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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暗訪妓女群落 第二節 丈夫和嫖客

第二章 暗訪妓女群落

第二節 丈夫和嫖客

幾天後,小蘭拉到了一個男子,回到出租屋,結束后那個男子只給20元。小蘭說,說好的50元,怎麼只給這麼少?男子說,他從來都只給20元,說完后就準備出門。小蘭拉住他,他一甩手就給了小蘭一個耳光。小蘭拿出電話撥打了瘸子的號碼。幾分鐘后,瘸子帶著幾個人在院子里攔住了那名男子,對著就是一頓暴打,男子只好跪地求饒,不得不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錢。
小蘭那次被洗劫后,去找那個瘸子。那個瘸子說:「以後再遇到這種事情,你就打我電話。」
小雯什麼客人都拉,不管是年齡大的,年齡小的;長相丑的,長相俊的;穿著整潔的,衣著邋遢的……為了拉到更多的客人,小雯不得不降低收費標準。這讓很多妓|女牢騷滿腹,憤恨不已,她們說小雯破壞了行規。小雯甚至連20元的活也接,她們說小雯是豬,「什麼都吃,連垃圾都不放過」。
我打開門,門外的女子一下子倒了進來。我看到她的臉上都是血跡,衣衫破爛,光著腳板,原來是小蘭。
儘管小雯在拚命掙錢,但是丈夫的手藝確實是太臭了。他總是輸,輸了后就向小雯要錢,小雯又不敢不給。他們這種關係讓很多人無法理解。人們無法想象,小雯為什麼會找到這樣一個好吃懶做、只會打麻將又技術極臭的男人?也無法想象,這個男人為什麼會逼著自己的老婆一次次去接客賣淫?
小雯家中沒有電視機,她又特別喜歡看電視。有時候她涎著臉來到別的妓|女家門口看電視,總會遭到人家的白眼。我的出租房裡有一架小電視。這架沒有牌子的電視肯定是以前居住的妓|女留下來的,她就經常過來看。有時候,看著她跟著電視里的歌星一起唱歌,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滿了神往,我就覺得她還是一個孩子。
每天下午,還沒有到吃晚飯的時間,小雯就早早出來了,孤獨地站在街邊,穿著長袖長褲,遮擋著被丈夫打傷的胳膊和腿腳。有熟悉的妓|女路過這裏,問候一聲:「這麼早就上班了?」小雯凄涼地笑笑,背過身去擦掉湧上來的眼淚。
我曾經見過一個妓|女,容貌非常漂亮,每隔幾天,就有一個猥瑣的老頭子來她的出租屋過夜。這read.99csw.com些妓|女們一般都不會留人過夜的,以免夜晚有警察突然查夜。很長時間里我一直猜不透他們是什麼關係,而且當這個妓|女接客的時候,老頭子也會在裏面,拉上門帘遮擋住自己。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他們屬於什麼關係。有一次,這名漂亮妓|女炫耀地對別的妓|女說,那個老頭子是一家很大商場的經理,有權有勢。
幾個小時前,小蘭在街邊拉客,這時過來了一個男子,很瘦小,衣服穿在身上,就像掛在樹杈上。他比小蘭要矮半個頭,神情猥瑣,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
過了好長時間,小蘭感覺不對勁,偷偷回頭一看,看到房間里只剩下她一個人。強壯男和瘦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那天我正好在院子里,看到了那場慘不忍睹的場面。為了取悅小蘭,瘸子用他那隻完好的腳,一腳又一腳地踢在男子的身上,以一副英雄救美的姿態給小蘭報仇。那名男子全身是血,身上能腫的地方都腫了,剛開始還能連聲求饒,後來連求饒的力氣也沒有了。看到大獲全勝,瘸子像個驍勇善戰的公雞一樣,趾高氣揚地站在小蘭面前,吹噓地說:「這裏沒有我擺不平的事情。」然後就帶著那幾名地痞走了。
這個妓|女群落中,有太多我們想不到的事情。我們不能用常理來判斷這個群體,因為這是一群沒有道德底線、沒有善惡標準、沒有是非觀念的人。我們的不可思議在她們的眼中很正常,我們的正常在她們眼中反而匪夷所思。
坐在回去的計程車上,小蘭說起了事情的經過。
我看到小蘭的右腳腫起好高,站都站不穩,我背起她就往處走,尋找診所。
