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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 夢想從上杭啟程 五、睡在我上鋪的兄弟

PART1 夢想從上杭啟程

五、睡在我上鋪的兄弟

那時候我11歲。
9歲進了福建省體校,我就是半專業的運動員了,上午讀書,下午訓練,一周只休息星期天一天。
那會兒在每個星期六的時候,體校會放一部電影。這時候你就會看到,哇,偶像的力量是什麼。看得最多的就是林志穎,有時也播周星馳。不管男生女生,好像都會喜歡林志穎、吳奇隆,還有一部分女孩喜歡郭富城。
像泡一碗面,8個人每個人都要來吃一口。泡麵就是很便宜的那種,袋裝,我記得是「紅髮」牌,也就5毛錢吧,裏面只有一包調料,連油都沒有。如果是一個蘋果、一個梨,8個人每人上來咬一口,立馬就沒了。
也正是那一年,我參加了全國少兒羽毛球錦標賽,獲得了乙組男單亞軍。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塊獎牌。那時候是第一次出省比賽,還沒有獎金、榮譽的概念,只覺得很開心。在回福州之前,我跟我們教練借了點錢,給爸爸買了個煙灰缸,給媽媽帶了一包她沒吃過的草莓餅乾。
https://read.99csw.com是,就如你們在青春電影里看到的那樣,男孩子多的地方,年紀小一點的總難免受欺負。給大隊員洗碗、洗衣服,那是必須的。剛到體校的時候,我身上很少帶錢。媽媽送我到福州后,臉盆、碗筷、水壺這些都是重新置辦的,臨走時留了些零花錢給教練,也放了一些在大隊員那裡。可是我畢竟才9歲,有時候不敢跟教練要;跟大隊員拿吧,他們就說存銀行呢,沒帶在身上。於是,我只能眼巴巴地等著每個星期的兩個晚上,外婆來給我送點吃的。補充營養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能見到自己的親人,以緩解剛到省體校時的種種不適應。
和別的孩子一樣,我也會買一些海報貼在牆上。像林志穎這些,那個年代,大家都買,我也跟著買,而且還留長頭髮。可能很多人都沒見過我留長發的模樣,而且還是分頭呢,中分。那種髮型是那時體校的每個學生都會留的。那會兒都學九*九*藏*書港台明星,頭髮留得很長,每天起床后,先用水把頭髮打濕,然後往兩邊梳。現在回想起來,那就是20世紀90年代的時尚。
不過現在想起來,還蠻好玩的。大家的家庭條件都不算優越,能過這樣的集體生活,其實很溫暖。我在體校的收穫之一,就是我現在最擅長做的煮麵。那些當年跟我一起分一碗方便麵的隊友,現在大部分都當了羽毛球教練,有一些則去當了警察。
那時的省體校,一個房間睡8個人,上下鋪。體校的孩子家裡條件都很一般,而且集體生活就是那樣,你吃個什麼東西,大家都會靠上來。
我跟外婆的感情從小就特別深,我一直稱呼她「奶奶」。外婆也不會騎單車,那時候總是風雨無阻地乘公交車來看我。這兩年外婆年紀大了,2006年國家隊在晉江集訓時,我給外婆找了一隻蘇牧犬來做伴。剛到外婆家時,小狗還沒滿月,眼睛都睜不開,站也站不穩,因為一進門就喜歡咬我的運動鞋,於是給https://read.99csw.com它取名叫「NIKE」。這麼算來,「NIKE」到外婆家也已經6個多年頭了。外婆是虔誠的基督徒,只要不生病、身體允許,每個周末總是雷打不動地去教堂做禮拜,為我禱告,就像當年每周來省體校看我時一樣。儘管不能常陪在她身邊,但我們祖孫倆心裏都記掛著彼此。2012年初,我在左手臂上文了一個十字架。有了它,就好像有外婆守護著我,什麼都不用怕。
這種看似歡樂的集體生活,我花了整整一個學期的時間,其實都沒有完全適應過來。多虧了體校里的那些小夥伴,讓我感受到很多溫暖。因為就算我叫爸爸媽媽來,他們也沒有辦法來,他們要上班,那時候外婆也不可能天天來。這就逼著我只能靠自己,其他室友也是一樣。慢慢地,我就把注意力轉移了,不再去想爸媽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把我接回家。我進體校的第二年,謝鑫也來到了福州。我覺得他好像比我好一點,來了以後很快就適應了體校的生活九-九-藏-書
在體校的時候日子苦,加上年紀小,免不了會想家。我媽媽性格非常堅強、樂觀,可我小時候卻很愛哭,而且特別黏我媽。剛到福州那半年,我幾乎每個星期都會給家裡寫信。信封是媽媽事先幫我準備好的,寫好了地址,貼好了郵票。至於那些信的內容,想必很多球迷都已聽說過不少了,還曾被拿到《魯豫有約》上公開讀過。信中差不多每次都是「媽,我在這裏很好」「媽,我好想你」「媽,你什麼時候來看我」這樣的內容。那些書信現在還剩了三四封,在家裡保存著。有些是媒體拿去做節目,就散落在各處了。雖然事情過去了很多年,但我媽還是覺得奇怪:那麼小的一個人,怎麼就會懂得「寂寞」,會在信里說,「在我最寂寞的時候會想家」。
2005年蘇迪曼杯奪冠之後,爸媽受中央電視台邀請來到北京。節目錄製前,我並不知道他們要來。當主持人讀完10年前的那封家書,我正有點情不自禁時,爸爸突然從後台走了出來,給我來了https://read.99csw.com個「突然襲擊」。其實,他們又何嘗不想常常見到自己的兒子?可自從我2000年入選國家隊后,那還是他們第一次來北京。那天,爸媽都很高興,錄完節目后還在中央電視台門口留了影。後來打電話讓阿芳也過來,還有同是福建人的師兄陳宏,我們幾個一起吃了頓飯。而現在,雖然我依然南征北戰到處打比賽,但只要我在北京待的時間超過兩個星期,我就一定會讓爸媽住到北京來。沒有什麼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的。過去,我們已經失去了太多。
對爸媽的想念,又豈止從家裡到體校的600公里那麼長?每次爸媽來看我,我都會央求他們再多住幾天。可再開心的相聚也總有分離的時候。我至今都還記得,爸媽要去乘火車回家時,我跟在計程車後面一邊哭一邊追的畫面。後來我問我媽:「那時候你怎麼下得了『狠心』?」媽媽故意調侃說:「司機還問呢,要不要停,我說別停,一停今晚又走不了了。我們那時候……」媽媽沒說完的,這些年我也漸漸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