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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忘川 第八節

番外 忘川

第八節

我還是砸了,每個包子都是我不得紓解的怨氣與訝異,疑惑與難過。
對不起,實在是沒有處理這類事件的經驗,即便有,也是替別人,同一件事,落在別人身上,有質的不從容。腦子裡是空白的,只有不斷的吃,才讓我看起來比較從容。當年,一個雪裳的出現,讓我嘗到了什麼叫五內俱焚,今天,一位龍女的出現,讓我一口氣吃了六七個包子。
衝出不停,我頭也不回地一路小跑,不看方向不看路。直到有人拽住了我的胳膊。
「敖熾哥……」冬耳驚呼,慌忙掏出手絹替他擦臉,同時寬慰我,「裟欏姑娘,請你不要動怒,我會勸敖熾哥,讓他同意帶你去東海。」
身後傳來輕盈的腳步聲,我回頭,眼裡飄入一片紅雲。
「心領了。」我擦著手,看定這個一點脾氣都沒有、但每句話都可以引爆我的原配夫人,「牙刷、金子、男人,不與人共享,我的規矩。走的時候麻煩關好天然氣,鎖門。再見!」
「這麼說來,你已有了決定。」我不理會她,站起身,對敖熾笑得燦爛如花,「一路順風。」
「我……不是,龍王他老人家一直希望敖熾回東海,而且。有意將龍王之位交給敖熾」冬耳怯怯的地望著我,「我下了好大的決心,才悄悄九九藏書離開東海,千山萬水來尋他。我……」她咬緊嘴唇,欲言又止。
「這個……裟欏姑娘,你的事,我們都知道。」冬耳很怕我生氣的樣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們一起回東海的。」
「傻孩子,是剛剛那輛大車子開過去,把地給震晃悠了。快走,別老在高樓下。」母親寬慰著孩子,快步走了。同一時間,斜前方又傳來一陣異響與騷動——
「那個……我們是拜過天地的,全東海都知道。」叫東耳的女人,小聲的補充著。
我走過去,坐到敖熾的對面,順手拿了個包子,咬了一大口,沖那位張著櫻桃小嘴呆立在敖熾的「親戚」笑笑:「謝謝啊 味道挺好」。
「你還沒有走太遠,回去的路也還認得。」子淼在我背後,不上前,不走開,還是剛剛好的一步距離。
「敖熾。」我深深吸氣,「你說沒有,我就信。」
「裟欏姑娘,你不要急。我會跟敖熾哥再說說的。」冬耳很是過意不去的樣子。
我掛斷,又響,再掛斷,再響,冤魂不散。
幾百米開外,一處修建中的大樓無端垮了三分之一,看著那落了一地的防護網與鋼筋水泥,人們的驚呼跟騰起的煙塵一道,滾滾而來。
「什麼是東西宮九-九-藏-書?」冬耳不解。
「可以理解為,我不用準備紅包了?」我突然很認真,也很壞心腸的笑了,「這真是我今天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我開始笑話自己,難道,我又開始不停地跑了?以為永久的停下,只是個笑話?
「他離開東海多少年,我就等了他多少年。」冬耳雙手緊緊交握,「我知道他並不將我放在心裡,但,我終究是他的妻子。」
美好的早晨,吃飯看報的丈夫,端出早餐的賢惠妻子。在我的記憶跟習慣里,敖熾從來不看報紙,不早起,早餐午餐並和,每到開飯的時候,只會看見滿身油污、狼狽不堪的我從廚房裡跳出來,拿著大鍋鏟喊,餵豬了!滾出來!從沒有過乾淨賢淑的好摸樣。
我以為,在店裡等著我的,是一場急不可耐的辯白,還可能是一場熟悉的暴跳如雷,我在回去的路上預演了各種敖熾見到我時的表現。
「我需要冷靜。」我拽上他,「走,喝酒去。」
「你說的,餓了就要吃飯,生氣的時候不能假裝不生氣。你看他那個鬼樣子,我真恨那些包子不是鐵做的!」我提高聲音,拿他撒氣。怒氣跟洪水是一個道理,開了一道縫,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六個包子,我一定會消化不良。那個總像九-九-藏-書烏鴉一樣聒噪的男人,這時候卻像個啞巴。他不否認,便是事實。可,我想知道他的想法。
