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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明主昏君 二十、蕭衍代齊

第三部 明主昏君

二十、蕭衍代齊

蕭寶卷獲知蕭衍的動向,即命輔國將軍、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劉山陽率軍三千到江陵與蕭穎胄會合,襲擊雍州。
建康的門戶既開,朝廷方面再無一軍可擋,起義軍各部很快就遍布建康城西北。蕭寶卷的臉上絲毫看不到緊張的情緒,他依舊像以往一樣地遊樂,還在宮裡的芳樂苑建起商場,讓宮女、太監們做商販,潘貴妃做市令管理商場,自己則擔任錄事,在旁邊抄抄寫寫,不亦樂乎。茹法珍報告說蕭衍的軍隊過了尋陽,蕭寶卷笑笑說:「不急不急,得等敵軍來到白門(即建康南門,又稱宣陽門)前,再與他決一死戰!」蕭衍大軍離城不遠了,他為了增加兵力固守城池,竟命人從宮城中的監獄挑選囚徒配入軍隊,實在沒法赦免的死囚則直接拉到朱雀門前殺頭,一次就殺了一百多人。(皇帝做到如此份上,也是個「遊戲人生」的典範了。)
所以按照家譜輩分這麼一排,齊武帝蕭賾、齊明帝蕭鸞和蕭懿、蕭衍等人都是同輩的兄弟。兄弟是兄弟,可不見得就一家親,畢竟隔了那麼多代。蕭鸞對他堂兄弟的後代如此殘酷無情,蕭懿這樣的遠親又豈能信得過?
遠在襄陽的蕭衍一得到蕭懿的死訊,就連夜召集親信張弘策、呂僧珍等人,對他們說:「當今主上暴虐,其罪遠勝紂王,我們正當齊心協力,把他消滅!」早已準備充分的蕭衍,在襄陽迅速集結了一萬多兵士,上千匹戰馬,艦船三千艘;並派人到江陵通報守備荊州的西中郎長史蕭穎胄,相約推荊州刺史、南康王蕭寶融為主,合兵攻取建康。
昔人雖逝,風物尚存。
起義軍一路https://read.99csw•com勢如破竹,在夏口會合后,直逼郢州(今湖北武昌)。蕭寶卷派出軍主吳子陽、陳虎牙率十三路軍隊前去援救,屯兵巴口(今湖北東部),兩軍處於對峙狀態。蕭穎胄方面認為攻取郢州的戰機已失,不如向北魏求援。蕭衍答覆說:「漢口地處幾州要衝,我們不必全力進攻郢州,只需扼守此地,打擊東面派來的援軍,待到郢州城中糧草耗盡,自會投降。屆時我軍順江而下,大勢可定!」
南朝自蕭道成以後,蘭陵蕭氏的人士就層出不窮。一群老蕭、大蕭、小蕭,雖說是同宗,卻又有親疏遠近,簡直要把頭腦都給「蕭」暈。我們有必要在此補敘一下蕭懿、蕭衍兄弟的背景資料。
蕭衍的這招「圍城打援」果然奏效,吳子陽的軍隊走到郢州的東面的加湖(今湖北黃陂東南),就再也走不了了。城內城外雖只三十里路,可就是被起義軍分割包圍,無奈各自為戰。起義軍乘著秋水暴漲,以水軍突襲加湖,大獲全勝。鎮守的郢州、江州的薛元嗣、陳伯之被迫請降。
蕭懿是個「忠臣」,甚至忠得有點迂腐,他的三弟雍州刺史蕭衍才是齊國內部真正的威脅。
這樣的人在亂世里是混不下去的。蕭懿消滅崔慧景后,蕭衍派親信為他提供兩個選擇:一、勒兵入宮,行伊尹、霍光之事,立萬世之功;二、回到歷陽,擁兵自重,威振內外,至少朝廷無法隨便動他。蕭懿兩個選擇都不接受,乖乖地遵從蕭寶卷的詔令,在建康任職。
