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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暗訪妓女群落 第一節 目標是站街女

第二章 暗訪妓女群落

第一節 目標是站街女

按照我十年來多次對妓|女的暗訪,我覺得妓|女可以分成這麼幾類:第一類的營業場所在的酒店,環境幽雅,收入豐厚,她們不會出台,只在酒店裡做生意。第二類妓|女在桑拿房裡,環境較好,收入比第一類少很多,也不會出台。第三類在髮廊里,環境較差,收入略少於第二類,一般不會出台。最後一類就是俗稱的「站街女」,風險最大,收入又最少,而兇手盯上的也是這類妓|女。
如果妓|女走在大街上,你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為什麼?就是因為她們的身上有一股妖氣。這股妖氣只能感受出來,只能揣摩出來,只可意會而不可言傳。
此前,我看過很多描寫妓|女的書籍,都把妓|女寫成被生活所迫,有的甚至是大學生,為了支付學費才來賣淫的。我經過多次暗訪后發現,這些書籍都是扯淡,是一些無聊文人坐在家中拍著屁股想出來的。
小雯丈夫賭博水平極差,每次都被殺得大敗而歸,而且屢敗屢戰,卻樂此不疲。結果,小雯辛辛苦苦賺到的皮肉錢都被丈夫送進了麻將館,養肥了麻將館老闆和那些賭徒。
這座城中村裡有一幢異常氣派的樓房,共五層,房屋足有上百間,租客大多都是妓|女。為了暗訪妓|女生活狀況,我也在這幢樓房裡租了一間房屋。
據說,這種職業非常古老,自從有了人類,就有了這種職業。
唐姐說話不考慮,什麼話都敢說。她說她發明了一種新的方法取悅嫖客。北方缺水,尤其在城中村,經常會停水,唐姐說她把牙膏塗在男人那個東西上,「吃起來就有牙膏味。」這句話讓我噁心了很久,牙膏居然還有這樣的用途!直到現在,我一見到牙膏,就會想到唐姐說的這句話。
在這座城市裡,有一條街道,每當夜晚來臨的時候,大街上就出現了無數袒胸露背的身影,她們或者長發披散,嫵媚動人;或者短髮拂肩,風情萬種。他們站在街邊,站在叫賣糖炒栗子的燈影里,站在商店飯店光線暗淡的台階上,看到有男人走過來就問:「帥哥玩玩嘛?」
她們的生活千篇一律,她們每天都在接觸https://read.99csw.com不同的男人。她們很快就忘記了男人的面容,卻不會忘記男人送到手中的鈔票。她們有的干這行已經很久了,眼光練得非常毒辣,一眼就能看出男人是否有錢,性格是否殘暴;她們有的性格扭曲、暴躁易怒、破罐破摔,完全不能用常人的標準來理解她們;她們中還有的剛剛入行,膽小怕事、懦弱畏縮,男人不給錢也不敢吭一聲。
有一天,小蘭帶進來一個瘸子,那個瘸子應該有30多歲,穿著西裝,沒有扣紐扣。他一走動,西裝的下擺就像翅膀一樣在扇動。他一進門就將小蘭撲倒在床上。小蘭掙扎著,但是徒勞無益。那天夜晚小蘭的窗戶沒有關,她可能是還沒有來得及關窗戶,就被瘸子壓在了身下。隔著窗戶,我看到瘸子揭開小蘭的裙子,小蘭發出了哭聲。
村子里的幾家麻將館晝夜不息,燈火通明,裏面的常客除了小雯丈夫這種老賭徒,再就是妓|女們。賭徒們先用錢從麻將館老闆處買到籌碼(一種圓圓的像瓶蓋一樣的東西),然後才能打麻將。最後,贏到籌碼的賭徒就從老闆那裡領錢。這樣做,是為了躲避警察抓賭。
這些妓|女中,唐姐很爽快,問她什麼就說什麼,毫無顧忌。
幾分鐘后,那個男子起身了,系好了褲子。他粗暴地對小蘭說:「哭什麼?以後有我罩著你,就沒人敢欺負你了。」然後瘸著腿走了出去,沒有給錢。
那時候的妓|女還是很神秘的。
我之所以在院子里上百戶人家中注意到他們,是因為一次打架。
第二個女子名叫小雯。不知道來自四川還是重慶,她說話的時候喜歡說:「格老子,格老子。」一笑就有兩個小酒窩。小雯個子不高,眼睛很大,渾身就像吹漲的氣球,每一處都圓滾滾的。
還是在那年,我又暗訪了妓|女群落。
一個是小蘭,來自於這個省某山區僻遠縣的一個村莊。我後來見過她的身份證,那個地方就在山中,想來她的家境應該不好。小蘭長得不錯,身材又細又高,大概在170厘米,身上「三突出」,臉九九藏書上有幾顆小黑痣,腳上穿著很厚很厚的涼鞋。那時候很流行這種像老戲中的靴子一樣的涼鞋。那個夏季,時髦的女孩子幾乎一人一雙這樣的鞋子。小蘭的眼睛細長,眼角上翹,看起來好像總在笑。
暗訪乞丐群落後,我又暗訪了一些人群:酒店裡包房賭博的賭鬼,領取假鈔換取真錢的少年,酒精里兌水冒充茅台的奸商……這些稿件只要一見報,就能引起轟動。登載著暗訪稿件的報紙,當天總能賣得很好。
我當時一直在作思想鬥爭:我要不要衝過去,要不要報警,要不要救小蘭。如果是別的純潔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妓|女,我一定會衝過去,然而,那個房間里此刻交媾的是妓|女和嫖客,我該不該管?直到現在我還在想著,那天我該不該管?
