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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煙鎖池塘柳尋根

五十二、煙鎖池塘柳尋根

駱廣彬另外還有個對句是「港鋪燈塔標」,亦具新意。
其二雲:
煙鎖池塘柳,燈垂錦檻波。
回波初試舞,折柳即聞歌。
陳于升以「燈垂錦檻汾」對「煙鎖池塘柳」;甚具詩意,「燈垂」是「寫實」;若易為「燈填」則是「虛寫」。「燈」指燈光,燈光鋪蓋波光,用「填」字益見其「重」;這是類似現代文學所謂的象徵手法。不過,若依「正路」,則仍以「垂」字為佳。
在各式各樣的對聯中,一般人最感興趣的大概就是所謂「絕對」了。絕對有兩個特點:一、它是經過長時間在民間流傳下來的,有的已經對得出,有的還未對得出。而「對得出」了也並不等於是「對得好」。二、它的難度很高,凡是可以稱得為「絕對」的,總有一些特別的條件限制。
其實,「煙鎖池塘柳」乃是前人詩句,見晚明陳子升的《中洲草堂遺集》。陳子升用以作「煙鎖池塘柳」的對句的且共有四個之多。
燈垂錦檻波,煙鎖池塘柳。
妄夢五湖湄,郎家大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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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烹鑿壁泉
對「煙鎖池塘柳」的下聯,解放後有新的發展,其中且有以新事物入聯的,亦值一述。
「燈垂錦檻波」句下附註雲「垂」一作「填」。想是作者因難以決定這兩字孰優孰劣,故並列。
「燈深」句意境甚佳,是「以虛帶實」的寫法。「深」(深遠)既是形容村寺的所在之處,也是對燈光的視覺感受。「鍾」是指鐘聲,「村寺鍾」是聽覺方面的描寫。此句可解為「隱約可見燈光在深遠的村寺鐘聲傳來之處」。論意境似比陳于升的「燈垂錦檻波」更佳。但若依陳子升那樣的嚴格要求,「燈」「煙」仍是重「火」字旁。不過我是覺得無須要求到字的「偏旁」也避免相重的。
「鍾沉台榭燈」與「煙鎖池塘柳」,兩邊的「五行」無一相重,可謂挖空心思。但論詩意則有點勉強,似不及「燈垂」、「烽銷」二聯之自然。
燈深村寺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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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對句——燈垂錦檻波——雖然亦具「五行」,不過,陳子升仍未滿意,因為「燈」對「煙」,兩個字都是從「火」,他覺得欠工。這是古人要求自己的嚴格處。於是又有《續作鎖柳銷鴻之曲》雲:
煙鎖池塘柳,汀培錦柱燈。
招邀珠海夜,觴角滿高朋。
六十年代中,我在《羊城晚報》上見過的一個對句是:
有人對以「灰堆鎮海樓」(鎮梅樓在廣州),在形式(都有五行)方面是可以對仗,但卻毫無意義。而且「煙鎖池塘柳」是一句清麗的五言詩句,「灰堆鎮海樓」只是「解得通」而已。兩者之間的雅俗是不可以道里計的。
《清稗類鈔》中也有一個前人對句,是在陳子升那四個對句(連「燈填」一句在內)之後的又一個對得較好的句子。對句是:
此下聯據說是北大一位姓閻的教授擬的,惜談此聯的作者忘其名。上聯「煙鎖https://read.99csw.com池塘柳」的「五行」全在左旁,「茶烹鑿壁泉」的「五行」則全在字腳(烹字下面那四點象徵火焰熊熊之貌,故在字典中此字屬「火」部)。對仗可稱銖兩悉稱。據說「鑿壁泉」亦是實有其地,此一對句乃是用倒裝句法,即以「鑿壁泉」之水烹茶也。但若嚴格要求合乎對聯藝術的話,「鑿壁泉」是專有名詞,用來對「池塘柳」(普通名詞)還是有點勉強的。
煙鎖池塘柳,鍾沉台榭燈。
心心紅縷密,柳眼綠潑澄。
用「烽銷極塞鴻」對「煙鎖池塘柳」,意境甚高,不過因陳子升自我要求太嚴,「烽」「煙」也還都是「火」字旁,他不能滿意,又作《煙鎖沉燈引》雲:
《中洲草堂遺集》卷十六有《柳波曲》並序雲「客有以煙鎖池塘柳五字具五行以屬余為對句,因成柳波曲二首,與好事者正之。」
去年香港有一位駱廣彬先生仿「陳子升體」,也用詩聯的形式來對「煙鎖池塘柳」,頗具港穗風光特色,對句亦全合「規格」。其一題為《旋廳賞酌》,詩云:
煙鎖池塘柳,烽銷極塞鴻。
東枝罷春|水,南翼怨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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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意是有本地風光,蓋香港海面上船隻如梭,而凡海港必設有燈塔標誌,以防船隻觸礁也。
煙鎖池塘柳,港城鐵板燒。
旋廳添綠蟻,風物覓逍遙。
白天鵝酒店在廣州沙面,「汀」,水邊平地,沙面原是沙洲,填上始成今之沙面。作者有注云:「白天鵝酒店對鵝漳之右側,園圃有人工開闢之小假山、石池塘,植有柳樹。錦柱燈言燈柱裝俯很美觀,白天鵝酒店附近燈飾正是這樣。」
「旋廳」為香港台和中心(樓高六十層的大廈)的旋轉餐廳;「綠蟻」是酒面上的綠色泡沫,也作酒的代稱;「鐵板燒」為日式食制的燒牛柳。「港城鐵板燒」大有竹枝詞味道,于「俚俗」中見妙趣。與「煙鎖池塘柳」作對,亦是銖兩悉稱的(五行均在偏旁)。
其一雲:
舉一個許多人知道的例子,「煙鎖池塘柳」就是屬於有特別限制的上聯。這九-九-藏-書五個字的偏旁,包括了金、木、水、火、土「五行」,下聯也應該有「五行」才對得上。這個上聯,長期在民間流傳,不知有多少人動過腦筋來想下聯,但對得好的絕少。
其二題為《白天鵝酒店夜宴》詩云:
又有人對以「炮架鎮江城」,鎮江與古瓜州隔江相對,形勢險要,冠以「炮架」二字,頗有氣勢。但仍有瑕疵。因「鎖」字和「架」宇都是仄聲,「塘」字和「江」字都是平聲,在五個字中有兩個字不合平仄,這也就不能算是合格的對句了。
「炮堆」比「灰堆」好得多了,但仍然不夠好。因為「堆」字的氣勢太弱了,把許多炮「堆」在鎮海樓中,作什麼用?如說是用以轟擊敵人,這個「堆」字是十分差勁的。
後來有人把「灰」字改成「炮」字,變成了「炮堆鎮海樓」。
陳子升(一六一四至一六九二年,廣東南海人)是明末著名忠臣陳子壯(其傳記見《明史·二七八》)之弟,字喬生,在明代官禮科給事中,入清不仕。我最近在友人處得見此一詩集,始知這一所謂「絕對」,流傳最少已達三百多年了。三百年來,不知曾有多少人為了想「對得通」它而苦思下聯,卻不知他的出處,亦奇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