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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魔蘇醒之卷 第八章

天魔蘇醒之卷

第八章

阿心臉上雖然帶著笑意,可是眼神遊移不定,似乎頗有心事。高仲舒道:「沒事沒事。阿心,你一個人來的么?」
韋靈符長吁一口氣,人猛地站起來。他年紀雖大,身材卻頗為高大。他這一站起,劍柄四周的那個火圈忽地升起,成了一道三尺許的空心火柱。這火柱一伸一縮,在他跟前又成了一團火球,他長長一吸氣,這火球一下鑽入韋靈符的鼻孔,隨著一聲暴喝,又從他嘴裏噴了出來。
韋靈符是會聖觀觀主,他與西華觀秦英二人是太子李承乾手下最強的兩個術士。與旁人不同,韋靈符對阿心甚是疼愛,阿心也最相信他。上一次阿心與高仲舒約好在醉劉居見面,韋靈符正好奉命外出,阿心這才叫的紇干承基同去,這一次卻是叫他來了。韋靈符身為道士,自知去大秦寺未免太扎眼,送了阿心來后,自己便在門外等候。他法術高強,隔得重門疊戶,仍然感到大秦寺中竟有一股異樣的力量,只怕有異人在。景教是西方異教,原本他也以為事屬尋常,阿心又是信奉景教的,大秦寺沒造好時便已多次來見過阿羅本大師,當時也是自己護送,並無異樣,所以放下心來。可是他發現裏面那股力量越來越強,已覺得不對,猛地衝進來,仍是慢了一步,阿心竟是蹤跡全無。
大秦寺是貞觀天子下詔修建,韋靈符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真箇動粗。但阿心這般一個大活人突然憑空不見了,讓韋靈符也不禁瞠目結舌。情急之下以秘術強攻,一瞬間已看到眼前白光一閃。他靈機一動,心道:「是了,原來用的是障眼法。」法術練到極高深處,據說可以攝取活人,韋靈符當然沒這種本事。如果敵人真有這種本事的話,那他也根本不會是那人的對手。但如果是障眼法的話,他就自信不會輸。
阿心穿著一領純白狐裘,映得一張臉光潤如玉,臉上還帶著一抹紅暈,更顯嬌艷。高仲舒心頭一動,道:「阿心……我也沒等多久。」

九-九-藏-書
韋靈符的會聖觀道家秘術與秦英的西華觀道家秘術大為不同。西華觀秘術,都是以《太上洞淵神咒經》為概基,而會聖觀的秘術卻只是上幾代觀主留下的一些支離破碎的雜術,一直被秦英嘲諷為殘山剩水。但韋靈符心思堅忍,竟然將會聖觀這些零星秘術與別派法術糅合在一起,使得功力最終與秦英不相上下。只是他的法術因為不算正宗道家了,失了道家秘術那種瀟洒嫻雅,倒多了幾分霸道。情急之時使出,聲勢更是驚人,這間小屋子裡一瞬間風雷滾滾,真箇似要被拆得底朝天不可。
阿心道:「韋道長帶我來的,不過他不進來。」她外面罩著狐裘,仍是男子裝扮,此時卻脫去了狐裘,向神龕走去。高仲舒見她裏面穿的卻是條藕色長裙,露出肩頭雪白的肌膚,嫣然一笑道:「高公子,你大概才知道我是女子吧?」
此時已至施法關鍵,韋靈符已顧不得再和大秦寺諸人鬥嘴,那塊被木劍插中的地磚崩碎后,劍柄忽如巨燭發出一道閃光,邊上的幾塊磚也「咯咯」作響,似要碎裂。阿德吃了一驚,心道:「這邪教徒到底想做什麼?」耳邊聽得阿羅本驚叫道:「阿德,快叫他住手!」他不敢違背師父之命,衝到門口,一眼看見屋裡情景,卻驚得呆了。這屋子裡不算軒敞明亮,也不算太暗,但劍柄發光,映得周遭盡都發白,只見對面壁上隱隱竟有個影子。凡是影子,必要有物方才映出,但屋子裡,在劍柄和牆壁之間什麼都沒有,這個影子究竟怎麼來的?阿德大吃一驚,連連後退。阿羅本還不知怎麼回事,喝道:「阿德,為什麼不去阻止他?」
闖進來的是個道士。這道士頜下一把長須,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但眼中卻帶著一絲詭氣。他身形如電,一下闖入屋來,但屋中卻已空無一人。他一怔之下,臉上已有焦急之色,腳下一錯,身形閃動如電,只一眨眼間便已在屋裡繞了一圈。這道士年紀雖大九_九_藏_書,動作卻一如青年,敏捷之至,這一圈閃過只是一瞬間的事,身形一晃,又已到了門口。