那幢樓房一到夜晚就成了妓院。儘管天氣炎熱,但家家房門緊閉,窗帘嚴實,從門縫窗縫裡傳來絲絲縷縷女人或雄偉或細小的呻|吟聲。我站在天井中央,像在欣賞一曲宏大的交響樂。綿綿不斷的聲浪,衝擊著我的耳膜,折磨著我的忍耐力。
那時候,因為報社擴大經營,我們的宿舍做了辦公室,我不得不在城中村找了一間房屋居住。
還有的書籍把妓|女寫成了古代小說中的杜十娘和國外小說中的瑪格麗特,什麼看淡金錢,義字當先,為了愛情,水深火熱也敢闖,這更是扯淡。當代絕大多數妓|女早就喪失了做人的標準,還談什麼忠義?妓|女閱人無數,那顆心早就不會對某個男人動情,只會對錢動情。曾經滄海難為水,和無數男人有過肌膚之親的妓|女,又怎麼會對某一個男人動真情?
這條街道的妓|女數以百計,她們都住在街道附近城中村的出租屋裡。
後來我知道了,那個瘸子是這個城中村的老街痞,他專做這種皮肉生意,有時候也拉皮條。妓|女們每做一單,不管是不是他拉的生意,他都是要抽份子錢。他的手下有好幾個妓|女。
很多時候,我會坐在門房的屋檐下。北方的房屋建築有個規律,不管院子里是華堂大廈,還是低矮茅屋,都喜歡在院子出口處蓋個read.99csw.com門房。我在屋檐下看到小姐們走進走出,一個個風姿綽約、搖曳生輝。她們的衣服短得不能再短、薄得不能再薄,走路的姿勢也極盡誇張,渾身散發著一股妖氣,這讓我想起了《聊齋》。
夜半過後,妓|女們陸續回來了,有的賺錢了,興高采烈,隔著老遠就對著樓上喊:「老公,下來吃宵夜。」有的垂頭喪氣,回到出租房裡,很快就熄燈睡覺。
小蘭一直在哭,哭了十幾分鐘后,她擦乾眼淚,也出去繼續接客。
我知道他們不點名,都是為了保護我。
我感到深深的恐懼。每天晚上從報社下班后,走在大街上,我就感到驚恐不安。我不斷地回頭張望,擔心會有人在背後向我下毒手;而遇到有人快步走來,或者奔跑過來,我就異常緊張,趕緊背靠牆壁;我擔心那是我曾經暗訪過的人,是來向我報復的人。
出租房裡除了妓|女,還有各種各樣的人,有的是妓|女的丈夫,有的是妓|女臨時姘居的男友,有的是背後保護妓|女的人,還有的是依靠妓|女生活的人。
也是在那次會議上,主任照樣沒有點名地表揚我說,如果選擇了記者這份職業,就要有獻身精神。如果所有記者都能像我,何愁報社不能發展?
