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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慶未能得手之獵物

西門慶未能得手之獵物

正耍在熱鬧處,忽玳安來報:「林太太與何老爹娘子起身(告辭)了。」這西門慶就下席來,黑影里走到二門裡首,偷看著她上轎。月娘眾人送出來,前面天井內看放煙火。藍氏穿著大紅遍地金貂鼠皮襖,翠藍遍地金裙;林太太是白綾襖兒,貂鼠披肩,大紅裙,戴著金鐸玉佩,家人打著燈籠,簇擁上轎而去。這西門慶正是餓眼將穿,饞涎空咽,恨不得就要成雙。
意淫同僚妻子(事在第七十八回)
按:「來往踅人」的「踅」作盤旋,來回亂轉解。這四個字是用來形容藍氏那雙滴溜溜的鳳眼怎樣看場面上的那些人的「但見」下面的那段驕文雖然稍嫌俗套,但在描繪藍氏體態的同時,也寫出了她的氣質她也是出身富貴人家。但氣質卻是和身為王府主婦的林太太不同的「綺羅隊里生來,卻厭豪華氣象;珠翠叢中長大,那堪雅淡梳妝。」是明顯的拿她來和林氏相比,一比就把林氏壓下去了。作者這樣寫西門慶的眼中所見,也就等於是「預示」了西門慶始終無法勾搭得上這位藍氏(西門慶在見了她之後不久就病死了,但即使不死,恐怕也是只能空想的九-九-藏-書)。
按:「鶯娘」比喻藍氏;「紅娘」比喻來爵妻。作者在這裡是點明西門慶只是把來爵妻當「代用品」的。
下面一段寫西門慶的「意淫」醜態:
(西門慶與藍氏)拜見畢,下來,先在卷棚內放桌兒擺茶,極盡稀奇美饌,然後大廳上坐,陳水陸珍饈。但見:正面設石崇錦帳圍屏;四下鋪玳筵廣席。花燈高挑,彩繩半拽。雕梁錦帶低垂,畫燭齊明寶蓋。魚龍山戲,恍一片珠璣,殿閣樓台,簇千團翡翠。左邊廂九姐十妹美人,圖畫丹青;右首下九曜八洞神仙,妝成金碧。吃的是龍肝鳳髓,熊掌駝峰;歌的是錦瑟銀箏,鳳簫象管。鼉鼓冬冬驚過鳥;歌喉嗽嗽遏行雲。席上嬌嬈,儘是珠圍翠繞,階下腳色,皆按離合悲歡……
西門慶在卷棚內飲酒,卻不住下來在大廳格子外往裡偷覷,書中雖沒說明,但讀者當可意會得到,他偷覷的自是何千戶妻藍氏了。
西門慶在卷棚內自有吳大舅、應伯爵、謝希大、常時節,李銘、吳惠、鄭奉三個小優兒彈唱飲酒(西門慶)不住下來大廳槅子外往裡偷覷。
「直到晌午大錯才來」,意即午時過了許久才來。
宴會盛況(事在第七十八回)read.99csw.com
這西門慶不見則已,一見魂飛天外,魄喪九霄。未曾體交,精魂先失。少頃,月娘等迎接進入後堂相見。敘禮已畢,請西門慶拜見。西門慶(呆)的不得一聲,連忙整衣冠行禮。恍若瓊林玉樹臨凡,神女巫山降下,(西門慶)躬身行禮,心搖目盪,不能禁止。
下面一段,更進一步地寫西門慶的意淫:
西門慶悄悄在西廂房放下簾來偷瞧這藍氏,年紀不上二十歲,生得長挑身材,打扮得如粉妝玉琢,頭上珠翠堆滿,鳳翹雙插,身穿大紅通袖五彩妝花四獸麒麟袍兒,系著金鑲碧玉帶,下襯著花錦藍裙,兩邊禁步叮咚,麝蘭香噴。但見:「儀容嬌媚;體態輕盈。姿性兒百伶百俐;身段兒不短不長。細彎彎兩道娥眉,直侵入鬢;滴溜溜一雙鳳眼,來往踅人。嬌聲兒似囀日流鶯,嫩腰兒似弄風楊柳。端的是綺羅隊里生來,卻厭豪華氣象;珠翠叢中長大,那堪雅淡梳妝……」
「餓眼將穿,饞涎空咽」,正是把西門慶的意淫醜態刻畫得淋漓盡致了,但還有更甚的在後頭,西門慶的意淫餘波未了,還「波及」別人。九九藏書