阿德牙齒都在「咯咯」作響,道:「是……是魔鬼……」
阿德嚇了一大跳。但大秦寺建得規模甚大,眼前這老道士本事再大也拆不成白地。他反唇相譏道:「本寺乃是陛下敕命修建,你這道長豈敢如此無禮!」阿德大唐話學得雖好,卻是向文士學的,罵道士用的「雜毛」、「牛鼻子」一類的話他當然不會。韋靈符也不理他,將木劍插入磚中,左手在劍柄上極快地捻了個訣。「喀」的一聲,那塊尺許見方的大青磚竟然碎成粉末。這一下那些景教士更是嚇慘了,阿羅本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心道:「天啊,這個道士想要做什麼?難道真要拆了大秦寺不成?」
正坐得不耐煩,一個景教弟子過來對阿羅本大師說了兩句什麼,卻是波斯話。高仲舒也不知說些什麼,阿羅本大師卻站了起來,面有喜色,道:「高施主,老僧先告退。」景教初來,經文譯得也是佛道雜糅,一方面說天尊,一方面又自稱老僧。
這話還沒說完,高仲舒只覺眼前一黑,像是突然間被一層厚布兜頭包住,一瞬間竟然什麼知覺都沒有了。阿心剛握住他的手,見高仲舒霎時變得怪模怪樣,心道:「高公子這是怎麼了?」
高仲舒聽著阿羅本大師說法,心裏卻怎麼都平靜不下來。
阿羅本打了個寒戰,伸手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喃喃道:「神啊,原諒我吧。」不遠萬里來到大唐,此地果然是異教徒的國度,一下便把一個信徒擄走。在阿羅本看來,那定是魔鬼不願自己弘揚正道,前來作梗了。
這聲厲喝使得那三個影子像煙一樣顫動了一下,似乎要凸出來,卻仍是不動。韋靈符面色如水,右手一揮,指縫間突然出現三張符紙,迎風一抖,符紙無火自燃。韋靈符將手在劍柄一繞,劍柄周圍登時凌空出現了一團小小火圈。他冷冷地道:「閣下還不read.99csw.com肯出來么?」
阿羅本聽得裏面大呼小叫,也不知出了什麼事。怔了好一會兒,卻聽阿德道:「師父,裏面沒人了!」阿羅本還不敢信,探過頭一看,才發現裏面真的沒人了,詫道:「那位高公子呢?還有那位信女呢?」
阿心抬起頭,看著那神像,半晌不出聲。高仲舒見她的小小身軀不住發抖,心生憐惜,柔聲道:「阿心,快穿好衣服吧。」
阿德即是後世通譯的「亞當」。那是阿羅本小弟子的教名。這阿德心性聰明,大唐話說得最為流利,聽師父這樣叫,心知是師父讓自己去解釋,慌忙上前道:「道長,請問有什麼得罪之處?」
阿心站在一個神龕前,向上面供的神像合十行了一禮。那神像大為古怪,與高仲舒在阿心脖子上見到的項鏈墜一般模樣,也是一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男人。阿心在向這神像行禮時,模樣極為虔誠,原本臉上的一點妖冶之氣也已蕩然無存。高仲舒在一邊看得心為之動,忖道:「阿心姑娘原來是信奉這景教的。如果……其實信了景教也沒什麼。」他雖然奉神滅無鬼論,此時卻覺得為了阿心,信奉景教亦是不錯。
阿心眼中已滿是期待之意,道:「高公子,你見過這個么?」
阿心走到他跟前,微笑道:「上回的事真對不住你,你沒事吧?」
話音未落,韋靈符又是一聲厲喝道:「還不出來!」
那老道士正是韋靈符。
阿心遲疑了一下,從懷裡摸出一塊東西來,道:「高公子,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你見過這個么?」
那團影子又晃了晃,卻仍然沒有回答。韋靈符心中卻大為忐忑,他雖然已困住了那人,其實也已騎虎難下。如果阿心不在那人手上,那他毫無顧忌,自然痛下殺手。可眼下阿心也被那人擒住,萬一出個什麼差錯,太子跟前便沒辦法交代。