軍士們又向蕭寶卷提出將宮殿後堂的上好木料拿去加固https://read.99csw•com城防,他也不給,想留著做殿門用。這還不算,他反而下令修造三百人使用的精仗,雕鏤金銀物品,等到擊退蕭衍的軍隊,好來慶功。城裡的守兵再無鬥志,大家都消極怠工,一心只想著開小差逃跑。
兩個多世紀之後,盛唐的一位詩人劉長卿遊歷南朝故地,傷懷史事,留下了一首為後人傳誦的詩作:
當夜,蕭寶卷獨自坐在含德殿中吹笙唱歌,很晚才上床歇息。還未睡熟,他便聽得外面殺聲大作,心知有變,縱身跳出北門,往後宮逃去。時值後半夜,宮門已經關閉,蕭寶卷轉身再想找尋其他門路時,已被王珍國與錢強的叛軍團團包圍。蕭寶卷一不留意,被一名太監一刀砍中膝蓋,摔倒在地,口中還在大叫:「奴才造反啦!奴才造反啦!」身後張齊又送上一刀,斬下頭顱,用黃油紙包了,送往石頭城請蕭衍驗看。
茹法珍見狀,就對蕭寶卷說:「有些大臣不用心,以至於無法解圍,應該把他們殺掉,以儆效尤。」
永元三年(公元501年),蕭衍在襄陽正式起兵,擁立遠在江陵的蕭寶融為帝,改元中興。蕭寶卷的這位十四歲的弟弟,就是南齊的最後一任皇帝——齊和帝。
兩軍在城南的朱雀航前相遇,蕭寶卷命征虜將軍王珍國、軍主胡虎牙等人率十萬多台軍列陣對抗,又派自己寵信的太監王寶孫手持白虎幡監督作戰。王寶孫大約聽過韓信背水排陣的典故,就在秦淮河上放水,以絕台軍後路。他也不仔細想想,韓信那是死戰之師,眼下的台軍卻沒有多少願意為蕭寶卷賣命了。蕭衍的先鋒大將曹景九_九_藏_書宗、呂僧珍放火焚燒台軍軍營,全力衝擊,台軍立時土崩瓦解,四散奔逃,死在秦淮河上的不計其數,後面殺上來的士兵踩著水上的浮屍就沖了過去。蕭寶卷手下將領爭先恐後地獻城投降,蕭衍進入石頭城,督令各軍攻打建康的六座城門。蕭寶卷的軍隊燒了城門內營署、官府,悉數撤入宮城,關上大門死守。
蕭寶卷的心裏就是那麼嘀咕的,他身邊的茹法珍等人也是這麼嘮叨的。不過,這次他們可都看走眼了。
直到此時,蕭寶卷仍然認為自己穩操勝券,陳顯達、崔慧景兩次圍攻宮城,都是有來無回,小小一個蕭衍又怎會例外?有個實戰的機會,倒是讓蕭寶卷十分興奮。外頭打真仗,裡頭就玩演習。城中的七萬士兵都被他組織起來與宮女、太監等人一起玩打仗遊戲,自己則身穿鎧甲,裝備華麗,乘坐大馬,指揮作戰;他還假裝受傷,讓人用擔架抬走,自作聰明地認為這種方法可以為他消災,免除戰場上的失敗。
蕭寶卷除掉蕭懿后,又命人到處搜捕蕭懿的七個弟弟(二弟蕭敷、四弟蕭暢早死,此時在世的七人以蕭衍為長),結果只捕殺了五弟蕭融,其他的幾個不是預先就投奔了蕭衍,就是藏匿在民間,無法找到。
蕭衍大軍入城,誅殺茹法珍、梅蟲兒等宦官,以及禍國紅顏潘貴妃。蕭衍進位中書監、大司馬,繼而得到「劍履上殿、贊拜不名」的殊禮。比劉裕、蕭道成的速度還要快,三個月間,他就晉封梁公、梁王(也可看出天下人對立國不長的齊國的確沒有太多感情,南齊末年的暴政又失盡了民心)。
古台搖落後,秋日望鄉心。
野寺人來少,雲峰水隔深。
夕陽依舊壘,寒磬滿空林。