這就是我和他的夫妻生活,以夫妻之名。
剛走沒幾步,一直四平八穩的地面沒來由的晃了晃,一股從地底深處衝撞出的力量,被遏制在了近在咫尺的地方,找不到出口的它,無奈地朝四面八方擴散而去。
全錯。
「不妨直說。我尊重每位客人的話語權。」我的重音放在「客人」上。
只在他面前,我會像個孩子。我現在不想控制自己的情緒。往左還是向右,走遠還是回去,我想都不願意去想,煩,只是煩。這種屬於人類的,俗氣的不良情緒狠狠拽住了我。這時,手機響了。
敖熾並不否認,冷冷的憋了她一眼,一口氣把粥全喝光了。這就是事實了。命運不但把子淼帶到我面前,還把敖熾的「原配」也附贈了。那現在,我算什麼?
「沒良心的老妖婆!!」我的電話在對方的高音量下人工震動著。掛了電話,我站起身,回頭對子淼聳聳肩:「看來你不見他都不行了。現在,他需要友情。」
我聽得肺疼。子淼說過,隨時要煉「心」。好吧,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事發現場,猜疑不斷。我低頭看地,一條細細的、並不起眼的裂紋,從腳下往九*九*藏*書前延伸,看不到盡頭。
「謝謝。」他頭也不抬。
「不回去!」我癟著嘴,下巴擱在膝蓋上。
「我……」我怎麼知道我要幹什麼。一屁股坐到街邊,看著來往而過的行人,還有時不時投來的奇怪目光,免不了心浮氣躁。不如不結婚。這句話一直在我心裏撓。
「誰說不在?!你自己回去查查,我們附近的那些城市,都有過地震史呢!我還納悶兒呢,為啥咱們忘川從來沒地震過!」
他好像根本沒有發現我的存在,連眼皮都不抬,整個房間里,只有報紙翻動的聲音,還有他喝粥的吧唧聲。
「她啊……」敖熾扭頭看了看那個大氣都不敢出的女人,「她叫東耳,與我同族,我爺爺當年給我挑的兒媳婦。沒了」
沉默,那該死的沉默。
子淼便由了我,拖著他朝前走。
「好像是啊!」
這樣的異動,似乎連身邊的那些普通人類都感覺到了。一個五六歲的孩子,牽著母親的手,仰起頭道:「媽媽媽媽,地在晃耶!好嚇人!」
「哎呀,剛剛是地震嗎?」
「你逆生長了。」子淼在我身後嘆息,「當你把包子砸到他臉上時。」
「哈哈。」我終於笑出聲了,「跟你們一起回東海?東海龍族也流行東西宮么?」
天知道,我是多想將剩下的包子全砸到他九_九_藏_書臉上啊!
「你還真不客氣'敖熾繼續翻著他的報紙,可那報紙顯然拿反了。」
「二位有什麼計劃」?我打了個飽嗝,保持笑臉。
「你自己呢?」他笑著問。
現在,我站在他們兩個中間,突然想笑,眼前這場面真好,簡單而鮮明的對比,活生生的將我從某個地方擠去了。那個女人見我回來,在原地呆立的片刻,最後頭一低,飄過去了。
「不可能呀,咱這座城市也不是在地震帶上啊!」
敖熾從來都愛睡懶覺,讓他做早餐,想都不要想。
當我出現在不停的廳堂里時,敖熾坐在陽光最充裕的窗戶前,一邊看報紙,一邊往嘴裏送著香氣四溢的粥。
「怎麼說話的你!」
「這個我同意。」子淼拍拍我的腦袋,「但,接下來你要幹什麼?」
他的桌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色香味俱全的早點,真是五光十色,惹人垂涎。
盤子掉在了地上,粉碎。
這個「東海來的親戚」圍著我用的圍裙,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包子走了出來,神情依然是小心翼翼的,但,委屈是沒有了,反而暗暗的有一絲幸福的滿足。
我來找我的丈夫!她說敖熾是是「她的」丈夫。
「喂!」我屈服了。
「我失戀了……」九厥久違的聲音在電話那端顫抖,很誇張的哀怨幾乎要順著聽筒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