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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打上帝的耳光——談台灣女作家三毛

八十一、打上帝的耳光——談台灣女作家三毛

三毛的行事的確是與眾不同的。撒哈拉沙漠是世界最大的沙漠,她怎會想到去這個沙漠的呢?在《白手成家》一文里,她說:「不記得哪一年,我無意間翻到一本美國《國家地理雜誌》,那期書里,正好介紹撒哈拉沙漠,我只看了一篇,我不能解釋的,屬於前世回憶似的鄉愁,就莫名其妙,毫無保留地交給了那個一片陌生的大地。」
雖然她說自己平凡,但在讀者眼中,她是殊不平凡的。台灣作家隱地寫得好:「三毛豈僅是一個奇女子?三毛是山,其倔強堅硬,令人肅然起敬。三毛是水,漂流過大江南北,許多國家。……三毛當然更是一本書,只要你在展讀,就能渾然忘我,憂愁煩惱一掃而空,彷彿自己告別俗世,走進了一個趣味盎然的卡通世界和漫畫王國。所以三毛自然也是一齣戲,人生中的一出難得看到的好戲。」可惜她現在的遭遇卻https://read.99csw.com是一個悲劇,她的丈夫荷西是一位潛水專家,失事死了。
「荷西失蹤那天,我整夜禱告,我不信神,可是為荷西,神卻是我最後的求助。我說上帝,我用所有的懺悔,向你換回荷西,哪怕是手斷了,臉丑了,都無所謂,一定要把我的荷西還給我。陪我的西班牙太太告訴我,她看著我的頭髮一夜間,一點點的都變白了。」
連我們這些和她素不相識的人都覺得上帝對她不公,她自己的憤慨那就更可想而知了。她說:「我要問上帝,我做錯了什麼,我要打他兩耳光,要他給我理由,給我解釋。」
說起希臘水仙花的神話,不覺聯想到三毛。
伍子胥過昭關,一夜白頭,不知是傳說還是事實,三毛一夜白頭,則是真的。雖然不是全白。
結果,她成為中國第一個踏上撒哈拉土地的孩子,在那裡九*九*藏*書結了婚,寫下了《撒哈拉的故事》,以及其他一連串可以開拓讀者眼界和心胸的異國奇趣錄。
她的外國丈夫「大鬍子荷西」,不識中文,文化背景和她完全不同,然而氣質卻是相同的。她說:「和荷西在一起,沒有豐盛的酒宴,他熱愛自然,跟他出去,一個大男人,會為一些自然的景象,一下子衝動起來。有一回在撒哈拉,他踏在沙漠上,虔誠地膜拜,嘴裏像印第安人般地叫喊,他說,潛到深深的海底,所有煩惱和苦憂都遠離。沉默的水底,生命是不用喧嘩來表達;珊瑚明艷的色彩,魚優雅的悠遊,水藻隨著波浪的律動,這些更能使他接觸到自然的奧秘。荷西教會我接近自然,對自然虔敬,也把我揉進了泥土,成為大地的一部分。」(見《眾神默默》一文)
三毛的英文名字就叫ECHO,希臘神話中一個女神的名字。

打上帝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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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名和英文名都很特別。她曾對訪問她的記者解釋:「三毛是一個最簡單、最通俗的名字,大毛、二毛,誰家都可能有。我要自己很平凡,同時我也連帶表明我的口袋裡只有三毛錢。」
有些本來是含義美好的名詞,用得濫了,也就變成庸俗不堪了。才子才女滿街走是一個例子,銀幕、熒幕上的奇女子頻頻出現也是一個例子。我本來不想把這種已經變得俗氣的頭銜加在三毛身上的,但想想又沒有什麼更適合的形容,那就還是稱她為奇女子吧。「奇」的正面意思應是「特立獨行」,按《辭海》的解釋,即志行高潔,不肯隨波逐流之謂也。
前人詩文中,埋怨上帝的不算稀奇,如高天梅偽造石達開的詩:只覺蒼天方聵聵。罵上帝的也有,如關漢卿的罵「老天爺瞎了眼睛」。但說要打上帝的耳光,則未之前見。恐怕也只https://read.99csw.com有三毛才敢說這樣驚世駭俗的話。她的同學寫的這篇文字曾見於香港的《開卷》月刊。
三毛是近年在台灣最受歡迎的女作家,在香港也有不少人愛讀她的書。她寫的那幾本三毛流浪記,如《撒哈拉的故事》《雨季不再來》《哭泣的駱駝》《溫柔的夜》等書,不但新奇有趣,大開讀者的眼界,而且感染讀者的心靈。令人感到她的純、她的真、她的愛心。她雖然寫了非洲土人落後的一面,但卻是充滿愛心去寫這些善良質樸的土人的。
寫得真好。但這樣志同道合的夫妻,慘遭鴛鴦折翼,上帝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眾神默默聽回聲

同期《開卷》還有一篇張君默寫的文章《哭泣的三毛》,張君默是和她「在書信上結交兩年以來,至今尚沒有見過面」的筆友。雖然只是筆友,但了解甚深;他這篇文章最後說:「她的心魂都在異域,那個有喜樂、https://read.99csw.com有悲傷的海岸正在等候著她歸去,而我們,則在等著看她燃起第三度生命的火花。」這也正是「我們」的期望。為何說是「第三度」呢,因為三毛生命里的第一個男人,是她的未婚夫,十二年前,也是不幸早逝,死在她的懷裡的。
至於英文名「回聲」的由來,她在一篇文章中也曾談到:「那年我在畫上簽名,我寫了ECHO這字。你說誰給的名字,那麼好。沒想到希臘神話中的故事,經過數千年的流傳,在冥冥中,又應驗到一個同名的女孩身上。」(見《雨季不再來》中的《極樂鳥》一文)

獨住撒哈拉的「奇女子」

這段話是她喪夫之後回到台灣,和她的同學說的。「說著,三毛把她的頭髮垂了下來,當年在山風裡飛揚的烏髮,露出斑斑的白。」荷西是夏天失事的,她回到台灣和這位同學見面的時候,已是楓樹變紅的十一月,她的頭髮還沒有恢複原來色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