惆悵南朝事,長江獨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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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仍在循環地走著老路。中興二年(公元502年),蕭衍在齊和帝東歸建康途中迫其禪位,接著就在建康南郊即皇帝位,改國號為梁,是為梁高祖武皇帝。梁武帝至今仍如謎一般神秘莫測:他的大軍曾經一路北伐,開疆復土;他的國度曾經慘遭叛亂,生靈塗炭。明君邪?昏君邪?非隻言片語所能道清。在梁武帝的時代,南北朝進入了它的後半期。
兩頭的消息幾乎同時到達江陵。蕭穎胄的荊州兵一向最怕北面的襄陽兵,心想兵戎相見肯定不是對手,就算運氣好打贏了,蕭懿的例子還擺在那兒呢。權衡利弊,他決定明裡支持朝廷,暗裡倒向蕭衍,在江陵城內設下伏兵,劉山陽一進城門,就將其斬殺,遣使向蕭衍獻上首級。然後,蕭穎胄發布檄文,列數蕭寶卷及其寵臣的罪行,分兵進取湘州、夏口。上庸太守韋叡、華山(今湖北宜城)太守康絢、梁州南秦州刺史柳惔等都率眾響應蕭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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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寶卷尚在遲疑,守城的王珍國和張稷可嚇壞了。王珍國一面派親信向蕭衍獻上明鏡,以明心跡,一面與張稷一起通過親信張齊秘密聯繫宮中的太監錢強。錢強答應作為內應,迎接王珍國等人入宮弒殺小皇帝。
宮城裡準備的柴木只夠使用一百天,唯一的活路是速戰速決,出城與起義軍火拚。但朱雀航大敗,倖存的台軍士氣低落,九_九_藏_書不要說死戰了,恐怕與起義軍一接觸就會奔潰。茹法珍等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跑到蕭寶卷面前叩頭,求他給官兵賞賜錢銀,以提升戰鬥力。蕭寶卷為潘貴妃花錢是眼睛都不眨一下,要他出錢賞賜官兵,卻變得一毛不拔。他抱怨說:「賊兵前來又不是只要我一個人的性命,憑什麼只找我要錢哪!」一分錢都別想拿。
蕭衍這個人,我們以後會慢慢提到,幾乎是個全才。他年輕時與沈約、謝朓、王融等八人是蕭子良的座上賓,文學造詣頗高。不僅如此,他的政治敏感性也比很多人都強,蕭寶卷剛做上皇帝,他就看出這傢伙的江山不會久長。得到雍州,駐守襄陽,他是如魚得水,暗中與自己的錄事參軍張弘策招攬人才,修整軍備,等待時機。當時蕭懿剛從益州刺史的位子上卸任,行郢州事,蕭衍就派張弘策去郢州,勸說兄長與他合作,以雍、郢兩州之兵與朝廷對抗,成就大事。蕭懿不聽,滿腦子想的只是如何輔佐蕭寶卷。
蕭懿兄弟十人,他們的父親蕭順之我們已經提過,官至丹陽尹,死後被追贈鎮北將軍。蕭順之是蕭道成的族弟,再說得明白點,他們二人的高祖父是同一位,即西晉末年南遷的蕭整。
半年之後,蕭寶卷就命人送藥酒到蕭懿的任上,賜他歸西。即便是死前的一刻,蕭懿都還有機會逃跑——他的部下長史徐曜甫事先得到風聲,在江邊把船隻準備妥當,勸他去襄陽找蕭衍。可是蕭懿立志做齊臣,只說:「自古皆有死,豈有叛走的尚書令?」仰藥之前,他還讓蕭寶卷的手下捎去自己的臨終遺言:「我死不足惜,家弟在雍州,必會興兵報仇,深為朝廷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