瘦子說:「跪在地上,面朝牆壁,不準回頭。」小蘭依樣照做。剛剛跪下,強壯男又踢了她一腳:「回過頭來,老子就打死你。」小蘭歪倒在地板上,又哭著爬起身來,面朝牆壁跪好。
老醫生伸出了三個指頭。
又過了大約十幾分鐘,他們出來了。幹部走在小雯的身邊,教誨小雯說:「年紀輕輕的,做什麼不好,為什麼要做這行?」
省會裡有很多來自外地的妓|女,姿色好的就進了酒店和夜總會,姿色差的就當「站https://read.99csw.com街女」。在這個院子里,南腔北調,什麼口音都有;而嫖客也是這樣,形形色|色,千奇百怪。
髮廊里的妓|女經常坐在玻璃門的後面,袒胸露乳。每個髮廊都有專門的工作服,這種服裝也不知道是誰設計的,但是絕對是針對妓|女設計的,領口極低,開叉極高,卻又把最重要的部位遮擋住,留給心懷鬼胎的人無限的想象空間。穿著工作服的妓|女坐在門后,看到有男人走過來,就喊:「來呀,來呀。」也有的妓|女看到男人來了,就故意走出髮廊,挺著顫巍巍的奶|子,看到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又裝著若無其事地走回來。
診所里有一個老醫生,戴著老花鏡,臉上垂下兩嘟嚕肉,看起來好像學識淵博。他看了看小蘭的腳,然後伸出自己穿著布鞋的腳,踩在小蘭的右腳面上,手掌扶著她的膝蓋,突然一發力一扭,聽到嘎巴一聲響,小蘭呻|吟了一聲,錯位的關節被扶正了。老醫生又給小蘭臉上身上的傷痕塗了點葯。
那時候我坐在門房的屋檐下,經常能夠看到小雯出出進進的身影。她的身後十幾米處跟著一個個能夠做她爺爺的人。小雯剛開始的時候見到我還有些靦腆,後來就坦然了。我看到小雯的眼睛很空洞,好像看開了一切。有一次,她帶進了一個拄著拐杖的老頭兒,一會兒老頭兒就出來了。他手扶著拐杖,對著小雯大講人生價值觀和革命理想,教育小雯要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當時我正在喝汽水,那汽水差點沒噴上了屋頂。
我一般都睡得很晚,總是要院子里安靜了之後才會回到房中。有一天凌晨,樓下響起了敲門聲,聲音很重,整幢樓都聽見了,但是沒有人去開。我相信那一刻很多房間里的人都顫抖不已,驚惶不安。一下子所有的燈光都關掉了,有人偷偷地打開後窗,跳了出去。
敲門聲依然響個不停,我很好奇,就來到了門房后,隔著門縫,看到暗淡的路燈光下,一個女子孤苦無依地站著。我問了聲「誰?」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回答說:「大哥,快開門啊。」
小蘭剛進門,就被門后一個男子卡住脖子,摔到床上,然後撕開她的衣服。驚恐萬狀的小蘭看到那個男子很強壯,九-九-藏-書滿臉都是紅色疙瘩。就在那間房裡,小蘭遭到了輪|奸。為了掩蓋小蘭的叫喊,他們把電視的聲音開得很大。
城中村裡有好幾家髮廊。從那個時候開始,髮廊已經不理髮了,改成了按摩松骨。所謂的按摩松骨,就是交合的代名詞。
兩人談好了價錢,小蘭就向出租屋的方向走。走了十幾米,看到男子沒有跟過來,小蘭又走回去問怎麼回事。男子說,去賓館啊,去你家我擔心被你男朋友打。
小蘭哭著走下樓梯的時候,扭傷了腳。她不敢讓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沒有去找賓館服務員打聽那兩個男人的情況。她一路走,走到出租屋的時候天都快亮了。
我問小蘭:「怎麼了?怎麼了?」
小雯還是經常被那個打麻將的丈夫打,在丈夫的眼中,麻將牌比小雯要親密得多。為了免於挨打,小雯每天的生活變得非常單一:不斷接客,不斷賺錢。
「三十?」
就這樣,我和小雯漸漸成為朋友。
後來的暗訪中,我發現這種事情其實很多,很多男人吃軟飯,靠妻子賣淫來生活;還有的妓|女在外包養小白臉,丈夫一點也不知道。這都是些長相俊俏的妓|女。人類最隱秘最骯髒的一面,在這些妓|女之間袒露無遺。她們在一起的時候,經常交流誰接到的客人多,誰包養的小白臉漂亮。
也許不會,因為他們覺得這一切很正常,他們覺得這一切不是恥辱。就像小偷永遠不會認為不是自己的東西就不能偷一樣,小偷認為別人有的,而我沒有,我把別人的拿過來也是天經地義的。也許小雯的丈夫認為,妻子閑著也是閑著,讓她出去拉客賺錢,反正什麼都不會少,何樂而不為呢?