話剛出口,那道士手一抖,掌中忽地現出一柄短劍。阿德嚇了一大跳,心道:「他要殺人了?」定睛一看,卻見是柄木劍,這read.99csw.com才放下心來。正待再和言問幾句,卻見那道士雙手握住木劍,奮力一插。地面鋪著青磚,但這柄木劍卻如穿腐泥,直沒到柄。這一下把阿德更是嚇得魂飛天外,心道:「邪教徒!真是邪教徒!」
火球一閃即逝。阿德只覺眼前一花,也不知出了什麼事,嚇得又倒退一步。卻聽韋靈符又是厲喝一聲,等他回過神來,卻見屋子裡已是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了。他大吃一驚,心道:「這異教徒真的會魔法!」
那是半塊玉佩。高仲舒是世家子弟,珠玉之類自小就看得熟了。他接過來,卻覺這玉佩入手並不如何滑潤,雕工也略顯粗糙,只是塊尋常玉佩,就算完整的也值不了多少錢。他怔了怔,道:「怎麼了?」
高仲舒翻來覆去地打量了一下,搖搖頭道:「沒見過。你是哪裡來的?只有半塊么?」他還要再說,卻見阿心眼裡一下子變得極是痛楚,心頭一閃,忖道:「這半塊玉佩不要是她給我的定情信物吧?」這種事還是破題兒第一遭,他激動得差點要暈過去,突然覺得阿心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道:「那你去……」
這次,他收到一封密書,卻是阿心約他在大秦寺見面。高仲舒平時說得熱鬧,卻是個實足的嘴把勢,其實家教甚嚴,連花街柳巷都極少走動。收到阿心的密書,心癢難忍,但在弘文館的幾個朋友面前卻不敢多嘴,只得到會昌寺找明崇儼過過嘴癮。上一次在醉劉居遇險,終究有驚無險,高仲舒的性子縱然是吃苦不記苦的,仍然有些害怕。可是阿心之約又讓他心癢難捺,所以先找裴行儉,再找明崇儼,想讓他們陪自己一塊兒過來,多少可以壯些膽,卻不料他二人都沒空。好在大秦寺是出家人所在,不比那醉劉居里三教九流人等都有,總要清靜許多,想來總應該不用擔心。只是他來得早了些,阿心還沒過來,大秦寺的住持阿羅本大師倒是殷勤得很,見這寺院還沒完工,便有這位世家公子前來,拉住了便要說法。景教傳法,向來read.99csw.com不遺餘力,後來的基督徒傳教更是不惜以身涉險。只是阿羅本大師年紀不小,大唐話說得極為生硬,什麼天尊移鼠,聽得高仲舒頭昏腦漲。只是他想到阿心既然約自己在大秦寺見面,自然對景教頗為信奉,來之前也惡補了一番。他博聞強記,才學甚富,與阿羅本大師談起景教經典來,雖然聽懂的不到兩分,說起來倒也嚴絲合縫,頭頭是道。那阿羅本大師更是勾動了興頭,覺得眼前這位公子大有慧根,很有可能做一個景教徒,結結巴巴地說個不停。
但不管如何,總要賭一下了。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厲喝。
阿德已經嚇得快要哭出來,道:「師父,這……這是妖術么?」
高仲舒也站了起來,正待跟著出去,眼前忽地一黑,像是氣血上涌一般。他呆了呆,馬上又恢復正常了,正不知怎麼回事,卻聽得一個清脆的聲音:「高公子,你已經來了。」他定睛看去,正見阿心邁步進來。
哪有猜不出的。高仲舒想著,但見她如此說,連忙裝出驚訝的樣子道:「啊呀,真的么?我從未想到。」
阿羅本與幾個弟子正在大殿上指點工匠施工,聽得忽然傳來這般一聲怒喝,都嚇了一大跳,紛紛過來。阿羅本見進來的是個年老道士,頗為吃驚。景教借用佛道兩家成語甚多,但畢竟與佛道有別,在佛門道門中人看來,景教徒都是些西域邪教。阿羅本現在頗得天子推崇,卻也擔心這些和尚老道會來踢場子。哪知怕什麼來什麼,見果然是個氣勢洶洶的老道士闖進來,心頭一沉,著急之下,期期艾艾地更說不出話來,只是沒口子道:「阿德!阿德!」
阿心是太子最為心愛之人,若是阿心有什麼閃失,太子面前可就不好交代,更何況韋靈符對阿心也頗為疼愛。他焦急萬分,心知那異人擄去阿心,定不會那麼快就走,當即施法,不惜損耗數年功力,也要將阿心追回來。那阿德在一邊還要喋喋不休,他心中焦躁,喝道:「閉嘴!不然我將你這妖寺拆做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