「旁白」輕描淡寫,「正文」可就是「重筆」描繪了。若把西門慶這個宴會比作一堂會演,這個何千戶的娘子是最後出場的,頗有唱「壓軸」戲的味道。西門慶請來的那許多貴婦,包括身份最高的林太太在內,都是用來陪襯她的,她是臨時出現的「賓中主」。請看作者怎樣隆重地介紹她的出場。
且把紅娘去解饞(事在第七十八回)
(西門慶)見藍氏去了,悄悄從夾道進來,當時沒巧不成話,姻緣湊合,可霎作怪,不想來爵兒(西門慶家人)媳婦見堂客散了,正從後邊歸來,開他房門,不想頂頭撞見西門慶,沒處藏躲。原來西門慶見媳婦子(指來爵妻)生得喬樣,安心已久……於是乘著酒興兒,雙關摟進她房中親嘴,這老婆當初在王皇親家,因是養了主子,被家人不忿攘鬧,打發出來。今日又撞著這個道路,如何不從了……正是:未曾得遇鶯娘面,且把紅娘去解饞。
止有何千戶娘子,直到晌午大錯才來,坐著四人大轎,一個家人媳婦坐小轎跟隨,排軍抬著衣箱,又是兩位青衣家人,緊扶著轎竿。到二門裡才下轎。前邊鼓樂吹打迎接。吳月read.99csw.com娘眾姐妹迎至儀門首。
作者在這裏寫林氏、藍氏偕同離開西門家,用的是「類比」併兼「暗喻」的手法。西門慶想通過林氏來勾搭她的媳婦,結果是願望成空;對藍氏的「驚艷」,結果也只是徒勞夢想,寫她們一起「離開」,這「離開」是有雙關意義的。林氏、藍氏的身份屬於同一類的貴婦,但從兩人的衣飾即可以分出雅俗。(和林氏相比,藍氏衣著雖然名貴,仍可堪稱「雅淡梳妝」。)
在這個宴會的前兩天,吳月娘曾經和西門慶談及這何千戶的妻子。那天她往何千戶家赴宴回來,對西門慶說道:「原來何千戶娘子還年小哩,今年才十八歲,一表人物好標緻。」西門慶無甚表示,倒是對她的另一段話——「嫁了何大人二年光景,房裡倒使著四個丫頭。兩個養娘、兩房家人媳婦。」——似感興趣,說道:「她是內府御前生活所藍太監侄女兒。與她陪嫁了好少錢兒?」(注「陪嫁了好少錢兒」是反問句法,「好少」其實即是很多。)作者寫西門慶只對何千戶妻子的身份、嫁妝感興趣,對她的美貌無興趣,這可能是他在吳月娘面前故作「正經」,但作者在這位藍氏「出場」之前所作的介紹,卻https://read•99csw•com是輕描淡寫的。和對介紹王三官妻子的寫法(既寫了旁人對她的議論,又寫了西門慶對她的動心)剛好相反。「功力」稍弱的作者常會自己重複自己,而在這裏,《金瓶梅》的作者在處理「同類事件」的描寫上卻取得了異曲同工之妙。
臨時出現的「賓中主」(事在第七十八回)
下面一段寫西門慶眼中所見的藍氏:
下面一段寫宴會的盛況。
按:論身份是林氏比藍氏高,但接待的儀式卻是後者隆重得多。由此可見藍氏「賓中主」的地位。
按:這個宴會是分開內外兩處擺設的,女客在大廳上坐,男客則在園中的卷棚內。大廳的女客都是貴婦,故曰:「席上嬌饒,儘是珠圍翠繞。」「階下腳色」指伶人在戲中所扮演的角色,他們在園中演出位干大廳的階下。這段描寫宴會的文字,雖嫌流於「俗套」,但西門慶本來就是個庸俗的暴發戶,「俗套」倒是配合他的身份的。作者作這樣「誇張」的描寫,還有一個用意。因為這是西門慶最後一次的宴會,過後不久,他就因縱慾身亡,家業也冰消瓦解了,寫最後一次宴會的盛況,正是表現了「物極必反」的哲理。這在書中是有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