征后十天左右,一天夜半時分,葉公派人讓我們到公館去。看來他已從前線回來了。
「他們平白無故地把一個好端端的小國許國吞併掉,並且強迫許國的全部百姓遷到我們陳國來。他們看中了城父這個有著古老歷史的村莊,連個招呼也不打,就蠻橫無理地把城父附近的居民統統趕走,讓許國人住進去。就這樣,楚國硬是在陳國里塞進一個許國。這種根本不把許國、陳國放在眼裡的橫行霸道的行徑,簡直欺人太甚。
孔子第一次和葉公見面時候,子路、子貢、顏回和我都在座。葉公首先作了自我介紹:
這個老隱士說我們「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我們現在也經常說這句話。的確,別人批評我們四肢不動、五穀不種,這是公允正確的。這正是我們的不足之處呀。
一會兒,大約一百名騎兵列隊緩緩走過來,緊接著是護送昭王靈柩的步兵,我們一直低著頭,默默地向他告別。殿後的還是騎兵,我想可能是葉公率領的騎兵部隊。
上面已經說過,孔子一行抵達負函郊外的當天,子路到檢查站報到,不料被地方官葉公召見,詢問了孔子的為人。
孔子道:「總之,百姓難管。但有你這樣關心民瘼、為民做主的地方官,想必負函百姓幸運得很。」
當天,孔子率弟子到葉公館向葉公辭行,然後直奔陳國。
孔子用緩慢的語調重複一遍,然後自己又用口語吟詠道:
「十二日,昭王親自從城父出征。十三日和十四日,在大冥地區與吳國軍隊交鋒,一勝一負。十六日早晨,昭王為了布署下一場戰役,率部離開前線,返回城父,當晚病發崩殂。」
「你們不辭辛苦,遠道前來負函,一直等待謁見昭王的機會,可惜終於未能如願以償,我想昭王本人也是萬分遺憾的。一會兒昭王的遺體從這裏經過,請你們向他作最後的告別吧。」
第二天,檢查站又通知說,在葉公召見子路之後,昭王使臣駕到,命令葉公率十數騎于拂曉火速奔赴前線。葉公給孔子留下口信說:「歸期未定,諒時間不長,回函后乞請賜教。切切。」
孔子訪問中原諸國之前,曾想會見晉國國君,到達黃河之津的時候,聽到晉國發生政變的消息,只好放棄渡河。當時他曾感嘆道:「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濟此,命也夫!」當子貢告訴我這句話時,我感動於心。三年以後的今天,孔子一直等待謁見昭王,最後未能如願,這恐怕也是「命中注定」的吧。
「自從城父變成許國人的城鎮,至今已有四十五年了,當地人再把這個城鎮稱為『城父』,而稱之為『夷』或者『夷邑』,就是本國土上的外國人城鎮的意思。以前是許國人居住的『夷』,現在是楚大軍駐屯的『夷』。那個地方至今還通稱『夷』或者『夷邑』,既好叫又易懂,恰如其分。現在只有楚國使用『城父』這個原來的稱呼。」
葉公神色嚴肅地回答說:「不過,我要從根本上對這種治理重新加以考慮。我會得出什麼結論來呢?」
聽他這一席話,我也覺得的確楚國欺人太甚,恐怕沒有比這更令人氣忿的了。如今我只有祈願湣公、司城貞子在戰亂中能夠免遭橫禍、保全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