唐姐好像不是北方人,她說話是用舌根發音的。她衣服也穿得很普通,看到人家穿弔帶裝,她也在路邊地攤上買了一件,結果她穿上去后,看不到美感,只看到塊塊肥肉綻露,慘不忍睹。
有一天黃昏,我聽到院子里響起一個女人的哭聲,聲音異常尖厲,還有什麼東西抽打在身上的聲音。我循聲望去,就看到了小雯和那個男人。很多人都出來了,但沒有人去管,大家都興高采烈地看著,希望會有更好看的事情發生。從別人的交談中,我隱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這個男人可能是小雯的老公,也可能是男朋友。他每天夜晚去村子里的麻將館賭錢,沒有錢就向小雯要。小雯錢賺得很不容易,昨天晚上沒有賺到錢。男人要不到錢,就打小雯。
我的暗訪對象也只放在第四類妓|女身上。
近幾年,很多城市的不法醫院出現了「九九藏書處|女膜修復」手術,聽說生意都很不錯,而顧客絕大多數都是妓|女。妓|女修復了處|女膜后,又開始冒充純潔無瑕的處|女,害羞地戀愛,靦腆地結婚。妓|女們都是表演高手,她們會欺騙很多青春期的對愛情充滿了憧憬嚮往的男子,可是,這樣的婚姻以後會幸福嗎?答案不言而喻。
為了了解妓|女的生活現狀,我開始打入了妓|女群落。
這次暗訪源於一起刑事案件。
我也因為這篇稿件而受到了報社領導的器重。現在,我還記得,在一次報社全體采編人員的會議上,總編不點名地表揚了我,他說這篇稿件是報紙創刊以來最有分量的一篇稿件。老總還在會議上叮嚀接聽熱線電話的幾個女孩子說,無論誰打來電話,都不能暴露這篇稿件作者的身份,很可能會有乞丐組織里的人,冒充市民打電話。
剛剛搬進這間出租屋的時候,有三個人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然而,經過了這麼多的暗訪后,我的身份也被暴露了。曾有人打電話威脅我,說他們會將我打成殘疾;還有人說,會拿10萬元買我一條腿或者一隻胳膊。
十年後,我至今還能回憶起我的第一篇稿件當初在這座城市引起的轟動。
不久前,省城發生了一起凶殺案,一名妓|女被嫖客殘殺在出租屋裡,從現場的種種線索分析,是嫖客所為。然而,想要在偌大的城市裡找到嫖客,卻有如大海撈針。
夜晚的這家大院,就像走馬燈一樣,各種角色都開始粉墨登場。如果小姐獨自走進來,後面幾十米處一定跟著一個探頭探腦的男子;如果有男子從這個院子里走出來,隔幾分鐘后就一定有剛剛和他「工作」完的小姐走出來。那些男子就像上公共廁所一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就這樣風雨兼程」。
幾乎在同一時間,很多城市裡都發生了妓|女被殺害的案件。為什麼兇手都盯上了妓|女?妓|女真的像外界想象的那麼有錢嗎?他們的工作是不是充滿了危險性?這些問題成為了人們關注的焦點。
那天,登載暗訪乞丐的稿件一見報,報社的熱線電話就響個不停。市民們紛紛訴說自己居住地附近乞丐的九_九_藏_書情況,訴說自己被乞丐欺騙的經歷。
將尊嚴和人格徹底摔在地上碾為齏粉的人,你還希望她會有人的感情嗎?因為她沒有了尊嚴和人格,她就沒有道德底線,她就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這些都是我多次暗訪妓|女后的感悟。
第三個女子名叫唐姐,我這是跟著別人叫的。唐姐大概30多歲,長得不好看,大門牙,扁平臉,一臉苦相。真想不到,像這種容貌怎麼能夠做這份「工作」?但是唐姐自稱自己服務態度好,「那些小姑娘不會做的,我都會做。我結婚好多年了,經驗是她們不能比的。」有一次,唐姐向我這樣炫耀地說。
唐姐的房間里還有一個老頭兒,老頭兒足有70歲,走路都顫巍巍的,渾身嘎巴響。以前我以為老頭是唐姐的父親,唐姐說:「這房子是老頭租的,我在他這裏住,不用付房租。有男人一來,老頭兒就出去。」
小雯不是一個人租房住,和她住在一起的還有一個男人,也是帶有四川和重慶的口音,他喜歡說:「龜兒子,龜兒子的。」這個小個子男人夏天總喜歡趿拉著一雙拖鞋,穿著極大極大的短褲,短褲里足以塞進一頭大肥豬。他經常光著上身,身上條條肋骨像鍵盤一樣凸起。這個男人沒有工作,也什麼事都不幹,他白天睡覺,夜晚吃完小雯做的晚飯後,就嘴角挑著牙籤出去打麻將了,而小雯也去找男人了。
很長時間里,我的包里都裝著一把菜刀,那是我在地攤上買到的。走路的時候,菜刀硬硬地碰撞在我的胯骨上,我才有一點安全感。還有很多次,我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右手放在包里,抓著刀柄,眼睛左右逡巡,看著旁邊每一個人的神情。而等到沒有人注意我的時候,我就快步奔進出租屋裡。
聽了這些,我心中充滿了融融的暖意。
她們中有的人一個晚上會有好幾單生意,有的人夜夜都在空跑。她們可以跟著男人去很遠的地方,去男人的家中,或者在就近的小旅社開房;她們又可以把男人帶進自己租住的小房間里,或者是和別人合租的房間里。她們的背後,有的有黑惡勢力在暗中撐腰,也有的是自己單打獨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