聽小蘭說,保護費是一人一天20元。交了保護費的妓|女們,此後就不再害怕小流氓的騷擾和不給錢的嫖客了。
小雯家中沒有電視機,她買不起。這個院子里很多妓|女家中都有電視機,是那種兩三百元就能買到的組裝電視。城中村狹窄的街巷裡,經常會有騎著三輪車,叫喊「收舊傢具舊電視機」的男子。三輪車慢悠悠地駛過去,凹凸不平的路面將他們的叫喊聲顛得又細又長,像皮筋一樣。這些舊電視機被這些收購的男子以極低的價格送給廢品收購站,廢https://read.99csw.com品收購站又賣給家電修理部。家電修理部重新修理,更換不能用的部件,然後換上新制的殼子。這樣,一台外表看起來嶄新的電視就組裝成功了。這些電視無法走進大商場,就在一些小商鋪里出售。妓|女們購買的都是這樣的電視機,因為她們隨時準備離去,離去的時候就只帶著銀行卡和安全套,別的什麼都不會帶走。
她的丈夫沉醉在麻將中,他才不管自己的妻子賴在誰的房中。
坐在計程車上,突然看到了路邊有個準備關門的診所,我喊:「停,停。」趕緊下車背著小蘭走了進去。
瘸子讓小蘭免於受到欺負,但是瘸子卻讓小蘭在犯罪的路上越走越遠,直到最後被人殺害。但這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聽了這話,我真想衝上去抽他。
挨打過後,小雯很快就忘記了,該做什麼還做什麼,該給丈夫做飯還做飯,該給丈夫洗衣還洗衣。丈夫也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妓|女妻子提供的這一切。
因為有了「站街女」,髮廊的生意大受影響。因為「站街女」便宜,三十元都可以,而髮廊開價就是一百元。來來往往城中村的人都是農民工,他們當然會貪圖便宜。於是,髮廊女對「站街女」痛心疾首,她們看著「站街女」,當面就叫「婊子」、「破鞋」。「站街女」比人家低一個檔次,經常是聽見了裝著沒有聽見,落荒而逃。
我只好給了300元。
有一天,因為給錢少,小雯又遭到丈夫打罵。大家對他們的吵架打架已經習以為常,沒有人管沒有人理。我當時完全是出於義憤,走進了他們的出租房。小雯看到我,好像大海中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我的胳膊,躲在我的身後。我說:「做丈夫的,怎麼能整天打自己老婆?」小雯的丈夫氣勢洶洶,脖子上的青筋條條暴起,像一頭隨時就會跳起來啄人的公雞。他臉上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斜視著我說:「你算什麼人?格老子打堂客,關你屌事?」
站在巷口,好不容易攔住了一輛計程車。計程車司機疑惑地看著小蘭裸|露出的胸脯和大腿,又看看我,猶豫遲疑。小蘭說:「我身上沒有錢。」我說:「我有錢,快點開往附近的醫院。」
「三十?開玩笑?九九藏書三百。」
「多少錢?」我問。
還有一次,我坐在屋檐下,看到小雯和一個穿著中山裝的幹部模樣的人走了進去。那時候的中山裝已經很少有人穿了,那人頭髮一絲不苟,一副道貌岸然的神情。小雯和他的丈夫就居住在門房的對面,距離門房不到十米的距離。他們進去了很長時間,還沒有出來。大約一個小時左右,我聽見了小雯不耐煩的聲音,好像是嫌那個幹部模樣的人在她的身上摸來摸去。幹部很不高興地喊了一句:「我掏了錢呢。」
我常常在想,當有一天小雯老了,不再做妓|女了,她會怎麼總結自己這一生的經歷?她的丈夫會為自己這一生的所作所為悔恨嗎?這些年的妓|女經歷,會在他們心中留下無法抹去的印痕嗎?
後來,我才知道了瘸子屬於一個什麼公司。這個我現在已經忘記了名字的公司由本地的老少流氓組成,他們充當妓|女們的保護神,另外還負責討債。妓|女們如果遇到糾紛,他們就會閃電般地衝過來「護駕」。但是妓|女們要交給他們保護費。
這個渾身乾巴骨頭的男人,聽不進我的任何勸說。他認為老婆是他的,他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後來我才知道這個男人和小雯都是來自四川大涼山,都沒有上過學。他們所有的人生經驗都來自祖輩的口耳相傳。怪不得他喜歡打老婆,怪不得老婆不敢反抗。
小蘭覺得這個男人挺風趣的,又瘦瘦小小的,就放鬆了戒備,決定跟著他走。男子叫來了一輛計程車,計程車走了十多分鐘,來到了一個賓館門前。那個賓館有三層,門口豎著三桿旗杆,飄著不同顏色的三面旗幟,貌似三星級酒店,其實就是一家私人旅社。
這條街巷有一個社區醫療站,可是現在已經關門了,隔著柵欄在防盜門上敲了很久,也沒人答應,估計裏面沒人。我又背著她向巷口走,巷子里沒有計程車。
小蘭哇哇地哭著說:「我被人打了,腳扭了。」
完事後,小蘭等著他們給錢。瘦子拿起小蘭的衣服,把她的手機和僅有的幾十元錢拿走了。小蘭哭著說:「行行好,行行好,手機給我。」瘦子一巴掌打在小蘭臉上,小蘭像一件衣服一樣被扔到地板上。她還沒有起身,強壯男就踩在她的臉上,邊踩邊罵「臭婊子」。